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升职:我竟当了三次寡妇

形势不容乐观。

陈贵妃正跪在大殿正中,她身旁跪着的是老熟人沈元婷。这个被宠惯了的公主此刻也低下了骄傲的头颅,正一个劲儿地垂泪。

反观陈贵妃,虽是发髻散乱,珠钗斜插,但面上却无一丝忧色。

是了,他儿子沈元琅胜券在握,她又何必烦忧呢。

这陈贵妃算得上是沈维清后宫中的头一号人物。三皇子沈元琅,四公主沈元婷,还有粉团团小石榴,皆是她所出。

老皇帝自是料定沈元琅会反,这才把陈贵妃母子三人带在身边。

我们几个静默着,谁也没有说话。空旷的大殿中只能听见沈元婷的哭泣声,反倒徒添烦躁。

直到叛军已包围云山的消息传来,沈维清平静的面目才有所松动。

「你养的儿子很能干。」

我分不清他有没有在生气,但很显然这不是一句夸奖。

「是陛下教导有方。」

那陈贵妃还是一副无悲无喜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根根带刺。这做派倒是和沈维清像极了。

「元琅就是像你,才这样意气用事。」

沈维清很少像这样皱着眉头,似是真的动了怒。或者说,是陈贵妃足够了解他,太知道什么样的话能够激怒他。

「既然如此,陛下不如多期盼楚妹妹这一胎能像您些。不过可惜,不知道这孩子还生不生得下来。」

我本来正紧张地看戏,万没想到三言两语又把我拉入了战场。

考验演技的时刻到了。按说听了这番话,我该愤怒惊惧,再添上三分楚楚可怜最佳。

可惜我的演技还只是小学生水平,只会傻呆呆地看向沈维清求助。

沈元婷本就处于不明白哥哥为何造反的混乱状态。此刻见她母妃口无遮拦,自是更加害怕。忙不迭地就冲上来向我哭求。

她拉着我推搡,我站立不稳向后摔去,一不留神就把棉花枕头摔出来了。

呜呼,完蛋。

我的棉花孩子,殉了。

18

这场面相当诡异。

被困行宫的老年皇帝,跪着认罚的中年贵妃,抱着枕头还没想明白的少年公主。他们一家三口一起瞪着我这个假孕宠妃,似乎是指望我解释一下目前的状况。

「要不我也跪着?」

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沈维清没回答。回答我的是陈贵妃的笑声。

「元琅也是你儿子,轮也该轮到他了。你竟舍得做局害他。」

看来陈贵妃已然想到其中关节。她有些颓然,似是明了沈元琅的结局大半已经注定。

「朕不曾干预他的决定,更没有向他许下前程。沈元琅犯上作乱,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沈维清的声音没什么温度,我知道他大概已经放弃了这个儿子。就像当初放弃太子……

「父皇你好狠的心。」

沈元婷似乎也明白了现今的状况。她站起身抹了抹眼泪,怒目直视皇帝:

「太子哥哥已经走了,您难道还想再失去一个儿子吗?」

沈元婷一开口我就知道要坏事。不提太子还好,一提太子沈维清的火就压不住了。

他拔出腰间佩剑,指向了亲女儿的喉咙。

「朕不介意送你们兄妹团聚。」

我知道沈维清说得出做得到。尽管我经常说我和沈元婷是对冤家仇敌,但我实在做不到眼见着她去死。

「姑父,虎毒尚且不食子。」

我跪下,抬眸望向沈维清。目光交汇的刹那,他明白我知晓了他的秘密。

19

大殿内只剩下我和沈维清,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我跪着,他站着。

「你知道多少?」

他用白色的手帕擦拭泛着冷光的剑锋,我怀疑那柄剑将会刺破我的喉咙。

毕竟,我这张脸和姑姑相像。

过去这给我带来了无上荣宠,而现今却成了我的催命符。

「我只是猜测。若非今日情急,我想我会把这个猜测带进棺材里。」

说出这个秘密,暂且救下沈元婷。代价是我也许会被沈维清灭口。此时此刻我也不知自己的决定正确与否,我所依仗的仅仅是沈维清对我父亲的情谊。

仅此而已。

「若朕将你杀了,再对你父亲说,你的死是叛军所为。相信新丰也不会怪朕。」

沈维清说完,定定地望着我的脸,随后却是一声叹息。他把剑收进了剑鞘里。我知道我的小命是保住了。

「那几日我一直在想,细柳为何如此待朕。朕前半生征战天下,后半生制衡百官,从不敢懈怠。都是为了留给朕和细柳的儿子一个太平盛世。可谁知……」

谁知我姑姑给沈维清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险些把皇位便宜了别人。

太子病重时,定是沈维清的血和太子的血不慎混在一处,却没能相融。这才让沈维清发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就此起了杀心。为防消息走漏,又灭了整个东宫的口。

可惜却漏了一个小太监宝寿,这才让我阴差阳错窥破秘辛。

「或许您认为,我姑姑……是背叛。陈贵妃纵子谋逆也是背叛。但世间怨侣,起初没有不是恩爱夫妻的。定当是心有期待,才会心死,才会心生怨怼。」

反正今日已经是一只脚迈进了棺材里,干脆说个痛快。我的声音越说越大,沈维清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你是说朕做得不对。」

「我不知道对与错,我只知道姑姑是郁郁而终。」

眼前这个温文儒雅的老皇帝,好似一瞬间老了十岁。他颓然地瘫坐在龙椅上,再没了当年睥睨天下的气度神采。

20

陈贵妃和沈元婷等在殿外,见我完完整整地出来,她二人才松了一口气。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几条命啊?我是父皇的亲女儿,他肯定下不去手。你强出头万一有个好歹,还……还得累我每年给你烧纸钱。」

这个我自小打到大的冤家,头一次露出这样关切的表情。虽然话说得还是很不好听。

那陈贵妃拉过女儿,郑重地向我行了个礼。这是谢我搭救沈元婷之恩。

她让沈元婷先回去休息,留我同她去花园走走。我虽有些奇怪,却也答应下来。

「圣上让你入宫时,宫中很多旧人都以为他是看中了你长得像先皇后。这才不顾你是已故太子未婚妻身份,强召你入宫。」

当时确实有这种说法。还有一种广泛传播的就是沈维清向父亲解释的,因不想我们楚家掺和立储之事,这才把我接进宫。

「但你也知道,咱们圣上无比重视自己的名声。仅仅是肖似先皇后,或者怕楚家支持哪个皇子,都不足以让他背负强占子媳,强娶妻侄的骂名。」

是的,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疑虑。随便找个人把我嫁了岂不省事,何必亲自娶我。皇子想娶我只是看中楚家的势力,我都嫁人了还能强抢不成?

陈贵妃看了我一眼,随手扯过一朵赤色牡丹花,斜斜插入我的鬓间。

「你很美,但还不至倾国倾城。想也知道迷不倒圣上那样的人,也不知道我和我儿怎的竟中了计。想来是被权势迷了眼吧。」

她顿了顿,拉着我坐在凉亭中,这才又说道:

「太子去世没多久,我曾想让元琅娶你做正妃。你自小就颇得圣上宠爱,这比你楚家的军权还要重要。不光我如此想,张淑仪也在为六皇子谋划。还有赵贵嫔,李元妃……」

这事我是清楚的,那阵子往我家递的请柬都能把我埋了。

「圣上拟赐婚圣旨那天,我正好随侍在前。你被指给了汝南王世子,成婚后就要随夫前往汝南。」

「沈珏?姑父可真能乱点鸳鸯谱。」

我虽惊讶,但定下心一想,也能想明白个大概。

沈珏虽性子顽劣,我也不是什么贤淑女子。扯不上谁配不上谁。只身份这条就足堪匹配,嫁给他又能远离立储风波。

在我的婚事上,沈维清也算是上心了。

「可就是要宣旨的那天,七皇子不知从哪得了消息,从渭南连夜赶来,跪在殿前求圣上将你嫁给他。」

七皇子……沈元瑾?

沈元瑾想娶我?这……这怎么可能。

「七皇子跪在殿前说,若你嫁给旁人,他便敢强抢。大不了不做皇子。就这样跪了三日,圣上才收回了旨意。」

陈贵妃瞥了一眼惊疑不定的我,又举目望向山下。

「我以为圣上会成全了他,没料想会接你进宫。七皇子自此大病了一场,那孩子身体向来康健,也是可怜。」

「那时我虽疑惑,却没细想。现下想来,圣上早就择定了七皇子为储,却没料到他会为了你说出不做皇子的话。这才娶了你,彻底绝了七皇子的心思。」

陈贵妃拉过我的手,细细地瞧了瞧。

「多嫩的一双手,怎能蹉跎在宫里。我同你说这些,是想报答你救婷儿的恩。虽不知是福是祸,但我想你应当知情。」

我恍恍惚惚,只觉一切都脱离了掌控。适才同沈维清说掉脑袋的话,我还神思清明掷地有声。此时却说不出半个字了。

沈元瑾……曾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吗?

21

「报!叛军已攻上山来了!」

立在殿前可以听见山下的刀兵之声,阵阵火光与浓烟也愈发清晰可见。

终究是三皇子占了上风吗?

「你速去找婷儿和小十六,和他们待在一起,元琅的人不会动你。」

陈贵妃对我着实不错,这种时候还想着给我找一条生路。我确实有些感动。

「那你呢?」我问。

「我陪着陛下。」

陈贵妃很平静,似乎是理所应当。在儿子和丈夫之间,她选了儿子,但对丈夫她也做不到绝情。

顾不上深想,我便作别了陈贵妃,小步快跑地去找沈元婷。

我在云山行宫已住了月余,各种路线早已烂熟于心。可就在我将要赶到沈元婷寝宫时,孩童的啼哭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是小石榴。

这孩子一个人蹲在路边,一边哭一边喊父皇母妃。想来是奶娘看情况不对,早早便扔下小石榴跑走了。

我没再犹豫,蹲下身给他擦眼泪。

「跟楚姐姐去找你四姐好不好?」

还没待小石榴应答,我便瞧见他瞪大了眼睛惊呼。

一柄长刀横在我的颈前,寒光映在眼底,我已来不及动作。

这次我没有等到沈元瑾。

意识丧失前,我只觉后脑一阵疼痛。不知道爹爹看见我的尸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沈元婷会不会每年给我烧纸钱。

还有沈元瑾,他会不会为我掉上几滴眼泪呢?

22

我醒来时,人已经被送回了宫中。听沈元婷说我当时被叛军重重打了一棍,流了不少血。是沈元瑾带兵及时赶到,这才能医治及时。

原来他又救了我一命。

事情与沈维清所料不差,三皇子及其逆党尽皆伏诛,三皇子圈禁,陈贵妃自请去五兴寺为国祈福。带兵救驾的沈元瑾算是此次事件的最大功臣。

一时间,立七皇子为储的呼声越来越大。而父子相残的负面影响似乎也很快平息了下去。

我这个假孕宠妃终于摆脱了我的棉花枕头,对外宣称是因叛军作乱而受伤小产。

而在我静心养伤的第二个月,沈维清病了,已经连续几日称病不朝。

听太医说,他病情反复已有几年了。算算日子,大抵是太子病逝后终日忧思,再加上三皇子叛乱急怒攻心,这才导致旧疾复发。

我被带到病榻前时,后宫妃嫔,朝中大臣,还有沈维清那二十几个儿女。黑压压跪了一大片。

我爹才和沈维清说完话,他的脸色并不好,眼中也隐有泪光。

他拍了拍我的手,让我去和姑父说说话。

这个精明了一辈子的皇帝,在死亡面前终于也变成了一个平凡的老人。

沈维清攥着我的手,跟我念叨他和姑姑之前的事,还有我和太子哥哥的儿时趣事。

这个大梁的开国皇帝,从小对我很宠爱的长辈,在对往事的无限追思中去世了。

我没有哭,毕竟和他感情不深。但难免还是有几分怅然。

我恍惚中听到内监宣读圣旨,传位于七皇子沈元瑾。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随后是一道特殊的旨意。

「龙驭上宾,普天同悲。代传大行皇帝临终遗命,楚氏贤妃,恭孝娴淑,令其随大行皇帝西去,服侍于九泉之下。并追封为皇后,以示褒奖。」

23

沈维清让我殉葬。

我不仅不着急,反而很平静,甚至还隐隐地期待起来。

毕竟,这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我只消在灵前服下假死药,自然有沈维清和我爹安排的人将我安全送出皇宫。

到时,我再去佑安老家躲几年。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无人管得了我了。

一时间,众皆哗然。不少朝臣都偷眼看向了我爹,生怕我爹一个不乐意造反把他们全杀了。

我爹则一副大义凛然之相,坦言让我殉葬是应该的。一番演技让我这个亲闺女忍不住在心里拍手叫绝。

估计骂他的人又要变多了。

既然无人反对,很快便有内监送来「毒酒」让我饮下。

朱红色的酒盏泛着血色,好像真能夺人性命。

我强压下上扬的嘴角,还要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对我这个龙套演员来讲实在有点难度。

在我端起酒盏,正打算一饮而尽奔向自由时,一只手忽然握住了我的手腕。

假死药打翻在地,酒水洒了一地。

「朕看谁敢。」

是刚刚继位的新皇,沈元瑾。他三言两语,用本朝没有妃嫔殉葬的旧例便打发了朝臣。

是啊,他是老大,谁敢反驳。

我看情况不对,赶紧捡起酒盏把里面剩下那点药往嘴里倒。还没舔着酒,又被沈元瑾给抓住了。

他扣着我的手腕,眼神恶狠狠的。

「你就这么想跟他一起死吗?」

我没有回答,只一个劲儿地哭。

我这回是真伤心了。错过了这次,我要何时才能回家啊。

24

于是,我就这样成了大梁的第一任太后。

毕竟先皇临死前封我为后,现在我是正经的皇帝嫡母。

沈元瑾见了我都要低首行礼,问声母亲安好。

虽然暂时还得在宫里住着,但每天看沈元婷他们给我请安,我心里还是挺舒坦的。

我爹说了,让我安心。现在新皇初登基,时局不稳,等找到好时机就让我假死脱身。

做太后也是有任务的。我的第一项工作就是给沈元瑾选皇后。

这次我算是体会到了汝南王妃给沈珏选媳妇的快乐。姑娘们称得上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我和沈元婷每天邀几位大臣之女同游,今个打马球,明个看戏,倒是玩得不亦乐乎。

哎,做宠妃哪有做太后有意思。没人管就是爽!

但我忘了,这皇宫里还是有个人比我更厉害。

「母后和四妹玩得很开心啊。」

沈元瑾和他爹一样,恶趣味,偏喜欢玩突然袭击这一套。吓得我腿一软差点跪下。

其实陈贵妃那天说的话,我认真想过了。虽不知他为什么想娶我,但那也是过去的事了。

小时候我注定是他大嫂,后来我又成了他名义上的小妈。我俩是万万不能在一起的。

相信他也明白这个道理,我只要装作不知,他自然也不会越矩。

装傻,我最擅长。

「不过打发打发时间。前朝事务繁忙,皇帝怎么有空到园子里来了?」

沈元瑾好像听不懂我的弦外之音,大咧咧坐下要同我们一起看戏。这下我们算是别想好好玩了。

沈元婷悄悄对我做了个鬼脸,又指了指沈元瑾。我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这事我来摆平。

当下我便靠近沈元瑾,轻声道:

「左首那位是孙尚书的幺女,性子温婉,很是贤淑。右边那位鹅黄外衫的是李大学士的千金,素有才名,听说还……」

果不其然,我话还没说完,沈元瑾便黑了脸。

「母后就这么想我早日立后吗?」

我点点头,神色坦然。

「可儿臣的皇后,近在眼前。」

25

我没想到沈元瑾会把此事说破,就像我没想过我会假死失败升任太后。

我没预料到的事太多,而每一件都是这样猝不及防。

这位年轻俊朗的新皇屏退左右,园子里只余下了我们两个。

他神色淡淡,随手拿鱼食喂起了池中锦鲤。好像我俩只是在闲话家常。

「之前在云山行宫,我说我会帮你。没料想到头来竟是我坐上帝位。」

那已是数月前的事了。我不愿再提,他倒记得清楚。

「其实,我去云山送信,仅仅是因为你在那里。」

我身子一震,半晌没能言语。沈元瑾则话锋一转,提起了件旧事。

「你记不记得,有一年南边送来了些贡品荔枝。」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虽不知他为何提这个,却也点点头。

「这是稀罕物,姑父好像给我们分了。」

那大概是我们五六岁的事了,我到如今也只是依稀记得个大概,难为他还记得。

「每个皇子只得了一个,但太子和你却能各得一盘。太子嫌甜腻,随手赏了身边的随侍。而我的却被三哥他们抢走了。」

他讲起这些时,话语中并没有感情色彩,好像在讲旁人的事。但内容无疑是辛酸的,显得分外可怜。

我从没听他讲过这些。想来沈元瑾生母出身低微,又去得早,他能在宫中长大成人,势必十分不易。

沈元瑾转头看我,还是平静无波的双眸,却又好像掩藏了许多情绪。

「是你分给我很多荔枝,我那时很感激你。」

我愣了愣,掏空大脑也想不起那许多年前的细枝末节。

「那你还对我那么坏。」

我下意识反驳,心中却没有怪他的意思。

「我想过对你好的。」

他垂着眸,望着池中游鱼,整个人陷入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悲伤情绪。

「有一次我满心欢喜地去找你玩,但嬷嬷告诉我你是太子未来的妻子。我忽然明白,你们二人是足可匹配的天之骄子,而我对你来说和池中的锦鲤没有区别。随手施舍,很快就忘记了。」

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说的都是事实。

「所以你讨厌我?」

他摇摇头,微微笑起来。

「我是喜欢你。」

26

我躲了沈元瑾七日。

而第八日是正月十五,上元家宴。我务必出席。

我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酉时三刻,天子近臣携众命妇皆至。但颇为不寻常的是,沈家兄弟多数在外办差,当今天子又并无妃嫔,就显得皇家多少有几分冷清。

我与沈元瑾共同举杯,庆贺佳节。他又频频给我夹菜,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对帝后佳偶。

果不其然,便有臣子瞧出不对。竟直接在宴席上谏言,劝谏沈元瑾不可学唐高宗。

话虽未说尽,但是个人都明白这是要新皇谨记和我的关系。切不可乱了伦常。

沈元瑾倒是个浑不怕的,直接吃了口酒道:

「我父既效仿唐明皇,我学那李治又有何妨?」

我一口酒险些喷了出来。一时间群臣的咳嗽声此起彼伏,倒没人再敢谏言了。

27

这天夜里,我爹命人送来一瓶新的假死药。

我把药妥帖地收在怀中,盘算着什么才是合适的时机。

现今我的存在只会损害沈元瑾的名声。他初登基,根基不稳,有太多人盯着他的龙椅。

既然他喊我一声母后,我就不能拖他的后腿。

打定主意,我便不再多想。正准备沉沉睡去,床前却陡然出现了个陌生人影。

沈元瑾坐在我床头,他穿了一身白衣,不似帝王,倒像个鬼魅。

「你要吓死我。」

我松了口气,挥着拳头捶他。他没动,只生生受着。这副样子倒教我害怕了。

「有人劝我杀了你。」

我呼吸一滞,下意识地用手去摸我胸前的假死药。

「也有人说,娶你并不难。我是皇帝,没人能管得了我。」

他用手轻轻地抚摸我的脸,像把玩珍爱的宝物。

「但我知道你不愿意。」

「你愿意嫁给并不珍视你的太子,愿意给父皇生儿育女,却独独不愿意做我的皇后。」

「楚含璋,你总爱伤我的心。」

我知道他现在状态不好,便由着他揽着我。

「我没有。」

我弱弱地反驳,随后轻轻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只喜欢你,行了吧。」

28

那天以后,我和沈元瑾便愈发不清不楚了。

我也说不清自己怎么想的。非要说的话,大概是不愿意见到他露出那样的表情吧。

沈元瑾有事没事便来后宫给本太后请安,谁见了不得夸一句新帝仁孝。

我俩也不算很亲密,无非就是他同我念叨朝中政事,我跟他吐槽两句话本子。偶尔一起下下棋,看看书,倒甚是平淡。

但就连沈元婷这样痴傻的都看出了端倪,打趣说不知该喊我闺名还是七嫂。

「还是叫母后吧。」

也是我嘴贱,闹得沈元婷这丫头又开始母后长母后短的揶揄我。最后又教沈元瑾听了去,好不了两天便又开始喝醋了。

我正待同他解释清楚,前朝又起了事端。

不少大臣联名上书,请新帝诛杀妖邪。沈元瑾发了好大的脾气,还杖责了几位忠臣。

等刺客的剑刺来时,我才后知后觉地明白。

原来我就是妖邪。

29

我上衣渗出的血瞧着骇人,但不过是些皮外伤。

遇刺几次,我好歹也涨了些经验。这点小伤虽不至眉头都不皱一下,但确实没到哭鼻子的程度。

沈元瑾着急得很,在太医面前也不加掩饰。我嗔了他一眼,又拉了拉他的手,这才算把他哄好。

「疼吗?」

他柔声问,生怕惊了我似的。

「捅你一剑试试。」

我是学他当日的回答,是成心逗他高兴。可沈元瑾却好像认了真,真要拔下佩剑往自己身上比划。

「你这一剑若真见了血,我可就真成了妖邪了。」

我拿这事打趣,是告诉他我根本不在意。

沈元瑾抱我入怀,轻轻地抚摸我的鬓发。他这一夜同我讲了很多,讲他是一个多别扭的人,讲他有多喜欢我,讲他有多怕我讨厌他。

我仔仔细细地听着,说不上是怜惜多些,还是感动多些。

30

三月初八,宜嫁娶。

沈元瑾说,他要在今日的早朝上宣布,他要立我为后。

我笑问,不需要我学武曌去庙里做姑子吗?

他没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我说,他一定要我做他的皇后。

太后降职做皇后,真是赔本买卖。

我知道,总算是到了我离开的时机。

「我这辈子做不成武曌,还是做杨妃吧。」

说着,我就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假死药,一饮而尽。

一阵眩晕袭来,我软倒在沈元瑾怀里。我眨着眼睛瞧他,心想他这张脸哭起来实在难看。

他疯了,我这个太后可不能由着他胡闹。

我是「死」得太晚了,反倒累他心生希冀。可若我早早就「死」了,怕也是遗憾终身。

难得瞧见沈元瑾这般失态的模样,可我却在药力作用下渐渐合上双眼。

在黑暗中,我隐约听见了沈元瑾的哭喊。

「父皇抢了你,给我皇位,他说这是为我好。你离开我,保我的皇位,也是为我好。」

「可你们谁问过,我到底想要什么。」

31

我在佑安老家住了一年,又去江南玩了数月。

我爹偷偷来看过我,他说沈元瑾在我「死」之后改变了不少。行事没那么乖张了,算得上是明君作为。

我认为这也是好事一桩。

却没料到,不过两年,京中就传来了皇帝殡天,新皇继位的消息。

而那位新皇不是别人,正是现年十岁的小石榴。我有些怔然,不由得感慨我简直是命中带煞,短短数年就做了三次寡妇。

正在我出神的空当,一个撑着伞的男人忽地挡在我面前。

「原物奉还。」

他手中拿着的,正是我当年在云山行宫送给沈元瑾的信物玉佩。

看来不止我一个会假死。

我接过玉佩,朝他笑了笑。

云销雨霁,雨后初晴。

大梁失去了一个皇帝,但我得到了一个夫婿。

这是再好不过的买卖。

作者署名:小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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