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燃体温

出自专栏《小可爱,放学别走》

我穿进了校园暴力者的身体里,

来时正对着个男生拳打脚踢。

看清男生的脸后,我倒吸一口凉气。

未来的房地产大鳄——裴燃!

1

黄昏时分的巷子里。

几道人影被斜阳拉得老长。

我站在其中,精神恍惚。

本以为魂穿这种事只存在于电视剧里,没想到有一天在自己身上上演了。

身边几个小太妹嘴里骂骂咧咧的,对着地上的男孩一顿猛踹。

我心里烦躁到了极点。

不经意地瞟了眼地上的男孩,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这……这不是裴燃吗?

他双眼无神地盯着前方,身上洗到褪色的校服沾满泥土和脚印。

我一阵心悸,忍不住大吼:

「别打了,都停下!」

几个女生停下动作,不满地看着我:

「简雯,你抽什么疯?」

原来这个身体的主人叫简雯,而我,叫简温。

「往常数你打得最狠,今儿是怎么了?」

「我们这是在给你出气啊,谁让这小哑巴今天撞到了你肩膀。」

我一口气憋在喉咙口差点死过去。

这金大腿你们不抱也就算了,竟然还霸凌他。

数我打得最狠…为了给我出气…

救命啊!

2

「你们先回去吧。」

小太妹们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拍了拍面如菜色的我:

「成,那你悠着点打,别弄出人命。」

……

我谢谢你们,出人命的不知道是谁呢。

一眨眼,逼仄的巷子里只剩两个人。

我将裴燃搀扶起来,才发现他瘦得夸张。

我印象里的裴燃,身材完美、面容英俊,强大的气场令人望而却步。

没想到那样的男人,高中竟是个弱鸡。

我极力想挽救自己在未来大佬心中的形象,提议道:

「真是对不起,我送你去医院吧?」

裴燃不理,捡起破旧的书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闷头朝巷子外走。

我急忙追上。

「她们为什么说你是哑巴?」

他沉默……

「挨打为什么不还手呢?你应该狠狠地打回去啊。」

他继续沉默……

「你说话,我知道你不是哑巴。今天的事并不是我本意,我向你道歉。」

他还是沉默……

我忍无可忍:「行,哑巴是吧,手语会不会?」

说罢,我双手比划起来,速度快得像结印似的。

这一套动作下来至少能拦下十几辆出租车。

这回裴燃终于有了反应,他停下脚步目光转向我。

无声地说了一个字:

「滚。」

3

我委屈得胸脯上下起伏。

眼泪浸湿眼眶,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唯一见到的熟面孔还骂我滚。

我受不了这委屈!

此时我俨然忘了,在裴燃眼里我只不过是个霸凌他的女混混,而不是他最得力的助理。

裴燃冷眼看着我哭,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没半点情绪。

半晌,他转身欲走。

我急忙拉住他的手:

「你别走。」

他垂眸看了眼我的手,我讪讪地松开:

「那个,你知道我家住哪吗?」

裴燃嗤笑一声,回了个「你很无聊」的眼神,快步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狠狠地踢飞路边的一块石子。

抬步走向警察局,给自己报了个「儿童走失」……

……

这天放学。

我走在路上,肩膀被人拍了拍。

「简雯,你这几天……」

我急忙竖起食指放到唇上:「嘘!」

那小太妹改用气音问道:「你这几天忙什么呢?新开了一家游戏厅,咱去玩呗?」

「我没空。」

抬头一看,我前面那道人影已经甩了我老远,我赶紧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哎简雯……,搞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为了抱住这根「养成系金大腿」,我暗中观察了裴燃好几天。

其间我有了一个震惊的发现。

他又顶着一脸青紫来上学了!

可这两天因为有我明里暗里帮衬着,学校里没人打他啊。

难道他脸上的伤跟他爸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那十年后的那条轰动商界的新闻,怕是会再次上演。

我觉得有必要弄清楚,然后对症下药。

深深地看了眼消失在破旧铁门后的裴燃,转身离去。

隔天下午。

我逃课来到了裴燃家,顺着一人高的围墙翻了进去。

这个时间裴燃家没人,所以我丝毫不担心被人发现。

又故技重施翻进窗户,眼前的景象给我这个来自十年后的灵魂一个强烈的冲击。

真是「一览无遗」啊!

不足二十平的屋子连个隔断都没有。

家具也少得可怜,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

这往哪藏?

我在衣柜和床底之间纠结了半天,心一横,选择了后者。

身处黑暗的环境中,没一会儿我困意上涌,渐渐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二十八岁的裴燃坐在裴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内。

他抬起头,深邃的眸子望向我,轻声说:「简温,帮帮我。」

外面的铁门发出「吱呀」一声响。

我陡然惊醒,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透过床边垂着的纱帘,我看到裴燃走进屋。

他先是大口大口喝了一杯水,然后径直走向唯一的窗台,掏出课本埋头苦写。

一晃几个小时过去,我每次看他,他都是那个姿势。

本以为裴燃要这么写一宿的时候,他做出了让我始料未及的举动。

4

我神色复杂地望着衣柜。

就在刚刚,我眼睁睁看着裴燃钻了进去,

里面甚至还放着一床被子。

突然有点后悔来裴燃家了,太他妈诡异了。

有床不睡,睡衣柜!

这时,

一道女人和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

两人脚步凌乱地进了屋。

齐齐砸向我头顶的床。

我的脸色像吃了十斤大便。

本想弄清楚裴燃家的情况,没想到还附赠个节目。

这 tm 叫什么事儿啊!

就这样,我也被迫听了半宿,直到天蒙蒙亮才沉沉睡去。

睡着睡着,头顶响起一道男声:

「出来。」

我心率飙升,猛地睁开眼睛。

这是……被发现了?

5

虚惊一场。

原来那个女人已经拿钱走人了。

这声「出来」是中年男人对柜子里的裴燃说的。

裴燃推开柜门,脸色苍白如纸。

中年男人用赞许的语气说道:

「昨天没弄出声音,还算听话。

「你要是每天都这样,爸爸也不至于打你。」

裴燃麻木地点了点头,像没有灵魂的木偶。

半晌,裴父叼着烟哼着曲走了。

裴燃洗漱完后翻出了一个小电锅,煮了一碗面机械地吞咽着。

我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家里就一个房间,他为了自己快活,让尚未成年的儿子蜷缩在衣柜里睡觉。

而且不能发出声音,不然就会换来一顿毒打。

这样的日子究竟持续了多久?

我猜应该不短了,不然裴燃也不会变成「哑巴」,不然……也不会有那条新闻。

由于长时间窝在狭窄的床底,我四肢都麻了。

小心翼翼地舒展了一下双腿,不知脚下踹到了什么东西,「嘭」的一声轻响在安静狭小的室内格外清晰。

裴燃停下吃面的动作,扭头看向这边。

我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这回……好像真的要被发现了。

6

裴燃静静盯着床底看了一会。

我隔着纱帘与他对视,连大气都不敢出。

床底这么黑,他看不到我吧?

正这么自我安慰着,裴燃忽然起身朝这边走来。

我瞬间汗如雨下,神啊,别再让他往前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祈祷起了作用,裴燃竟然真的停住了脚步,转身拎起书包走了。

我重重松了一口气,手脚并用地从床底爬了出来。

然后……目光与门口的裴燃撞了个正着。

靠,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如果我说我走错屋了,你信吗?」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我,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

我被吓得直结巴:「你别……别这么看着我啊,怪吓人的。」

裴燃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唰唰写下几个字:

「你全都看到了吧?」

我干笑两声:「大概是看到了……吧?」

他闻言微微勾了勾唇角。

这是我穿来之后第一次见他笑,但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因为,裴燃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刀。

他缓步朝我走来。

鞋底与地面接触的哒哒声,像极了我的「丧钟」。

7

「停下,别打了。」

几个小太妹停下动作,纳闷地看着我。

「怎么了简雯,你不会这就解气了吧?这小哑巴可撞到了你肩膀呢。」

「是啊简雯,往常你不把他打得半死可不会停手的,这可不像你。」

我一言不发,没敢多看地上蜷缩的男孩,率先走出了小巷。

这世界太尼玛疯狂了。

五分钟前。

裴燃手里的寒芒映照出我惊恐的眼神,然后迅速扎了下来。

我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可疼痛始终没有到来。

缓缓睁眼,才发现刀停在距离我脸极近的地方。

裴燃维持着这个动作久久未动,比起杀人灭口,更像是在折磨人的内心。

我一动不敢动,生怕他扎下来。

口不择言地说:「你……你不能杀我,我来自十年后,是……是来帮你的。」

话音刚落,再一睁眼,我就又回到了最初的小巷子。

像极了一局游戏内玩家任务失败,传送到初始点,从头来过。

但「任务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呢?

是因为我说的那句「我来自十年后」吗?

心事重重地回了简雯家,偌大的别墅安静极了。

我倒了杯水慢吞吞地喝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你回来了。」

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激灵,水杯掉到了地上:

「小……小奕啊,你怎么没上学?」

眼前白皙俊朗的男孩叫简奕,简雯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年十七,比裴燃还小一岁。

但对我来说,只是个没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简奕看着一地玻璃碴,眉头皱了皱:

「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没有,没拿稳而已。我先上楼了。」

说罢我脚步匆匆地上了楼。

没注意到身后探究的目光。

8

「哎,小哑巴,给我去接杯水。」

男生嘴角带着恶劣的笑容,把水杯朝裴燃扔了过去。

我伸手打飞半空中的杯子。

用恶劣的语气说道:「要喝自己接,你没长手是怎么的?」

没理会男生涨红的脸,我径直走到讲台前用力敲了敲黑板。

原本哄闹的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你们听好了,以后,谁都不许使唤裴燃。

「另外,谁要是再敢管他叫哑巴,我就把谁打成哑巴,不信就试试。」

台下的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不明所以,但没一个人跳出来发声。

我满意地点点头,大摇大摆走向裴燃的座位,拍了拍他同桌的肩膀:

「收拾东西,换个座儿。」

「好……好的。」

两分钟后,我成了裴燃新同桌。

经历了一次重开,我决定不再冲动行事,还是先和金大腿搞好关系吧。

幸亏以前的简雯够浑,家世好人也跋扈,大部分学生都忌惮她。

裴燃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凑近他的脸:「裴燃,以后我罩你,怎么样?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现在我罩你,过几年你得罩着我。」

他抿了抿唇,漆黑的眸子看了我一眼,然后迅速移开视线。

柔顺的黑发搭在额头上,巴掌大的小脸白皙干净,整个人乖到不行。

但我知道一切都是表象。

9

裴燃在学校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但脸上仍时不时地出现青紫。

原因我心如明镜,所以这天上课,我将一把钥匙塞到了裴燃手中:

「这是我姥爷送我的房子,一直空着。能不能辛苦你去住一段时间,增添一点人气儿。」

裴燃愣了一秒,又把钥匙塞了回来。

我啧了一声:「你怎么这么小气,住一段时间都不肯?」

他把笔记本推到我面前,上面工整的字迹写着:

「你找别人吧。」

我后槽牙都要磨碎了,真烦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死出!

给他当助理的时候,每次对他有不满,我都只能在心里吐槽。

但现在……

「裴燃,你真是头倔驴。」

「倔驴」假装没听见,继续做他那破题。

……

这几天,裴燃有些奇怪。

上课时经常盯着张纸片出神,

仿佛要把它看出花来。

趁他去卫生间的时候,我偷偷从他书包里掏出那张纸片。

原来是一张名片,做工精致得不得了。

暗金的烫纹只印着一串数字和一个「沈」字。

哟,还豹子号呢。

我迅速把这个号码记在心里,然后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下午放学。

我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公共电话亭,拨通了那个号码。

嘀嘀两声过后,电话被接通。

「您好,是沈先生吗?」

那边传来一道男声,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

「我是沈总的助理,你有什么事吗?」

沈总?

我试探地开口:「冒昧地问一下,贵公司是做什么生意的?」

助理低笑一声:「你能打听到这个号码,竟然不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生意的?」

我无语凝噎。

「小姐,如果没别的事……」

心底隐隐有个大胆的猜测,我急忙打断他的结束语:

「等等!我……我最近遇到些困难,听说您这可以提供帮助。」

「可以的小姐,我们公司可以在经济上为您提供帮助,只要您拿出我们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比如什么?」

男人用轻飘飘的语气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比如……您打娘胎里就有的东西。」

挂断电话后,我怔愣良久。

这个年代的网络并不发达,违法活动更是猖獗。

那男人说,打娘胎里就有的东西。

答案很明显了,肾脏、肝脏、血液、骨髓……

裴燃到底想干什么?

10

回到简雯家。

我感觉特别累,不是身累,是心累。

躺到床上不到五分钟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我梦到了那条小巷子。

诡异的是,我是以上帝视角俯瞰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简雯那张与我七分相似的脸上满是戾气。

「死哑巴,敢撞老子。姐妹们往死里打,出了事我兜着。」

话音刚落,几个女生齐齐向裴燃拳打脚踢,肆意发泄着骨子里的暴虐。

正在兴头上的她们,没注意到简雯脸色越来越不对劲。

她拳头死死抵着胃部,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嘴唇张合几次却叫不出声。

半晌,她瞳孔失去了焦距,胸膛没了起伏。

看着像是……死了。

在她身体即将倒下的瞬间,那瞳孔重新注入光泽,里面充满茫然和震惊。

「别打了,都他妈停下!」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我猛地睁开眼睛,反反复复咀嚼着梦里的场景。

喃喃道:「简雯……死了?」

所以我才魂穿到了她身上?

漆黑的屋子里,只有窗子透过来的零星光亮。

无意间瞥到床尾,我脑浆子差点爆开。

那里,站着个黑影!

11

我汗毛竖起,寒意从脚底往上蔓延。

不会是简雯来找我要回身体吧?

「你……你是人,还是鬼?」

黑影不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抖着手按开床头的台灯,待看清那人的脸,我震惊地喊出声:

「老板?!」

眼前人正是成熟俊美的裴燃。

他勾了勾唇角,那张脸在昏暗的光线下也好看到不可思议。

我一瞬间有种想哭的冲动。

在这种境况下看到他,就像困在沙漠里饥寒交迫的旅人突然看到前方有免费的五星级酒店。

「老板,你怎么也来了?」

裴燃没出声,缓步走到我身侧,目光始终没离开我的脸。

我语气带上了哭腔:

「你能不能带我回去?这破地方我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没一个正常人。」

他视线闪躲了一瞬,好似无奈地开口:

「在这里好好生活吧,简温。」

「为什么?我……」

突然,裴燃倾身吻上我的唇,将我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我瞳孔地震,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那双狭长的眼紧闭着,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他好像也在紧张。

他只是贴在我的嘴唇上便没了动作,浅尝辄止,不带任何情色意味。

片刻,裴燃直起身,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我伸出手想抓住他,却直接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

「不,老板……裴燃!你别走,我不想自己留在这。」

眼泪顺着下巴滴到床单上,晕成一摊圈水迹。

我对着空气哭得无法自拔。

12

「竟然又是梦……」

我坐起身,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

刚刚在梦里哭得太凶,有些缺氧。

卧室里静悄悄的,落寞感快要将我淹没了。

我就知道,裴燃怎么会吻我呢?

他那张嘴可金贵着呢,连说话都吝啬。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应该也很难熬吧。

……

「裴燃上来解一下这道题。」

被叫到名字的男生如梦初醒,走到讲台前对着数学题愣了半天才动笔。

我拧眉看着前面那道单薄的背影。

裴燃刚刚又在盯着那张名片发呆,今天比前几天还要离谱。

要知道他从前上课可是全班听得最认真的那个。

我心里仅存的那点侥幸消失殆尽。

下午放学。

我再次钻进了电话亭。

「我要见你们老板。」

男人语气中透露着一丝不耐:

「小姐,我们老板不是谁都能见的。」

我不依不饶:「我想和你们老板做一笔生意,需要见面谈,我可以……把命押上。」

听到这话,助理静默了一瞬,说出了一个地址。

打车到了约定的地方,竟然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

我有些惴惴不安,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捂住我的嘴,强硬地将我往后面拖。

「唔……放开我,救命!唔……」

上了车,男人放开桎梏着我的手,掏出一把枪抵在我脑袋上。

我顿时噤声。

另一个男人开始动手搜身,见没搜出什么可疑的东西,便用黑布蒙住我的眼睛,发动了车子。

此时我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不禁感叹:怪不得人家能端起这碗饭,警惕心真不是一般的高。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被拽下车。

「老板,人带到了。」

布条被解开。

装修奢华的客厅映入眼帘。

沙发上坐着个穿着麻料睡衣的男人,肩宽腿长、丰神俊朗,右手慢条斯理地抚摸着膝上的猫。

他抬头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嘴角始终噙着一丝笑意。

我却觉得遍体生寒,因为他的眼神中不带一丝温度,像极了某种大型野兽看向必死的猎物。

竟然是他……

沈竟!

13

「说吧,你不惜押上命,是要跟我做什么生意?」

我定了定心神,佯装镇定地问道:

「您认识裴燃吗?」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沈竟的面部表情,却没注意到他摸猫的手顿了顿。

他面色如常:「没听过,直接说你的目的。」

「如果他来您这卖器官,您能不能不做他的生意,并且给他一笔钱。」

沈竟轻笑出声,讥讽道:

「我看起来很像慈善家吗?」

这男人的压迫感太强了,我手心冒出了一层冷汗。

但还是坚定地对上了他的眼睛:

「城南有一块地以后一定会升值,地铁两年后会往那边修。如果你能同意,我现在就给你具体方位。」

沈竟放下手中的猫,动作优雅地点燃一根烟,朦胧的烟雾使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凭什么信你?」

我呼吸一滞。

是啊,沈竟是个非常谨慎的人,我口说无凭,他凭什么信我?

难道我要说自己是十年后穿来的?怕是会被他当成神经病吧?

正当我迷茫无措的时候,一个女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装衣服的袋子。

沈竟迅速掐灭了手里的烟,展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

「你来了?」

女人声音软糯:「嗯,衣服做好了。」

沈竟攥住女人的手,温柔地说:

「手怎么这么凉?坐过来,我给你暖暖。」

我暗自心惊。

这女的谁啊?能让沈竟这么重视。

眼珠子一转,笑道:

「这位小姐好漂亮,和沈总站在一起可真般配。怪不得沈总一向不近女色,原来是早就心有所属了啊。」

但愿这通马屁没拍到马蹄子上。

果然,女人脸上透出一抹红晕,羞赧地低下了头。

沈竟将女人颊边的秀发别到耳后,心情颇好地冲我摆了摆手:

「你的事我答应了,剩下的和我助理沟通。」

Yes!

临出别墅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眼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心里不免怅然。

世事无常,谁也想不到运筹帷幄的沈竟有这么一个软肋。

更想不到……他以后会是做出那样的选择。

14

好消息。

提心吊胆了两天,裴燃终于不再盯着沈竟的名片出神了。

沈竟的助理说,他已经拿到钱了。

与此同时我也一阵后怕,如果我没提前找沈竟,裴燃是不是就……他可真是个大傻 b!

但愿他能拿着这笔钱从家里搬出来,脱离他那个渣爹的魔爪。

坏消息。

换了张别的名片盯。

我恨得咬牙切齿,到底有完没完!

这天放学。

裴燃留下做值日。

我守在楼梯拐角处,看到他拎着垃圾桶出了班级,才闪身进了教室。

故技重施掏出名片。

这次的名片就简陋了很多,甚至谈不上是名片,只不过是一张白纸上写了一串电话。

正聚精会神背号码时,肩膀被人拍了拍。

我头也不回:

「等会,忙着呢。」

话音刚落,我意识到了不对劲。

猛地回头,正对上裴燃冷若冰霜的脸。

「那个……我在地上看到的,帮你捡起来了,不用谢。」边说着边把纸条递给裴燃。

他伸手接过,目光死死盯着我的脸,我又想起了在他家时被他支配的恐惧,冷汗大滴大滴地滑落。

「我还有事,先走了哈。」

说罢,脚底抹油似的开溜,身后的人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简雯,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愣了足足几十秒。

不会是幻听了吧?这小子竟然舍得说话了!

大概是太久没开口说过话,他的声线有些喑哑,但吐字很清晰。

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别那么紧张,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当然要多了解你一些。」

裴燃的手用力了几分,攥得我手腕生疼。

审视的目光来回在我脸上梭巡。

「你……是简雯吗?」

我心率猛增,差点从喉咙口跳出来。

15

我下意识想辩驳,但面对裴燃那双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眼睛时,就什么都讲不出来了。

见我迟疑,裴燃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语气中充满警告:

「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但我奉劝你少管闲事,不然后果一定不是你想要的。」

我被他这番话激得火气也上来了。

要不是看在他以后是我老板的分儿上,我才不乐意管这闲事呢!

猛地甩开他的手,混不吝地上下打量他一眼:

「我就管了你能把我怎么着,拿刀捅死我?

「还别说,这事你也不是干不出来。」

裴燃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忽地笑出声来,沙哑的笑声在空荡昏暗的教室里显得格外诡异。

在我忍不住想落荒而逃的时候,他收敛了笑意。

凑到我耳边,用气音说:

「你还挺了解我的。

「别急,下一个就到你了。」

16

自从裴燃说完那句「下一个就到你了」,我才重新正视裴燃那笔钱的用途。

或许我从一开始就想错了,他这笔钱根本不是为了有资本搬出那个家。

今早天刚亮,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裴立江刚刚出门了,和他儿子一起。」

我瞌睡一下就醒了:「在哪?」

「正往第四医院的路上去。」

我快速套上衣服,步履生风地往外面走,以最快的速度到了第四医院。

这所医院偏僻,位于城市的边缘。

再加上是凌晨,四周充斥着浓浓的白雾,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场景。

「他们进去多久了。」

其貌不扬的男人抬手点燃一根烟:「十分钟。他应该是食物中毒,嘴里一直骂他儿子『你做的什么破饭,想毒死你老子啊?』」

我从包里掏出几张钞票递给男人,示意他可以走了,然后兀自陷入了沉思。

这个「食物中毒」大概率是裴燃故意的,但他肯送他爸来医院,是不是就证明他悬崖勒马了?

这么想着,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

刚转身要走,就看到裴燃扶着裴立江出现在了医院门口。

裴燃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朝我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我呼吸一滞,腿比脑子快,直接跳进了路边的深沟。

「嘶……」

这沟比想象的还深,我跌坐到了地上,脚踝处传来一阵阵疼痛。

心情因此差到了极点。

简温啊简温,你真是脑子抽了,放着安生日子不过,拯救什么叛逆少年啊?

虽然他以后是你老板,但也不至于你这么卖命吧?

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这时,上面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

紧接着我面前就多了一个人。

我愣了几秒,用手捂住嘴,堵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尖叫。

17

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裴燃的渣爹——裴立江。

他双目圆睁,四肢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扭曲着。

嘴唇开开合合,吐出无数血泡,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嗬嗬」声。

我机械地抬头。

顺着裴立江的视线看过去,刚好对上裴燃冰冷的眸子。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深沟,神色漠然。

但我却捕捉到了他平静的面孔下汹涌的快意。

一道陌生的男声从他身后响起:

「我刚刚给保险公司和警察打了电话,应该一会就到了。

「尾款什么时候……哎?这沟里怎么还有个人啊?」

我看了看说话的壮汉,还有路边停着的货车,又看了看脚下刚刚断气的裴立江。

终于明白了一切。

大型货车通常都有全险,就算是撞死了人也不需要自己掏多少钱。

而且有裴燃这个「目击者」在。

假如他说裴立江是食物中毒导致体力不支,货车行驶中自己倒在了车轮子底下,那货车司机也能全身而退。

我都想给裴燃鼓鼓掌了,真是小瞧他了,十八岁就有这样深沉的心思。

「裴燃,我们每个人做错事的时候都会得到一些惩罚,你不怕吗?」

裴燃蹲下身,缓缓勾起唇角:

「怕啊,可我更怕把我当狗一样作践的人得不到惩罚。」

他明明是叹惋的语气,脸上却带着邪肆的笑:

「简雯,我告诉过你,别多管闲事,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边说边把手伸到了我面前,像是要拉我上去。

我慢慢将手放到他的掌心,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裴燃,我也告诉过你……

「我来自十年后,是来帮你的。」

18

「你们继续啊,我这边有点事,先走了。」我拍了拍其中一个太妹的肩膀,笑容满面地说道。

太妹头也不回地比了个「ok」的手势,脚下动作没停。

我瞟了眼地上绻缩的男孩,抬步朝巷子外走去。

走到一半越想越气,又折返回来补了两脚。

终于知道你为啥挨揍了,忒欠揍。

踹死你丫得了。

第三次钻进电话亭,拨通了那个电话。

「我要见沈总。」

半小时后,我站在荒草丛生的空地。

一只手从身后捂住我的嘴,我挣扎都没挣扎一下,任由他将我拖上车。

……

黑布条被解开,偌大的射击场映入眼帘。

不远处一个肩宽腿长的男人端着一把枪专注地射击着,连开了几枪,毫无例外全都正中靶心。

「沈总,人带到了。」

男人回过头,淡漠的眼神打量着我。

我淡定地开口:「沈总,我想让您帮我抹去一个人。」

裴燃对裴立江的恨已经深入了骨髓。

裴立江活在这世上一天,裴燃就一定会每天琢磨着怎么杀了他。

既然裴立江注定要死,不如找个手上沾满血的人来杀。

沈竟把枪扔给旁边的小弟,接过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动作赏心悦目,

嘴角噙着笑说道:

「岁数不大,胆子倒不小,杀人这种事都说得面不改色。

「说说吧,你想让他死的原因。」

我抿了抿唇,将裴立江的畜生行为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沈竟挑了挑眉,爽快地点头:

「我可以帮你。

「前提是你得跟我玩个游戏。」

我愕然地瞪大眼睛,早已想好的说辞堵在了喉咙口。

怎么跟上次不一样啊?

「什么游戏?」

沈竟从挂满各式各样枪的墙上挑了一把左轮。

熟练地往弹仓里塞了一颗子弹,然后拨乱了弹仓。

一种不祥的预感蔓上我心头。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19

「俄罗斯轮盘,听过吗?」

我从嗓子眼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听过。」

俄罗斯轮盘,一把左轮有六个弹仓,只放一颗子弹,赌徒们轮番开枪,谁能活下来全看天意。

沈竟笑了笑,把枪递到我面前:

「不管你死没死,我都会帮你杀了那个人。」

那闲适的语气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殊不知里面决定了两个人的生死。

我僵硬地接过抢,心一横,放到了太阳穴上。

裴燃,老子为你付出了这么多,假如有一天我能穿回去……

想到这,我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叮」,一声机械轻响钻进耳膜。

我绷紧的身体骤然放松,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

还好还好,命还在。

下一秒,「活阎王」发话了:

「继续。」

我:……

再次扣动扳机,又没死成。

「继续。」

……

重复了五次,我脑袋依旧没开花。

我希冀地看着沈竟。

这回总算可以了吧?

我运气这么好,五次都没死成,沈竟要是还不满意简直天理难容!

沈竟无视我的目光,优雅地喝了口茶:

「继续。」

我双眼像刚被刀子捅过,血红血红的:

「再开枪我必死无疑!」

「一命换一命,很公平。不愿意的话你可以走。」

哈,一命换一命……

我嗤笑一声:

「记得兑现你的诺言。」

沈竟慢慢收敛笑意,坐直了身体,正色道:

「我说到做到。」

「好。」

对不起了简雯,你的身体恐怕要「脑洞大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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