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门，他们如惊慌的兔子一样看着我。
和体育馆中，那两个眼里只有恨意和讥讽的孩子完全不同。
那束红色的康乃馨似乎又在我的眼前燃烧起来，我眼底一湿，拥抱住了他们：
「对不起，是我来得太晚了。」
叶尧推开了我道：「你为什么会知道短信那边的人是我们？」
我苦涩一笑道：「有机会，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13.
我和他们坐在了咖啡店里。
叶容道：「你为什么那么多年对我们不管不问，现在突然来找我们？」
我坦诚道：「因为我懦弱。」
我害怕和叶枭昔日的关系，也害怕我旧日的梦魇重新侵入我的新生活，所以选择对他们不闻不问。
我把我所有的顾虑都告诉了他们，并不是希望他们理解，而是他们有知道一切的权利。
我对他们而言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从头到尾都不是。
临走前我和叶尧叶容交换了电话号码，我告诉他们，虽然我和他们爸爸早就分开了，但是有任何需要我做的事，随时叫我。
回家后，我把老公和女儿都叫到了一起，把叶尧叶容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老公一时不能接受，而女儿也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妈妈，你的意思是和我一直发短信的人，是我两个哥哥？」
「是的，而且我已经和他们见过面了。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未来那两个孩子无论有什么事我都会对他们负责。我已经缺席太多年了，当然，这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不会给你们有任何负担。」
女儿蒙蒙地点点头，老公则说他还要再消化一下这些令人吃惊的消息。
这也都是我意料之内的。
「灵灵，妈妈想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严肃地看着她：「答应我，不要为了你所谓的朋友强出头，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找老师，或者告诉我。听见了没有？」
「听见啦。」
灵灵有些莫名其妙，只有我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可那种担忧感仍然萦绕在我的心头，无法散去。
14.
我开始不时和叶尧叶容保持联系。
有一天，叶尧给我发来短信，他问我能来参加他和弟弟的家长会吗？
这些年，兄弟两个最怕的就是家长会，叶枭工作繁忙且父子感情疏离，他从来没去过。
家里的保姆时常更换，也经常惹得老师怀疑。
我愿意吗？
当然。
那天，我精心打扮了一番，出席了叶尧叶容的家长会。
他们的班主任看到我格外惊讶，毕竟三年了，每一年都是不同的人。
我微微一笑，对叶尧眨了眨眼，坐在了他们的位置上。
孩子们的成绩摆在桌子上，我才知道他们的成绩有多优秀，尤其是叶尧。
以他们的成绩，前世和灵灵考一个大学，若不是为了报复，真的是大可不必。
想到前尘旧事，我不禁叹了口气。
「诶，这位家长您是？」
一个熟悉而冷漠的男声倏然响起道：「叶尧叶容的家长。」
「可是他们的家长已经来了呀。」
我猛然抬起头，和叶枭四目相对。
叶枭居然也来开家长会了。
叶枭看到我很是吃惊，但他很快调整了表情，坐到了我旁边的位置上。
我努力装得面无表情，却听旁边冷冷的嗤笑声响起道：「呵，好久不见。你该不是给你两个从没见过面的儿子开家长会吧。」
我压抑心里的不安道：「是又如何？」
叶枭冰冷道：「守着你的老公和女儿好好过吧，以后别让我看见你接近两个孩子。」
我心一惊，原来叶枭一直很了解我的生活，他什么都知道。
「不可能，他们也是我儿子。」
叶枭冷冷地看着我：「当初你要离开我的时候说厌恶我的一切，包括这两个身上跟我流着相同血液的孩子。你不会抚养他们也不会和他们有任何瓜葛。我答应你了让你走，十多年后你又跑回来做什么？怎么你母爱泛滥了吗？」
我定定地看着叶枭：「我后悔了，不行吗？」
「我对两个孩子无所图，只是想补偿他们一些。还有我当初只是讨厌你那令人窒息的掌控欲，这跟他们两个一点关系都没有。」
叶枭俯身贴近我，轻声道：「如果你想回到当年的日子，就再接近他们两个试试看。我不介意也摧毁你的家庭，让你感受一下我当年的心情。」
我愣住了，他用我的家庭威胁我，他知道我最怕什么。
家长会快结束之前，我们两个再没说过一句话。
15.
自那之后，心照不宣一般，叶尧和叶容跟我联系越来越少。
我给他们发了很多信息他们都没回过我，我有些失落。
老公也注意到了我的状态，主动问我怎么回事。
「是和那两个孩子有关吗？要不要请他们吃个饭，让灵灵也和两个哥哥见一面？」
我苦笑道：「不必了，别打扰他们了。」
但是我没想到，我担心的事件还是提前发生了。
这天我在公司开一个非常重要的会，为了不受打扰我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
等开完会后我又被领导留下嘱咐之后项目的事宜，等我再瞥向手机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手机里居然有五个未接来电，全都来自于叶尧和叶容！还有一条未读短信。
我慌张地打开了短信：
「有人要去找灵灵的麻烦，他们正往灵灵学校的方向去，报警或者让她早点回家。我们盯着他们。」
我赶紧一看时间，正好要到他们放学的时候。
我打叶尧和叶容的电话，死活打不通。
求求你们别动手，别出头！千万别害了你们自己。
我疯狂地往回跑，这时我接通了灵灵班主任的电话。
「喂，灵灵妈妈？」
我无暇客套，喊道：「灵灵呢？灵灵在学校吗？」
「已经放学了啊灵灵妈妈，我看见她和孟瑶一起回家了。」
我脑子嗡了一下，她果然没听我的话。那件事情，再次发生了！
我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上次这个时候我要去救回我的女儿。
这次我要救我的两个儿子。
我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开到了灵灵放学必经的那条路。
没想到正好撞见了和孟瑶结伴走的灵灵。
灵灵惊讶道：「妈，你怎么在这儿？」
我厉声道：「赶紧给我回家，上楼，听见没有！」
灵灵被我吓住了。
而我完全顾不得她了，如果灵灵都走到这里了还没有被拦住，这说明叶尧叶容他们已经碰上那帮人了。
因为太着急，高跟鞋狠狠地一崴，剧烈的疼痛后我干脆脱掉了鞋。
不行，我得赶紧去，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我默念着祈祷，别出头别出头！千万别！
16.
我忍着脚裸的剧痛，赶到了那个无人的小巷里。
远远看去果然有一群人厮打斗殴。
其中两个少年格外地引人瞩目，他们轻松地掀翻攻过来的混混，所有人都在围攻他们两个。
这时，一个被踢翻的混混表情扭曲，他突然从袖口里摸出一把刀，要向叶容刺去。
「叶容！小心！！！」
我出声大喊道，叶容注意到了我这个方向和那个混混手中的刀。
他没有躲开。
「不——」
我险些跌坐在地上，但幸好叶容用胳膊挡了一下，一道血痕骤然染白了他的衬衫。
叶尧注意到了这边发生的事情，直接一个高踢腿就把那个持刀混混手里的刀给踢飞了。
那混混痛呼一声倒在地上。
我赶紧跑了过去，叶容的血越流越多，他脸上尽是痛苦的表情。
只剩下叶尧一个被他们包围起来。
我跑过去，在那个校霸要对叶尧下手的时候挡在他身前。
校霸道：「你是谁？给我让开。」
「我是他们妈妈，你再动我儿子一下试试？」
那些混混试图拉开我，但我死死地护着身后的叶尧叶容。
我对着混混们举起手机：「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会来！」
混混们面面相觑，忽然那个校霸打掉了我的手机：
「你当老子是吓大的啊？」
我死死地盯着他：「你可以试试，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碰他们一下。」
气氛死一般地寂静，忽然远处传来了警车的声音。
混混们慌了：「大哥，她真报警了！」
我怒吼一声：「还不快滚？」
毕竟是平均年龄不到 20 的人，他们很快散作鸟兽状跑了。
叶容有些不可置信道：「妈，你怎么会来？」
看见他流血的胳膊，我一下子哽咽住了，我抱住了叶容不住地哭泣：
「我怎么不会来。谢谢你们给我打电话，谢谢你们……」
如果再发生前世的悲剧，我真的永远无法原谅我自己。
17.
叶容被我送去了医院紧急包扎。
所幸没有什么大碍，这件事情也被叶尧他们学校通报了，学校表示会加强学生管理。
后来我老公也知道了这件事，他把灵灵臭骂了一顿后直接找到了他们老师。
后来灵灵才知道孟瑶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无辜，她被人针对也确实因为她主动招惹了小太妹的男朋友，灵灵还为她出声，所以遭到了报复。
灵灵和孟瑶断绝了来往，愧疚道：以后做事说话前会考虑后果。
而我老公和我一样，对两个孩子都有无限的歉意。
我告诉叶尧和叶容，生命只有一次，首要的就是保护好自己才行。
叶尧和叶容生日前夕，我打电话问他们，是否愿意我陪他们一起过？
两个孩子很激动，但电话突然被叶枭抢去了：
「我似乎说过让你不要再找他们。」
「但你也改变不了我是他们亲生妈妈的事情。」
叶枭沉默了。
「叶枭，我为我当年的话正式道歉，对不起。我们只是不适合，但你并没亏待过我，我确实害怕你，但我不恨你。我也为我这些年的愚蠢道歉，请你体谅一下，我错失了两个孩子太多，不想再错过了。」
良久的沉默过后，叶枭喃喃道：「随你们吧。」
然后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他，他这是默许了。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前世在体育馆里，我扑向灵灵，炸弹爆炸后我死了，同样死去的还有叶尧。
灵灵和叶容活了下来，但是他们过得并不幸福。
灵灵亲眼看见我被炸得血肉迷糊，终日陷入恐惧中，无法自拔。
而叶容半张脸毁容，他将会在监狱度过他的下半生。
我老公在我的葬礼上痛哭，葬礼结束后，一个全身黑衣服的男人走近我老公的身边。
我老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不由分说地掏出袖口中的刀刺向了我老公的身体。
叶枭微微笑道：「我儿子死了，就你来偿命吧。」
漫天大雪间，叶枭双手沾满了鲜血，他走向我的灵堂，仔细端详着我的遗照：
「你还是活着的样子更漂亮。」
他微微笑着，然后将我的照片扣在了地上，转身离去。
……
我在梦魇中醒来，几乎喘不过气。
我老公抱住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看着双手真实的触感，幸好一切都改变了。
我改变了未来的结局，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
我也不再是过去的我了，无论什么，我都不会再逃避，我会面对一切。
次日，我把一份巨大的生日蛋糕提了回来。
灵灵眼馋道：「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过吗？」
「你问你两个哥哥。」
灵灵跳到叶容和叶尧的身边，嘟嘴卖萌：「带我一个吗哥哥们~」
两个少年的唇角扬起一丝温暖的笑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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