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

出自专栏《逢君偏在落花时》

1

隐隐约约,似乎从这话里听到了别的东西,可脑子里呼之欲出的东西仔细一抓又乱成一锅粥。

这是在试探吗?

我盯着他看,揣测不出话里的真假,干笑着默默地往旁边挪:「呵呵,我觉得吧,人还是靠自己比较好。」

姬珩不说话,静静地看我,眼眸里的光一点点地暗淡,嘴角微微勾起,溢出一丝苦涩。

「你来找我做什么?」

「书看完了来还你。」看着空空的手,才意识到,书不知道打架的时候丢哪儿了。

姬珩轻笑。

低头继续倒药,再抬头,目光看向脖子。

他看我,我看他,意识到他下一步的动作,我立即双手比叉身子往后躲。

「这里就不必了,嘿嘿,脸上涂过就行,等回去我让蒲柳帮我。」

姬珩点头,把整瓶药塞我手里,眼睛又往我身上扫:「身上可伤着了?」

我赶紧摇头。

他突然摆出无奈的表情,叹着气敲我脑袋:「平日里张牙舞爪,气急了还张口咬人,今日怎就忘了?不会咬人了?打不过也该咬她几口。」

手往下想捏脸,看见红肿又不忍心地收了回去,批评的样子就像自家孩子吃亏了,恨铁不成钢的家长。

「你说得轻巧,怎么咬?我可是被三个人按在地上打!」我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想到祸源,愤愤地看着他那张魅惑众生的脸。

「还不都是你这张脸惹来的烂桃花,我明明什么也没干,白挨了顿打还被人拉踩嫌弃!」

什么叫比不上叶清宁也就罢了,还比不上我?呸,什么郑淳,真蠢还差不多!

越看他那张脸就越来气,一次是惹得众佳人打团架,倒霉的是我,这次是惹得郑淳醋意大发,倒霉的还是我!

这人是不是专门克我啊!

「真倒霉,我回去了!」

手腕一紧,下一秒便跌回了软榻,一抬头对上带笑的眼睛:「这样出去,日头又尚早,就真是一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我不明白,他朝镜子那里扬了扬下巴。

镜子里的女子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眼圈不知是哭还是疼得通红。

这样子,知道的是打架,不知道……

我有点尴尬地抚了抚头发,理了理被扯破的衣服,心里狠狠地又骂了一遍疯婆娘!想了想,眉眼弯弯地看向姬珩。

「方便的话,能不能借我一身衣服,再顺便,找个梳子给我。」

却不想姬珩开始拿乔,摩挲着下巴:「也不是不行。」眼睛滴溜溜地打转着,心里不知算盘什么,继而一笑凑了过来,薄唇轻启,「你唤一声泊泽听听,我开心了,自然什么都有了。」

呼吸喷在脸上又麻又痒。

喜欢他的女子都是亲密地唤他的字,而我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叫他。换作以前,这两个字可以轻而易举地说出口,可如今,刀架脖子上也喊不出。

我身子后退,定定地看他,笑容逐渐消失。在屋里打转一圈,默默地从衣服扯下一块布:「有什么要紧的,山人自有妙计。」用布把脸蒙住,不就认不出是我了嘛。

姬珩看着我的动作愣了半天,反应过来,失落之余又觉得好笑,一把拉我坐回去。即使蒙住了脸,他又怎舍得真让人这样出去。

「且等着。」他无奈地叹气,对着外头吩咐,不多时,有人捧来东西,刚要进来又急忙低头退出去,只在门口回复,「将军,东西拿来了」。

姬珩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亲自拿了过来。

托盘上放着一套蓝色的裙子,衣服上放着妆奁,他把东西搁置在软榻的小茶几上:「东西都在这儿了。」说完走了出去把门关上。

我立即抱起衣服绕到屏风后,三下五除二地把衣服换好后出来。

在书房里打转一圈,确定就剩我一个人,门口窗外都没有眼睛盯,才看向堆满折子的书桌。

姬珩等了许久,才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好了」,推门而入,软榻上的女子正坐在妆奁前认真地打理一头长发,阳光从窗缝里洒落在她身上,温婉的五官都渡了光,明媚得挪不开眼。

这张脸不是最美的,性子也和贤淑扯不上,可偏偏一颦一笑都牵动着自己的情绪。

看着这岁月静好的模样,姬珩心里淌着暖意。

画风不同的我却看着镜子里自己在发丝里笨拙穿梭的手咬牙切齿。

虽然在这里待了许久,但我梳发髻还是不在行。刚盘起一个松松垮垮的发髻,梳子就被人夺走,镜子里照出姬珩的笑脸,他站在我身后,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拿着褐色的梳子,笑容颇为无奈。

「既是受了在下的牵连,便由在下为姑娘效力吧。」他拦下我抢梳子的手,双手按着肩把我摆正,认真地梳理起头发。

事做得比我都娴熟。

手指灵活地在发丝里穿梭勾绕。

看着头上结实的发髻,我忍不住上手摸,刚摸上手背就挨了一下:「还未好。」

温和的嗓音响在头顶。

他弯腰往前去妆奁里拿发饰,长发落在我脸上,胸膛紧贴着的后背,惹得我一个激灵,下意识地侧头,却冷不防唇擦上他的脸。

两人都是一愣。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盯着他的脸发懵。

姬珩手里的珠花「啪」的一声掉回妆奁。

脸上风轻云淡,耳根子却悄悄地红了,嘴角压抑不住地上扬,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又重拿起珠花,直起身子慢条斯理地插进我的头发里。

「好了。」

2

我立即站起来远离他,挤出微笑,找了个借口夺门而出。

看着略显仓惶的身影消失不见,姬珩脸上的笑也顷刻间化为乌有,眼神放空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脸上染着一抹浅浅的胭脂,情不自禁地抬手摸了摸,似乎还能感受到残留的温度!

脑海中浮现她的笑脸,和笑起来弯弯似月牙的眼睛,可惜啊。

姬珩的手覆上胭脂,用力一点点地擦尽。

都是假的。

目光从妆奁一转落到书桌上,他走过去在桌面上一扫,与出去时没有不同,再看向底下的暗格,打开,东西虽在,可是,暗格开口处做的标记却没了。

这被打开过。

出了书房,我一路抄近道往回赶,走了一半想到院子里的眼睛,脚步一转又朝另一个方向走,藏身到隐秘的假山里,再三确定附近没有人,才从怀里取出一块纯棉方巾。

上面用眉笔细细地描绘出一个虎形的东西。

我没有傻到直接把东西偷出来,但是把东西交给另一个混蛋,也不可能。

又仔细地检查一遍,重新叠好,我往身上瞧了一圈,塞进平安符里。

转身出了假山,又四周望了望,才往自己的小院走。

院里却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蒲柳忙着端茶倒水,看着她手里的茶,我心里一颤,上前拦住。

「你把给小平安的衣服送去玉娘那里吧。」

蒲柳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担忧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坐在椅子上不明所以的人,低头退了出去。

直等到院门关上,我立刻把他手里还未入口的茶抢下来,连同桌子上的茶水全倒了,又重新泡了一壶。

昨天才收到沅敏的信,没想到今天林盛就出现在我的院子里。

他看着我的动作,心里明了。

我在桌前坐下,吃惊地盯着穿着盔甲的林盛。

许久不见他变化很大,从前文弱书生的人,经过战场的磨炼,不仅晒得黑了,也壮实了,圆圆脸消瘦出硬朗的棱角。

「你怎么来了?」

他盯着我脸上红肿的伤。

「我昨日随军到的,碰巧遇见柳将军,听说了你的事,特来看看。」眼睛在我脸上一扫,「这是怎么了?」

我摇头:「没什么。」

彼此沉默。

这一别其实并不长,可再相逢,却已物是人非,什么都变了。

「大家还好吗?」

林盛点头:「挺好。」默默地喝茶,腾腾热气笼罩着微蹙的眉眼。

他抬起头看我:「那日若是没向父亲提议让你跟着来采买,或许……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林盛面露愧色,「说到底都是我好心办坏事,实在对你不起。」

怪不得老板让我来,原来是他推荐的,看他一脸自责,我满不在意地笑道。

「又不是你的错,你怎么能料到后来的事?」

就像我,也没想到好心救下的人会是他,更没料到他都落魄成那样也能卷土重来,逆天改命。

长长地叹气。

一切就像冥冥中早已注定,不管我怎么逃,最终都逃不开,我明明努力地远离姬珩了,甚至是离开了齐国啊。

「我爹娘和铺子里的婶婶们听闻你还活着都十分开心。」想到什么,林盛捏着拳头狠狠地砸桌子,「真没想到姬珩他为了兵力强盛,竟干得出屠城这种事!」,脸上堆满对姬珩的不齿。

转而又看我,「方妹妹,你落到如今的境地有一半我的责任,别忧心,我会救你出这牢笼。」

坚定的眼神让我心里一阵感动。

我真是何德何能有这些仗义的朋友,一个个都说要救我,可比起我自己,我更怕会连累了他们。

「你别冲动。」眼睛往外瞟了瞟,事情经历多了我也开始疑神疑鬼,压低声音对他说,「姬珩他不会对我出手,我现在有点事也走不了。林盛,你别管我保护好自己就行。」

想了想又说,「对了秦珂也来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把他送走?这里太危险,随时都可能打仗,我死了没关系,但我不能拖累他。林盛,我劝不走他,你能帮帮我吗?」

他点头,给我一个「别担心」的眼神,回味着我的话,连同我刚刚一系列倒茶的动作,炯炯目光打量我:「听闻你昨日遭遇了埋伏,躲到夜里才回来。」

观察着我的神情,他压低了声音:「这期间,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

这都是七窍玲珑心吗?怎么一猜一个准?可我要做的事太危险,不能连累他,连忙否认:「真没有。」

林盛并不信:「你既叫我一声兄长,便不用同我客气,我在这虽人微言轻,但能帮你的肯定义不容辞,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大家也有个商量。」

玩闹时偶尔叫的一句「哥哥」没想到他记到现在,在这里无亲无故的我有些泪目,哽咽着点头答应。

低头吐了口气,缓了缓情绪又抬头看他:「沅敏信中和我说了你来这里的缘故,那……可找到了吗?」

林盛脸上划过落寞,摇摇头,长叹气:「大海捞针,谈何容易?若不是为了我不愿成婚,他也不会远走大周做生意,也就不会遇上这些事而下落不明。」

单手揉了揉额头,他有些沮丧。

从前林盛和我摊牌时曾说起过,他已有心上人,正是他的同窗,他们的事被人撞见闹得书院里人尽皆知,才不得已被彼此的父母各自押回去。

「别灰心。」我想安慰他,可未出口的话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

林盛却笑了:「这是自然,既来了,是生是死,也要把人带回去。」

略坐了一会儿,他便走了。

我站在院子里目送他离开。

真没想到,林盛那样柔弱的外表下却有这么坚毅的心。

真爱的力量果然很强大。

稍站了一会儿,蒲柳回来了,怯怯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手里捏着一个东西却又不敢上前。

「姐姐。」软软的声音里带着乞求,「这是药。」

我不理她,转身往屋里走,身后传来她跟过来的脚步声。

蒲柳看向桌子上的茶,咬咬唇,惭愧地低下头,眼睛盯着手里的药,别说姐姐了,就是她也觉得自己这是在惺惺作态。

可受制于人,她也实属无奈。

「姐姐,我,我没再往里面下药了。」蒲柳一点点地挪近,大眼睛里雾气腾腾,鼻头红红的,「姐姐,我知道你不信我了,可你待我的好,我真的知道的。」

这种类型的话,姬珩也说过,也是在害我之后。

这鬼地方好人没好报,同一个坑,我往里跳了两次,一个姬珩,一个蒲柳,真是够我受的。

「这种话我不是第一次听了。」嘲讽地笑了笑道,「你主人派了任务你说就好了,反正解药在你们手里,我想活命就得听话,别瞎扯什么感情。」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落,委屈地看着我,无声地哭泣,见我表情冷漠,伤心地默默擦干。

「姐姐。」话刚出口就说不下去,眼泪又大颗滚落,「我……对不起。」

她暗自哭了很久,才一抽一抽地擦着眼泪道:「昨日太匆忙,主人来不及给你画像今日叫我给你。」她拿出一幅画像,「就是她。找到了主人有重赏。」

随意地扫了一眼,顿时觉得无语。

一张写意的人物画,五官糊成这样我觉得本人站在这里我都认不出来。

画中的女子脸都没露全,五官最大的特征就是左眼下一颗泪痣。

我把画收起来,想到那个隐秘的院落。

3

被迫养了一天伤,第二天脸消肿了,趁着姬珩不在府里,我找来一套男装,乔装打扮一番后,拿着姬珩的牌子出了府。

阴沉的天里不影响人们忙碌的身影,我从府里出来,一头扎进人群里,逛了一圈后走进一家店铺。

办完事出来阴沉的天已经转晴,此时正是街道上最热闹的时候。

我赶路的脚步稍一顿,目光从闹市穿过绵延望向远处,耳朵里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来往采购的人络绎不绝。

头顶的太阳暖洋洋地照着这烟火人间。

可就在前几天,这里却是血肉横飞。

拳头慢慢地收紧,繁华和热闹在我眼中慢慢地演变成另一个永都城。

一场战争蓄势待发。

我抬头看天。

所以重活一场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这真的是恩赐吗?冥冥之中,是不是早就注定了?我到底该怎么做!

正出神,远处传来一声惊呼:「望舒!」

闻声望去,竟然是秦珂!

他正往这里走,我四下一看,用手挡着脸连忙低下头转身往人群里走。

身后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肩膀就被人按住。

「你走得这么快做什么?」

他绕到我身前。

我抬头惊愕地看他:「我化成这样你都认识」。

他皱皱眉头,直接上手把我贴的假胡子揭下来,嫌弃地抖了抖:「你化成灰我都认识,贴个胡子而已,难道人就变了不成?」。

眼睛向下打量我一圈瘪嘴道:「就你这小身板,穿个男装也不像男人。」

电视剧诚欺我!

「你且说说看,怎么见了我如老鼠见了猫躲得那样快!」他拧着眉头表示不满,「难得出来一次,也不想着,」秦珂顿了顿,声音渐渐地小下去,「来瞧瞧我。」脸上堆着委屈又带着不悦,耳根子却是红的。

「我出来办点事这就回去了,下次再来肯定找你,我要回去了。」我是偷跑出来的,待太久怕回去不好交差,可秦珂却不放人。

他拉住我:「下次是又何时?我有许多话同你说。」秦珂嘴边似有千言万语,杏眼里的情绪纷乱,「望舒,我,我心中很」,他顿了顿,话未说完,耳根子却红了,纠结许久,可「想你」二字怎么都说出不口。

秦珂压抑的情感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低头收敛着情绪,他抬头微微笑道:「来这许久了,你难得出来一趟,与我逛逛叙叙旧也不行吗?」

「我,」、我也很无奈,可看着他期盼的神色又不忍拒绝,「秦珂,你离我远点才不会有麻烦。」

秦珂扬起笑容,眸子里的坚定不可摧:「我既决定了来这里便什么都不怕,不就是个姬珩,你个弱女子都不怕,我又有何惧?」

他犹豫着伸手隔着衣服抓住我的手:「什么灾什么难,我替你扛。」

拥挤的人群里突然挤出一个姑娘。

「秦珂,你走得这么快,做什么!」

是一个穿着鹅黄色的裙子的女子,她一手担心地护着精心梳的发髻,一手提着裙摆,正是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小巧的脸上长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最特别的是她点着胭脂的红唇上有一颗小痣。

黄衣姑娘满脸是汗地跑来,气还没喘匀,脸色忽地一变,满眼警惕地看向我,又看向嘴角含笑的秦珂,脸色更不好了。

「她是谁!」

秦珂并不理她,连眼神也不曾给一个:「听闻你前几日遇袭了,可要紧?这脸是怎么了?」

「秦珂!」姑娘挤到中间把我们隔开,她噘着嘴不满地看着秦珂,「你别装瞧不见我!别忘了你是陪我出来散心的!」又转身看我,「不管你是谁,今日秦珂是专程陪我的。」

「你走!」

我本来也没想待着,但还没等我开口,秦珂已经忍无可忍。

「王宓你够了,若不是你逼着掌柜我会出来这一趟?你一个女儿家当自重,别再缠着我了!」说完拉上我要走,「望舒,我们走。」

王宓不依不饶,追上来把他的手扯掉:「你随便拉人家姑娘的手就自重吗!」看着秦珂一副怒火随时要发作的脸,她咽下后面的话,眉头皱了皱,委屈地乞求道,「好了好了,方才是我错了,不该盛气凌人,」,转头对我道,「姑娘,我给你赔个不是。」

继而又可怜兮兮地道:「我定乖乖地跟着你们,再不捣乱。」

秦珂看向我,眼神示意别答应。

她见秦珂看着我,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谄媚地笑着过来拉我:「好姐姐,方才是我错了,我定不会再捣乱了,你就同秦珂说说,让我跟着吧。」

我把手抽出来,看了眼秦珂,或许人一多,我能趁机离开,便开口道:「我并不能做他的主,你要跟着谁是你的事,这路又不是我开的。」

秦珂听完,气鼓鼓地一人走在前头,王宓喜形于色又不敢过多表现,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见没人注意我,我偷偷摸摸地想溜,脚刚往反方向走,秦珂就早有预料地看过来,脸一黑,走到我身边不许我跑。

王宓默默地跟到他身侧。

秦珂旁若无人地和我聊过往,王宓见插不上话,又气又不敢发作,低着头幽幽怨怨地搅弄衣摆。

身旁路过一个扛糖葫芦的老人,秦珂眼一亮,连忙伸手拦下,买了一串。

「我每次见了这都想起中秋节给你的那串,上次的不好,你尝尝这串。」

受了冷落的王宓「哼」了一声,见怎么示意秦珂都没用,圆眼气鼓鼓地瞪大:「不就是串糖葫芦吗,小孩才吃!」,又不解气地补一句,「肯定酸得牙疼!」

可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秦珂手里的糖葫芦。

秦珂懒怠理她,满眼期待地看我。

两双眼睛盯着,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顶着压力接,我接过咬了一口,看了看王宓,把糖葫芦递了过去:「这太多了,我们分着吃。」

她一愣,看了看秦珂,反应过来,笑着连忙接过咬下一颗。

秦珂面色不好,也没说什么。

临近饭点,我又想走,可他说什么也要带我去吃饭。

王宓当然是秦珂说什么都好,在秦珂的指示下把我拖进酒楼。

而这场本来简单的饭局终止在王宓点的一壶山梨水。

这丫头人小却鬼精得很,玩阴的想我在秦珂面前喝醉出糗,好衬托她清新脱俗。伙同店小二骗我这只是饮品,我喝着也确实甜甜的没酒味,等回过神来已经上头了。

我趴在桌子上醉得看人都是重影的。

秦珂拿着空了的瓶子闻了闻,眉头紧锁,不耐烦地看着一脸无辜的王宓。

「你不是说这是山梨水吗,水还会上头的?」

她装模作样地说弄错了。

可终究是小孩子的头脑,她以为只要比我得体、比我好,秦珂就会多看她一眼,可却不知道,喜欢从来不就是那人在人群里有多耀眼决定的。

秦珂立即去要解酒汤,从头至尾都没给她一个眼神。

喝了解酒汤,休息了一会儿后我意识到已经耽搁了许多时间,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扶着墙摇摇晃晃地要回去,秦珂在我身后紧紧地跟着我。

可刚下楼我就傻眼了,这雨什么时候下的?

「你瞧瞧,如今是天都要留你下来。」秦珂看着突如其来的雨却心情大好。

我瞪了他一眼:「就是,就是……下刀子,也拦不住我!」转身跌跌撞撞地去问店家要雨具。

刚撑开伞就被秦珂夺走。

「醉成这样怎么走?」他有些无奈,「我送你。」

王宓在一旁不满:「雨这样大你走了我如何回去?秦珂,你不能走!」她直接拦住秦珂的衣服不放。

秦珂眉头凝结着烦躁:「放手。」

而我酒劲儿又上来,一阵踉跄后扶着门蹲了下去,眼前天旋地转,恍恍惚惚间看见一辆马车从雨中驶来。

4

马车停在酒楼前,驾车的男子看着有些眼熟,他整个人裹在黑色的衣服里,帽子下露出的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我,压着眼睛的眉毛微微皱起,看着我醉得塌糊涂的模样,目光略停了一会儿便立即移开。

隐约中似乎听见他冷哼了一声。

马车上的男人在我眼里从一个变成两个,重重叠叠的身影让人看不清他的五官。

可我绝对认识他,一个名字在脑海里跳跃,就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正对着的车窗突然传来响声,竹帘被甩得剧烈地晃动。

晃了晃脑袋,模糊间看见车帘从里面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打起,紧接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秦珂把我扶起来,眼睛却直直地盯着从马车上下来的男人,我侧头看着他紧紧地抿成直线的唇,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徐徐而来的白衣男人。

一脸懵地看着两人对视着,好像在默默地较劲。

秦珂似乎很紧张,脊背绷得笔直,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杏眼微睨。

手腕突然被他抓紧,我站不稳半倚在他身上,他顺势一只手从背后绕过拥着我的肩,显得与我很亲密。

不甘示弱的眼神对上前方始终没有波澜的眸子。

白衣男人好像在看我,凌厉的目光让人不由得害怕,我下意识地往秦珂身后躲,直觉告诉自己这男人不好惹。

他们好像在说话,可我已经醉得昏天暗地,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眼睛半合着,脑子里浆糊一样。

身体突然被一股力往外拉,我吓了一跳,猛地睁大眼睛,又突然被另一股力气往回拉。

我发懵地看着一左一右的两个人。

两人一人抓着我一只胳膊,对视的眼神里硝烟弥漫,谁也不肯放手。

大力之下,我的两条胳膊像被钢筋钳住一样的疼。

「姬珩,望舒生性洒脱,你困住她无异于毁了她。她心里没你,你又何苦自欺欺人?」

一听「姬珩」二字,我应激地四处张望:「姬珩?不……不好了,我……我要,回去。」

看着我的反应,秦珂眼里的憎恶更甚:「你到底做了什么,叫她醉成这样一听到你的名字都吓成这样,你若良心未泯就该还她一个自由。」

姬珩脸上的表情淡漠,目光在我脸上停了停,又看向秦珂:「我们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多嘴。」停了停,不屑地笑道:「她心里没我,难不成就有你?」

他手里的力气又重了几分。

秦珂也不示弱,又把我往他那里拉:「有也好,没也罢,只要她好便行,可她跟着你,却只有折磨。」

一来二往,我被扯痛得清醒了不少。

「吃多了吧你们!」我大力地抽回手,一个踉跄往后跌坐在地上,两个欲伸过来的手被我打开,捶了捶不清醒的脑袋,指着眼前不停晃动的两个身影,打了个酒嗝,不满地喊道,「扯,扯什么扯,老娘都,嗝,都要扯两,半了,不疼的吗!」

扶着墙晃悠悠地站起来,我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别拦我,我,我要回家,回家。」

还没走几步路我就重心不稳地往旁边倒,在快摔跤时被人捞进怀里。

入眼是雪白的衣服,鼻尖传来清冽的熏香,再往上是一张晃动的脸,虽然看不清,但隐约地觉得那张脸上不是开心的表情。

胳膊又被抓住,我转头去看,好像是秦珂的模样,他想把我拉过去又不敢用力。

耳边传来讥讽的轻笑:「你觉着此刻她是清醒的,又会和谁走?」

答案不言而喻。

王宓扯着他衣角小声地劝慰:「秦珂你疯了?这,这可是大将军,你抢不过的,放手吧。」

秦珂心有不甘,可事实就是如此。

他有拼命的勇气却没有保住他人平安的实力,不甘心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松开。

「姬珩,我放手不是怕你。」他低头看着醉得迷糊的我,微微笑地起来,「是因怕弄疼了她。」再抬头,眼里带着嘲讽,「你与望舒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强行捆在一起只会伤己又伤人。你作的恶早就注定了,你们之间没有可能。」

姬珩看了眼他,并不回答,抱着怀里人转身上了马车。

车轱辘声响起,秦珂沉默地看着远去的马车,心里被担心和无力压得难受,可他能做的,似乎很少很少。

马车里,姬珩黑着脸坐在一侧,眼睛却盯着对面靠在墙、醉得迷迷糊糊不停说胡话的人。

马车并不平稳,对面的人被颠得东倒西歪,眼见快要掉下来时,姬珩神色一软,还是忍不住过去把人拥进怀里抱紧。

往下看着双脸绯红的人,喝醉的她脸上一直挂着甜津津的笑,任由他抱着,还主动用软绵的手环上他的腰。

小鸟依人的模样十分惹人怜,可一想起秦珂的话,姬珩一双手不断地捏紧成拳,心里刚蔓延的欢喜被一股怒火代替。

他把怀里的人扶正,看着她身上不合体的男装,一想到她打扮成这样是为混出来见秦珂,心里的怒火「噌噌」地往上涨。

生气之余又是满满的失落和一丁点的……不安。

「我便这样不可信?你同我说我会不答应你出来吗?偏这样偷偷摸摸。」姬珩心里的怒气对上这张醉得眼睛都睁不开的脸,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当时还在看新兵操练,收到郑淳的消息后一刻也坐不住,偏偏又被一群老顽固缠住,处理完事后饭也没吃就赶来,结果就看见两人抱在一起的场景。

尤其看到那一个还是对她贼心不死的秦珂。

当下气得不行的同时又感到一阵慌乱。

姬珩低下头:「哪怕你心中没有我,也不能,不能有别人。」

没有可能,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一开始便是没可能的,但什么又是绝对的呢?

醉醺醺的人艰难地睁开眼睛瞅他,一张皱起来,突然抬手扯住他的脸,大力地揉捏,嘴里嘀咕着:「怎么做梦,还有,你啊,坏……坏蛋。」

他抓紧在他脸上不停捣乱的手,听着她的话,更加笑不出来,喝醉的人是不会骗人的,所以这些天的和睦,真的都是假的。

她心里,根本没有一点点,他的位置。

姬珩心里五味杂陈,不顾挣扎把人抱紧,凌厉、骇人的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什么可能不可能,只要我想,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望舒,要怪只怪你运气不好,偏遇见了我。」

怀里人不断地挣扎,呜呜咽咽地抽泣着,身子抖得厉害。

马车一路向前。

我很少喝酒,这次被忽悠着喝了一整瓶的代价就是,直接醉到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四肢乏力,脑袋疼得就像神经被人肆意地拉紧,意识还处于未完全清醒的状态。

口干舌燥的我半眯着眼想翻身下床找水喝,刚一动腰间的手突然用力地把我拉回,紧接着后背就贴上一堵肉墙,后脖颈那传来一阵呼吸喷洒过来的温热。

却叫我突然绷直了身体。

身后的呼吸声由浅变重,带着鼻音的男声不满地呢喃:「闹了半宿,再睡会儿。」他的脸在我后脖颈里蹭了蹭。

而我醉意全无,一瞬间被吓醒。

拿开禁锢在腰间的手,立即翻身坐起来,低头看着已经换掉的衣服,心里一「咯噔」,又发懵地看向枕头另一边,睡眼惺忪的姬珩。

他一头乌发散在床上,衣襟大敞露出大片布满各种伤痕的胸膛,与白净的脸形成强烈的对比。

长长的睫羽轻扇动,而后慢慢地睁开眼睛。

看着我惊愕的神情,他却一脸平静,一只手懒懒地枕在脑后,歪着脑袋,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见自己微微敞开的衣襟,连忙拽过被子紧紧地抱在胸前。

「你,你怎么在……」,话到嘴边我看了眼四周,这明明是姬珩的屋子,便立即改口,「我怎么在这?我的衣服谁换的?我,我们,我们怎么回事?」,后面的话我难以启齿,咬着唇问不出来。

他心如明镜,撑着床坐起来,一点点地靠近,狐狸眼里全是勾魂摄魄的魅惑,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暧昧。

看我缩着脖子往后退,又突然停住不再往前,双手撑在我身侧:「昨儿你闹了我半宿的事,都忘了不成?」他的手勾上我的发梢,表情有些委屈,「我吃了这样一个亏,难不成你要赖了?」。

他吃亏?睁眼说瞎话,都要咧到天边的嘴角明明是一副得了大便宜几乎要忍不住得意的模样。

可我关注的不是这个。

「你什么意思?」

姬珩轻笑出声:「看来你是忘了。」说着凑近几分,笑意盈盈的眼里满是不正经,他放缓音调,暧昧道,「不妨猜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喝了酒,会有什么事?」

他的神情十分笃定,好像确有其事。

我努力 di 回想昨晚醉酒的事,可什么也想不起来,此情此景,刚睡醒又加上姬珩的一番暧昧不明的话,让我不由得往不好的方面想。羞愤之下,眼泪夺眶而出,伸手用力地把他一推。

「你乘人之危!你混蛋!」,又气愤地扑过去捶他,却被他顺势抱住一个翻身压倒。

「我乘人之危?」姬珩冷笑,双手抓住我的手腕按在我的头两侧,「想来你是酒醒了什么都忘了,不如我帮你回忆一下。」说完低头作势要亲过来,我吓的浑身颤抖闭紧双眼,把脸侧到一边大喊着「不要」。

过了很久也没动静,却传来一声轻笑,我试探地睁开眼睛,对上姬珩无奈的目光。

他叹了口气,松开一只手轻轻地擦去我脸上的眼泪:「也知道怕,一个女儿家在外还敢醉酒。」

恨铁不成钢似的敲了敲我的脑袋:「不狠吓你一次也不长记性,你酒量差,日后在外不要碰酒了,就是喝也该适可而止,别再像昨日那样醉得不省人事。」

说完翻身下床。

从屏风那里取来自己的衣服,一边穿一边看着我还是很懵的表情,叹了口气道,「你昨日醉得厉害,我放心不下便把你带过来休息,衣服是你吐脏了让丫环换的。」,

回忆起昨晚的一些事,他耳根子泛红:「你酒品也实在太差了,足足地闹了有大半宿,我守着你实在乏了,」表情变得困惑和惭愧,声音也小下来,「也不知怎么就睡下了。记住,日后千万别在外人跟前喝醉了。」

听了他的话,我放下心又觉得讶异,所以他照顾了我一整晚!

实在难以置信。

姬珩穿戴整齐后见我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立即知道我在疑心什么,他轻笑着道:「且放心,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那起小人。」

似乎想起了从前,姬珩脸上泛着苦涩:「强迫的滋味我经历过,又怎会再让你经受,再者,」,停下手里的动作,他勾起一抹邪笑地看我,「若我想,千百种手段都有,还会等到昨日?」

一句话让我想起他的遭遇,心里有些触动。姬珩美丽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病态的心,我救了他,却没有本事把心治好。遇见他,是我的不幸;遇见我,也或许是他的不幸。

我们不曾遇见,对彼此来说都好。

我抱着被子坐起来打量他:「你昨天真照顾了我一晚上?」,一个碗都洗不明白的人竟然会照顾人?

姬珩神色一软,有些无奈:「我便这样不可信?」

我摇摇头:「你连碗都洗不明白,也懂照顾人?」

被我看轻他有些无语,眉头一挑道:「术业有专攻,我有不会的自然也有擅长的。」

我似信非信地点点头,想起从前醉酒的事,犹豫地问他:「昨晚,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姬珩冷不丁地红了脸,神情很不自然,把眼睛看向别处:「没。」

我放心地点头。瞥见他发青的眼底,想起他照顾了我一夜,心里又泛起几分矛盾的情绪,想了想,还是出口道谢。

「谢谢你昨晚照顾我。」

他不在意地道:「你我之间何须谈谢。」

我低下头,咬了咬唇:「要的。」

姬珩愣了愣,眸光黯淡,唇边泛起落寞,苦笑一声疲倦道:「你总把什么都分清楚,是不肯与我有过多瓜葛,对吗?这么久了,你心里还是只把这看作一场交易,半点也没有我。」

这话掉进心里,却没有任何水花,我很平静地回答道:「难道你心里一直不清楚吗,还在对我期待什么呢?我很早就说过了,我这里,给不了你想要的回应,姬珩,所有难走的路,都是你自己选择的。」

我抬头看他,他也低头看我,四目相对,姬珩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痛楚,可一瞬间又恢复如初。

聪明如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明明是一盘死棋,不管怎么落子结果都是输,可人总是倔强不肯服输,没有希望就是拼得满身是血,也要扒开黑暗找到希望。

他长长地叹气,又毫不在意般地勾起势在必得的笑:「日子还长。」

「不长了。」。

姬珩一愣,脸上浮现困惑和怀疑:「你话里有话。」

想起身上的毒和有限的时间,我感到悲凉和无奈,他日子长不长不知道,反正我是没多少时间了,前路一片漆黑,我没把握可以穿破黑暗,笑了笑道:「人有旦夕祸福,未来的事谁也无法预料,谁也保证不了意外什么时候发生。」

姬珩不语,脸上淌着寒意,对于我消极的话很不开心和烦躁:「只要我在,你定会平安。」他想到什么一顿,看着我的眼神多了些别的东西,「望舒,不要轻信他人。」

他才是话里有话,能够窥探一切的目光看得我心慌。

说完,彼此陷入沉默。

他这才想起正事,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气急反笑,表面笑盈盈,眼睛里却盛满愠怒,可还是佯装着从容不迫,姬珩放轻语气,如闲聊般说起,「昨日为何穿着男装偷偷地出府,也不知会我一声。」

「我出去逛了逛,不想那么多人跟着就没告诉你。」

「真是这样?」姬珩显然是不信,见我点头,他低头轻笑出声,整个人透出一股无力感,「难道不是为了方便,去见秦珂?」,虽是疑问可心里却是笃定,他抬头看我,脸上的沉着、冷静一点点地撕裂,嘲弄地笑道,「这样偷偷摸摸,是为了防我吧。」好像在极力地隐忍什么已经忍到极致,闭上眼睛往后倒在椅子里疲惫地叹气。

我小声地说着「不是」,犹豫地伸出手想触碰他,还未碰到,姬珩突然张开眼扑过来,双手抓着我的双肩把我按倒在床上,眼眶红了一圈,笼罩着水气的眼底弥漫着浓浓的哀伤和压印不住的愤怒。

他低头靠近我。

「我生辰时你推辞不会喝酒,可为何与他一起却酩酊大醉,为什么?是因为你心里厌恶我,还是因为你心里有他?秦珂就那样好,让你自身安危不顾也要去见?离你出事才过多久,你知我的担心吗?是不是我如何做,你心底也没我,他什么也不用做,你也心甘情愿入他怀里?方望舒,你的心有多硬,不管我怎么做也捂不热是吗?」

看着歇斯底里的姬珩我吓得不敢动,疯狂地摇头解释:「不不不,那是个意外,我真的不是为了去见他,喝酒也是别人骗我喝的。姬珩,我心里没有他,真的。」

他似乎想到什么气愤的画面,神色一变再变,咬牙切齿道:「最好没有,也不许有!我这人心眼最小,成全的事不会做。」

怕他发疯对秦珂动手我忙不迭地点头撇清关系:「你想什么,我和他只是朋友,我对他没有别的想法。」他好会脑补,我的头好痛!

而姬珩冷笑着不依不饶:「你是无意,那他呢?他什么心思你不明白?」

装模作样的笑再也维持不住,他冷冷地看着我,又凑近我几分,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的程度才停下:「就算是为了他好,你也最好……别再见他。」

见我看着他不说话,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姬珩心里的怒气乱蹿,不安在心里弥漫,这种想抓抓不住的感觉又袭来,他有些压抑不住心里复杂的情绪,可看着眼前人呆呆愣愣的模样,不得不又压抑住怒火。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姬珩平定下来情绪,微微抬起身子哑着嗓子开口:「望舒,答应我,即使你心里没我,也不能有别人。」

目光又变得凌厉和危险,一字一句道:「即使有,我也有手段除掉。」带着邪气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这是警告也是威胁,我害怕地瑟缩,连忙点头:「没,没别人,我答应你。」

是了,姬珩就是姬珩,是骨子里就癫狂的疯子,是害死李真和桃琴以及永都城里无辜百姓的罪魁祸首,他只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刽子手,本质还是和所有屠杀者一样的,我们是站在对立面的敌人。

他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得到想要的回答,收敛情绪微微一笑,又恢复成温温柔柔的谦谦君子模样,摸了摸我脑袋道:「时候尚早,你再睡会儿,晚些我让人送些解酒的汤药来。」

他放开我离开。

见门被关上,一大早心情如坐过山车般跌宕起伏的我反应慢半拍地回过神,惊魂未定地从床坐起来,细想一下,才发觉自己像猴一样被姬珩戏耍了。

说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套我一个承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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