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有没有男主把女主当情人(替身)(玩玩而已),以为女主对他情根深种,但是女主只是把男主当替身的小说?

这久违的称呼让往事重新浮现眼前,这一刻我却顾不得太多,穿上早已备好的太监服便偷偷潜出了冷宫。

「今日是什么日子,怎的守卫如此松懈?」一路皆是死一般的寂静,侍卫死寂一般的眼睛扫过我略微佝偻的身子,却仿佛不敢多作停留,匆匆移开。我只当是蒙了太后庇佑,加上腹痛越发明显,无心再思考这

些,很快重新回了未央宫。

簌簌低声道:「李公公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同喂那些妇人吃

了些催产药,一点点,不打紧的。」

我仔细聆听着地底下传来的声音,微弱的呐喊声和尖叫声。

我缓缓放下心来,与此同时腹痛愈发难忍,鲜血顺着双腿蜿蜒

而下,我咬着牙挪进偏殿,躺在小榻上闭着眼。

我想到了娘亲,她曾告诉我,妇人生产如同一脚踏进鬼门关。

我攥紧被子,紧到整个身子都发抖。

神智逐渐模糊,唇舌一片血色之时,我默念道:

娘亲在天之灵,请保佑女儿顺利生产,手刃仇敌。

我觉得我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

我梦见段意了。

那是我们初见的那个夜晚,少年眉清目秀、顾盼神飞,笑起来

像我酿的桃花酒一般,浸润了冷冽甜美的香气。

他歪着头看着我,意味深长:「原来你便是夏轻平家的三小

姐。」他这话说得无礼又怪异,不过彼时的我并不认识他,只是冷硬

地横他一眼,然后继续烧我的纸钱。

他悄悄走到我身后替我望着风,燃烧的温暖余烬里,他的侧颜

干净明朗。

鬼使神差般地,我问他:「喂,你是不是有个哥哥叫段衍?」

他略有些诧异,含笑道:「是,那你从前的闺名……是不是叫遥

礼?」

啊,想想真是有些后悔。

我应当问他:「喂,你怎么没早点出现呢?」

你怎么没早点出现,段意?

「娘娘——」有人扑过来死死扼住我的下巴,灌进温水,「娘

娘……坚持住啊!陛下很快就会回来的!」

陛下。

我脑海里又闪过每一次相见的画面:

乡野村间,病弱垂危,却仍朝我恬静微笑的段衍;

躺在将军府里紧闭双眼,垂垂危矣的段衍;

重新爬起来,却与我嫡姐言笑晏晏的段衍;我跪在宫门口,命人送喜服、眼睁睁看着我死掉娘亲的段衍;

冷冰冰的水牢里,狠狠折磨我、羞辱我的段衍;

「姑娘……起风了——」桃花树下,偏过头来淡淡微笑的段衍;

……

我还没有杀了段衍。

段衍!段衍!

我不能死!我决不能死!

「段衍——」我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痛,有微弱的啼哭声终于响起。

我努力喘着气,眼里泪水缓缓滑落。

段衍,你没弄死我……

你完了。

  • 我咬紧牙关,腹中坠痛沉沉,浑身犹如水泡过一般湿了个透。

    天光将亮时我的孩子出生了。

    是个女儿。许是催产药的原因,她看上去非常孱弱,连哭起来都像小猫儿

    哼哼。

    簌簌满头大汗地从密室里出来,怀中的婴儿白嫩干净,正睡得

    香甜。

    「早两个时辰。」簌簌悄然道,「只有这一个男婴。」

    好险。

    我不知自己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接过了孩子,放下了我真

    正的女儿,我低声道:「把她送走吧。」

    簌簌愕然:「这怎么能行?!」

    「为何不行?」我凝重道,「她在这儿,段衍怎会放过她?」

    我的时间紧迫,段衍绝不会再给我机会有孕。

    并且,只有女儿,意味着我即将失去夏家这个唯一的助力,彻

    底困死在这宫内。

    别说复仇,自保都难。

    「可以假装成双生胎的,可以留下小公主。」簌簌着急跪倒在

    地,「娘娘请三思!留下公主吧!」

    「你当段衍傻的吗?」

    我皱紧眉,眼看天快亮了,簌簌却在这时候与我作对,我用力喘着气,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把孩子给我!」

    簌簌膝行至我面前,抱着孩子哭道:「娘娘……求您别这样!」

    我掀开被子站起身来,指着外头燃烧的漫天青烟厉声道:「你看见那儿了吗?」

    我死死攥住她的下巴:「那儿是冷宫!我们刚从那儿逃出来!被烧死的人是谁你知道吗?就是方才叫我小姐的侍女,你们一块进宫,几个时辰前才分别……你还记得她的样子吗?你能听见她痛苦的喊叫吗?告诉我,你也想我死吗?」

    我想我此刻的模样一定十分癫狂错乱,否则簌簌怎么会吓得瑟缩在角落里拼命摇头?

    「你听话。」我蹲下平视她的眼睛,痛得声音都微微颤抖,却尽力绵软道,「簌簌……我是为了小公主好,有我这么个娘,她在后宫是活不下去的。」

    簌簌红着眼睛摇头:「不会的,您和小公主会好好的……你们会好好活着的——」

    「段衍不会放过我的。」我笑着摇头,「你好天真,难道你还没见识到他的厉害吗?」

    「陛下……陛下……段衍他心里其实是有你的!」簌簌闭着眼喊道,「他知道你才是救了他的人!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未央殿内沉寂许久,我望着远处的烟与一同升起的朝阳,轻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更久的沉默与断断续续的倾诉之后,我只觉得荒诞:「你是说,这里的一切……都是你创造出来的?」

    我是虐文女主,而她是这本书的笔者,我在痛哭流涕、丢掉尊严地拼命活着的时候,她却秉持「小虐怡情」「追妻火葬场」的恶心信条,试图引导我们走向大团圆。

    难怪,难怪她从不害怕段衍,难怪她总是向着段衍,也许在她眼里,只要我没被段衍折磨死,我们便还有破镜重圆的可能。

    可她忘了,我是人,是一个有尊严的人。

    「创造者被困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我重复着她的话,只觉得可笑,「你想要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你想回家,本宫理解,也请你理解,如今是本宫,在主宰你的人生。怎么样,被人主宰命运的滋味,可好受?」

    簌簌不敢抬头,只是弱弱低语:「你们会有一个很好很好的结局的,只要你现在停手……或者将小公主与那个孩子伪装成双生胎,就像我所写……」

    「我凭什么要走你设定的结局?」我挑眉轻佻地笑起来,「纵然你万般神笔,来了这儿,你知道什么叫作力所不能及了吗?」

    簌簌惊恐地看了我一眼,又飞速低下头去:「是。当年五夫人身中剧毒,如若不是我提前推动剧情,让你去找段衍,五夫人不会去世,你也不会提前得知段衍是在装病。」

    「装病……呵——」我冷笑,心却绞痛起来,「我只知他一直在装傻,却不知,他还有装病的本事,真是好厉害。」

    想想我也真够愚蠢,当年他假装「认错」人,与夏曦光恩爱缠绵之时,我不知流了多少泪在将军府的枕席上。

    娘亲摸着我的头告诉我:「咱们回云州吧,这将军庶女,不做也罢。」

    可惜,夏曦光与夏夫人认为婚事已定,再无后顾之忧,便对我们下了毒手。

    这辈子,我大约是再也回不去云州了。

    「也不全然是装……」

    「不必多说!」我高声打断她,「这孩子我断然不会留!给我!」

    门外一阵熙攘,是段衍连夜赶回来了,我甚至能听见外头他低沉发怒的声音。

    簌簌哭着说了些什么,我只看见她的嘴唇动了动,我茫然站立着,她趁机抱起孩子便向外逃去。只一瞬,再回过头来时……我手里的剪子已经插进了她的后脖

    颈。

    对不住了簌簌,你既窥得天命,还试图让我顺应可笑的天命,

    我便留不得你这个祸患。

    这一次,我要天命,从此匍匐在我脚下。

    她的手贴在门上,身子却软绵绵地倒在曙光前,她含着泪回过

    头来看我,我的眼睛被朝光闪过一瞬,最终又落回无尽的黑

    暗。

  • 簌簌的血,是热的,是黏的,是让人摆脱不掉的。

    我将她的血抹在孩子的脸上,安睡的孩子陡然被惊醒,放声大

    哭起来,真是个身强体壮的小皇子。

    我慢慢抱起孩子,缓声道:「好孩子,别哭,这点子血怕什

    么……大宁的江山,还指着你呢。」

    有人猛地推开门,定定地看着我。

    我抬眼看去,淡金的朝光照了进来,他的眼神深晦、骇亮。

    「陛下,」我一边挑眉一边将孩子慢慢抱起来,笑道,「你

    看,我们的孩子哭了……」段衍略有些僵硬地垂眸望了一眼孩子,动了动嘴唇,轻声道:

    「你还好吗?」

    我有些疑惑:「臣妾怎么会不好呢?」

    段衍走上前来,缓缓覆上我的手,他的手很凉,手心还有些虚

    虚的冷汗。

    「你没事就好。」他说。

    「你看,小皇子见到父皇来笑得多开心啊。」我勾起唇角,

    「他……与陛下很有缘呢。」

    这孩子确实与段衍有缘,不过出生一天,江州的水患便平了下

    去,百姓都传,小皇子是福星转世,是天命佑大宁。

    这是谁的功劳我自然清楚,不过我还是去了一封信给夏轻平,

    敲打敲打他,叫他不许做得太过了。

    段意生死未卜,我又身陷深宫,不得不万事小心,稍有不慎便

    是跌落万丈深渊,怎能不叫人心力交瘁?

    段衍态度尚且模糊,从早到晚,他一直待在我身边,连批阅奏

    折都一定要在我殿内。

    他却怎么也不肯抱抱小皇子,对小皇子有种天然的抗拒。

    毕竟是隔着血水的,怎么着都没有亲生孩子亲。而我亲生的女儿已经托李福送出宫去,这辈子恐怕是不再能见

    了。

    我攥紧小皇子的手腕,眼里一片阴沉。

    我没想到再见来得这么快。

    这天夜里,段衍凝眉思索许久,最后走时替我掩好被角,哄孩

    子似的摸我的脸:「朕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睡吧。」

    我有些不适应地沉默着,没有应声。

    他离去时的背影孤傲又落寞,我鬼使神差般地开口唤住他:

    「段衍。」

    他并没有计较我的称呼,只是略有些僵硬地回过头来,深邃如

    雾的眸光微微闪动。

    我有些尴尬,随便找了个话题:「你还回来吗?」

    他闻言仿佛骤然松弛下来,低声道:「会的。」

    我不信,所以我悄悄站在门口张望了许久。

    李福曾告诉我,这宫内遍地是密道,有些密道连皇上都未必能

    全部知晓,当时我将有孕妇女藏在密室里,如今那些人全被送

    了出去,只是不知那些痕迹是否去干净了。

    我扶着密室的门,最后回头张望了一眼他白天坐的那个位置。

    纸张微拂,我想起他莹白润洁的指尖曾淡淡划过。

    我的心蓦然一动,今夜段衍实在太奇怪,他的眼神令我十分不安。

    我循着记忆中的方位缓缓摸着墙向前走去,阵阵阴风吹来,我裹紧了衣裳,艰难地朝着记忆中的位置走去。

    「啊……」凄厉的女声陡然响起,就在与我一墙之隔的地方,我立刻停住,扶住墙,我深呼吸两口,探出头去。

    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女人高高昂起头颅,匍匐一地的宫人惶恐地颤抖着。

    段衍端持地坐着,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他微微挑眉,漫不经心地听着女人的咒骂。

    「段衍!你不得好死!」

    我浑身血液沸腾,又一瞬间凝固,然后迅速衰败下去。

    这个声音化成灰我都不会忘记。

    我的嫡姐,段衍的皇后——夏曦光!

  • 「你不得好死!段衍,你个畜生,你不得好死!」夏曦光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偌大密室中,实在令人瘆得慌。段衍缓缓启唇:「不得好死的人是你。」

    微弱的婴儿啼哭忽地响起,我脑中的那根弦突然崩断,不顾一

    切地冲了出去。

    「呀。」段衍停留在怀中婴儿身上的目光危险地上移,然后停

    住。

    他看见我,脸上重新恢复了微笑:「被发现了。」

    「把孩子给我。」我压着怒气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段衍重复了一遍我的话,唇边勾起一抹艳丽

    的笑容,「我自然是想替我们报仇。」

    我们?

    「你疯了。」我吐出这几个字,咬牙切齿道,「把孩子给我!

    立刻!」

    段衍将我的女儿交给李福,温柔小心得就好像真是个初为人父

    的普通父亲。

    而李福弓着身子,根本不敢直视我。

    是他,他明明答应了要将小公主送出宫去的,这个叛徒。

    李福径直朝更里处走去。

    我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冲上去便要抢回孩子。

    段衍十分轻巧地拉住我的手,将我转了个圈,面对那个被钉在刑架上的女人。

    她简直不能被称为是一个人,即便我从前多么想将她千刀万剐,却也绝想不出这样阴毒的法子。

    吊着她一口气,一吊就是半年。

    她死死瞪着我,目光凝结仿若利剑,我挣脱不开段衍的手,只能任由他将我拥在怀里,挑衅般地对着夏曦光。

    段衍低头轻嗅我的颈间,用撒娇一般的软绵语气说道:「我本来也不想留她一条贱命,不过,你肯定会喜欢我送给你的这个礼物,对吗?」

    「若说报仇,我其实更喜欢你死在我面前。」我冷声问,「你给不给啊?」

    他唇角笑容不减,宠溺点头:「你先杀了她,剩下的,我们再慢慢说,好吗?」

    「夏遥礼,你的小孽种要完了。」夏曦光忽然放肆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荡开血渍,「你和段意的小孽种,就快没命了!」

    我尚未反应过来,忽然她的脸陡然放大在我眼前,她临死前瞪着的眼里甚至还有我惊诧的倒影。

    段衍缓缓掩住我的眼,这才低声道:「这回,她是真死了,吊着她的命真是费了不少太医呢,怎么样,现在觉得痛快了吗?」

    我极力控制住颤抖的身体,镇定道:「段衍,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一刻,我觉得眼前人如此陌生,如此令人生惧,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有真正地认清他过。

    「我真喜欢你。」他松开箭矢,沾着血的箭落在地上。

    他摩挲着我的唇角,缓缓落下一个浅吻:「语冰,我是真喜欢你。」

    「是吗?」我嘲弄地反问,「你不喜欢你的阿礼了?」

    「我喜欢的从来不是什么阿礼。」他扶住我的肩膀,眸光流转,「你能明白吗?」

    他的手逐渐收紧,我的肩膀一阵痛楚,他逼迫我直视他的双眼,冷得像深潭池水般的眼。

    「你要干什么?」我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不祥预感。

    「动手吧。」他忽地抱紧我的身子,在我耳畔缓缓道,「我可以饶段意不死,但你与段意的那个孩子,绝不能放过。」

    我这才反应过来,那句「动手吧」不是对我说的,我惊慌失措,拼命挣扎:「不要!你不要——」

    耳边婴儿的哭声愈发刺耳尖锐,我崩溃大哭:「你不要这样!段衍,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不要!」

    段衍低下头来吻我的泪,桀然笑道:「我本不想叫你看见的……语冰,可惜你实在太聪敏。」

    「你早就知道一切,你陪我演戏,为什么?!」我嘶吼着用力咬住他的手臂,仿佛用尽全身力气。

    「当然是为了赔罪啊。」他温柔拂开我脸上的发丝,低声喃喃,「我还以为我能忍住呢,语冰……我以为我能忍住的……可我高估了自己。」

    「她实在令我嫉妒得发狂,我多想抱着她教她叫我一声父亲,可你知道吗?你和他的孩子真爱哭啊,一点也不像你,我能从她脸上看见的只有段意的影子……我能忍到今天,呵,你不是说要我们一块下地狱吗?语冰,我既答应了你,当然要与你在地狱里一起重新开始。」

    「啊——」我捂住头,我仿佛能听见婴儿的哭声微弱下来,如同针扎一般,我疯癫地捂住耳朵,「你去死吧段衍!你去死!

    你去死……」

    「我当然会死。」他目光阴鸷,死死拉开我的手,他竟然……竟然……让我看着自己的孩子是如何断气的。

    「我会死,你也别想逃。」

    他低声缠绵,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鬼。

    「别、想、逃。」

    你别想逃。你也是。

  • 天齐五年十月,新后病愈,帝后感情愈笃。

    「阿娘……阿娘,你看我的花花……」奶乎乎的小团子横冲直撞

    地闯进来,伏在我的床头笑嘻嘻道,「你看——」

    「小殿下,以后可该改口叫母后了哦。」贴身侍女微笑着扶住

    段瑾,关切叮嘱道。

    「我知道了,素素姑姑。」段瑾应答。

    这名字却莫名叫我唇边笑容微滞,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片

    段。

    「你为什么要一意孤行?你明知道结局!你明知道了!」

    是谁?谁在说话?那样撕心裂肺的女声。

    是簌簌的声音。

    我闭着眼,按着略有些发痛的头。

    「母后,儿臣今日听闻一桩怪事。」段瑾望着我,黑葡萄似的

    一双眼干净清澈。

    我摸着他的头问:「什么事?」

    「先生提到儿臣还有一位叔父承王,听说这些年在琼州,儿臣还从未见过呢。」他天真地扬起小脸,「您和父皇为什么从未提及?」

    此言一出,登时气氛凝重起来,我注意到有小宫女甚至微微地发抖。

    我疑惑道:「是吗?这位承王……我也不曾听闻过呢。」

    于是晚上入寝时,我将这疑问转向了段衍。

    段衍眼眸微闪,轻声道:「不甚重要的人,没什么可提的。」

    我乖乖哦了一声,陛下这些年对我愈发地好,对外却极端暴虐,被他抄家流放的人不在少数,他心思敏慎,就连蒙先帝重用的我的母家也逐渐被他架空,也许是我多问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一夜他牵我的手格外地紧,紧到发痛。

    第二日段衍早朝时,我照常爬起来喝药,只喝一口便险些吐出来。

    「怎么了?」段衍蹙眉轻轻拍我的后背。

    「怎么比以前苦多了?」我皱着眉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已经好了,不必再喝药了。」

    段衍闻言立刻冷声拒绝:「不行。」「徐太医说了,我要是一直喝药就一直不能有身孕。」我搂着

    他的腰低声道,「瑾儿已经大了……陛下不想再添一位小公主了

    吗?」

    段衍身子略一僵硬,垂眼望着我时眸中已然含笑:「那也得乖

    乖把药喝了再说。」

    没劲,我赌气般地端起药来一饮而尽。

    段衍俯下来轻吻我唇角,十分心疼:「快了,很快就可以

    了。」

    可以什么?

    我被他吻得几乎站不住脚,哪里有心思去听他说话?

    从前那些贵人、嫔妃如今通通被关进了冷宫,后宫实在冷清极

    了。

    素素听我抱怨,不由得笑眯眯道:「娘娘独宠,难道不该高兴

    吗?」

    高兴……

    自然是高兴的,只不过可惜了,这样热烈的盛宠,我的肚子却

    一直没什么动静。

    早朝刚一下,便听闻陛下无缘无故罢免了段瑾的先生。

    真是奇怪。

    不过陛下独断专治,兼之大权在握,他要如何他的臣子早已没了别人插手的余地,真不知是好是坏。

    夜半时分,我探上他薄汗的背,咬着唇求他快些结束。

    段衍却一反常态,丝毫不怜惜,反而更加戾沉。

    事后,我表示生气不想理他,他便撒娇般地用凝脂般的脸在我的脖颈间蹭来蹭去。

    我怕痒地笑起来,又想起什么,穿上衣裳便奔进院子里挖出我的桃花酿。

    段衍站在一旁挑着眉毛调侃我:「做皇后了,当酒鬼的臭毛病也没改。」

    我想起当年在云州常喝得醉醺醺的,还要叫他一个病人摸瞎来替我盖被子,不由得有些羞赧。

    「你不喝是吧?」我抱着坛子宝贝地替它拂去尘灰,「那它是我一个人的啦。」

    「我记得往年的桃花酿没有这般甜。」酒过三巡,段衍眼尾面庞皆染上艳丽的红,目光灼灼,煞是好看。

    我一本正经道:「是喝的人心里甜吧?」

    这下段衍耳尖愈发红了,他收敛玩笑神色,害怕打破此刻静谧似的悄声道:「你猜对了。」我笑得眉眼弯弯。

    他拥我入怀,轻声细语:「大概是时候了。」

    从那以后,他开始不再给我喝药,更多时候他把我带在身边,

    即便再忙,夜里也要抽空跟我空空如也的肚子讲两句小话。

    不外乎是「快快来罢」「最好长得像娘亲」这样孩子气的话。

    春去秋来,他是如此地渴望有一个新生命。

    我甚至能感觉到,这渴望超过他对段瑾的期望百倍。

    然而这渴望却一次又一次地落空,无数个寂静的夜里,他辗转

    难眠,睁眼到天明。

    有时候我披衣而起,还会碰见他眼尾滑落的泪,极快地隐进发

    里。

    他才不到三十,便已开始生白发了。

    他是帝王,他曾说过,帝王合该无惧神鬼,睥睨天下。

    可我分明瞧见,他跪在观音面前,合着手,眉间满是忧虑,而

    侧脸却沉静虔诚。

    帝王问鬼神,不求风调雨顺,不求国泰民安,而是求一个孩

    子。

    徐太医说他的身子那一年在云州便未痊愈,本就孱弱,如今日思夜虑,只恐伤了心神。

    我倚在他的身上,天真地发问:「咱们已经有一个瑾儿了,陛下何必如此急迫?」

    段衍灌了一口冷酒,并不回答,沉默许久后,他低头吻我,唇齿舌尖俱是桃花香气。

    「也许是因为静敏公主罢。」素素如是说。

    当年我产下双生胎,小女儿却虚弱而亡,听闻段衍极其伤心,破例将早夭的小女儿厚葬,还赐了一个寓意这样好的封号。

    至于为什么是听闻,只因产子后我便落下一种怪病,从前种种俱已忘却,我只记得我曾抱过两个孩子,他们都很爱笑。

    难怪,难怪我醒来时问陛下还有一个孩子去哪了,他会有那样冷漠的目光。

  • 这一年的冬夜年关宴只是走了个过场。

    群臣命妇面带揶揄地跪送我与段衍离场,都以为我们是急不可耐要趁着这大好的日子给小皇子添一个弟弟妹妹。

    只有我知道,段衍的身子一日日地衰败下去,只怕是再难有什么子嗣了。段衍站在我院子那棵桃花树下,仰头闭着眼深吸一口气,这样

    冷的天气,他的脸亦是如玉般煞白,不见一丝血色。

    「你知道吗?」他忽然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也是在桃

    花树底下。」

    我有些纳闷,他问的不是「你记得吗」,而是「你知道吗」。

    我摇头:「臣妾不记得了。」

    段衍缓缓勾唇,黑亮的眼里盛满笑意:「我看见你在埋酒坛

    子,所以我选择了你。」

    摸不着头脑的两句话。

    他朝我静谧一笑:「还有那种很甜的桃花酿吗?我想喝。」

    我想起徐太医的叮嘱,有些犹豫。

    他却握紧我的手,一字一顿:「我想喝。」

    花酒难醉,段衍却说了很多胡话。

    他说他从不喜欢阿礼,她实在太过怯懦天真,他喜欢的一直是

    语冰,是那个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夏语冰。

    我毫不留情戳破他这话里头的漏洞:「你明知道这是一个

    人。」

    他手指微僵:「是,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夜里段衍吐了血,真奇怪啊,他咳出的血几乎铺满了床褥,他激烈地喘着气,眼睛瞪得很大,甚至有泪水滑落下来,擦都擦不尽。

    而这混乱的一切皆因我一句话。

    我记得我当时靠在他怀里天真地劝告他:「陛下可一定要好好对待承王殿下呐。」

    段衍声音陡然低了下来:「为什么?」

    「徐太医说,当年陛下在云州遭险,承王舍命相救才得以保陛下性命,这些年承王妃无所出,皆因当年承王身受重伤,再难有子嗣呢。」

    「你说什么?」段衍死死扣住我的手腕,骇亮的一双眸红了起来,可来不及听我回答,仿若铺天盖地的血自他口中喷出,殷殷红渍染上了雪色的亵衣。

    我「呀」了一声,歪着头苦恼道:「又要洗被子了呢。」

    我从未见过段衍这样的表情。

    绝望、不敢置信、心如死灰。

    他眸中亮光渐渐碎去,我搂着他半冷下去的身子悄悄告诉他:「我说什么来着,段衍?你也别想逃。」

    他好像真是不甘心呢。于是我戚戚道:「其实我本该告诉你的,不过在那种情况下,

    即便我说了你也不会信,可怜了咱们的孩子……死的时候大抵还

    在哭喊……」

    我将双手掐上脖颈,尖着嗓子怪诞地模仿着:「父皇救我啊

    ——父皇救我——」

    他涌出一口更鲜红的血,我擦掉他眼角的泪,柔声说:「不

    对,不对……你不配。」

    最后他仰着头,唇边血渍艳丽灼灼,睁着那双含情眼死在我怀

    里时,我紧紧搂着他,将他微弱的声音扼在胸腔里,他颤抖的

    手指被我死死攥住。

    他是真爱我啊,寝宫里竟都不许留旁人,活生生断了他最后一

    点生的希望。

    「语冰……你……」这是他最后一句话。

    「我在。」我只是应我在,我要赢,所以你死之前我永远都要

    在。

    我仔细地盯着他失去神采的眼,宠溺地贴上他的脸,笑道:

    「叫你死得这样漂亮,当真是便宜你了。」

    外头又下雨了吗?浓重的雨雾笼罩,而他的眼永久地闭合上,

    再不会睁开,再也不能如那一夜一般,站在雨幕中冷眼看着我

    翻滚爬行在深渊泥泞中。

    我脱力般地跪倒,多想放声大笑,可惜胸口仿佛沉重千斤。我不敢想,不敢细思,我真的赢了吗?

    我真的,赢了吗?

    段衍死得突然。

    突然到我甚至来不及将准备好的桃花酿喂他喝完。

    徐太医来时院里烧着桃花酒,空气里都弥漫着甜醉的香气,与

    我生产那日,冷宫的焦臭气不大一样,我想起那个唤我小姐的

    侍女,替我待在冷宫结果被烧死的侍女。

    流了这么多血,牺牲了这么多人,我们最终得到了什么吗?

    无解。

    徐太医十分惶恐地伏下身去:「这酒……用量……」

    我怎么忘了,他是个太医,一闻便知我放了多少相克的药。

    我扶额淡声道:「对不住,哀家实在是等不及了。」

    他睁大那双浑浊的眼,愣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我以为他是在害怕,所以我安抚他,说你还派得上用场,我不

    会轻易杀你的。

    孰料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蹒跚着走出门去。

    我恍惚间想起当年在将军府,我曾声泪俱下地求他一定要治好段衍,我还说,我愿为徐先生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这不能怪我的,不能……一切都是他段衍自找的。

    国丧隆重且漫长,夏家见我们孤儿寡母,便又一门心思地打着死灰复燃、东山再起的主意。

    只可惜,琼州虽远,国丧却至,借奔丧之由,段意回来了。

    他回来的那日我本该去迎接的,可我照了照镜子,铜镜里的女人眼角眉梢全是透彻的疲倦,紧紧皱着的眉毛,眼下淡淡的纹路,欢喜于是一点点退却,只余迷茫和叹息。

    我于是说:「还是瑾儿去接你叔父吧……」

    段瑾回来时脸色便不大好,问他怎么了,他略有些阴沉地答道:「母后不妨猜猜,叔父见到儿臣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我心一紧,尚未来得及挤出个笑容,段瑾看了我一眼,转身便走了。

    段衍生前迟迟不肯立太子,如今他死了,群臣又见段意回来,暗地里又分了党派,起了许多不该有的心思。

    可我心知肚明,段意绝不会与瑾儿争皇位,纵使他有这个能力,亦有这个威望。

    再见段意是在新皇登基典礼上。

    瑾儿年幼,却大概是因常年不受段衍待见,有着异于常人的沉稳,一套烦琐复杂的大典流程下来,即便是成人做来都汗流浃背、气喘胸闷,他却淡定自若,甚至颇有几分君临天下的气
    度。

    众目睽睽之下,段意的态度落在许多人眼里实属毕恭毕敬,平了不少人乱窜的小心思。

    他挺直脊梁,面若冠玉,与我记忆里没什么两样,只是那双桃花眼失了璀璨,死一般地沉寂着,见了我,也只是淡淡瞥过。

    「微臣拜见太后娘娘。」他恭敬行礼,叫人挑不出丝毫错处。

    「一别七年,承王容貌不改。」我微笑道。

    段意沉默了一会儿,正当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忽然说:「娘娘华发早生,像是太过疲劳。」

    我弯起唇角,自我做了这后宫最有权势的女人,还没有谁敢这样说过我。

    「有时候,我在想……」我望着枝头娇艳的花儿淡声道,「夏遥礼究竟存在过吗?或许根本就是我做的一个梦,夏语冰其实根本不曾救什么人,也根本没在云州生活过。」

    「当然存在。」段意答,「娘娘只是太久没有做回自己了。」

    我沉默一会儿,有些语无伦次:「没有人喜欢夏遥礼,所以我想……她是不是根本就不该……」

    「她该。」段意忽然打断我的话,坚定看着我。

    万般心酸涌上心头,最后只化作一句:「谢谢你,谢谢你,段意。」

  • 先皇段衍死后三年,我便毫无预兆地病了。

    其实也并非毫无预兆。

    段衍七窍玲珑心,在他面前装一个天真烂漫又不失心机的夏语冰谈何容易,七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生活,我与那被吊起来的夏曦光又有何不同?她是皮肉痛,而我是内心煎熬,硬生生咬着一口气活着。

    骤然松了这口气,病来便如山倒。

    段瑾日日侍奉在我的床前,我从前没有太过关注他,现下借着黄昏的天色仔细一打量,他竟有这般高了,长身玉立,是个大人了。

    「去把承王叫来,哀家要见他。」我低声吩咐。

    段瑾转过头来看着我,眸色深沉:「母后不如好好养着身子,等好了再见也不迟。」

    我皱紧眉头,对他的忤逆十分不快:「快去,哀家有要紧事找他。」段瑾怔怔看了我许久,终于还是起身去叫了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