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执地,只想要找她的小乖。
她失散的孩子。
「小乖会勇敢地往前走的。」
我闭了闭眼,轻声唤:「妈妈。」
12、
下山短短一个月,我的人生却好像天翻地覆。
师父带着妈妈的一缕魂魄四海云游,不见踪迹。
我趁着谢应檀到邻省出差,连夜上山去了。
第二天晨起,推开小扣的门扉,我看见了站在门外的谢应檀。
发梢沾满了晨露,肩上还落着片枯叶。
我怔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睫。
「谢少一早造访,所为何事啊?」
他的眼中有些浅淡的笑意,像是融化的春冰。
「我为云观主而来。」
我轻轻「唔」了声:「要不要我把我们道士的婚书给你念一遍?」
谢应檀似笑非笑:「嗯?」
「一纸婚书,上表天庭,下鸣地府,当上奏九霄,诸天祖师见证。」
「若负佳人,便是欺天,欺天之罪,身死道消。」
「佳人负卿,便是有违天意,三界除名,永无轮回。」
谢应檀一挑眉:「你这是婚书还是生死契?」
「你有什么意见?」
我抱臂看他。
他低笑:「我觉得很好。」
(正文完)
季霄寒番外·红尘万丈
1、
季道长平生第一次下山,就跌入万丈红尘不可自拔。
敢情二十年的道都白修了。
那是他和师兄第一次接委托,去江城林家的祖宅看风水。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林家的大女儿怯怯地叫住他。
「季道长,我最近总做噩梦,是不是房间里有鬼呀?」
女孩天生一双温柔含情眼,穿着及膝的白裙,语气柔柔的。
心如止水二十年的季道长,慢慢垂下眼睛,耳根蓦然红了。
……
「季道长,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季道长,你能不能教教我占卜哇?」
「季道长,我可不可以去你们观里找你玩啊?」
季道长季道长季道长。
季霄寒在江城待了三个月,林月小尾巴似的跟了他三个月。
林家长辈却看不上这个清贫的道士,趁着林月给朋友庆生,将这个女儿心属的道士叫到了家中。
「道长见笑,月儿从小娇生惯养,是我和她爸爸一路宠大的,见什么都好奇。」
「说起来——季道长在江城还住得惯吗?准备什么时候回山?」
季霄寒一直盯着林家华贵的檀木地板,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他知道这是最后通牒。
季霄寒本来打算第二天就走,却在那个晚上接到了林月的电话。
「季霄寒……」
电话那头的声音醉醺醺的,季霄寒心中没由头地一颤。
「你在哪里?」
他下意识追问。
……
宿醉醒来,季霄寒头疼欲裂。
窗帘没有拉,浅淡的阳光映照在酒店的大床上。
季霄寒茫然地回想起昨夜,最后的记忆是在给林月挡酒。
一杯又一杯,从来不沾酒的人喝得烂醉如泥。
他下意识动了一下,看见床头柜上放着的纸条。
——「分手吧。」
娟秀的三个字,他知道那是谁留的纸条。
可是。
他默然想着。
他们明明还没有在一起过。
2、
回山之后,他总是心神不宁。
「下了趟山好像把魂儿都丢了。」
师兄们这么打趣他。
九个月后的一天,他突然从早上就开始心慌。
发生了什么?
他茫然地想,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
他下了山,直奔他的老朋友,谢家老爷。
「大概是你走火入魔了。」
谢老爷如此评价。
他低头斟了杯茶,窗外夜雨淅沥,是一个寒冷的冬夜。
「老爷!不好了!」
管家慌慌忙忙地跑进来。
「小少爷捡回来个弃婴,气息微弱,怕是救不活了!」
季霄寒怔然起身,不觉打翻了茶盏。
……
女婴还未睁眼,细细地哭着,像是未足月的小猫崽。
季霄寒直觉这个女婴……或许和他有着某种关联。
他将婴儿脸上干涸的血污擦净,露出那张小脸。
然后心中巨震,一失手,布巾掉落在地上。
那张脸,小小皱皱的,还未长开。
却还是像极了故人,也像极了他。
季霄寒颤着手起了一卦,卜她生死。
十死无生,大凶之卦。
他捂着眼睛,颓然跪在地上,久久没有出声。
3、
小云霁一天天长大了。
也许是早产的缘故,她开口说话格外的晚,大家险些以为她是个哑巴。
小云霁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爸爸和妈妈。
而是一声结结巴巴的「师父」。
然后她转向云微,磕磕巴巴地喊了声「师兄」。
在她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爸爸妈妈的角色,只有师父师兄。
……
谢家那个少爷时不时上山小住,打着清修的名义,实际上是陪小云霁玩。
不知不觉中,她一天天长大了。
终于有一天,小云霁跑到他面前仰头问。
「师父,为什么云微师兄有爸爸妈妈,我没有?」
季霄寒不忍地挪开眼睛,只是揉揉云霁的头,没有说话。
4、
云霁十八岁那年,谢老爷告诉了他一件事。
当年的林家二姐,现在的崔夫人在调查当年那个弃婴的行踪。
她对外宣称,云霁就是她那个丢了的孩子。
季霄寒那个时候只知道林月是难产,并不清楚背后林虹搞的小动作。
云霁十八岁了。
他默然想。
已经十八年了。
他几次欲言又止,都不忍告诉云霁她的身世。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云霁。
季霄寒,他是个懦夫。
让她自己下山走一遭吧。
他闭了闭眼。
她那么聪慧,会知道自己的身世。
「告诉那对夫妇。」
他闭了闭眼睛,「云霁在观里。」
……
「师父,你的房子里有一个游荡的女鬼,好像在找什么人。」
云霁下山后的半个月,季霄寒收到了这条短信。
他心中一震,当年不祥的感觉卷土重来。
还是晚了一步。
他赶到的时候,林月的魂魄已经快要消散了。
不……
他盯着虚弱的神魂,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以为她已经转世投胎去了。
他整整来迟了十八年。
5、
季霄寒竭尽毕生修为,终于护住了林月的一缕残魂。
他开始四海云游,找到送她转世投胎的方法。
那一缕残魂像是一缕烟气,柔弱得风一吹就要散去。
却固执地徘徊在他的袖中。
就像那人的灵魂固执地在他江城的居所,徘徊了十八年。
暮色渐起,山中浓雾茫茫。
季霄寒安静地坐在悬崖边,看见了躲在林梢的月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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