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燃体温

只见简奕手里握着刀,一半刀身插入了裴燃身体。

他癫狂地大笑着,粗哑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姐姐,你未免也太不公平了,我也受伤了,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呢?」

说罢,他把剩余的一半刀身尽数推进了裴燃身体里。

裴燃脱力般地倒在了我身上。

我手足无措地堵住那个血洞,想让血不要流得那么快,却只是徒劳。

「不要……不要……裴燃你别死,求你……」

裴燃艰难地抬起手,擦掉我眼角的泪,怎料越擦越多。

几不可闻的声音说:

「简温,能再次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别哭,好好……活着……」

话音刚落,他替我擦泪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我将脸埋在裴燃尚有余温的肩膀上痛苦地呜咽着,哭得撕心裂肺。

我多想这是一场噩梦。

醒来后,裴燃依旧是那个运筹帷幄的裴氏集团总裁,我依旧是他手下最得力的首席助理。

没有弑父丑闻,也没有车祸。

或许,那种日子原本已经触手可及了,可惜被简奕毁了……

外面警笛声由远及近。

屋内凄厉的哭声和癫狂的笑声交叠在一起。

交织出一场无常的悲剧。

……

病房的门前。

我怀里捧着一束盛放的百合,手搭在门把手上,却始终踌躇着不敢打开。

里面传来一道好听的男声: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正文完

裴燃视角番外

一、苦尽:

1

「裴立江,那是儿子上学的学费,你别想拿去赌!」

「臭娘们,少管我!」

「你想出这个门,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好,我今天就打死你。」

……

我神情麻木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争吵。

从有记忆开始,几乎每一天都在重复这一幕。

帮我妈妈擦药的时候,我第无数次说:

「妈妈,离婚吧。」

满脸疲态的女人苦涩笑了笑:

「小燃,你不懂,当今这个世道,如果家里没有男人,咱们孤儿寡母会活得很艰难。」

我缄默不言。

心里想着:难道现在就不艰难了吗?

在我十岁那年,这种充满争吵的日子结束了。

因为我妈妈死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她将我带上了商场的天台,在我面前一跃而下。

好像把自己想象成了一只自由的鸟,可惜她并不会飞。

于是就变成了一摊面目全非的肉饼。

那一刻我知道,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人死了。

从那以后,裴立江变本加厉地赌、嫖,每天领着不同的妓女回家。

我睡觉的地方变成了柜子。

「不能出声,绝对不能出声。」

这几个字刻在了我灵魂里,我变成了哑巴,也变成了同学眼里的怪胎。

渐渐地,我心理出现了问题。

但我不打算改变,而是任其发展。

十八岁这年,我买通了一个货车司机杀掉了裴立江。

这充斥着雾霭的人生,终于透进了一丝阳光。

2

其后的几年。

我从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一路爬到了房地产公司老总。

人人都说我运气好。

「运气好」,简简单单三个字,就把我的所有苦难和努力概括了,真讽刺。

公司成立初期,我聘了一个助理。

说实话,她的工作能力并不算顶顶优秀,甚至有时候会很莽撞冒失。

但我还是留下了刚毕业的她。

因为她跟我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那张脸上总是带着烂漫的笑,仿佛没什么事情是值得她发愁的。

原来良好的家庭培养出的孩子是这样的。

闲暇之余,我常常望着她的侧脸出神。

她笑时,我会跟着一起开心;她皱眉时,我会没来由地烦躁。

渐渐地,爱意开始疯长,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慌张。

生活在淤泥里根须尽烂、手上沾染亲生父亲血的裴燃,有资格去触碰向阳而生的简温吗?

3

午休时,我靠在沙发上假寐。

她进来送文件,轻手轻脚地走到我身边。

小声叫道:「裴总,裴总?」

我没应。

下一秒,一个柔软温热的触感轻轻地落在我额头上。

她出去后,我睁开了眼睛,看到身上多了一个毛毯。

伸手摸了摸被她吻过的地方。

心头掠过飓风。

4

当年那件事我做得并不高明。

目前没有爆出来,不代表永远不会爆出来。

生意越做越大,看不惯我的人就越来越多。

那个货车司机犹如定时炸弹一样悬在我脖子上。

我想过找人杀了他,但是用一个错误掩盖另一个错误,能维持多久呢?

我不是个好人,但遇到她后,我想做个好人。

即便是……我永远无法触碰那朵一尘不染的鲜花。

这天。

一条新闻登上各大版面:

「裴氏集团总裁涉及买凶弑父。」

我内心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松了口气。

幸亏简温前几天被我派去出差了。

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失望的眼神。

喜欢过我这种人,会让她感到很恶心吧?

5

简温死了。

死在了来监狱探视我的路上。

以前我从不相信怪力乱神,可现在却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于神。

用尽一切关系,我见到了据说很厉害的高僧。

他听了我的事后,淡淡一笑:

「有解决之法,但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急切地问:

「什么代价?」

「用您的三世不入轮回,换她灵魂重生的机会。」

我忙不迭地点头:「好,我愿意。」

轮回太过飘渺,我只求她活着。

高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掏出一根不起眼的红绳递给我:

「赠你一道缘法,死亡来临时剪断它。」

6

之后的每天的晚上,我都会梦到简温。

在梦里,我看到她钻进了我家床底、偷拿名片、只身一人去找沈竟。

重活一回,她竟还想着拯救我。

简温并不知道我是怎么杀了裴立江的。

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摸索。

最终,沈竟出手杀了裴立江。

我从梦中醒来。

嘴里咂摸着两个字:「沈竟……」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

当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我时,

我放松地闭上了眼睛。

巨响传出的一刹那,用力扯断了红绳。

简温,千千万万个可能中,你替我找到了一线生机。

二、甘来:

透过病房门的玻璃。

我看到一个久久伫立在那的身影。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下一秒,门被推开,一个女孩走了进来。

她将手中的花插进花瓶中。

眼睛湿漉漉地望着我: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笑着摇了摇头。

简温瘪了瘪嘴,将脸埋进了被子里,呜的一声哭了出来:

「裴燃,知不知道你昏迷这一个月医院下了多少次病危。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幸亏你醒了。」

我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

「你瘦了好多。」

「废话,命都吓没了半条!」

哄了好半天,她才止住了哭声。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简雯家啊?」

我抿了抿唇,实话实说:

「我在你房间里安了窃听器。

前世的简雯是死在了我面前的,死状像是中毒。

我怀疑是简奕做的,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简温震惊地张大嘴巴,冲我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你啊老板。」

我挑了挑眉,坐直了身体,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偷亲』是怎么回事?」

女孩脸色腾地涨红,结结巴巴地说:

「你……你听到了啊?」

我好整以暇地点头。

她局促地揉搓着衣角:

「就是有天你来简雯家写作业,然后趴桌子上睡着了,我就……

你放心,我只是轻轻碰了一下额头,没有做别的。」

我强忍笑意。

我当然知道她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因为我根本没睡着。

「为什么亲我?」

简温嘴唇开合了几下,呐呐地说:

「因为,喜欢你。」

一瞬间我鼻子竟有些发酸,

甚至开始害怕这是我被枪决前的黄粱一梦。

不自然地别过头,不让简温看到我的窘态。

好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三个字:

「我也是。」

很久了。

空气安静良久,简温噗嗤一下笑出声。

调侃道:「你说说咱俩,明明都是快三十的人了,表个白怎么还跟初中生似的。」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回过头,蓦地被抱了个满怀。

女孩的语气中透着无限感慨:

「突然想起《星际穿越》中的一句台词。」

我轻轻拥着女孩,鼻端充斥着她身上的馨香:「什么台词?」

「爱不是人类发明的东西,它一直存在而且很强大。

爱是我们唯一能感知的,超越时空维度的事物。」

一滴热泪滴在我颈侧,带着可燃的温度。

我和简温,就像「量子纠缠」中的两颗粒子,

无论被分隔多么遥远,都能够保持联系。

每一个因都注定了对应的果,其中一个粒子必然影响另一个。

我不求来世,只求这一世,她能属于我。

三、故人沈竟:

我和简温共同创立的公司已经上市了,最近清闲了不少。

这天,我带着她来寺庙上香。

她跪在佛前,虔诚地双手合十。

待她睁开眼,我问道:

「许的什么愿?」

她眼睛亮晶晶的,凑到我耳边:「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我将她鬓角垂下的碎发别到耳后,笑道:

「我替佛帮你实现。」

下山时,我盯着一个方向若有所思。

回头对简温说:「在原地等我几分钟。」

找到一个不起眼的房间,推门走了进去。

一个眼熟的身影坐在屋内。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对于我的到来丝毫不惊讶。

「施主所为何事?」

我在他身前跪坐下:「想替故人求个圆满。」

三年前,神秘的黑帮头目沈竟被绳之以法。

他的死,牵扯出无数违法犯罪组织,引起极大的轰动。

我知道沈竟的结局,却无法阻止。

因为他清醒地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条不归路,却还是决绝地走了下去。

出高僧房间时,我长舒一口气。

沈竟,佛听见了你的祈求。

这一世,你可以去追求自己的圆满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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