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又是谁?」
「……王媛媛,问你周日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嗯,这条也回个好的。」
盛念好奇道:「李圆圆我认识,五班班花,可这个王媛媛是谁?」
「一个转学生,长得挺漂亮,不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还和人出去玩!」我质问。
陆砚莫名其妙地看我一眼:「我只是单纯去玩,又不是去谈恋爱,你急什么?」
「我……」我整个噎住,只好把矛头转向盛念,「哥,咱什么时候回家啊?」
「不急,等我们打完这一关。」盛念看上去完全不想走,「你要是无聊,就去找几本书看。」
「白大小姐,你可真是难伺候。」陆砚阴阳怪气起来,「难得请你到我家,一会儿不肯来一会儿急着走,以后还是盛念一个人来好了。」
「好啊,我本来就不想来!」气呼呼说完,我拔腿就朝门外走。
门关上的那一刻,还听见盛念在里头叹气:「唉,你俩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又吵起来了……」
站在走廊上,我狠狠擦了把将落未落的眼泪。
一切都是错觉,陆砚这个混蛋,我怎么可能会对他有什么感觉。
「后来呢?」室友们追问。
「后来嘛……他们初中毕业,又上了本校高中部,陆砚还是那个老样子,学霸校霸一肩挑,活跃在各种校园八卦之中……诶,老大,帮我倒杯水。」
我不停不歇地讲了快一个小时,说得口干舌燥,这帮室友围在床边,听得比上课还认真。
当然,我非常有选择性地避开了曾经对陆砚有模糊感觉的那段黑历史,重点讲了讲他以前的几段爆炸性新闻,还添油加醋地略微夸大了那么一丢丢。
谁知这帮人听完后兴奋极了,一个个抽风似的乱嚎着「好甜好甜」「阿伟死了」。
「不是吧大姐,这么渣你们都能忍了?」我简直匪夷所思。
「渣吗?可你不是说他那时也没有早恋嘛,如此大帅哥还挺有原则的。」
「what?!」我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海王不就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吗?」
「我觉得,你说的那些传闻未必是真的。」宿舍老三眼睛一眯,觉得事情不对劲。
我一愣,这就被发现了?难道即兴编的那些部分这么经不住推敲?
「为,为什么啊?」
「你们先想想,上大学后,听说过陆砚有什么暧昧对象吗?」
大家摇头:「没有。」
「都知道追他的人很多,可曾听说过他玩弄别人的感情?」
「倒也没有。」
「他要真是海王,A 大漂亮女生那么多,早就不知道被他祸祸几个了,可现在,从来没听说过是不是?」
「而且我还听校会里医学院的学姐议论过,陆砚好像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他对待异性不仅有分寸,简直是禁欲了……」
听老三说完,其他人再次齐刷刷看向我,眼神里写着:你讲话到底有谱没谱啊?
我:「……」
「可,可能上大学后转性了吧?毕竟他比我早毕业两年……」我只能这样解释道。
这帮人还想继续挖掘陆砚的往事,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就听见一串吉他扫弦的声音。
我们冲到阳台向下张望,先看到宿舍楼下用蜡烛摆出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巨大爱心,然后,站在心形中央、抱着吉他的男子仰起了脸。
「我靠!肖仁!」
肖仁站在楼下,弹着琴,对着麦克风唱起了歌,唱的还是当初他追我用的那一首。
「小白,他不会是想找你复合吧?」室友们惊异地问。
我冷眼看着,硬邦邦地蹦出两个字:「不会。」
果然,到了间奏部分,他一边扫弦,一边对着话筒大喊:「沈淮瑶,我喜欢你!」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肖仁也越喊越卖力。
我们躲回屋里,大姐头关紧门窗,拉满窗帘,可肖仁的声音还是阴魂不散。
「小白,别搭理他,神经病么这不是。」
「就是,他肯定是因为下午受了刺激,现在报复你呢,要当真可就输了。」
我缩在床头,一言不发。
这是造了什么孽……
「肖仁那个怂样,你到底看上他哪点?居然还和他谈了一年多。」
陆砚这话又在耳边响起,伴随着窗外肖仁无可抵挡的嘶嚎,我感觉脑子快要炸了。
一曲终结,女主角似乎并没有赏脸出现,安静一分钟后,外面再次响起音乐。
还是那首歌,又来一遍。
「他是只会弹这一首歌啊?!」大姐头吐槽着,忽然转头看见我从床上一跃而下,「小白,你干吗啊?」
我从床底拖出行李箱,又拉开柜子,把衣服一件件往里面丢。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还是陆砚给我开的门。
「盛念说你回学校住了啊?」他看到我的行李箱,很是惊讶。
「我改主意了。」我拖着行李走进去,「我哥呢?」
陆砚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他以为你今天不来,出去通宵约会了。」
通宵……约会……?
我细品着这几个字,目光却不自觉地被靠在门边的陆砚吸引了过去。
他头发湿漉漉的,脸颊微微泛红,看起来刚刚洗完澡,穿着宽松的 T 恤和运动裤,空气里还有一股沐浴露的清香。
该死,为什么觉得……
我咽了咽口水:「那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
「不太好。」他指指外面,「门没关,你要是觉得孤男寡女不方便,就请回吧。」
居然还想用激将法。
「我会怕你?」我梗着脖子站在原地不动。
「行,你厉害。」他顺手带上门,就往里走,「我去给你把屋子收拾出来。」
锅里水烧开后,陆砚拆了袋泡面放进去,又往里加了番茄、鸡蛋、火腿,香气从厨房飘出来,勾得我肚子咕咕直叫。
「家里不剩什么食材了,凑合吃吧。」他将煮好的面端给我,然后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
我拿起筷子吸溜吸溜一顿造,可能是太饿了的缘故,甚至觉得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泡面。
说来也怪,之前在学校里难过得连炸鸡都吃不下,可一踏进这里,胃口好像自动开了一样,又可以继续干饭了。
「砚哥,你怎么变成煮男了?」我吸着面条,嘴里含混不清地问。
「怕喜欢的女孩子是个吃货,不会做饭就娶不到她。」他漫不经心道。
「啊?现在婚恋市场这么卷吗?连你这样的都要开始拼才艺了?」
「嗯。」他嘴角憋着笑,然后专心致志地研究起了自己的指甲。
接下来的时间里,谁也没说话,我干饭,他看指甲,今天下午的不愉快似乎从未在我们之间发生过。
直到我吃完最后一口,陆砚才发话:「放着吧,我来收拾。」
「请。」我毫不客气地把碗筷推开,一擦嘴,正要起身走,却被他伸出来的长腿拦住了。
我看着他,不知何意。
「小白,有件事想问问你。」陆砚身子前倾,靠近过来。
「昨天你敲门前,听到我和盛念的对话了吗?」
「没有啊。(当妹夫吗?……)」
「是吗?你哥那会儿,嗓门还挺大的。」
「是吗?(你声也不小……)」我挠挠头,「那说明隔音效果不错啊,你们都聊什么了?」
陆砚看着我,看得异常仔细,似乎要将我的眼神抽丝剥茧,判断下到底有没有在撒谎。
我假装好奇地回看他。
突然,他像是被逗笑了,笑得乐不可支。
「你笑什么?」
陆砚侧过脸清了清嗓子,起身端走碗筷。
「大人的事,小朋友不要瞎打听。」
说罢,还顺手揉了下我的头发。
今晚又睡在陆砚的房间里,说实话,他真是我见过的最爱干净的男生,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角落里也没有一丝灰尘,这点比盛念强了不知多少倍。
可能这就是医学生的严谨?
想到他此刻不得不挤在盛念那间乱七八糟的主卧里,我倒真生出了几分愧疚之意。
认真反思起来,陆砚虽然嘴欠,其实一直待我挺好的,不是吗?
我四仰八叉躺倒在床上,一边思考他刚才试探我的话,一边回忆起过往种种。
他反复确认我有没有听到,是因为瞎开玩笑怕被误会,还是……他真的喜欢我?
这个念头令人坐卧难安,我下了床,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如果,如果他真的喜欢我,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
「这道题,关键在于辅助线。」笔尖在陆砚的控制下,画出了一道虚线,「后面会解了吧?」
我恍然大悟,使劲点头。
「下一题。」
我掏出物理作业,愁眉苦脸:「电学这章我有好多不会,实在太难了……」
趁陆砚审题的间隙,我偷偷打量起他身上的衣服。
那是高中部的校服,衬衫制式,左胸口绣了附中校徽,男生会系一条藏青色条纹领带,如果是女生的话,则会配一个同色系的蝴蝶领结。
附中初高中部在同一个校区内,为了把学生区分开来,便采用了两种校服,高中校服很洋气,像偶像剧里会出现的那种款式。而初中校服却是老土的运动装。
「衣服好看吗?」陆砚冷不丁问。
「啊?嗯……」
「那就认真点学,努力换身校服。」他将题本往前一推。
「电学几个重要知识点我再帮你梳理一遍……」
这是什么时期的记忆?好像是我初三的最后一学期。
说来惭愧,别看盛念平时在我眼里千般好,可念书那会儿,每次一见我拿着作业过来,他就立刻躲得远远的,只有陆砚肯帮我辅导功课。
我原本就是吊车尾进的附中,三年下来,依旧还在车尾晃悠。按我当时的成绩,想再进高中部,真是悬之又悬。
陆砚当时正处于高二下半学期,要准备学科竞赛为高三的保送资格铺路,过得也不轻松。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抽出了很多时间陪我学习。
那是我们之间相处最为和谐的一段日子,虽然他总是边教边骂我蠢,但念在他的好,我都一并忍下了。
时间飞快,转眼就到了中考前夕,按照规定,学校课程在考试前三天停止,初三学生可以回家自己复习。
停课前一晚,我忐忑地问陆砚:「砚哥,你觉得我能考上吗?」
陆砚正在改我的试卷,闻言头都没抬一下:「我看你还是去文庙拜拜吧,兴许管用。」
作为进校必知的三大常识之一,文庙确实是很多附中学子每逢大考前要去打卡的地方,但也有两种人从来不去,一种是垫底生,比如我这样的,信奉学渣自有天收;一种是大学霸,比如盛念、陆砚这样的,他们自己就是考神。
初三的最后一天,下午只有三节课,铃声一响,数不清的白色校服如潮水般涌出毕业班教室,楼梯和地板上响起轰隆隆的脚步声,宛如雷震。
我和朋友并肩走着,她问我:「小白,好多人都去文庙拜夫子了,你想去吗?」
「嗨,我就不去了,拜不拜都一样。」
于是,我俩一块走出校门,在朋友家小区门口互相道别。
我背着书包继续朝前走。走着走着,突然一个急转身,朝学校方向飞奔而去。
算了……还是再抢救一下吧……
等我气喘吁吁抵达文庙时,前面过来祈愿的人已经全走光了,正好,落个清净。
我整理了下校服,闭上眼,双手合十虔诚祷告,虽然「关系」都要提前维护才能好使,但夫子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介意让我临时抱下大腿吧?
正在潜心默念,忽然,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你还真来了啊。」陆砚单肩挎着书包,潇洒地站在不远处看向我。看来高中部也放学了。
一瞬间我尴尬得脚趾抠地,本打算偷偷摸摸拜完就溜的,不承想被抓了个正着。
陆砚却几步上前,与我并肩而立,举起双手,口中念念有词。
「夫子啊夫子,虽然我们家小白呆呆傻傻,平时也没来拍过您老人家的马屁,但看在她是个实诚孩子份上,您就保佑她继续留在附中吧,只要她考上了,高中三年必定每学期都来敬拜,歌功颂德……」
我满脸黑线地瞅着他,这人怎么张口就来啊。
「看什么看,还不快点许愿,干吗来了!」陆砚闭起的眼睛长开一条缝,训斥我道。
「哦……」我再次把眼睛闭上,双手紧紧交叠在一起。
夫子啊夫子,看在陆砚这么努力帮我补课的份上,你就成全我吧!虽然他老凶我,但我真的不想让他失望……
沉默不知过去了多久,一只温暖的手掌忽然抚上我的头顶。
「白筱。」陆砚居然难得叫了我的全名。
「啊?」
「要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的。」
「……嗯!」
我最终以高出录取线两分的成绩顺利进入高中部,回想起最紧张的中考,其实并没留下多少印象,反倒是对文庙前祷告的画面一直记忆犹新。
回忆中的那天傍晚,微风里尚存着一丝暑气,温温热热拂过人的脸。天上,几片薄云悠哉悠哉地飘荡,西去的落日安安静静照耀着,不太灿烂的余晖落在云上、树上,以及旧文庙古朴沧桑的飞檐上。
暮色下,被镀上一层淡淡金芒的古建筑庄严肃穆,却也透出几分温情的意味。
陆砚立在我右侧,闭上眼睛默默许愿,长睫毛微微抖动着,模样竟也有几分可爱。
一个学霸为了一个学渣的前途操心到要求神拜佛,恐怕是他做过的最蠢的事情。
可正是因为有他在,我才觉得无比心安,身体似乎被注入了某种力量,某种一往无前的力量。
踏着黄昏,陆砚送我到家楼下。
「好好复习,走了啊。」
「你不跟我一起上去啊?」我很意外。
陆砚摇摇头:「我妈今年起感觉身体没以前好了,现在专心在家调理,顺便照顾我,以后应该很少麻烦盛念爸妈了。」
我想说些什么,可嘴巴却紧闭着。
「行了,上去吧,考试加油。」说完,他潇洒地转身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我张张嘴,却依然发不出声音。
以后,很少会来了吗?
陆砚,等一下,还没跟你说声谢谢啊……
可无论我怎么努力,嗓子就像被上了锁,纹丝不动。
陆砚已经走远了,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一阵急促的声音,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
陆砚,等一下啊。我心里非常焦急,急到浑身都动不了了。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短促的节奏一下一下敲击在太阳穴上,令人头晕目眩,世界忽然虚焦成一个个模糊的色块,没有街道,没有太阳,没有陆砚……
……
「叮呤呤呤呤呤——!」
我从旧梦中睁开眼,拍掉床头吵个不停的闹钟。
早上七点,陆砚平时起得真够早的。
今天上午第三节第四节才有课,还能再睡会儿。
重新躺下,迷迷糊糊刚闭起眼,就听见门外有响动,陆砚的房门开了。
我吧嗒一下眼睛睁得老圆,清醒了。
起床简单洗漱,换了衣服,站到门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出去。
同住屋檐下,大清早就相见,虽然从小就认识,但总感觉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陆砚应该要去医院实习的吧,那我等他出门了再出去好了。
坐在床上安静等待,隐隐听到厨房里碗碟拿放的声音,想必砚哥此刻又化身煮男了。
真好,又有早饭吃了。我美滋滋地想。
没多久,我听见大门开了,不是陆砚出去了,是有人进来了。
「哟!你怎么知道我这个点回来,饭都做好了啊!」盛念扯着大嗓门,惊喜地嚷嚷道。
「谢谢兄弟啊!」
我坐不住了。
这个二货,夜不归宿就罢了,一进门就想抢我早饭?!
当盛念看到破门而出的我,瞳孔瞬间地震了。
「小小,小白?!你不是回学校住了吗?!」他惊恐的目光在我和他好兄弟之间来回扫视,讲话几乎破音,「你们……你们昨晚在一起??!」
这小样儿,不逗上一逗怪遗憾的。
于是我不理他,眼疾手快地抄起桌上还热腾腾的早饭。
「砚哥,我去学校了啊。」
「好。」陆砚很配合地没多说一个字。
盛念人都傻了,看着我欲言又止,我故意丢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扬长而去。
直到我离开「疑案现场」,一向内敛的盛念才终于原地爆炸了。
「姓陆的,我把你当兄弟,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他气急败坏地拎住陆砚的衣领,「你们昨晚是不是,是不是……」
身边这个妖孽居然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
「说啊!」盛念真急了。
「别激动,虽然我很想。」陆砚勾起唇角,轻轻拍掉盛念的手。
「但我忍住了。」
中午,学校食堂里人来人往。
「你看到朋友圈的视频了吗,就是昨天晚上女生宿舍楼下表白那个……」
「看了看了,唱给沈淮瑶的对吧。」
「对对对,不过据说沈淮瑶压根没下来,那男的就在楼下一直干唱,最后有人受不了了,找保安把他赶走了。」
「笑死了,我听说他是劈腿的,而且前女友也住在那栋楼里。」
「嘘,别说了,人就在前面呢……」
……
「阿姨,饭再少一点,谢谢。」我从食堂阿姨手中接过餐盘,跟大姐头在熙熙攘攘的餐厅里好不容易找到两个空位置。
「小白,今天吃这么少,减肥啊?」大姐头随口问。
我摇摇头:「早饭太多,有点吃撑了。」
「你哥不错嘛,还会做饭,真是个好男人。」
额……算了,还是不要解释了吧。
有两个路人从边上经过。
「哎,好可怜,她看起来难过得连饭都吃不下。」
「是啊,碰上这种事,唉,可怜可怜……」
她们大概以为自己说话很轻,但我还是听到了。
大姐头冲那两人离去的背影使劲翻了个白眼:「小白,别理会,这些人吃瓜吃得都开始脑补了。」
我重重叹了口气:「老大,你说我眼光是不是真的很瞎?肖仁这种奇葩渣男,别人估计几辈子也遇不上吧。」
「别想了,就当他是你在遇到一个绝世好男人的路上,不得不先踩一脚的坑吧。」
这个比喻有点意思,只不过当我听到「绝世好男人」几个字时,脑海中莫名浮现出陆砚的脸。
啊这这……我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到了,赶紧甩甩头,把那张脸从脑子里甩出去。
好在,大姐头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她今天也有自己的心事。
「小白,下午陪我去看校协的乒乓球联赛吧?」
「行啊,咱们院都谁参加?」
「就李跃他们几个吧。」大姐头漫不经心道。
「李跃不是号称『经管小继科』吗,那这比赛还有啥看头,毫无悬念。」
「不是不是。」大姐头压低声音,像在说一个害羞的秘密,「主要,那个人也在。」
哦!原来「那个人」也在。我立刻了然。
那个人叫高洋,土木工程系大三的学长,校会副主席,大姐头的梦中情人。
「副主席带头参赛,但要是一上来碰到『李继科』,会不会输得很没面子?」
「呸呸呸!」大姐头扔下筷子,「乌鸦嘴!」
我这嘴今儿真是开过光了。
体育馆门口,初赛小组抽签的公示牌上,李跃和高洋的名字赫然写在一起。
我有点幸灾乐祸,大姐头却双手握拳,「不急,还可以亡羊补牢!」
体育馆里,李跃和他室友们正在场边聊天,一个甜甜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跃哥,可以过来一下吗?」大姐头笑容和煦如春风,吹得李跃心湖荡漾。
在室友们故作暧昧的咳嗽声中,李跃一边平复心绪一边朝她走去。
「怎么啦?」话音刚落,手里就被塞了瓶饮料。
「跃哥,马上要比赛了,辛苦哦。」大姐头两只眼睛弯成月牙,看得李跃心率都快了。
「还……还行,这种比赛对我来说小意思的。」
「说得也是,跃哥水平这么高,就算赢了他们,也总感觉胜之不武,对吧?」
「额,你什么意思?」从这些拐弯抹角的话里,李跃听出了点别的意味。
「拜托拜托,一会儿对我们高洋学长手下留情好不好?」大姐头不装了,亮出底牌撒娇道,「你那么厉害,就放放水吧,过几天我请你吃饭。」
李跃笑意僵在嘴边,半晌才说:「知道了,我有分寸。」
我在观众席上等着,结束了与李跃的「友好谈判」,大姐头心满意足地回来了。
「谈妥了?」
她点点头:「反正说好了,就算输也要让高洋输得有面儿,辛苦李跃多演演戏。」
「至于吗,打个球也得哄着?」我不太理解。
「哎呀你不懂,虽然高洋必输,但必须得让他有表现的机会,这样我才可以跟他说,学长很厉害啦,我们班李跃以前可是差点进省队的,你竟然跟他打得几乎不分上下。」讲着讲着,这姑娘居然一脸憧憬地傻笑起来,「总之就是接近男神的一些小心机啦,你也学着点,以后用得上。」
我勉强以「呵呵」回应她。
「他来了来了!」大姐头兴奋地冲到看台边挥手,「学长,比赛加油哦!」
高洋很有礼貌地回以微笑,他个子很高,长相身材都不错,是个好看的人。
只可惜,我已经看到他头顶上方,冒出了个大写的「危」字。
我有种强烈的预感,大姐头的计划,必定翻车。
比赛开始,李跃确实打得心不在焉,他松松垮垮站在球桌前,百无聊赖地挥着胳膊,下半身纹丝不动,像个没有感情的陪练机器。
高洋那边,虽然基本能接住球,但状态可没有那么放松,才打了两轮,就见他抬手擦了擦脑门的汗。
前两轮都是李跃得分,大姐头有点坐不住了,使劲咳嗽了几声。
收到「暗号」的李跃回头望了她一眼,第三局果然打得更水了。
高洋终于找到「机会」,扣杀获得一分。
「呜呼!」大姐头激动得尖叫起来,「高洋学长好厉害啊!」
她不知道的是,背对观众席的李跃,此时脸冷得快要结冰。
「喂,兄弟,你是不是不在状态啊?」刚刚完成一记帅气扣杀的高洋,在迷妹适时的吹捧下有些飘飘然,「拿出点精气神啊。」
李跃木然看了他一眼,冷哼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我就知道李跃的大动作在后面。
接下来的比赛,李跃撕、拉、切、扣杀寸步不让,高洋被打得抱头鼠窜,形势越来越惨烈。
大姐头红扑扑的小脸,渐渐白得像张纸。
「他,他怎么这样啊?」她气得拍栏杆,「我们明明说好了的!」
「还看不出来吗?他喜欢你。」我面无表情道。
「啊?你说谁?」她诧异地转过头。
「我说李跃,李跃喜欢你,他喜欢你。」我盯住她的眼睛重复道。
「不可能吧……」她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可……该如何解释呢?
总不能告诉她,其实这个方法我好几年前就用过了,最后被狠狠上了一课。
给我「上课」的那个人,正是陆砚。
高中开学没多久,新高一的女生们都在悄悄谈论一个叫夏衡的男孩子。
夏衡高高瘦瘦,相貌清秀,声音还很好听,在新生军训的篝火晚会上,抱着吉他弹唱了一首《知足》,火光勾画出他棱角分明的五官轮廓,也映红了许多女孩子的脸,其中就有我。
他的班级在我隔壁,虽然地理位置上比一些需要爬楼才能制造「偶遇」的女生有优势,但毕竟一墙之隔,多少还是有点妨碍发挥。
为了接近他,我熬夜狂背足球篮球各种球的比赛规则和常识,只为了通过测试与他一起加入学生会体育部,顺便再打听下他喜欢的球星,以便套近乎。还贿赂了后勤部的学姐把我俩分在一组检查卫生。
就这样,费了老大劲,终于在夏衡身边刷出了一些存在感。
生活原本风平浪静,转折发生在校运动会那一天。
附中运动会可谓是全校狂欢,连开三天的时长,放眼整个 C 市也只此一家,完全是仗着精英学校的底气在赤裸裸地秀优越。
每年运动会,最大的看点就是篮球赛,有荷尔蒙挥洒的地方,就是青春期时的梦寐之地。
赛制也很简单,分初中部和高中部,同学部同年级可跨班自行组队,然后抽签分组,胜者晋级。每场比赛由一名体育老师担任裁判员,一名体育部部员担任计分员。
我接到的是半决赛任务,所以初赛结束的当天下午,我去部里领下一轮的分组名单,结果好巧不巧,分配给我的场次一栏上,两队人员里赫然分别写着夏衡和陆砚。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白筱,到时候认真点,可别帮我们少算分哦。」夏衡和他的队友们热气腾腾地从我身边经过,他们刚从胜利的赛场上下来,每个人都有些赢球的得意劲儿。
我勉强朝他们笑笑,少算是不可能少算的,我就怕你得不了几分啊……
夏衡是从外校考进来的,对附中的情况一无所知。而大校霸陆砚自从上了高三之后就像隐退了似的,除了从初中部直升上来的学生外,新高一恐怕没几个人见过他。
不过……我看着手里的分组表。
他应该很快就要重回江湖了。
但他回来得真不是时候啊!
在处心积虑和夏衡相处了一个多月后,我感觉和他的关系有些进展了,他看见我会笑,远远地就会打招呼,偶尔还会送我巧克力和饮料(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其他女生送得太多他吃不下了)。
付出有了回报,我就盘算着如何才能加深一步。思来想去,决定斗胆邀请他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而好巧不巧,我的生日就在运动会结束后的第一个周末。
我知道夏衡球打得不错,也知道他必会参加篮球赛。在我的计划里,等夏衡高高兴兴赢了球,我过去祝贺几句,再「顺便」提出邀请,这样成功概率应该就很高了。
只可惜千算万算,没算出陆砚这条漏网之鱼。
我天,坏我好事的怎么总是他!
于是,那天快放学的时候,我一个人悄悄溜进了高三教学区。
高中部三个年级被划分成三个教学片区,其中高三区离得最远,且作息时间和另外两个年级不同,所以平时在学校里,的确很少能见到毕业班的人。
直到看着陆砚从教室后门走出来,我才意识到,从暑假到现在,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陆砚没什么变化,又好像有些变化。他瘦了些,脸还是一样好看,却似乎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我说不上来,总感觉是一种,我身边同龄男生身上没有的气质。
可能是太久没见,所以才产生了这种感觉吧。
「你找我就这事儿?」陆砚挑眉,一脸戏谑地看着我道,「知道打假球有多恶劣吗,妹妹?」
我苦着一张脸,卑微道:「对不起嘛砚哥,但就帮我这一次好不好?」
陆砚不说话,过了半天才开口:「那小子跟你什么关系啊?」
我支支吾吾。
「早恋了?」
「没有。」
「想要早恋的对象?」
「……」
陆砚转过脸,我听见他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骂了句「cao」。
「砚哥,我没,没有想早恋。」我睁眼说瞎话,「你就帮帮忙,我请你一个月的奶茶!」
「我不爱喝那玩意儿。」
「包你一个月的饭?」
「高三和高一不是一个饭点,是你等我还是我等你?」
「那……那……」我没辙了,「总之你以后说啥就是啥,我都听你的。」
陆砚垂眸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略显无奈的声音:「知道了,我考虑考虑。」
见他松口,我激动地快速抱了他一下。
「砚哥,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时间来到半决赛当天下午,天高气爽,天朗气清,我哼着歌去小卖部买了两瓶水,一瓶给了夏衡,另一瓶偷偷溜去给了陆砚。
由于内心有愧,陆砚那瓶我特意买了最贵的。
「哥,拜托你啦!」我嬉皮笑脸地递上去。
陆砚接过水,手动给我转了个身,然后关上了教室的门。
比赛前,我忐忑地绕着计分桌走来走去。
「你不坐下歇会儿吗?」当裁判的体育老师看不下去了。
我摆摆手:「没事儿,老师,我不累。」
下午三点,两队球员进场了。
从现场欢呼声的热烈程度就能判断,这场比赛真是备受瞩目。
体育老师手托着球,中场线两边,夏衡、陆砚对面而立。
「学长,高三那么紧张,应该很少有空练球了吧。」夏衡连赢几场,态度也跟着拽了起来,「要不要让让你们?」
陆砚淡淡一笑:「好啊。」
体育老师哨声骤响,紧接着,篮球被高高抛起。
夏衡和陆砚同时起跳,但陆砚跳得更高,顺利抢到了第一轮球权。
夏衡反应迅速,立刻盯起了陆砚。篮球在场上被快速地接来传去,紧接着,夏衡从别人手中断到了球,可一转身就被陆砚严防死守,眼看就要超时,他找准机会奋力跃起,眼看着球就要脱手飞向篮筐。
一个更高的身影同时跳起,他伸手在半空中截住篮球,然后狠狠往下一扣!
全场哗然。
一上来就狠盖,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落回地面,夏衡还有点发懵,陆砚则一脸轻松地追球去了。
我坐在场边,隐约听见了美梦裂开的声音。
很快,陆砚进了一个三分,现场迷弟迷妹们的尖叫山呼海啸,他路过我面前时,打了两个响指,指了指记分牌。
我醒过神来,老老实实翻好牌子。
接下来,双方比分差距越来越大,陆砚那一队愈战愈勇,夏衡那边士气锐减,打得都不是很有信心了。
半场休息时,体育老师忽然跑过来问:「同学,篮球比赛规则你都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