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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推荐下现言甜文吗?

「别动。

」他目光压抑地看我,「丁沁,你知不知道男生的喉结不能乱动?

」「动了会怎么样?

」他俯身亲我,亲到我只能抱着他腰喘气,才慢条斯理说:「会被这样。

」1我一开始挺讨厌余晨的。

因为他是我后妈的儿子。

我奶奶不喜欢我后妈,觉得她太漂亮,漂亮的女人心不定。

我奶奶私底下跟我说,这个女的就是想让我爸帮她养儿子而已。

我警惕了很久,也小心眼了很久,在这期间,后妈一直对我不错。

她会带我买衣服,比买给她儿子的更贵。

她儿子要买书,她一定会也给我买一本。

尽管我不写生物题,也不参加信息联赛。

这算是一种讨好吧?

或者怎么说,糖衣炮弹?

我直说了。

我说,阿姨啊,你不要讨好我了,讨好的事情不会长久,我不想有心理落差。

后妈脸上的笑僵住了,我爸开始骂我。

从小到大他都没怎么骂过我,这次他说我刁钻任性不识好,以后走入社会了没人愿意搭理我。

我把门摔得震天响。

那时候是冬天吧,天真的蛮冷的。

家里有暖气,我跑出来的时候连羽绒服都没穿。

冻得够呛。

我想去爷爷奶奶家,发现连手机也没拿,压根坐不了车。

这个时候我觉得我好可怜。

真的好可怜。

大街上人来人往,有母子牵着手吃糖葫芦的,有情侣依偎着吃关东煮的,还有手里拎着菜跟电话那头说啊早点回来今晚做糖醋排骨的。

好像他们都有人牵挂,只有我没有。

我就哭了。

我哭得好大声,很丢脸,我知道,四周的人都看我,但我真的忍不住了。

超市的老板娘出来问我:「姑娘你咋地了?

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要不要进来暖和暖和啊?

」余晨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他跟老板娘说:「我妹妹跟家里人怄气,我领她回去,谢谢你啊。

」他长得好看,有好学生的书卷气,老板娘一下子就信了。

还反过来劝我:「嗨,姑娘,多大点事儿啊,快跟你哥回去吧,大冷天的,别冻着自个儿啊。

」我就很生气。

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是我有错是不是?

余晨还在跟老板娘道谢,我用力推开他,「你装什么哥哥啊?

」他被我推了一个踉跄,皱着眉说:「你不要闹了。

」老板娘见势不对,连忙来劝和:「丫头快回家吧,有话回家说。

外头这么冷呢,你看你脸都白了。

」余晨好像才注意到似的,把羽绒服脱了,不由分说地塞给我。

我没拒绝。

一是因为真冷,二是因为,这衣服他妈的是我爸给他买的,我为什么不能穿?

我就要穿,最好余晨他还感冒发烧了,影响他考试发挥!想到这个,我不闹了,把羽绒服穿好,还把帽子戴上,就露出俩眼睛。

我在女生里已经算高的了,余晨还是比我高半个头,他的羽绒服给我穿松松垮垮的。

我故意慢悠悠地跟着他,快到小区门口了,羽绒服的衣兜突然震动了,我把手机拿出来,他伸手,我不给。

当着他的面,我接通了这个叫做「悦然」的微信电话。

「余晨,下周末你有空吗?

我生日,你来吗?

」女孩子声音挺甜的。

我声音就比她更娇,「不好意思啊,下周末我也生日,他去不了了。

」余晨又皱眉,劈手要过来夺手机。

我躲开他的手,继续跟电话那头的女孩儿聊天。

「啊?

什么我谁啊,你说我是谁啊,能拿到他手机的还有谁?

」「丁沁,你别闹了!」余晨很恼火,攥住我手腕,把手机抢走。

在他抢走的那一瞬间,我挂断了电话。

他握着手机,手指很快地打字,大概是在跟对面解释。

过了一分钟,他抬头看我,像看一块垃圾。

然后他再没搭理我,转身就走。

寒风吹过来,我一点也不冷,心里反而很高兴。

那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我爸说得没错,我这个人刁钻又任性。

那又怎样,我开心就够了。

2我是什么时候意识到我喜欢余晨的呢。

太早了,我有点记不清了。

寒假我们进了辩论队,因为是同一个班的,老师把我们分到了同一个小组。

余晨模样好,说话斯文,打一辩,赚评委第一印象。

我这个人吧,语速快,爱抬杠,打二辩,就爱在自由辩环节追着对方打。

我们学校的校辩论队基本上只能一轮游,因为以前从没有哪一届能进入省赛。

不过这一次,我们小组场场都胜。

余晨拿了辩风奖,我拿了最佳辩手。

老师喊了摄影师给我们队拍照,我举着奖杯笑得可嘚瑟了。

后来我缠着老师讨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我笑得见牙不见眼,余晨站在我旁边,唇角略弯,十分清隽。

那时候我穿着衬衫短裙,他穿着衬衫长裤,黑白色调,是我们最接近情侣装的一次。

再后来,我们就没拍过这种合照。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庆功宴上,老师说,哎呀丁沁,你这张小嘴叭叭的,怎么这么会怼呢,来来来,我敬你一杯啊。

我心里得意,刚跟老师碰完,她就把杯子举向余晨。

然后还说:「不过丁沁啊,你下次还得学学余晨,内容再怎么狠,表情还是要到位,要友善,不然评委不喜欢。

」我说:「是啊老师,我是得学学余晨,各方面都得学,全方位地学。

」我其实是在阴阳怪气。

因为我爸在家经常这么夸余晨。

当然了,老师肯定听不出来,但是余晨能听出来。

他看了我一眼,没什么表情。

一如既往地懒得理会我。

不知怎么的,我觉得特没意思。

一直到庆功宴结束转战去KTV,我都兴致缺缺。

老师几次cue我,说丁沁是不是在场上把劲儿都用完了啊,怎么不爱说话了?

我就笑笑,去抢麦,唱了首《精忠报国》。

大伙儿都叫好,估计没见过女生唱这歌。

这歌我爸爱唱,他应酬多,我小时候在家没人管,他就把我也带上。

这首歌要靠喊,一喊我就舒服了。

我唱得正嗨,余晨忽然喊我。

我没停,就着麦克风没好气地问他:「你干嘛啊?

」他说:「你爸爸送急诊了。

」包间里音乐声很大,他离我近,说的话都被麦克风传大了。

不知道是谁把歌调成了静音,老师说:「啊这样吗,丁沁你赶紧回去吧。

」我慌忙去摸手机,没摸着,发现手机被我塞进外套兜里了,而我的外套在另一边的沙发上。

我看清手机屏幕上有五个未接来电,一个我爸的,一个我后妈的,剩下三个是我奶奶的。

我把麦撂下,拽上外套就走。

都来不及穿上。

我闷着头往前跑,边跑边打电话。

撞到了谁,不知道。

「你不长眼睛啊?

」身后有人替我道歉:「不好意思啊,她不是成心的。

」是余晨。

他追了出来。

「你知道在哪儿吗?

」我不知道啊,电话完全打不通。

我紧急停下脚步,拽住他袖子问:「你知道是哪个医院的吧?

」他垂眼看了看我,把袖子从我手里扯出去,「我喊了滴滴,已经到了。

」滴滴停在医院门口的时候,我腿都软了。

就特慌特慌,后背都在冒冷汗。

每走一步我就在想我爸出什么事了啊,会不会很严重啊,然后我就想到了我唯一一次来医院急诊是为了什么。

那时候,我送走了我妈。

急诊这儿人很多,人影憧憧,担架啊,白大褂啊,吊针啊,红十字啊,这种东西就在我眼前无限放大。

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我突然站不住了,扶着墙开始大喘气。

后妈在,立刻扶住了我。

「我爸怎么了啊?

」我问。

她拂开我额头上汗湿的发丝,让我在椅子上坐下,说:「胃出血,他应酬太多,酒喝太多。

你别怕,没什么大问题的。

」我垂着头坐在塑料椅子上,慢慢松了口气。

面前忽然出现一杯温水,握着水杯的手指很好看。

是余晨。

我愣了一下,接过来喝了几口。

温水熨帖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我捧着塑料杯,一句话也不想说。

我平时会凶我爸,跟他斗嘴,绝对算不上一个称职的小棉袄。

到现在我才知道我多怕失去他。

而在这样惶惑无依的情况下,能让我有安全感的,居然是我平时常常针对的后妈和余晨。

我闭上眼,轻声说了句谢谢。

3我爸手术后还需要住院。

后妈,哎,算了,改叫阿姨吧。

阿姨收拾了衣服去医院陪床了。

她照顾我爸照顾得很辛苦,我心想,就算真的是为了钱,她这么仔细地照顾,也值了。

我对阿姨和余晨的态度都变好了,也不是嘘寒问暖的那种好,就是正常跟长辈和同学的相处。

我爸和阿姨都常驻医院了,家里就只剩下我和余晨。

我爸给我们俩各自打了钱,让我们自己解决夜宵和早饭。

我不经常出去吃啊,因为我肠胃不好,怕小摊不干净。

所以,我拿着钱,一时不知道去吃啥。

余晨没我这么娇气,小区周边的饭店啊早餐摊啊都摸透了。

我厚着脸皮跟在他后头找吃的,他不管我也不赶我,随便我跟。

七拐八拐进了一条小巷,小巷黑灯瞎火的。

他个高腿长,马上就进去了,黑暗里都快看不清身影。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他也停了一下。

像是在玩手机,屏幕一道亮光。

我咬咬牙,跟上了。

巷子里有家黄焖鸡,生意出人意料地好,小屋都坐满了。

老板在外面支起了折叠桌,把两大碗黄焖鸡端了上来。

外面风有点儿大,但架不住黄焖鸡真的香。

我加了粉丝和口蘑,浸饱了汤汁,不要太好吃哦。

期间我们俩谁都没说话。

我不说话主要是,不停在吃,腾不出嘴来。

余晨不说话的原因么。

他好像挺烦我的。

丁沁,自信点,把好像去了。

我对自己说。

我这个人内心戏真的太多了,居然就被自己逗乐了。

余晨看了我一眼,搁了筷子,去付钱了。

我耳朵支棱着呢,听见商家微信到账的数字,是我们俩的饭钱。

「谢谢啊。

」我说。

「不客气。

」他说。

然后又沉默。

行,少了我爸和他妈的说说笑笑,我第一次感觉吃夜宵这么没劲呢。

第一天就这么混过去了,第二天阿姨回了趟家。

来拿东西,顺便嘱咐点事儿。

我们不住校,学校是老牌名校,宿舍不够多,安排高一高二的小崽子们走读,把紧俏的床位留给高三。

以前晚上都是我爸来接我的,他怕我走夜路不安全。

后来多了个余晨,他也就顺路一起接回家了。

但是现在他正躺医院虚弱地喝白粥呢,阿姨就嘱咐余晨回家的时候带上我。

我本来不情愿,心说我可以跟闺蜜一起下学啊。

但我看见余晨皱眉了。

很好。

他不乐意,那我就非要跟他一起上下学。

因此,我抢在余晨前头开口,一口应下来,「那就谢谢哥哥了。

」余晨匪夷所思地看我一眼。

因为我以前从来不喊他哥哥。

「你想干什么?

」阿姨走了之后,他问。

我挺无辜地看他:「我怕死啊,十点多走在路上,万一碰到流氓怎么办?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

我特别好心地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

」他说:「流氓不挑的吗?

」我反应了一下,立刻:「你滚啊!」他从善如流地滚了。

我站在原地看他被风鼓起的校服,好像一叶船帆。

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

在这个瞬间,我忽然意识到,他是一个会开玩笑的鲜活的十七岁少年,并不是家里那个沉默寡言各方面无可挑剔的「后妈的儿子」。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我开始用看待同龄人的方式看待他。

4再过几天就要省赛了,在隔壁市办。

学校挺重视,觉得首次出线必须好好培养一番。

于是又给弄了个集中训练。

那会儿已经放寒假了,我们白天训练,晚上回家补作业。

辩论队里的人都特有意思,我没事儿就捧着个保温杯听他们臭贫。

我们三辩叫刘兆,是个玩咖,什么都玩儿,也爱组局,下训了就偷开家里大人的车带我们去兜风。

四辩叫许骁,看着是个没心没肺体育委员的样子,实际心比谁都细,嘴巴比谁都毒。

我常说要么跟他换个辩次,他就诡异地看看我,再看看余晨。

然后笑一声,什么也不说。

集训七八天吧,我都是跟着他们混的。

有天下训,刘兆咳了咳,说丁沁你先回去吧,今儿哥不带你玩儿。

我立刻怀疑:「你们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啊?

」许骁皮笑肉不笑地说:「瞧你这话说得,哪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啊。

有些地方男生去得,女生就不太方便去,哥儿几个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

」这个形容,我以为他们要去什么色情场所。

刘兆去可以啊,许骁也行。

但如果要带上余晨,那就把我也捎上。

然后过了半个小时,我们坐在城郊钓鱼。

……我真没想到需要「保护我的安全」的地儿是鱼塘。

许骁说:「怎么了,你不是说你不会游泳?

」我不会游泳,也不擅长钓鱼。

钓鱼没半个小时,我已经找刘兆说了二十次话了。

刘兆被我烦得不行,说:「这位美女,麻烦你别老把头转右边儿,适时地去看看左边那位帅哥,跟他聊两句,understand?

」他嗓门大,余晨和许骁分明都听见了。

余晨依旧是老神在在的样子。

许骁在旁边笑啊笑,意味深长地看我。

末了说一句:「行了,别钓了,来打牌吧。

」我跟刘兆一对,许骁和余晨是我们对家。

我不会算牌,老是出错牌,被炸得灰飞烟灭。

余晨记性好,跟我是另一个极端,神算子似的。

刘兆嚷嚷着说不能跟我组队了,都输光了。

我锤他:「你刚才非要姑奶奶跟你组队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刘兆躲得那叫一个快,咻一下跑过道去了,叉腰对另外两个:「我们骰子吧,谁小谁跟丁沁组队。

」这时候余晨站了起来,坐到了我旁边,「我来吧。

」我诧异。

他看了眼我,不紧不慢地洗牌,说:「好运带动厄运,说不定你就转运了呢。

」然后他的好运就被我打破了。

三连输后,他倒没说什么,我先不好意思了。

「要不,我们先吃个饭再玩儿?

」他坚定地洗着牌,说:「不,再来一局,哥带你赢。

」5省赛我们折戟沉沙。

当然了,也不算折戟沉沙。

刘兆拿了个最佳辩手,辩风奖我拿了。

下台时,老师痛心疾首:「丁沁你怎么不怼那个三辩呢?

他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啊你还跟他讲道理,讲道理不是你的作风,胡搅蛮缠才是啊!」我特无辜地看他:「可是老师,不是你让我学着点余晨的吗?

」余晨笑了笑,走了。

省赛拿了个倒二,不开心的只有老师。

我们几个都挺想得开的。

我想得开主要是,我爸在电话里说,后天他就能出院了。

呜呜呜再也不用吃路边摊了。

我的快乐!又回来了!我们下了高铁就分别了。

我拖着行李箱跟在余晨后头。

一路上我们还不时闲聊几句,但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他神色突然就不对了。

我往前看了看,除了有个醉鬼挡路,别的好像也没什么吧?

正说着呢,醉鬼跌跌撞撞往我们这边走过来。

我吓了一跳。

余晨把我挡在了他身后。

他语气很冷:「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

你俩认识啊……醉鬼掀开眼皮,嘿嘿笑了两声。

他这一笑,就显出他五官依稀和余晨有些相似。

「你和你妈住的地方,我来不得?

」他说。

余晨语气更冷了:「我问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男人绕开他,看向我:「这是你同学?

你们俩还带着行李箱呢?

干嘛去了啊?

」他边说边往我这儿走,酒气很重,我下意识后退。

男人嘿嘿笑了起来,朝我伸手,「出息了啊你余晨,会谈……」他还没说完,余晨松开行李箱,一把搡开了他。

「我警告过你,别来找我们。

」男人连连往后退,余晨揪着他的衣领,又重复一遍:「我说了多少次了,别来找我们。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男人偏头看我一眼,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余晨把他往路灯柱上掼。

要是真掼下去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在一旁欲探又止的保安大叔立刻走了过来,边走还边提溜出腰边的警棍。

「你们俩干嘛呢?

」余晨不说话。

我连忙说:「没事叔叔,他们认识,认识。

」我猜那个男的是余晨的爸爸。

余晨偏头看了我一眼。

眼神很碎,在灯光下看不分明。

就在他转身过来的那一刹那,那个男的忽然从灯柱上起来,顺手抄起玻璃酒瓶就往他身上砸。

我都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冲上去推开了余晨。

他被我推了一个踉跄。

然后酒瓶就重重砸在了我肩膀上。

我靠。

真的好痛啊。

爸爸爸爸我会不会骨折啊?

保安立刻擒住他,另一个保安也从值班室里出来,正准备打110。

余晨很焦急地问我:「你有没有事啊?

」我顿了一下,很镇定地说:「我没事。

」其实很有事。

6余晨看了我一会儿,像在评估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路灯投下一圈光影,将他侧脸线条照得清晰。

幽深的眼睛,长的睫毛,挺的鼻梁,抿着的唇。

就好像工笔描绘出流畅的景,每一寸施墨,都恰到好处。

我看愣了,连肩膀处剧烈的疼痛也忘了察觉。

余晨深深皱眉,忽然拿出手机,调到通话界面,按下了数字。

1,1,0。

我下意识地按住了他,手指相碰,我又飞快松开。

食指搓搓拇指,但刚才的触觉仍然挥之不去。

他手指顿住,抬睫看我。

我清了清嗓子,是在为组织语言做准备。

虽然我以前老跟余晨作对,但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道德感很强的人。

我知道,不管刚才那一酒瓶子砸到的是谁,如果真的打伤了,他肯定会喊警察过来。

可是要把他爸爸送去派出所吗?

他看上去强硬,但内心真的不会感到疲惫和失望吗?

我望着他,小声说:「我真没事,而且,咱们报警的话,肯定得喊监护人来吧。

」我猜他大概率是不想让阿姨知道这件事的。

不然刚才就不会那么愤怒地反复质问「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

路灯把他的身影拉得孤长。

他终于说话,说的却是:「对不起啊。

」我仰起头看他,小声说:「没关系的。

」保安控制住了余晨爸爸,威胁他说要报警了。

他蔫了下去,跟保安说:「我来看我儿子的,刚才是闹呢。

」他又转头喊余晨:「是吧儿子!」余晨没什么表情地看他,说:「再有下次,我一定报警。

」男人讪讪地搓手,说:「没下次了,没下次了。

」余晨没搭理他,接过我的行李箱,一手拖一个,往小区里走了。

我愣了会儿,两手空空地跟在他身后,特没出息地想,原来被砸了还有这种待遇啊。

结果,之后的待遇更好。

我爸虽然出院了,但医生建议还是少劳累,多休息。

于是我就还跟着余晨上下学。

跟之前他被迫接受我做跟屁虫不一样,从那天之后,他每次出门都会等我。

离开小区了,他示意我把书包取下来。

他背。

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妈帮我背书包,后来她走了,背书包的人变成我奶奶。

再后来,就都是我自己了。

我迟疑着把书包递给他,他很干脆地往肩上甩。

他左右各背一个书包的身影,明明挺滑稽,我却笑不出来。

后来我爸气急败坏地问我:「你这么小,你懂什么叫喜欢吗?

」我想说,我懂的。

比如那一刻,红绿灯转绿,车和人都向前移动,而我却鬼使神差地站在原地。

他悠闲地往前走,蓝白校服被风鼓成一叶帆,左肩上背着一个粉红色书包。

若干年后回头看,隔着十字路口的车流,少女望向少年,无人知晓的视线,就是喜欢的起点。

只不过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这一刹那的停步,这一刹那的凝视,究竟意味着什么。

7我和余晨关系缓和了,我爸挺高兴,阿姨也高兴,但也许是出于女人的敏感,她的高兴之外,似乎还多了一丝忧虑。

我装不知道,又刻意对余晨冷淡了起来。

奶奶喊我周六去吃饭,又添了一句,要么把余晨也喊上。

我把手机挪开,问余晨:「我奶奶喊你去吃饭,你去吗?

」余晨说:「去啊,她老人家第一次喊我,必须去。

」阿姨欲言又止。

我回了房间,下楼拿水杯的时候,听见阿姨问我爸:「妈真的喊他俩去吃饭吗?

要不要再问问?

」我爸在看早间新闻,回:「有什么可问的,沁沁还会骗我们啊?

」阿姨声音渐低:「那倒不是,只是妈没喊过晨晨一起,我奇怪罢了。

」我爸喝茶,就笑:「她看在沁沁的面子上呗。

」阿姨不说话了。

我站在楼梯上,水杯也不要了,转身上楼。

撞见余晨从房间出来,奇怪地看我。

我冷冰冰:「看什么看?

」他嘟哝:「大早上的火气这么大啊?

」我恶狠狠地说:「看见你就来气!」他吓一跳,头顶一簇呆毛似乎都立了起来。

我不管他,自顾自地回房间。

……房间里没水喝。

渴死我算了!我奶奶不止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余晨好的。

她知道阿姨照顾我爸很辛苦,但又拉不下脸来直接对阿姨好,就通过喊余晨吃饭的方式表达她的态度。

我奶奶做饭真的太好吃了,可惜她老人家近几年身体不太好,手有时候不听使唤,会抖。

我咬一口猪蹄,立刻起身喝水。

奶奶搓一搓围裙,说:「是不是盐放多了?

哎,人老了,炒菜都没定数了。

」我连忙说:「不咸,我就是过来的时候没喝水,口渴了。

」余晨把剩下俩猪蹄夹到自己碗里,说:「不咸,很好吃。

」奶奶笑得很开心。

我悄悄瞥他一眼。

余晨不仅是个好孙子,还是个好哥哥。

其实猪蹄很咸的,不过他夹走了,我就不用忍痛吃了。

我们俩下楼之后,我回头看,果然看见奶奶在阳台的窗户里,正目送我们。

高层建筑里,硕大的窗户里,只有一个小小的她。

我用力挥手,又蹦又跳,她笑得眯起了眼睛。

「快去吧!路上小心。

」她喊。

我们拐了个弯,彻底看不见阳台了。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回房间,还是继续站在那里看已经走了的我们。

我忽然有点沮丧,觉得时光走得太快,也叹息衰老与孤独会是每个人逃不掉的宿命。

我频频回头,余晨就停下脚步等我。

我没注意,往前走的时候撞到了他。

我立刻弹开,「对不起啊对不起。

」他忽然伸手揉了一把我发顶。

我感觉被揉乱的不仅是我的发丝,还有心里那块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揪紧了书包垂下来的带子,忽然说不出话。

没过多久,就是余晨生日,我爸送了他一辆山地自行车。

买车的时候我也去了,我爸问我生日的时候要不要也给我买一辆。

我说:「您女儿懒成什么样了您心里没数吗?

」这时候余晨问店员:「能在后面装个座儿吗?

」我诧异看他。

我爸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我一眼。

我下意识蜷起了手指。

明明我和余晨之间什么都没有,我却莫名感到心虚。

在我略显紧张的目光的注视下,我爸恍然大悟似的,说:「好主意啊,那我彻底不用接送你们了。

」我手指慢慢放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是啊你就天天在家喝粥养胃吧。

」结完账,我们往停车场走。

我貌似开玩笑地说:「你就不怕我和余晨早恋啊?

」我爸觉得这句话特好笑似的,笑声惊动了停车场的声控灯。

「你们俩是兄妹啊,」他说,「是吧余晨。

」余晨「嗯」了一声。

昏暗的灯光里,我抬头看他,却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们是兄妹啊,余晨。

可是,我们只能是兄妹吗?

余晨开始载我上下学。

没有偶像剧里那种,少女抱着少年的腰,洁白的裙摆被风吹起一个弧度的那种画面。

第一我不可能抱余晨,第二我只能穿校服校裤。

此外,为了避嫌,我在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会跳下车,跟他分开去学校。

我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余晨问我:「你累不累啊?

」我嘴硬:「不累。

」他摇摇头,往前骑了。

我看着他的被风鼓起的校服,许久都没挪步。

你心里没鬼,当然可以大摇大摆。

但我心里有鬼,你又知道什么。

8秋季运动会的时候,我报了三千米。

是被迫的。

因为班里女生少,体委强制每人报一个项目,而那时我去办公室交作业了,回来的时候只剩一个三千米可以报名。

我问体委,是想我死在跑道上吗?

体委都快哭了,那么高大粗壮的一个汉子,小心翼翼站在我面前,说:「丁沁啊真对不住,要么下学期我帮你打开水。

」哎,忽然就凶不起来了。

我跑三千,基本就是奔着倒一去的。

但实际上真跑了之后,你不会满足于跑在最后一名的。

毕竟看台上,那么多人喊你名字不是。

毕竟同一片区域里,你暗恋的那个男孩子正在跳高不是。

我提了点力气,连超了三个人。

体委带着那一帮姐们儿疯了一样开始高呼我名字。

比喊亲妈还亲切哪。

我想说别喊了,再喊我也没力气了。

到第七圈还是第八圈的时候,我已经目光涣散了,气若游丝地问在终点线记圈数的人,「我第几圈了啊?

」他同情地看我:「第五圈。

」救命啊。

然后我的脚步彻底慢了下来。

有人在内圈,跑在我旁边,「丁沁,还行吗?

」我一看,许骁。

「暂时还不会死。

」我答。

他笑了起来,说:「慢慢来,哥陪你散步啊。

」我快被他逗笑了,脚步加快了点。

总算到终点了,胸口火烧火燎地疼,我直接瘫在了地上,谁喊也没用。

许骁要背我起来,我一把打开他的手。

他看了我一会儿,目光幽深,转身就走,过了两分钟他又回来了,扯着余晨。

余晨好像才知道我在跑三千似的,蹲下来诧异地说:「你没事吧?

要不要带你去医务室?

」许骁就笑:「是啊,让余晨抱你去医务室呗。

」我抬脚踹他。

余晨也听见了,意外地看了一眼许骁。

然后他冲我伸出手,「走吗?

」许骁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像是能吃了我。

还好体委从看台上冲了下来,既没顾许骁和余晨的对视,也没顾我的抗议,一把捞起了我。

「给你备了脉动,等会儿多喝几口!」我几乎是被他夹在了手臂底下,被拖走的。

这样也好,可以不用理会许骁的言外之意,和余晨悬在空中的那只手。

再不久我们学生会就换届了。

学生会主席的候选人是老师们挑的,文理各一个,就是我和余晨。

怎么说呢,我喜欢人的方式好像跟很多女孩子不一样。

不管我们最后能不能在一起,我都希望他记忆里的我是耀眼的,光芒璀璨的。

又或者什么都不用,哪怕抢走他的荣誉他的成绩,能让他记住我就好了。

所以部长团投票结果没出来的时候,我还挺忐忑的。

我真的好想赢。

都有点儿病态了。

部长团七个人,投我的四个,投余晨的三个。

我特得意,在自行车后座上晃着腿,假惺惺地跟余晨说:「哎呀不好意思呢,比你多了一票。

」他轻轻笑了一声,说:「那一票我投的。

」我因为太震惊,直接攥住了他的衣服,「你说什么?

」他刹车,转头看我,笑:「你不是很想做主席吗?

」想,可是,也是为你才想的啊。

那天是周五,夕阳将落未落,淡红的霞光照在他侧脸。

身边有车呼啸而过,也有炸鸡和冰淇淋的香味。

我忽然不知道说什么,脸被太阳照得很烫。

「谢谢你啊。

」我说。

「小事。

」他继续骑车,校服被风鼓成一叶帆。

在阳光底下,他的脑袋看上去毛茸茸的。

手感很好的样子。

我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头发,然后迅速收了回来。

我做贼一样四下看看,刚好被一个吃甜筒的小奶娃捉住。

她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的脸忽然更烫了。

9步入高三后,时间走得好快,日子好像千篇一律、乏善可陈。

无非是埋头学习,题册垒成了山,笔芯三天就能写完一支。

偶尔透过窗子看一眼晚霞,我会想,那天夕阳下的少女心事,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们高三了,住校了,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力得过分。

我跟余晨的联系也变少,他在一楼,我在四楼,不回家的时候,打个照面都难。

但就是这样紧锣密鼓的日子里,回忆顺每一个缝隙涌入,叫我琢磨,叫我辗转反侧。

他曾在我痛得快抽过去的时候给我捎一盒布洛芬,曾在雨天拿走我手里的伞说哥罩你,他曾问我第一志愿准备填什么。

这些是什么?

是爱的证明吗?

时光里总有些闪着亮的、甜滋滋的东西,就好像带甜味的玻璃渣,你捧着它,觉得太璀璨太晶莹,但你握紧了,就会被扎得出血。

被数学题淹没的日子里,早五晚十一的日子里,那些绮念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淹没了我聚精会神之外的每一寸注意力。

我得了余晨过敏症。

跑操的时候,打饭的时候,路过篮球场的时候,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我总能第一时间捕捉到他。

哪怕只是一个后脑勺,只是一个不算清楚的背影,又或者,是老师偶然提到的一句「今年余晨能拿国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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