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如今这般,倒是让妾有些不习惯了。」
「素儿,你既然是孤明媒正娶的太子妃,那就永远是。」他看着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可殿下说过,能与殿下并肩同行的只有林婉娘子。」
他神色僵了僵,「素儿,林婉的事我日后再与你细说,先把药喝了。」
我也不再多问。
围猎场刺杀太子一事惹得皇帝震怒,太子将那些黑衣人搜到的令牌交给皇上,种种迹象都表明四皇子就是这次刺杀的主谋。
然而有人出来顶罪,以死谢罪,但四皇子还是得了一项治下不严的罪名,被派往边疆平息战乱。
我养伤期间,太子几乎天天来看我。
有一天我说:「殿下,白色衣袍过于寡淡了些。」
他若有所思地回去了,看向小李子,「你不是说孤穿白衣是翩翩君子?」
「呃……许是殿下天天穿,娘娘难免视觉疲劳。」
他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她会喜欢孤穿什么颜色的衣袍?」他不求甚解。
「奴才看娘娘常常穿粉色衣裳,许是她真的喜欢粉色?」小李子大胆发言。
第二天,他换了一套粉色衣袍。
我喝了一口汤药,看见他走进了的时候无可避免地呛到了。
「咳咳咳……」
他快步走过来,拍着我的后背,「怎么喝药都能被呛到?」
我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打量的目光不由把他从头打量。
不得不说,换了个颜色的衣服,整个人都气质都不一样了。
粉色,真骚啊!
太子感受到我的目光,不由得挺了挺腰,他鲜少穿如此艳丽的衣裳。
「比白衣如何?」他问。
我神色有些古怪,但想到他是堂堂太子,还是委婉地出声:「妾以为,黑色的衣裳也许与殿下的气质更为契合。」
「哦。」他淡淡应声。
这一次,他一身黑衣来见我,那个不苟言笑的少年仿佛回到了我身边。
我坐在床上,他张开手走到我面前,「如何,素儿可……」
他话还没说完,却被我一把抱住,我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胸膛。
他愣了一下,最终也回抱住我,一手摸着我的头。
「呜呜呜……」
他感受到我的抽噎,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我的后背,「怎么哭了?」
哭了好一会,我才松开他,退开身来。
「妾失态了。」
他伸手帮我擦眼泪,眼里是难得的温柔,「无妨,孤以后不会让你哭了。」
我的伤养得差不多了,太子在我的宫中迟迟不走。
我穿着单薄的里衣,「殿下不回去?」
他伸手拉住我的手,「素儿,孤就在这留宿。」
「好,那妾睡软榻。」我点头。
之前太子每次在宜春宫留宿,我都是睡软榻的。
他握着我手的力度不由收紧,「孤的意思是我们一同就寝。」
我伤势未愈,他竟想着与我圆房,简直丧心病狂!
我面上不显,「可是妾的伤……」
「孤不碰你,只是抱抱你。」
他并未对我做什么,只是与我和衣而眠。
黑暗中,我能感受到男子粗重的喘息声,他伸手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头上。
我身体有些僵硬。
「素儿,孤许久未曾吃到你做的桂花糕了。」他道。
「那妾明日就做给殿下。」我连忙说。
「嗯,如果身子难受不必勉强,以后有的是机会。」
翌日,我拎着做好的桂花糕,直接进了太子书房。
他穿着黑色衣袍,坐在书桌前批阅奏折。
「妾参加太子殿下。」我盈盈一拜。
他放下毛笔,快步走到我面前,扶起我,「以后私下见孤,你不必行礼了。」
「殿下,桂花糕。」我打开食盒,里面依旧是卖相有些惨不忍睹的桂花糕。
「让孤尝尝,素儿的手艺有没有长进。」他轻笑一声,捏起了一块糕点。
我的目光落在了书房的布局上,不由惊叹:「好多书啊!殿下,妾可以看看吗?」
「随你。」
得到许可,我朝着书架走去,满满当当都是书本。
「孤倒是记起来了,听闻你从小便喜欢看书。」
「常言道,书中自有黄金屋,殿下竟连孤本都有,可否让妾借阅几本……」话及此,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不过是几本书罢了,你是孤的太子妃,若是你想,这书房你想来便来。」他道。
我受宠若惊,「谢殿下恩典。」
自那以后,我不是陪皇后娘娘管理后宫,就是去书房看书,太子更是日日在我寝殿留宿,一时间太子和太子妃恩爱两不疑的传言更是流到了坊间。
很快就到了除夕,这天宫中自然也是有家宴的。
「素儿,你嫁到东宫也有些时日了,如今皇室子嗣凋零,你可要出点力啊!」皇后出声道。
我有些窘迫,刚刚喝了口小酒,猛烈地咳嗽了起来。我和太子到现在都没有圆房。
一旁的太子连忙抬手帮我顺气,「母后,我和素儿才刚刚成婚不久,前些日子为了救儿臣,身受重伤,这事不急。」
「倒是知道心疼人了。」
话虽如此,但皇后倒也不再提皇嗣的事了。
回到寝宫,我有了些醉意,模糊间那个少年好像回来了。
他扶着我到了床上,抚上了我的脸庞,彼此都能感受到温热的酒气。
「阿时……」我喃喃出声。
手腕突然一紧,「阿时是谁?」
「你不就是阿时吗?」我嘟囔出声,却见他沉了脸色。
然而我意识越发模糊,睡了过去。
我宿醉醒来,揉着有些酸痛的太阳穴,床上只有我一个人。
「娘娘,您终于醒了,这是殿下吩咐奴婢准备的醒酒汤。」杳杳端着醒酒汤走了进来。
「杳杳,我昨天可有做什么事?」我没想到那酒的后劲居然会这么大,把我喝断片了。
「昨日是殿下送娘娘回来的,奴婢不清楚。」
「殿下何时离开的?」我连忙问。
杳杳:「应该是早朝的时间,怎么了?」
「没事。」我松了口气,接过醒酒汤喝了起来。
太子还让杳杳准备了醒酒汤,想来我应该没做什么不好的事。
不过倒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阿时回来了,陪在我身边。
「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待会。」我轻声道。
「是。」杳杳微微福身,退下了。
我从梳妆台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卷轴,拉开卷轴,却见卷轴上是一位黑衣男子,面容与太子有七分肖似,左眼下有一颗泪痣。
「阿时……」我摸着画像,眼眶有些酸涩。
你可会怪我,对着一张与你相似的脸庞,曲意逢迎?
一直到晚上,小李子来信说太子歇在书房。
关了门,我推开窗,月光洒了进来,我盯着画像上的男子久久回不过神来。
「属下会竭尽全力护少主周全。」他总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我不喜欢他喊我「少主」,我命令他改口。
「安时会一直保护小北。」
他也确实做到了。
我永远记得,他浑身是血,却拼死抵抗,「小北,快跑!」
我看着一地的鲜血,顾不得心中的悲痛,拔腿就跑,一边流泪一边奔跑,因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可我常常午夜梦回那个夜晚,恨自己为什么抛下他离开。
「砰……」门被踹开了,我的思绪被打断了,猛地站了起来。
就见太子手中拿着酒壶,浑身酒气,脚步虚浮地冲了过来。
我还没来得及收起画像,就被他看见了。
顿时,他看向我的眼神冰冷无比。
他细细打量着画像,摸着右眼下的泪痣,还有男子身上黑色的衣袍,眉眼间满是阴鸷。
此刻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难怪她喜欢他穿黑色的衣服,难怪她盯着他,却常常走神,原来她透过他在看着别人。
什么甘为替身,什么心悦于他,通通都是骗人的!」
怒火燃烧了他的理智。
「砰……」他手中的酒壶应声而碎。
「你在透过孤望着谁?!你说啊!」他脸色阴沉地掐着我的脖子。
满屋弥漫着酒味,地上散落着摔碎的酒瓶。
那个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太子殿下此刻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分太子的模样?
「苏素,回答孤!」
我被他掐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嘲讽地出声:「殿下想要的不过是林婉一个替身,一个替身的想法,很重要吗?」
他怒极,松手把我甩在地上。
「砰……」
身旁的桌子也应声而倒,他甩袖离去。
我挣扎着,捡起被扔在地上的画卷,细细地收好,唯恐它被损坏。
「娘娘!」杳杳连忙过来扶我,看着一地的狼藉和我手中的画像,「殿下都知道了?」
「许是我昨夜说了不该说的话。」我这会冷静下来,淡淡出声。
「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应该守着主子的!」杳杳扑通重重地跪在地上。
我看着她,淡淡地勾了勾唇,「傻丫头,不是你的错。」
翌日,太子与太子妃大吵一架的传言不胫而走。
我拎着糕点被拦在了书房门口。
「娘娘请回吧,殿下在与诸位大人商议正事。」
「那本宫便此等候。」我站在门口,不愿离去。
我足足站了两个时辰,书房门终于开了,几位大臣鱼贯而出,太子礼贤下士地送他们出门,「有劳诸位大人了。」
几位大臣连忙诚惶诚恐地告退。
直到脚步声远去,太子转身回了书房,我连忙跟上去。
门关上了,太子才看向我,冷冰冰地开口:「何事?」
「给殿下送糕点。」我举着手中的食盒。
他深呼了一口气,压抑着怒火,「你就没有什么要向孤解释的?」
我沉默了好一会,岔开话题:「殿下,尝尝妾今日新做的绿豆糕。」
「够了!」他冷声呵斥,抬手一挥,我手中的食盒被扫落在了地上,糕点散落一地。
「那个男人是谁?」他看着我。
「一位故人。」我道。
「是故人,还是旧情人?」他讥讽地看着我。
我垂眸不语。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用力捏着我的肩膀,红着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我愣住了,他居然哭了。
「苏素,我以为你是不一样的,从你替我赴死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如果你还活着,我要对你好,不顾一切地对你好,可是你把我当什么了,当替身吗?」
我看着他,不说话。
「你对我就没有一丝丝的真心吗?你爱我吗?」他质问出声。
我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以后没有孤的允许,这书房,你不必进了。」他下令。
「臣妾遵命。」
「滚。」
堪堪踏出门槛,一个茶杯在我脚边碎裂,溅湿了我的裙角。
我毅然决然地离去。
10
皇后把我叫去了,「素儿,夫妻间产生口角正常,可最不能的,便是离心。」
「妾知晓,只是殿下……」我咬唇,泪水不住地往下流。
「你们究竟是为何?」皇后皱着眉问。
「殿下心中只有那个女子罢了,无论妾如何努力,都是徒然。」我泣不成声。
皇后脸色不是很好,微微叹息,「素儿,烨儿他心里苦,你受委屈了。」
最后反而是皇后为了安慰我,赏赐了我好些金银珠宝。
宫里人人都知道,太子妃触怒殿下,如今失宠了。
但我并不在意,因为我有我的事要忙。
「娘娘,这是御膳房新来的厨子做的糕点。」杳杳端着一盘马蹄糕放下。
「退下吧。」我朝其他宫人吩咐。
「是。」寝宫李里只剩下我和杳杳。
把所有的糕点都掰开,果然有一块藏了纸条。
纸条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我叫杳杳拿来蜡烛,在火的炙烤下,纸条显现出字迹来了。
我看完字条,一言不发地顺手把它烧掉了。
「娘子,太子如今都不让您进书房了,该如何是好?」杳杳忧心。
「无妨,该拿到手的都已拿到。」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那娘娘今日还去书房是为何?」
「演戏演全套,皇后在东宫也安插了不少人。」
「如今太子知道主子动机不纯,恐怕会调查您。」
「苏太傅,会处理好的。」我并不担忧。
11
很快,太子把一份奏折扔在我面前,「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我拿起奏折,只见上面写的是我曾与江湖游侠私订终身,被我爹带人拦住,还当场杀了那名男子。
「身为太子妃,德行有亏,你可知错!」
「臣妾知错。」我跪在他面前,神色毫无波澜,他更生气了。
「既然如此,这寝宫,太子妃也不必再踏出半步。」
他身边的亲卫包围了寝宫,我被禁足了。
「主子,只要您一声令下……」
「杳杳!」我打断了她,「我想吃糕点了。」
我用茶水,在桌子上写下——「静待良机」。
「是,奴婢这就去御膳房。」杳杳谨小慎微地推开了殿门。
「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踏出寝宫半步。」侍卫凶神恶煞地拦住她。
「娘娘想要吃糕点,奴婢只是去御膳房拿糕点!」杳杳叉腰理论。
侍卫不为所动,如门神一般站在那里。
这不是禁足,这是软禁。
除了一日三餐有人送,这偌大的寝宫只有我和杳杳,太子也不曾踏足。
然而,这几天送饭的小丫鬟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对东宫上下一向仁厚,所以落了难,倒没人落井下石,更多的是怜悯。
「可是有话说?」我道。
「娘娘,不如您就给太子殿下服个软吧!听说殿下接回来一个女子,有意册封为良娣。」小丫鬟说完就跑了。
我手指轻叩桌面,若有所思。
12
「不好了,太子妃晕倒了……」
半个月了,太子终于出现了。
「如何?」他看着御医。
「许是娘娘身娇体弱,气血不足,再加上旧伤未愈,才会晕倒,待微臣开几味滋补的药,定能恢复元气。」
「旧伤未愈?」太子皱眉。
「娘娘身上的伤需养个三五年,才可能真正痊愈。」
「孤知道了,都退下吧。」他挥了挥手。
偌大的寝宫只剩下我和太子。
我揉着太阳穴「悠悠转醒」,看向太子,适时露出诧异的神情,「殿下,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他冷哼出声。
这种后宫争宠的把戏,他又怎么会瞧不出来?
我看着他,看着这张脸,已经半个月没见到了,不由得伸手抚上他的脸庞。
他没有反抗,只是看着我。
「听说殿下带回来了一名女子。」
他勾了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怎么,不可以吗?」
我垂眸,收回手。
他看着我,又道:「你吃醋了?」
「身为太子妃,理应有容人之量。」我不看他。
「你承认吃醋了或许孤会改变主意。」
「阿烨!」一道女声响起,是穿着粉色长裙的女子。
是林婉回来了。
她看见我显然也愣了一下,随即看向太子,「阿烨,你答应过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婉儿,我没碰她。」太子搂住她,轻声哄她,似乎还挑衅地看了我一眼。
林婉娇嗔地往他身上靠了靠,「我就知道阿烨最好了。」
看着那张与安时相似的脸与别的女子卿卿我我,我眸光暗了暗。
「若我没记错,林婉娘子是陛下亲封的泰和公主,应该是北齐的王妃才对。」
「她如今是林侍郎之女林婉儿,也是孤不日要迎进门的良娣。」太子淡淡地出声。
想到他表现出来的种种,我不由怀疑他当真如传闻中那般痴爱林婉。
林婉非要留下单独与我说话,我对这位太子殿下的白月光其实也很是好奇。
到底是怎样一名女子,能够让太子为她罔顾圣意?
「苏娘子,我知你们古代女子都是苦命人,婚事更是半点不由人,但是你日后若是遇到了真心相爱的人,我会让阿烨成全你们的。」她说。
「若妾爱的是太子呢?」
她愣了一下,看向我的目光写满了怜悯,「苏娘子,阿烨他只爱我一个人,他这些日子也不过把你当我的替身罢了,你又何苦去爱一个不爱你的人?!」
她怜悯我,却让我感觉,她看不起我。
「林婉娘子,我乏了。」我对她的好奇消失殆尽。
「那你好生歇息,还希望你能自己想明白吧,唉……」她叹气离开了。
我本以为林婉是个不同于旁人的聪慧女子,可如今看来,她更像是自作聪明的人,若没有太子护着,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他……口味未免也太清奇了些?
不过这对我而言,未必不是坏事。
13
书房。
「她跟林婉说爱的是我?」太子再次和暗卫确认。
「是。」暗卫已经不知道自己应了几声了。
「小李子,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殿下,太子妃心中定然是有你的,不然何至于舍身救了您两次呢?」小李子道。
「可我看不透她,起初孤觉得她与其他女子一样,为了权势地位可以丢掉世家的风骨,模仿林婉,只为成为太子妃,可是后来孤发现孤错了,她很聪明,知道孤需要苏家助力,甚至为了我只身赴死,可到头来却告诉孤,她爱的不是我,孤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或许太子妃已经爱上殿下,只是不自知罢了?」小李子迟疑地出声。
「真的吗?」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奴才觉得是。」小李子低头。
「那孤封林婉为良娣,她会不会更不想理孤了?」
「殿下说明原委,想来太子妃会体谅太子的。」
「是吗?或许她根本不在乎,只是孤在庸人自扰。」他自嘲地出声。
13
宫里的人自然知道林婉的,但是不知道太子做了什么,最终皇后默许了。
皇上病重,朝堂上太子与四皇子两党之争也愈演愈烈。
东宫林良娣,独得太子恩宠,而太子妃却一直被软禁着,众人唏嘘不已。
「苏娘子,门口的侍卫我找借口支开了,我给你准备了一千两黄金,后门给你安排了马车,你走吧,不要回来了,别在这深宫里蹉跎了后半生。」林婉拿着包袱递给我。
我想着也好,如今被困在东宫,反倒处处受制。
「多谢林婉娘子。」我接过包袱。
「你想通了就好。」她似乎很高兴,拉起我的手往外走。
杳杳跟着我踏出殿门,外面确实空无一人,然而只走了一段路,就遇到了带着众多侍卫的太子。
「太子妃这是要去往何处?」太子看我的眼神晦暗不明,我读不懂,也从未彻彻底底懂过。
「阿烨,我都回来了,你就放她离去吧!」林婉连忙出声道。
他目光落到林婉身上,放缓了语气,「婉儿,她是大禾名义上的太子妃,怎么能随意离开?」
「只要像当初你帮我在北齐暴毙假死就可以了啊!」林婉道。
「没有这么简单,婉儿你不要胡闹了。」太子眉宇间有了不悦。
「阿烨,是我胡闹还是你根本舍不得她离开?!」林婉突然发狠地吼道。
「婉儿!」太子冷着脸呵斥。
「我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你远赴北齐,短短数月,你却对一个替身有了心思?」林婉受伤地看着他。
「婉儿,你多心了,她是父皇亲赐的太子妃,仅此而已。」太子还是软下语气解释。
「那你就让她走!」林婉不依不饶。
然而太子抬手一劈,林婉就晕倒在他怀里。
我挑眉,太子真的痴爱林婉么?我看着却不像。
「你要逃跑?」他质问我。
我微微一笑,「太子心上人的好意,我自然要领。」
却见他皱了皱眉,「她不是孤的心上人。」
他把林婉交给身侧的人,双手抓住我的肩膀,红了眼,「苏素,你要离开我,是吗?」
「我不许,除非我死!」他紧紧抱住我,仿佛要把我揉进骨子里,连孤也不自称了。
我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沈子烨你发什么疯?林婉已经回来了,你为何抓着我不放?」
「林婉的事我会跟你解释,我软禁你也只是想保护你,你别走好不好?等一切尘埃落定,我都解释给你听,好不好?」他抱着我不肯松手。
「够了!太子殿下,你还有闲心在这拦我,这天可是要变了。」我推开他,不再伪装。
虽然我被囚禁在东宫,但我的人很多,那狗皇帝奄奄一息,苟延残喘,四皇子蠢蠢欲动,恐怕今日是活到头了。
「什么意思?」他红着眼眶看着我。
他很快知道什么意思了,丧钟响了,皇帝驾崩!
「保护好太子妃,其他人跟我走!」他留下一队人马,带着人直奔着皇帝的寝宫去。
皇帝驾崩,四皇子反了!
就在太子和四皇子两边的人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北凉的铁骑围住了整个皇宫,从密道冲进了皇宫。
14
金銮殿。
太子手刃四皇子,然而却被人高马大的将领拿刀架着脖子。
大臣们被带刀的士兵围了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太子拳头紧握,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换上了一身红衣,走进了金銮殿,太子的目光紧紧盯着我,似乎想在我身上盯出个窟窿来。
「臣等拜见皇女。」在其他人惊诧的目光中,跪了一半的朝臣,带头的是苏太傅苏颂。
「苏素,你究竟是什么人?」太子盯着我,那眼神似乎是被背叛的愤怒。
「北凉皇女,牧北羌。」
北凉原本和大禾相安无事,订了百年和平共处的条约。
然而十年前,皇帝刚刚平反,被立太子,他为了立功,攻进了北凉皇室,血洗了北凉皇室,让北凉从此朝拜纳贡。
我亲眼看着自己的父王、母后倒在血泊里,狼子野心的牧伸与皇帝达成一致,成为了北凉王。
然而这些年,大禾夜郎自大,朝廷腐败,民不聊生,苏颂是北凉人,我父皇的亲信,一直潜伏在大禾。
我从小过着东藏西躲的日子,直到三年前终于手刃了牧伸,却也失去了最爱的少年。
我占领了皇宫,太子的亲信带着林婉跑了,太子被我囚禁于东宫。
金銮殿上,不肯投诚的大臣被我当场斩杀,我以雷厉风行的手段震慑朝臣,至少面上,那些朝臣服了。
东宫。
「原来你一直都在利用孤。」他看着我。
我处心积虑当上太子妃,不是因为爱他,也不全是因为将他当作替身,更多的是利用他,摸清皇宫的布局和密道,北凉铁骑才能那般畅通无阻地占领了整个皇宫。
「可我觉得,太子亦不是真心爱林婉娘子,只不过她身上有你想要的东西。」
他也一直在利用林婉,皇帝年纪大了,面对年轻能干的太子难免疑心,人一旦没有弱点,只会让帝王越加忌惮,所以林婉就是他的弱点,太子的演技可谓是出神入化。
太子没有反驳,「那次刺杀……」
「没错,那根本不是什么雍王余孽,那是我的人。」我淡然自若地笑了。
「那你也根本没有什么旧情人,都是骗孤的?」他看我,眼里似乎出现了希冀。
我神色一凝,淡淡一笑,「可惜了,这个你猜错了。」
安时,他是被抛弃的皇子。
他的母妃是皇帝还是秦王时,最受宠的时侧妃。
当时秦王在外征战,秦王妃也就是皇后,收买稳婆,让时侧妃一尸两命,然而她没有想到,稳婆心生不忍,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偷偷把他扔在木盆里,顺着水流飘走了,那个孩子就是安时。
他从小在大禾和北凉的边境长大,五岁的时候因为一口饭,被打得半死。
彼时,我还是父王、母后手中的掌中宝,心中不忍,就从那些人手里救了他。
明明才五岁,可他那双眸子却让人看不透。
我把他带回了宫里,父王把他培养成了我的暗卫。
他总是在我有危险的时候出现,除了父王的命令,他谁的话也不听,有时还不听我的话。
十年前,一夕之间,我从尊贵的公主沦为东躲西藏的通缉犯,从天真活泼,变得沉默寡言,只有他一直陪着我。
他带着我躲避追兵。
那时我看了他很久,开口道:「木头,你为什么不把我交出去?那样你就可以享尽荣华富贵了。」
其实我知道,我救他那天,他是故意的,故意博取我的同情。
把他带回王宫,父王就把他从小到大的经历调查得一清二楚,他摸着我的头,叹息道:「我们小北还是太单纯了。」
他原本被人贩子拐走,卖给了有特殊癖好的大财主,然而大财主第二天暴毙而死,他逃了出来。
一个五岁的男孩,能够在交界独自摸爬滚打,又怎么可能单纯呢?
少年看着我,坚定地出声:「属下的命是少主给的。」
后来父王的亲信找到了我们。
他总是一身黑衣,如影随形。
卧薪尝胆七年,我为了不让父王的亲信失望,一直努力学习武功,学习兵法。
他总是默默地看着我,目光一如小时候那般深沉。
「阿时,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有一天,我问他。
「不想。」
但是他不知道,他看到街上团圆的一家三口时,眼里总是流露出羡慕和渴望。
我偷偷让人去查,没想到居然查到了他是仇人的儿子,可他是被抛弃的儿子。
我把他的身世写成书信给他,给了他银子。
他在我门口站了一夜。
「你……不走?」我有些酸涩地开口。
如果他回去认亲,以秦王当年对时侧妃的宠爱,他会是大禾的皇子,而不是跟我一样,是北凉前朝的余孽,要过东躲西藏的日子。
他的前程,一片光明。
「阿时永远会保护小北。」那是于我而言最动听的情话。
可是,牧伸一直在追杀我,他为了拦住那些追杀我的人,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我与他之间从未谈及儿女情长,因为我身上承载的是国恨家仇,但我们心中都有彼此。
「苏素,你爱过我吗?」沈子烨看着我。
「爱?我爱的人成为了政治的牺牲品,你说我要怎么爱?」我悲凉地看着他。
15
我每天忙着处理事务,却还是每日都要抽出一个时辰,去见沈子烨。
我让他换上黑色的衣服,而我就静静地看着他。
「只看有什么意思。」他说。
「哦?」我看着他。
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挑起我的下巴,倾身就要吻上来。
「啪……」
我面无表情地一巴掌甩过去,他的脸色就出现了红色的五指印。
他摸着火辣辣的脸颊,看着我,「怎么,他死了,你要给他守身如玉?」
我没说话,转身离开了。
大禾变天了,但是除了斩杀贵族,我对百姓用的是怀柔政策,百姓早已不堪忍受先帝的暴政,谁是皇帝不重要,有没有饭吃才是最重要的。
林婉和其他暗卫攻进来了,还带着杀伤力极大的武器,据说所到之地被炸得尘土飞扬,几乎夷为平地。
「陛下,再这样下去守不住的!」
「把沈子烨带上宫墙。」
「林婉带人攻进来了?」他问。
「你的命在我手里,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我冷哼道。
「你就不想知道他们用的武器是什么东西?」沈子烨即使被押送,却丝毫没有阶下囚的模样,悠然自得地出声。
我神情微动,「是什么?」
「火药,杀伤力极大。」
「你告诉我是什么意思?」我警惕地看向他。
「冤有头,债有主,父皇已死,大禾归还我,我可以是一代明君,火药我的配方我可以给你,大禾和北凉可以是盟友。」他说。
「你以为我傻吗?你父皇、母后皆死于我手,你怎么可能就此揭过?」
「呵,帝王家何谈亲情?我父皇老了,越发昏庸,一度猜疑我,他早有废太子的心,而我母后为了争宠,不惜给我服毒,陷害妃嫔,从小我便如履薄冰,他们死了便死了。」他神色凉薄地出声。
「你凭什么以为三言两语,我就可以把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大禾拱手还你?」我道。
「你不会以为我没有后手吧?边疆的十万大军在赶来的路上,他们手上都有火药,整个皇宫夷为平地都没问题。」沈子烨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
「那我杀了你,他们必然群龙无首。」我冷哼一声。
「那只会更乱,素儿,我知道你能想明白。」他道。
侍卫押着沈子烨上了宫墙。
「尔等再不束手就擒,送你们的就是前朝太子的头颅!」
果然很有效,那些人是沈子烨的暗卫,当即停手,双方暂时休战。
我们三个人坐在餐桌上。
「阿烨,你没事吧?」林婉担忧地去拉沈子烨的手。
他抽回手,摇了摇头,「没事。」
「苏娘子,我没想到你的野心居然如此大,是我错信你了!」她义愤填膺地看着我。
「我也没想到林婉娘子居然懂得制火药。」我试探地出声。
「哼,我会的可不止制火药!」她得意地出声。
原来这火药居然真的是林婉所制,原来她真正的价值在这里,也难怪沈子烨堂堂一国储君愿意陪着她演一出忠贞不渝的爱情。
沈子烨太可怕了,若非我早有心悦之人,恐怕也要被他算计。
「真的有十万大军?」
「你若不信,可以等到兵临城下。」
三天后,十万大军果然兵临城下。
「我答应你。」我也当机立断。
「若要确保两国盟约,北羌公主愿来和亲,大禾欢迎之至。」他说。
「那倒不必了。」我拒绝。
沈子烨没有食言,一切都按他所承诺的进行。
而林婉成为了大禾的公主,和沈子烨成为了兄妹,无论她如何闹,都没能改变这个既定的事实。
在我要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沈子烨一身酒气闯进了宜春宫。
我皱着眉,看着他一身黑衣,没有赶他离开。
「苏素,你能留下来吗?」他一把抱住我。
「不能。」我冷声道。
他退开身来,把他那张精致镌刻的脸直直对着我,「这张脸也留不下你吗?」
我不由恍神,伸手抚上他的鼻梁。
「你知道吗?我宁愿安时没死。」他喑哑着出声。
我看向他,等待他的下文。
「因为那样我起码有和他争的资格,活人又怎么争得过死人呢?」他自嘲地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