19岁那天冬天,我在电影院遇到了一个男人。
散场后天气又冷了几度,我上了他的车,开向了与学校方向相
反的地方。
我承认我心动了,但他呢?
1
在北京已经上了两年学,但我这个重庆人还是有点不适应。
腊月天儿飘了点雪,落在我手背吸噬我手背的温度一点点化
开,让我的双手一下子没了温度。
那天是寒假前的最后一天,他和我是这个影厅仅有的观众。
他对我笑了,「你好,蒋元。」
我回以微笑,「苏樱,你好。」
出了影院后天气又冷了几度,我上了他的车,开向了与学校方
向相反的地方。我们在电影院相遇,在床上熟悉。
我喜欢在三九天穿着羽绒服配丝袜。
「你的手,也这么凉。」
他察觉了我的反应,握起我的手,蜻蜓点水般扫过一个吻。
他的手很大,掌心也很燥热,像是能融化一切寒冷。
所以,哪里来的「也」?
我没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一时走了神,他发现后,马上凑近
攫取我所有的注意力。
算了,我和他只是偶然遇到的伴侣罢了,想这么多有的没的做
什么?
我迎合他的动作,他也在我的迎合中得到某种激励。
2
床上的蒋元霸道不容拒绝,下了床却翻脸不认人。
我躺在床上还没回过神,他已经走进浴室,水声响起。
我赖在被子里十分钟,蒋元裹着浴巾出来了。
一点都不细皮嫩肉,和20岁出头的软糯男孩子不同,下颌有一
层胡茬,下面的喉结又大又清晰,肩膀宽,撑起上半身的时候,肌肉分明。
一派成熟男人模样。
他没和我说任何话,只是径自走到另一侧,拿起了他的手机,
蹙着眉滑滑点点敲字。
十分钟后,眉头展开,才看着我说,「我加你微信吧。」
我顿了一下,欣然同意。
蒋元这样的稳重商务派,外人面前还带着一丝禁欲感的,就是
我最喜欢的类型。
我拿起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裹着白色被子,连爬带挪到了他
面前,举起手机。
好友申请+1,通过!
通过之后,蒋元还在手机上操作着什么,这是在敲下我们之间
的第一句对话吗?
我期待地看着手机屏幕上和他之间空空的对话框。
不是招呼。
不是表情包。
也不是自我介绍。而是给我转账了一笔钱?
我呆愣地看着这个橘色的转账小方块,这是什么情况?
而且,转了五位数?
我看着这个荒诞的橘色方块,只想呵呵。
刚刚还是嘴里还念叨着让我下不了床的深情男人,现在就变成
恨不得把钱一甩了之的风流鬼。
我们之间连着的线不过是床上一时的欢愉,钱是一把剪刀,下
床后,他便用钱把这根线一把剪断,不想跟我有任何关系。
我举着手机一动不动,蒋元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床边看着我,
像是在等待我收款,接受这段关系的定性。
我拿起手机走下床,走到他身边,冷冷地看了他好一会,才在
他面前点击确认收款。
退回聊天框,橘色块,变成了浅橘色。
操作完,我举起手机展示在他面前,笑得灿烂。
「谢谢老板。」
蒋元十分严肃,抿着嘴的样子站在我面前,看起来比开学时的
校领导还不好惹。
这个无情的男人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转身离开。房间变得空荡荡的,温度也一下子降了。
我吐出一口大气,欲哭无泪。
今天,可是我19岁生日呢。
3
整个寒假,蒋元都没有联系过我,我也没联系过他。
我以为这段关系不会再有后续,但是开学后第一周,我在寝室
里整理着东西,蒋元给我打了语音电话。
这个人,这么简单粗暴吗?不联系时屁都不放一个,现在想起
来我打个字都不可以?直接挤过来电话?
我不想接。
然后,第二次语音电话倔强地再次响起。
我皱着眉走到楼道里,接通后,电话另一边却不是蒋元本人。
「您好,我是服务员,蒋先生醉了,您要不要过来接一下?」
我心里一阵莫名其妙。
「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
「额,是蒋先生说要打给您的。」什么鬼?
「为什么找我?没其他人了吗?」
「没有的,女士,只让我们联系您了。」
……
好奇驱使着我,一小时后,我到了服务员给我发的定位,一个
人均1000多的粤菜馆。
走进去时,蒋元就趴在卡座桌子上一动不动。
经理在旁边不好意思解释着,「蒋先生是我们老顾客了,本来
我们想订个房间,但得需要入住本人身份证,我们只能联系您
了……」
「是他让你们联系我?」
「快醉的时候点开您的微信,让我们联系的。」
我不懂。
这位经理也不懂我不懂的样子,因为他不知道,我和蒋元的交
情,可能还不如他。
4
我扒拉着蒋元,口气不好,「醒醒,你带身份证了吗?」他扭头看到我,哪有什么商务人士的样子,满脸委屈巴巴,
「你来了。」
「身份证,带了么?」我又重复了一遍。
「嗯,车上。」
「车呢?」
蒋元又趴下了。
……这到底是喝了多少?
餐厅有泊车服务,所以他们知道蒋元的车停在哪里,但他们不
知道钥匙在哪。
这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了我。
我看了眼桌面,碟子碗边有手机,但没看到车钥匙,身边也没
带什么包,外套口袋里也没有。
只可能在……裤子口袋了。
蒋元穿着西装裤,此刻的坐姿,让裤腿紧紧地贴在大腿上,我
要是伸手去掏,必然……
妈的,真能给我出难题。
我无奈地蹲下,摸摸外侧口袋,没有。只能半跪在地上,胳膊从蒋元上半身空隙往里面伸,还得保持
尽量不碰到他的腿,所以我基本靠肌肉力量悬空。
而我,哪里有什么肌肉……
就在我快掏出来车钥匙那一刻,还是胳膊压在他两腿之间了。
蒋元被我的动静搞醒了,盯着我,直到把我看脸红了还不罢
休。
5
终于把人移动到了车里,蒋元被安放在了副驾驶位。
十分钟后,我开着蒋元的车,龟速在五环上。
我这个女司机自从拿了驾照就从没开过车,而且他这辆车如此
流线型,看着就贵,贵到即便我一路上都没超过60,但路上的
车依旧很礼貌,不按喇叭,也不摇下车窗骂我,连车距都很适
中。
「前面路口先停下,前面那条路没人。」
蒋元突然说了这句。
「你要干什么?」
「刺激一下。」
我立刻警觉,现在,寂静无人的街,车里,一男一女……刺激?怪不得刚才死活不让我叫代驾?这个魂淡!
我一脸戒备,他笑着朝着我伸了手,我立刻后撤。
可捆着安全带我也撤不了几厘米,只能看着蒋元的手渐渐靠
近。
但是,他的手伸到了方向盘,就停了,然后对我说。
「踩住了刹车。」
我照做了,然后他按下一个圆圆的按钮,又按了几个我也看不
懂的键。
「把油踩到底。」
「啊?」
「踩。」
我又照做了,这是要干什么?
「握好方向盘,松开刹车。」
「啊?」
「松。」
这次我可不敢照做了,这车不会爆炸吧,像《飞驰人生》里,
沈腾考驾照那段似的。蒋元看我没动,伸过来胳膊「啪」一下使劲打了我踩着刹车的
大腿,疼得我一下子松开了。
车,瞬间,弹出去了……
「啊——————」
我淦,这什么鬼!火箭吗!水平发射?
车终于停下了,我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我吓得对他大吼,「你有病啊!」
可他反而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哈哈哈,刺激吗?」
「刺激个屁!吓死人了!」
蒋元笑得差不多了,看着前方自言自语道。
「人不是总有机会超越自己的极限的,那种跨越的快感你一旦
习惯,会上瘾的。」
6
蒋元说得没错。
我上瘾了。
之后很久的时间里,我无论坐什么车,都觉得很慢,总是回味
着那晚一脚油门点燃黑夜的惊心动魄。而蒋元这个人,更让我上瘾。
他,一个北京西北五环外某大公司的高P,我查过社招信息,年
薪300万起。
我喜欢听他讲电话会,每次都有收获,知识源源不断。
蒋元时不时有一些奇怪的举动,让我想去探求。
比如那次的「也」。
又比如他吃个樱桃,都会问一些农作物的种植问题。
「樱和桃,有什么区别呢?」
樱桃是樱桃,和樱和桃又什么关系?
我没懂这位事务繁忙的男人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你平时不都
关心商业战略吗?
我抬腿跨坐过去,微微张口,咬下了他手上的樱桃。
「桃花三月开,樱花开在四月,桃花落时,樱花正是盛开的时
候。」
他看着我很久,真的很久。
嗓子里才发出了一声「嗯」,算是回应了我。
蒋元的这份怪异,我后来才知道原因。7
这段关系里,蒋元占据着绝对主导。
他选择用钱维护着这份「一清二白」的关系,我也只能跟着他
的节奏,小心翼翼,讳莫如深,不往前多迈一步。
生怕多说一句,就断送了现在的和谐。
学校那边,多次彻夜不归,也让寝室的室友对我的「恋情」好
奇万分。
谨慎如蒋元,从没开着他的豪车来学校找过我,我也被他的谨
慎影响,从没买过什么奢侈品,所以大家都以为我只是谈恋爱
了。
但时间久了,又觉得奇怪,怎么我的男朋友从不来学校跟我携
手在教学楼门口,在食堂,在寝室楼下。
「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真容啊?」
「嗯,等有机会的。」
好在我平时性格冷,什么情绪都不会写在脸上,才勉强在同学
面前保住秘密。
哪有什么机会,应该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看着书桌上小方镜里的自己,我连笑都扯不出来了。我,一个北京某名牌大学大二的学生,本该是个风华正茂的好
年岁,却在每晚人流涌向图书馆时,与他在酒店赴约。
这哪里是个恋爱中的女生,这就是个烂人啊,靠着一张还算清
秀的脸,攀附大公司高管。
可是!
蒋元未婚啊,而且还是单身,我是他身边唯一出没的女人。
说不定哪天,我就转正了。
而且!
那些钱,我一分没动,都稳稳地躺在我的账户里,我还买了理
财,到时候还回去的时候,他还有收益呢!
可是,赵德汉不也是「我一分都没敢花!」,钱都在床铺底下
和冰箱里放着,不还是被抓起来了吗?
收了就是收了,不管花没花,我这坏女孩的身份坐定了。
一次收钱,终身下贱。
和蒋元的关系,每次一想到,我就快要分裂了。
8
仲夏之夜,天气燥热难安。蒋元已经熟睡。
我看着他熟悉的侧脸,整个人却像溺水一样,快要喘不过气
来。
刚刚,刚刚……
男人最脆弱的那一刻,我听到了蒋元的真情流露。
「陶桃……」
「陶桃……」
蒋元叫了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我瞬间清醒,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他。
可他微皱的眉头,紧闭的双眼,痛苦的神情,丝毫没有发觉自
己的不对劲。
蒋元水平依旧,但我却失了感觉。
结束之后,他躺在另一侧沉沉睡去。
我死死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看着白色纱帘被风吹起像波浪
一样摆动。
原来「樱和桃有什么区别」是这个意思,不是简单的农作物问
题。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猛然攥紧,呼吸困难。
纱帘偶尔吹起的一角,露出外面的星空。
那些星星,就像那个陶桃一样吧。
虽然遥远,虽然时而看不到,但它就在那,永远就在那,在蒋
元的心里。
我的呼吸越发急促,无法顺畅喘气,我跑到洗手池,把脸浸到
水里。
冰冷的水也没能让我恢复,「樱和桃有什么区别」还是一直回
响在我脑海里。
我想回家。
9
原来夏天的夜晚可以这么长。
他一晚上抱我抱得死死的,可我却一夜无眠。
看着蒋元那成熟的脸庞,从月光下,到晨曦中。
今天以前,我还妄想这个关系能转正,期待和蒋元有什么爱情
的种子发芽。
现在的我,只想逃离,我怕自己底线再低下去,就真的什么都
不剩了。早上,蒋元醒了。
因为是周末,他赖在床上不起来。
一边揉着我的手,一边对着我时不时问几句。
「你毕业以后想做点什么?」
我脑子轰鸣一整夜,加上情绪不佳,此刻的我精神实在难以集
中,任何乖巧的面具都装不下去了,所以回答直白又简单。
「想出国读研。」
「那大三就要开始准备了?」
蒋元就是在国外读的硕,什么时候要准备考试他很清楚。
「嗯,打算我们结束了,就开始准备GRE和托福了。」
蒋元不说话,一直定定地看着我。
看了好久,看得我不舒服,我只能开口解释。
「到这学期结束,正好是一年。」
还有两个月就是一年期,这是蒋元之前自己提出来的。
我本来还担心他不再理我,想尽办法让蒋元续费,如今,倒成
了我万分期待的解放日。蒋元冷冷地看着我,揉搓着我的手的动作突然变成了狠狠掐
着。
说出口的话明显严肃了。
「你是每天数着日子过吗?」
我想把手抽回来,但失败了,被掐的生疼。
疼得我想骂人。
可转念一想蒋元也没错,哪个老板会喜欢下面员工天天想着离
职的事情。
既然已经决定公事公办和谐度过剩下的两个月,那就得拿出自
己的专业素养。
「哪敢,蒋老板,我随口说的。」
我示弱完,蒋元手上的劲儿才松了一些,眉头也没这么紧了。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蒋老板不好听吗?那……蒋总?」
「太老了。」
「蒋哥?」
「难听。」「那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吗?」
「蒋元?」
「嗯。」
……
我不可能叫他蒋元了。
尽管这两个字,我在没人的地方不知道练习呼唤过多少次。
10
不知道是不是蒋老板看DDL将至,所以最近抓紧了时间压榨员
工。
之前一周不一定见一次他,如今却是隔一天一见,愈发放纵
了。
刚刚分别,此时,蒋老板微信又至。
「明天晚上陪我去趟机场。」
他要出差吗?让我去做什么?帮他搬行李?
我本来想问,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又删掉了,乖巧听话,随
叫随到,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问这么多干什么。「好的。」
「我们七点SKP见,先去给你买衣服。」
这还是头一次,以前我穿什么,蒋老板从不干涉。
但我也不拒绝,他掏钱我当然愿意。
可心里,还是留着一丝期待。
说不定……要带我去旅游,给我个小惊喜。
我穿着蒋元亲自挑的宽松白色衬衣配米色七分裤照着镜子,虽
然也是简单,但却比平时的自己不知道温柔了多少。
穿成这样,嗯,去上海应该很适合,杭州和成都,也不错。
我坐在蒋元的车上,心里有些期待。
可我们并不是去机场,而是去机场附近的一个酒店。
蒋元下了车后,让我在车里等他。
一个多小时后,他回来了,手里提着很多行李,我下车想走过
去帮他拿。
可我身后的车门还没关上,就看到了蒋元身后,还跟着一个美
丽的女人。
原来,这是来接那晚他口中女人——陶桃。11
「你找女朋友了?」
陶桃看到我的第一眼,没打招呼,直接问身边帮她拎行李的蒋
元,上下扫了我一遍。
「都没听你跟我提起。」
「嗯,苏樱,陶桃。」蒋元点点头,介绍道。
他承认我是女朋友,让我没有任何欣喜,只有悲凉。
做,给白月光看的;说,给红玫瑰听的。
当真我就真成傻子了。
「你好。」我说。
「你好呀。」陶桃说。
蒋元说完,就去把行李拿到了后备箱。
我并不想站在白月光身边当个陪衬,就紧跟着蒋元走了过去,
帮他开车门,一起搬行李。
搬完,又发现自己活像个来干苦力的挑山工。
小丑,在哪里都是小丑。陶桃美美地站在一边,腰不曾弯过。
行李放好后,蒋元准备走到驾驶位准备开车。
陶桃突然拉住蒋元,撒娇道,「阿元,你陪我坐后面吧,我有
好多话要跟你说。」
我没遇到过这样复杂的局面,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
站在原地不动。
人家俩人感情深厚这么久不见,一起坐在后排,也就,挺正常
吧。
蒋元看向我,表情在询问我的意见。
我点了点头,走向驾驶位置。
这辆车,我有些不喜欢了。
一上车,陶桃踢掉高跟鞋,脱了薄外套,只穿着一件墨绿色缎
面吊带长裙,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松松散散歪在一旁的车窗上,支着头,细细的眼角眉梢垂落。
棕色微卷的长发随意又凌乱地散开,缎面裙裹得身段玲珑有
致,显得肤色极白。
实在是漂亮,移不开眼,和蒋元坐在一起,特别般配。蒋元上车关好车门,拍了拍我的座椅,说了一个地址后,「走
吧。」
我内心苦笑,挑山工,此刻又像个司机了。
路上几个红绿灯,我都不自觉地从后视镜里偷瞄着蜷缩在后座
上的陶桃。
十分钟后,陶桃突然出声,「音乐小声点。」
我愣住了一下,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她,自信、坚定、丛容,一
切都很正常,可我就是说不出来的堵心。
可我还是顺从地把声音关掉。
脚却有了自己的想法,狠狠踩下油门,加速飞驰。
我只想快速到达,不想在这车里,和后排的两个人多待哪怕一
刻。
12
俩人当着我的面,就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叙旧。
陶桃当年没和蒋元分手,就去了美国,说要加入那边的大企业
增长见识。
出国一年后,陶桃有了新男友,蒋元被分手。
但现在,还不到三年,陶桃回来了。
今天,我们就是接在机场附近酒店倒了一宿时差的陶桃。
听了一路二人的叙旧,还不算完,他俩还要带着我去参加他们为陶桃开的小欢迎会。
我还没开口拒绝,蒋元突然自顾自问我,「你不是准备了礼物吗?」
礼物?
我在后视镜里疑惑地看了眼他,顿时了然于胸,明白了今天自己的身份。
我不是来做挑山工和司机的,我是来当工具人的,配合蒋元在陶桃面前完成一出戏。
让我这个「女朋友」气气白月光,人性本贱,说不定一气之下,白月光回心转意了。
我顺着蒋元的话往下说,「嗯,给沈小姐准备了个惊喜。」
那个刚刚在商场里,在我身上试了半天的包。
13
还是要感谢陶桃,不然我也没机会参加这么名媛汇聚的聚会。
我站在人群之外,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还好,换了身衣服,不然站在这些人中间,真真是穷酸了,头都抬不起了。这些人觥筹交错,我一个大学没毕业的普通女孩,哪里知道什
么国际形势,根本插不上嘴,也不想掺和。
只是乖乖站在房间的一角。
可偏偏陶桃根本不想让我就这么无存在感地直到聚会结束,直
接cue到我。
站在人群中的陶桃敲了敲自己的高脚杯,大家顿时停下了各自
的交谈,陶桃仪态大方地笑着说。
「刚刚回国就可以见到老朋友,谢谢大家得惦念,也感谢蒋
元,和苏小姐,刚刚倒完时差就来接我,苏小姐还亲自开车,
还帮我搬行李,感谢你。」
我站在一边面无表情,欣赏陶桃的表演。
我听得出她言语中的深层含义,不过就是告诉大家我低她一
等,我为她服务了。
「蒋元能找到苏小姐,是他的福气!他这个人,脾气臭臭的,
以后得麻烦你照顾他了。」
我听完更是无语。
本来,我以为陶桃,是那样的。
作为白月光,不应该都是那样的吗?像藤堂静,念叨着「每个女孩都要有一双好鞋」仙气十足那样
吗?
陶桃容貌端丽,可满脸的算计与欲望,如今这种满身茶味的水
平,也能让人念念不忘了。
蒋元,你是牺牲了自己的眼神换来的一身才华吗?
我面上只是勾起了嘴角,很浅地笑,站在角落举起杯回敬了陶
桃。
我估计此时的我,看上去应该很不好接近。
身边的蒋元已经几杯红酒下肚,有了些醉意,一次次被在场的
人谈及与陶桃的过往。
其中一些事情,还很私密,不可与外人道。
看得出来,那些人都是陶桃安排的,不停地勾起蒋元过去回
忆,全然不顾我这个「正宫」还在场。
今天一整天,现在是我最无奈的一刻。
陶桃的一切表现都说明白月光想回心转意了,只差这个连doi
都会喊出白月光名字的蒋元主动一下,俩人就可以一拍即合。
偏偏,我这个工具人还得坚挺地挡在中间,做他们爱情游戏的
NPC。
何必呢?我深吸一口气,凑到蒋元耳边,小声地说道,「我想先回去
了,明天一早还有课。」
蒋元点点头,然后突然大声地回答,「胃还是疼?」
什么?
我不懂他的意思,但NPC就是要把游戏专业的执行下去,我顺
从地配合他,皱着眉点点头,「嗯。」
蒋元拉起我的手,对所有人说,「那我们先回去了。」
陶桃一脸懵,没想到自己胜利在望就被突然打断了。
然后,我们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中,离开了。
14
喝了酒的蒋元坐在副驾驶上,看起来烦躁得很,拉下车窗吹着
风,甚至一把扯开自己衬衣的几颗扣子,而不是用解的。
我不懂蒋元的烦躁来源于何处。
但我知道,因为他的烦躁情绪,把我那本就不明确的委屈压得
死死的。
我也很想发火,我也很想骂人,可现在,我根本不知道做什
么。
我只是安静地开车,稳稳地把车停到地库他专属车位上。熄火,下车,把钥匙给了他,准备离开。
可我步子还没迈出去,蒋元就喝住了我。
「你去哪?」
「我……我回学校。」
「先扶我上楼。」
蒋元就一把拉过我,一条胳膊和半个身子压在我整个肩上。
金主喝多了,我得把他安顿好。
我扶着他进房间后,他脱下鞋后一脚踢开,本来就掉了两颗扣
子的衬衣也被他直接脱下直接扔在地上,裤子一扯,也甩了出
去。
一改往日沉稳冷静地样子。
我虽然很想告诉他,「陶桃对你也有意思,你没必要自我折
磨」,但我说不出口。
当下,我实在不想和这个情绪边缘的男人产生交集。
我站在门口看着蒋元在房间里的样子,还算能自理,就蹑手蹑
脚地,转身开门准备离开。
门锁刚刚打开,蒋元就一把拉过我,「嗙」关上了门,然后步
步紧逼,逼着我走到了卧室。一把把我甩在了床上。
「你干什么?」
「我生气,你看不出来?」
蒋元没回答,就……压了上了。
15
刚刚一切发生的太快,自律的蒋元,也有没控制住的一天。
我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准备穿好衣服下楼买药。
已经如此狼狈了,不能让自己更狼狈了。
走到客厅,蒋元已经坐在桌子边打开电脑办公了。
蒋元的客厅没有电视投影仪,也没有沙发,该放电视的地方是
整面墙的书柜,书柜前是一个长条实木桌子,和两排椅子,平
时就在这办公、看书。
因为他,我才知道,人可以如此做出取舍。
家里怎么能没有电视和沙发呢?大家都有呀!
但是,原来真的可以没有。
看我出来,蒋元指了指桌子这一端说,「给你买了药。」我低头,看到一个外卖袋,里面正是我要下楼买的药。
在一起快一年了,蒋元从未这么主动照顾我。
今天,这是觉得自己利用我演戏,又利用我发泄,萌生了一丝
可怜?
我呵呵。
蒋元,没这个必要的,你给了钱的,这都是我该做的。
我拆开包装,挤出来一粒,看着这粒药,我有那么一刻的崩
溃。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要吃这种东西。
我把药放在嘴里,喝下一大口水。
蒋元看着我吃完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幽幽地说了一
句。
「下次我会注意的。」
我心里那股莫名的怒气和委屈,特别想要发泄出来,就咬牙切
齿地回了他。
「好——!」
这是我的极限了,发泄了一个字,然后又坍缩成了柔顺的样
子。「我先回去了。」
我拎起自己的鞋,准备离开。
睡都睡完了,他应该不需要我了。
可蒋元走到我身边拉住我的胳膊,笑着说,「我饿了。」
说完还眨了眨眼,我有点诧异,他现在,好像个摇尾巴的狗。
「晚上不是刚吃完吗?」
「嗯,可是运动量太大~」
……
「需要我给你点外卖吗?」
「你会做吗?不想吃外面的。」
「我……最多煮个面。」
平时吃这么好的蒋元,应该不会对面感兴趣。
可没想到他立刻就点头了。
「可以。」
就这样,我又被蒋元留下来煮面了。16
我给他煮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西红柿撕掉了皮,切得特别
碎。
这样,西红柿煮完才会烂得像酱汁。
我把煮好的面放在餐桌上,旁边还摆上了一瓶椰子水。
他坐着看桌子上唯一的一个碗,抬头问我,「你不吃?」
「不吃,我要走了。」
蒋元没说同意,只是站起身来走去卧室了。
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套他的睡衣,对我说,「今天别回去
了。」
看我站着不动,又催了一遍,「换上吧。」
从车库到现在,我第四次想走了,可没有一次能拒绝成功的。
我就是个不自律不自强的卑微小loser。
我垂头丧气回卧室换睡衣,可蒋元的睡衣太大了,上衣挽个袖
子勉强还能穿,裤子不止拖地,腰那也挂不住,我直接放弃,
光着腿。
走回餐厅的时候,蒋元夹起满满一筷子西红柿鸡蛋面放嘴里,
又狠狠喝了一大口椰子水,嘴里还嘟囔了一声「好吃」。看我站到门边,他那双眼又死盯着我,看着看着还奸笑了。
此刻他的衣服仅仅盖住我的臀部,两条大腿只能光溜溜地露
着,估计看上去像是故意勾引人。
「裤子太大了。」我解释着。
「哦?太大了?」蒋元揶揄着我。
……
我被拉到他对面坐着,看着眼前的面汤散发着热气,和蒋元大
快朵颐的样子。
我有点想笑,商务范的蒋元此刻像只狗在努力刨食。
「手艺这么好,怎么之前不给我做?」
我觉得这问题可笑,「柴米油盐是夫妻间的事。」
我算个什么东西?
蒋元可能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被我怼了回去,也没回答我,
只是低头直到吃完了碗里的面。
他吃完,我收拾碗筷到水池里。
我刷碗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站着。
「下个月是不是你生日了?」我愣了一下。
蒋元看过我的身份证,因为他不想沾上未成年。
没想到却把我生日记下了。
「嗯。」
我的生日,就是我俩电影院相遇那天。
我生日,也是我俩将要分别的日子。
17
不知道为何,明明陶桃已经回来,蒋元这些日子缠我却越发的
紧了。
每天都闹着吃西红柿鸡蛋面,我无语,北京就算是美食荒漠,
也不至于没有一碗面给你吃。
每天都要我帮他吹头发,每天都要让我留下。
我每天的觉,都不够睡。
天气越发冷了,提醒着我离开的日期临近。
一天蒋元带了一瓶红酒回来,说是要和我玩跳棋,谁输了自罚
一杯。
呵,那就让你见识下我的水平。结果我几乎喝光了一整瓶,醉了个天昏地倒,说了很多我之前
从不会说的话。
我骂了蒋元,渣男!懦夫!是不是眼瞎!
反正就剩没几天了,骂就骂了。
还骂了陶桃,绿茶修罗!撩汉龙王!装什么傻白甜!
反正以后我也不会见到你,怼就怼了。
蒋元丝毫没生气,笑眯眯地把我抱到了床上,弄得情迷意乱
时,我借着酒劲,双手捧着他的脸,又捏又挤。
他也没阻拦我,只是嗓子里呼了一句,「嗯?」
我看着他的眼睛,应该是深情款款的迷离样子吧。
「你会离开我吗?」
他停下了,抱住我的身体与我肌肤相贴,回答坚决。
「不会。」
我听完开心地笑了,又扯了他的脸几下。
模仿着语调怼回去,「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
他哈哈哈大笑,然后又看着我的眼睛,似乎要看到眼睛里的宇
宙深处。「那你会离开我吗?」
「当然会!我只是个收了钱的服务人员呀!蒋老板!」
发泄完了,我不想再看蒋元的任何表情,让自己醉了过去。
我想,蒋元应该不太开心。
因为他不喜欢蒋老板这种俗气的称呼。
18
这一觉,我睡到了下午。
蒋元去上班了,我也收拾东西回了学校。
距离放寒假还有一周的时间,有些考完试的同学已经陆续收拾
行李回家了,学校里时不时会有一些私家车停在宿舍楼下,是
学生父母来接孩子回家。
陶桃的车也在其中。
她说,她是来看望学院老师,顺道来见我的。
陶桃,08级文学院系花。
原来我们还是校友。
她还没对我说其他,只这一个信息,我的心就已经像在坐过山
车,从高处,一下跌入低谷。第一晚,蒋元就知道了我的学校。
原来,这也是他选择我的众多理由之一,从那天起,我替身的
身份就板上钉钉。
如今真身回来了,是我多余了。
桃花三月开,樱花四月开。
接下来即将到来的,不就是三月吗?
我坐在陶桃对面,虽然是我一贯的冷脸,但感觉自己放佛被扒
光一样被视奸着。
陶桃一直端详着我,笑着不说话,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但总
归,不是什么好货。
大约十分钟过去了,她摇头晃脑对我说。
「为了感谢你们,我给你和阿元买了一对迪奥的情侣玻璃
杯……」
我面无表情,可心里却十分想怼,然后让这对「情侣」天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