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暗恋有多甜? -孟九初

难道一夜过去,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火速推进了我和纪年的关系?

但,想到昨天聚会最后纪年表白完皆大欢喜的场景,还有林漓那条已经非常明显意有所指的朋友圈,我心下一沉。

我承认,再次在 S 城见到纪年,是我这 27 年来平凡人生中最大的惊喜。

可已经十二年了啊。

早已经远远把我们甩在身后的他,在社会的这片丛林中,更加显得遥不可及。

才子终究是要配同等位的佳人。

我看着和纪年的对话框很久很久,久到眼睛酸涩才终于下定决心般,缓慢打字回复到:

「不用了纪学神,你昨天已经很累了,我不饿,别麻烦了。」

纪年没有再回我。

从周末那天已经过去两天了。

这两天里,我每次打开手机都会一阵下意识的紧张。

但属于纪年的那个头像,始终没有红色的消息提示数字再出现过。

我知道自己简直逊爆了。

明明是自己要连最后属于老同学的体面交情也拒绝掉。

可却在拉开距离后又不断回头想要再看一眼。

犹犹豫豫,百转千回。

想放下,却又舍不得。

我点进纪年的头像。

纪年很少发朋友圈。一般进了职场的人,朋友圈很少有全部敞开的,但是他却没有设置这个限制。

饶是如此,除了一些风景和一些读书思考外,他的朋友圈也很干净。

从那天的表白现场到现在,也没有一条新状态。

反而林漓的朋友圈几乎天天有新进展。

今天的最新一条,她发了一张照片,一张戴着戒指的女生的左手拿着一片落叶,模糊的前景里,是一条长椅,和,坐在椅子上看书的男人。

是纪年。

挺拔笔直的背影,双腿交叠的姿势从容又带有一丝优雅。

从在咖啡厅里见到的那一眼起,这个身影就印在我的脑海里,根本不可能忘记。

我看着她中指上那个熠熠生辉的铂金戒指,心头涌上不可名状的复杂滋味。

才子终究配了佳人。

那年少入梦来的少年身影,最终在现实里,也只能成一场梦罢。

「江楠姐,江楠姐!」

从恍惚中回神,我看见刚入职的男生谢寰在叫我。

谢寰是从国外名校毕业的硕士,本来是要入职北京的总社,属于总部重点培养的新人。

但他自己主动要求先在全国分部实习,多学习了解情况。

两周前到了 S 城这里,暂时先交给我来带。

我抬头,谢寰 187 的身高让人看他有点费劲。

谢寰笑着递给我一杯咖啡,「楠楠姐是不是困了?下午还有李主任的会,坚持一下。」

我接过杯子闻了一下,浓郁醇香的味道,根本不是公司茶水间的速溶咖啡。

看见我疑惑的眼神,谢寰冲我绽放出一个阳光笑容:「我自己冲的,没记错的话,楠楠姐应该很喜欢喝这种口味的拿铁对吧!」

确实是我喜欢的拿铁味道没错。

但是我自忖又不是他的顶头上司,本来就是按部就班带他一个月就完事,他实在没有必要这么「讨好」我吧。

疑问在下班的时候得到了解答。

我从储物柜拿出健身包的时候,迎面碰见谢寰。

他已经就换了一身运动服,额头上戴了一条黑色发带,衬得他的五官更为立体英挺。

「楠楠!」

我一愣,四下看了看,还以为他在叫其他什么人。

等到他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小孩是在叫我。

我佯装生气:「下了班就不尊敬前辈了?」

谢寰笑着求饶:「姐姐,是你把头发散下来的样子太年轻好不好,像我的学妹一样,哪里还叫得出楠姐。」

被他这么一开玩笑,我郁闷一天的心情都得到了释放,抿住嘴巴不让自己笑出来。

谢寰的五官突然在我面前放大,「姐姐,笑的话就好好笑嘛,这样憋着也是不好的~」

我一把把他突然凑近的脸推开,「走开走开,我要去健身房了。」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我后边,这会儿身穿运动服的他展露出还是个大男孩的样子,从我身后伸来脑袋:

「姐姐,我教你锻炼好不好,我之前在国外考过教练证呢,还有网球和游泳的教练证,正儿八经地那种,不是单纯减肥或者练肌肉的。」

我瞅了瞅他从运动短袖中露出的半截手臂。

漂亮的小臂上覆盖着薄薄一层肌肉,肌肉下的青色血管急势待发,肌理线条流畅纤长,而没有那种硬练出来的堆积感。

是属于那种经常锻炼的少年身材线条。

我在心底默默羡慕了一下,然后拒绝了他的「好意」:「不了,我没什么目的的,就是想单独一个人听听音乐跑跑步什么的。」

他听完,有点想被主人拒绝的大狗狗似的,情绪肉眼可见低落,头也垂了下来。

我感觉自己有点欺负了小孩,犹豫开口,「不然……」

谢寰立刻抬起了头,期待地看着我。

「不然你也一起去吧,反正也是公司合作的店,如果中途有什么不懂的,我再请教你。」

「好的!我一定把姐姐教会!」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我打开手机,看到了小学妹的信息。

小学妹:「学姐,我很 emo _(з」∠)_」

我知心姐姐状询问:「怎么啦?」

她回到:「纪大神最近上课气压都很低,我们瑟瑟发抖。我现在好担心这门课过不了怎么办。」

几秒后加了一个很委屈的:

「嘤。」

纪年最近心情不好?

难道和林漓复合不顺利,出什么矛盾了?

我想到林漓的朋友圈内容,每条的感觉,包括那条前景是纪年的照片,都清新又深情。

没有什么不好的兆头出现。

我回复:「纪年是出什么事了吗?」

小学妹:「不知道鸭,听班长说,纪大神貌似是失恋了。(﹏)」

失恋?

我更疑惑了。

他和林漓之间发生什么了?

上次活动现场采访,林漓面对镜头已经说过这次回国是有做长远在国内发展的打算。

两人都在国内,情侣间最重要的冲突应该已经不存在了。

所以,是为什么呢?

安慰了小学妹两句,我对着纪年的

该问吗?

这好像是别人的私事。

但小学妹说纪年最近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正在犹豫的时候,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是谢寰。

「姐姐,这周末你有空吗?」

谢寰说有事要和我商量。

我问他为什么不在上班的时候说,他却说这事只能周末详聊。

无奈之下我只能应了下来。

想着是不是他有些关于工作和职场的难题,要和我这个「前辈」聊一聊,有些话不方便上班的时候聊太多。于是和他定好周六中午见面。

回完谢寰消息我还在想着小学妹提到纪年失恋的事。

我打开纪年

因为我想不到以什么立场来关心纪年的这个事。

晚上和闺蜜聊天的时候,我把盘桓在心底的这些事情和闺蜜全盘托出。

她听我说完,手指头简直要隔着视频戳到我的脑袋来。

「江楠啊,你是不是傻啊,这不是大好的机会吗?」

「嗯?」

闺蜜一脸恨铁不成钢,「趁着纪学神失恋的空档,你就赶紧上啊。」

我满脸黑线,「这样好吗?」

闺蜜开始严肃教育我:「不是我说。感情里没有什么先来后到,感情这回事,其实没那么玄乎,和工作、赚钱一样,有时候也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你如果都不给自己机会,哪有开始?

「退一万步讲,即便他最后真的拒绝了你,你也没有遗憾了,正好毫无负担地迎接新生活对不对?」

我和闺蜜的性格是两个极端。

和风风火火的她不同,我做事情很少会冲动行事,有些时候甚至会觉得有一半以上的把握才会着手行动。

工作中还好,换到感情里,其实挺怂的。

尤其是对纪年。

可是我现在竟然真的开始思考起闺蜜的提议。

我这样的人,离开一个环境后,是会渐渐脱离开那个地方的人和事没错。

可唯独纪年,十二年来,却从没遗忘过。

大概是因为知道我和他的差距太远,所以从没敢主动去想。

甚至,某种程度上,我在故意在把他封存。

封存到多年前那个彼此还年少的春夏。

但,从在 S 城和他重逢的第一面起,这道封存的结界好像就被打破了。

就像一瓶你渴望多年的酒,猛然一下被打开,醇厚的香味散发在你的鼻息之间。

不闻则已,一闻,就再也不能忘。

纪年于我,就是这瓶愈加浓烈的酒。

要不,就上吧。

至少至少,就像闺蜜说的,他拒绝了我,但表白之后,就没有遗憾了。

大不了……以后阳关道和独木桥两不相干好了。

S 城那么大,也足够两个熟悉的人,一辈子不会碰见吧。

一切思想工作就绪后,我壮士断腕一般,满怀悲壮地给纪年发了一条信息:

「纪学神,周六晚上有空吗?能不能见一面?」

一分钟后,纪年的消息回了过来,没有问缘由,直接回了五个字:

「好,不见不散。」

我感觉自己的心现在就开始跳了。

宅系社畜出门原则,尽量所有的事情都在一天办完。

于是这个周六我早早起床,收拾好,化好妆,准备先和谢寰聊完工作的事后,就去踩点餐厅,订好地点后静待纪年的到来。

本来以为是要在咖啡厅之类的地方聊天,到了谢寰发我的地点后,才发现是一家书店。

小小的门店,分成上下两层,一层是咖啡水吧和座位还有小小舞台,二层如同阁楼一般的空间内,则是三面立墙书架。

虽然空间狭小,却有一种秘密的温暖感,在这里看一下午书,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

我饶有趣味地问他,是不是不谈工作的烦心事,而是要谈新项目的喜事了。

谢寰被我调侃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姐姐,其实,这是我开的书店。」

我是真的惊到了。

谢寰看起来刚毕业不久的学生样子,竟然已经坐拥一间书店。

原来谢寰从大学时候起就开始和同学一起创业。

他家里本来就条件很不错,自己也聪明努力。读的是传媒相关的专业,自己也一直对文创产业感兴趣。

从本科到研究生毕业,书店已经从亏本慢慢到盈利。

虽然不大,却实实在在是自己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开始为奔三的自己汗颜。

正参观的时候,纪年给我发了消息。说自己下午的汇报可以提早结束,他可以提前过来,问我在哪里。

我发了定位给他,和他说自己正在处理工作,不要着急慢慢来就行。

在书店四处转了转,我夸奖谢寰道:「真的很棒。诶对了,你其实可以开展那个书店对接的新项目,我们有很多活动都需要一个比较有格调有氛围的线下空间。」

谢寰只笑而不语。

上到二楼后,我再一次看了看整体的空间布置,由衷表达自己的羡慕:「哎,这是我做梦都想拥有的书店了……」

「那我把它送给姐姐好不好?」谢寰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边摸着书架上的书,边心不在焉地顺着他的话道:「好啊。那我要在这里办好多好多场读书会、live,还有观影俱乐部……」

「姐姐想办什么都可以。」不知不觉,谢寰竟然已经离我这么近,近到快要用他的怀抱把我包围在书架中间。

我不解地推他:「谢寰,你干什么,让我出去。」

谢寰开始露出小无赖的表情:「不要,除非姐姐答应我。」

我似乎开始有点明白他的意图,「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个玩笑真的不好笑,快点放我下去。」

他把手臂架在书架上,身体堵着我的去路,牢牢形成壁咚的姿势。

低下头,靠近我的耳朵,温热的气息缠绕在我耳边。我听见他有点无奈地开口:「姐姐,我是真的等不及了。」

而后倏然离开,拉开了距离,我周身的压迫感随之消失。

我刚放松下来,定了定神,就看见谢寰站在我面前,低着头牢牢地盯着我,一脸严肃地开口道:「姐姐,我是认真的。离我轮岗结束只有一周了,我怕回到北京后,你根本不会记得我。所以我今天必须说出来。

「我喜欢你江楠,我想和你交往。」

其实平心而论,谢寰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人选。

长得帅,学历好,家世好,人也上进。

也没有所谓富二代的一些毛病。

作为男孩子,他也真的很细心。

我们之间也只差三岁,也并不是什么值得遭受非议的年龄差距。

如果我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我父母、朋友,他们大概会怕谢寰跑了似的赶紧替我答应下来。

我甚至能听到他们劝我「老大不小了赶紧定下来吧」的声音。

是啊。我有无数理由需要答应他,必须答应他。

可是——

我想到大学的那场恋爱。

那场并不是由 100% 相互喜欢,而是觉得对方满足自己的一些条件,「啊还不错啊」,而开始的那场恋爱。

我还想到了,那个独自站在雨中,最后「被分手」的冬夜。

大学那场所谓的恋爱结束之后,有人告诉过我:

恋爱、婚姻……这些亲密关系之中注定伴随着一定的消耗和消磨。

如果不是两人一开始就带着满腔爱意和勇气,决意一同走下去,那么在必然到来的消磨中,就更容易兰因絮果,一切烟消云散,乃至遍体鳞伤。

所以啊,请你记住,你永远要因为喜欢一个人而进入一段关系,而不是虚荣、利益、算计……或者,仅仅的「适合」。

这样,哪怕最后依然没有结局,那段爱和被爱的时光,却是永远真诚的。

谢寰灼灼的目光仍然盯着我,等着我的回复。

我也抬头看向他,诚恳地开口:

「谢寰,谢谢你,你真的很好,我相信你也会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

「你那么好,那就更要找一个对你 100% 喜欢的人。不然,真的会有遗憾的。」

谢寰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笑容里失去了一向的明朗。

他扯起嘴角,苦涩地笑了一下:「姐姐 100% 喜欢的那个人,是叫纪年吗?」

我一惊,他怎么知道。

「对不起姐姐,那次你在聊

「抱歉姐姐,我当时,真的太在意了。」

我捂住脸,隐私是真的泄露完了。

谢寰仍然耷拉着脑袋,像被主人抛弃的狗狗。

离开前,我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安慰他道:「好了,乖啦,你想一想,你年纪轻轻就有自己的书店,长得帅还那么有钱,之后还会有很爱你很爱你的女朋友。我都要羡慕你了好不好。」

谢寰被我逗笑,可笑容里还带着说不出的苦涩。

他推着我的后背,把我往楼梯口方向推,「好了,你快走吧,说不定下一秒我就后悔,不让你走了。」

我朝他摆摆手,走下楼梯。

但即将走出大门的时候,背后却传来一阵焦急奔来的脚步声。

接着,我就被拉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谢寰抱着我,急切地在我耳边语无伦次地说着:「姐姐,没有 100% 也没关系的,不是所有恋爱都需要确定的喜欢的……

「我不会让你那么苦。姐姐,你考虑一下我好不好……

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一只大手一把将我从谢寰怀中拉出,那人将我带向自己的身侧,紧紧地护住我。

耳边随之响起一个熟悉的低沉清冷的声音:

「她不用考虑了。因为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说出这话的人——

纪年。

纪年紧紧握住我的手,没有看我,而是冲着一脸苍白的谢寰,以他一贯的冷静语气开口:

「我看你们『工作』也已经谈完,那现在,应该是私人时间了吧。

「那么我的女朋友,我带走了。」

飞速奔驰的车内,一片寂静无声。

车外迅速后退的景色没有一点停留在我的视网膜内。

因为我的大脑,现在一片空白。

纪年刚才,说了什么?

女朋友的意思,是指我吗?

我心中涌起满满的不可置信,却又在这不可置信下隐隐暗含着一丝自己也不敢承认的激动。

从一片空白中回过神来的我转头去看正开着车的纪年,纪年面沉如水,仍是一向冷静而不动声色的目光。

但是握住方向盘的手,却紧紧用力到骨节突出,令人感受到这手主人冷静之下暗涌的怒意。

我缩了缩脖子,明智的默默闭好嘴巴。

车子开到中环外一个小区里停下来。

因为靠近郊区,这里的光污染没有市中心那么强烈,清冽如水的月光打在法国梧桐树上,月光透过树影斑斑驳驳落到车内,衬的纪年的冷白肤色更添一丝凉意。

我的目光悄悄看向纪年,他停下车后,就静静待着,右手捏着自己的眉心,神色有一丝疲倦,似乎正在为什么而苦恼着。

良久,我听见一句话从他的唇间吐出。

「抱歉。大概,是我自作主张了。」

我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所以,果然是我自作多情了吗。

纪年清冷低沉的声音继续缓缓说着,「刚才我没有考虑周全就擅自闯了进去,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看到你被他纠缠,一时情急就用了这个办法,吓到你了吧。」

「但刚才的话我……

纪年一字一句向我解释着自己的考虑,我却感觉心口那块地方,越来越凉,似乎有一块冰堵在心间。

啊,原来,只是帮我这个「老同学」的忙而已啊。

我捂住脸。

啪嗒。

一滴水落在了我膝盖放着的包上。

这声音在夜晚格外清晰。

纪年的话停止了。

我抬头看向纪年,满眼泪水中,我模糊看见纪年一向冷静的脸上,露出某种可以称之为无措的神情来。

泪水从眼眶中奔涌而下,我却露出一个微笑:「纪年,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约你吗?」

纪年有点着急地拖过前面的纸巾抽出给我,我却阻止了他的动作。

「因为,我有一句在心里想了很久很久的话,想对你说。」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像要求得解脱一般开口:

「纪年,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说出口的瞬间,一个压在心里很久的石头仿佛终于被掀开,我也彻底放松了下来。

我睁开眼,直视着纪年的眼睛,接下来的话也越来越流畅。

「我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不是有点冒犯。毕竟,你从来都像一座高山一样在大家心里。

「十几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从来不会停留在我们的世界,而十多年后,你果然已经走在我们遥不可及的前方。

「曾经的曾经,我还不自量力地想过要追上你,但后来我想明白了,我只能做我自己。可喜欢你的这份心情,我却还没有办法说放下就放下。

「喜欢人又不犯法,对吧,只是抱歉,最后的最后,我还是给你添了麻烦,让你听完我这番啰嗦的话。

「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也不会再找你……」

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我只感觉到眼前一暗,接着唇上就传来猛烈而炙热的触感。

纪年吻了上来。

我全身僵硬,根本来不及反应。

热烈的触感一瞬离开,纪年一把拉下他的银边眼镜,随意丢到仪表台上。而后又猛然吻了上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纪年。

充满着侵略性和控制欲,却又让人感觉到他热烈的动作下,似乎还有酝酿了许久的隐忍和痛苦。

天旋地转了不知多久后,世界才平静下来。

我睁开眼睛,看见纪年的眼眶泛红,似乎不只是因为情热——

因为那双深邃的眼睛中,还闪烁着隐隐的泪光。

「抱歉。」我听见他喑哑的嗓音。「我已经忍耐太久了。」

他凑到我耳边,轻声耳语:「江楠,我也喜欢你。」

第二天醒来,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我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自己这是在哪儿。

「啊!」

一把拉过被子蒙住脸,我完整回忆了昨天下午到晚上发生的所有事。

我这是,把纪学神给睡了?

苍了天啊,亵渎学神,上天不会让我折寿吧。

悄悄拉开被子一角,我撇向床的另一边,却发现空无一人。

我蹑手蹑脚走到门边,隐约听到外面的客厅厨房方向穿来动静。

趁着纪年不在卧室,我快速溜进卫生间,开始洗澡。

洗完后,我发现一个问题,我没有拿替换的衣服。

昨天的衣服肯定没法再穿了。

但,总不能裹着单薄的一条浴巾出去吧。

虽然,能发生的是都已经发生了。

但是,我还是没法想象自己以如此「大尺度」的没规矩形象出现在纪年面前。

正在琢磨怎么办的时候,卫生间的门被敲了两下。

纪年的声音透过磨砂玻璃传了进来,「我找了一件我的衬衫给你,先将就一下可以吗?」

我慌乱应到,「好的好的,谢谢!」

门外纪年似乎轻笑了一下,「别洗太久,对身体不好,洗完快点来吃早饭。」

我的脸,在卫生间的蒸腾雾气中,又红了个彻底。

纪年的白色衬衫上是晒过阳光的洗衣液味道,我抱着嗅了嗅,虽然是新洗过的衣服,却好像还能闻到纪年身上的味道。

清新又温暖的味道。

衬衫对我来说都可以当裙子了,我穿着它走到厨房。

纪年已经把早餐都端上了桌,我看到还没有来得及布置餐具,便主动去橱柜找。

纪年家的橱柜安装的有点高,我踮起脚,好不容易把刀叉拿到手,转过身来,却看见纪年的眼神暗了暗。

纪年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接过我手上的餐具,柔软的嘴唇贴上我的耳廓,声音麻麻酥酥蔓延在我耳边:「看来,下次我家的餐具要放的再高一点。」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的眼神变换,红晕从脸颊快要飞到耳朵尖。

端庄自持的纪学神不正经起来,简直,要命。

餐桌上,我吭哧吭哧往嘴里塞三明治,一句话都不敢说。

纪年优雅地啜了一口咖啡,等了半晌,看我还在吃,他放下咖啡杯,开口问我:「没有话要和我说?」

我红着脸,不敢看他,磨蹭了很久后才开口:「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

纪年不自然地低咳了两声,脸也转向窗外:「也有一段时间了……」

我看着他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神情,灵光一闪,问他:「不会是那次同学聚会之后开始的吧。」

纪年听完我的话一口水没咽下去被呛到,咳到脸颊发红,我忙跑过去拍拍他的背。

止住咳嗽后,我眼睛亮晶晶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他微笑回答到:「是啊,没错。」

只是他的牙关貌似咬的有点紧。

我回到桌子对面,心情愉快地继续吃三明治,却又想到一件被我忘在脑后的事情。

还是一件我不想开口的事情。

纪年看着我用刀叉默默地戳着面包片,好脾气地把下巴抵在交叉的手指上,等着我主动开口。

面包片已经快被我凌虐成碎片的时候,我才开口:「纪年,你和林漓,要怎么办?」

纪年微微蹙眉,似乎不太明白我怎么来了这么一句。

我抬眼看他,「你和林漓,不都快要订婚了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们突然……又分开了。

「但我还是觉得自己这样,有点趁虚而入。」

智商高达 140 的纪年,花了三分钟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事。

我拿过手机给他看林漓此前发的朋友圈,从那颗同学会现场的心形气球到映着纪年身影的戒指照……

纪年在我手机上一条条刷过,眉宇间的冷意越来越凌冽。

看完后,他似乎是有点气极反笑,「很好。」

而后抬起头对我说,「这件事我会处理。小楠,你只需要记住一句话。

「我的另一半,只可能是你,只有你。」

第二天晚上下班,一条陌生的

是林漓。

她给我发了一句话:「所以,最后他还是做了不明智的选择。希望他未来不会后悔。」

我知道她在说的是纪年和我在一起的事情。

我想到闺蜜当初劝我的那句话,考虑了几秒后回复她:「爱情没有先来后到。

「你们没能复合,这不是纪年的问题。」

林漓发来语音,语气带着疑问:「复合?」

而后她又想到了这么似的,继续笑着说:「所以你以为纪年和我谈过恋爱?」

我疑惑于她的反问,难道不是他们曾经在欧洲留学的时候在一起过,她才上演了这一出多年后旧人重逢复合的戏码,已经成功进行到快要订婚的阶段,两人却突然分手的吗?

林漓继续说,「后来那些朋友圈,我承认,是在存心在误导你,那张戒指照,也只开放给你一个人看,让你以为我和纪年已经非常亲密,这样才好方便我追他……」

「但是,我真没想到会误导的那么成功。原来在你眼里,我和他是多年恋人呀。」

林漓在语音电话里似乎笑得直不起来腰,「早知道你会把我们的关系脑补的那么完整,我就不那么快认输了。」

我听的云里雾里,感觉她似乎在瞒着我一些很重要的信息。

关于纪年的信息。

我连忙追问她:「所以你们在欧洲的时候没有在一起过?」

林漓打断了我,慵懒的嗓音中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笑意:「我可不想再给他做嫁衣了。」

对面停顿了下,我似乎能脑补出她嘴角带着不在乎的笑又无奈摇头的样子。

她自言自语小声了一句:「这么长时间,他竟然能忍住没说……」

紧接着她提高声音对我道:「纪年这个嘴硬的混蛋,既然他没有告诉你,那你就去猜吧。

「这个局里,我可是输家。大概我和他,还是更适合当朋友吧。哎,真是有点不甘心呢。」

她如此态度,我是问不出什么了。

我着急地赶往纪年家。

直觉告诉我,林漓话里瞒着我的,似乎是一个已经很长时间的秘密。

纪年正在准备晚饭。

厨房里穿来葱烧鲫鱼的味道。

是我最爱吃的一道菜。

纪年在厨房忙碌着,一向带着银边眼镜西装革履的他此刻穿着米色的家居服,头发也自然散开,整个人看起来不可思议的温暖。

谁能想到这是高冷理智的纪教授呢。

纪年从厨房探身出来,「回来了。」

我放下包,一步一步走向他。

纪年逐渐看清我脸上严肃的神情,带着笑意的嘴角渐渐放下来,恢复他一贯冷静的神色,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抬头直视他,「林漓找我了。」

纪年周身放松下来,继续手上的动作,「嗯我去找她谈了。」

「我问了她,她说你们之前没有在一起过。」

纪年失笑,放下手上正在切的菜,抽出纸巾边擦手边侧过身问我:「你怎么会以为我和她在一起过。」

我没有回他这句话,而是继续问他:「林漓还说,你是个嘴硬的混蛋。

「还有,你有一件忍了很久的事情……没告诉我。」

纪年擦手的动作慢了下来。

我静静等着他。

一下,两下……直到缓缓擦干净指间最后一滴水滴后,纪年才把纸巾丢到垃圾桶。

双手撑住流理台,胸膛起伏两三次后,他才转过身,正面面对着我。

「小楠,我确实有个隐藏很久的秘密。」

我心脏急跳,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那天你问我,是不是在同学聚会后才开始对你有感觉……其实不是。

「我喜欢你很久了。久到,我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了。

「也许是多年前离开的那一天,也许是在德国,某个做完实验,独自回宿舍的傍晚。

「『喜欢你很久』。那天晚上你对我说了这句话,我却没能说出口。」

纪年的手紧紧握着流理台,「但第二天早上听到你那样猜测,心下失落的同时我又松了一口气。」

他垂下眼睛,手指反复摩挲着台子最外侧的边缘弧线:

「因为我其实,是很胆小的人。希望所有事情,都能发生在自己掌控的范围内,如你所见,人生的大部分事情……考试、留学、读博、任教,也都可以在我的掌控之内。

「但喜欢你,和让你喜欢我,是我唯一无法掌控的事。」

他抬头直视我,脸上带着点似乎对自己无可奈何的苦恼:

「所以,你不知道的话,在一起之后如果你觉得我并不好,如果哪天我们分开,也许,我就不会那么狼狈吧。」

我在一旁听着,已经鼻涕眼泪糊满脸,妆也彻底花了。

纪年抽过纸巾,微微倾下身,替我擦已经被眼影晕成熊猫眼的眼睛,「傻瓜,明明是我在坦白从宽,你哭什么。」

我按住纪年的帮我擦眼睛的右手,看进他那双深褐色的眸子:「你是傻瓜。」

纪年一愣。

我把踮起脚尖,双手轻轻挽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继续说:「纪年才是最傻的傻瓜。」

他的眼眶开始微微泛红,双手回抱住我,「是,我是。」

我替他吹吹红了的眼眶,而后认真对他说:「纪教授,我的房子这个月月底就到期了。」

纪年在我耳边轻声道:「嗯。」

「所以纪老师,你愿意收留我吗?

「留一辈子的那种。不许反悔。」

纪年没有说话。

只是环在我背后的那双手,越来越紧,似乎要将我融进它主人的血液之中。

在一起后,我才发现,纪年的「控制欲」,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比如上大学后,我就再也没经历过家里有门禁这回事了。

但现在,门禁时间比我上高中的时候还要早半个小时。

晚上加班的话一定要和纪教授报备,如果和同事或朋友聚餐,一定要提前和他说结束时间。

等他来接我。

谢寰的见习期在一周后结束。

他离开的那天,我作为带他的前辈,按惯例组局和整个部门欢送他。

一帮人闹到了晚上快 11 点,我微醺着和纪年说完结束时间就把手机丢进了包里,却不知道手机后来没电自动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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