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他都在公司门口堵我。
每天早上一捧开得娇艳欲滴的红玫瑰送到公司,连带着还有一份精心制作的爱心便当。
他这样说:
「颜颜,便当是我做的,我特意为你学的。」
「玫瑰喜欢吗?红玫瑰最衬你。」
「沈颜,我错了,原谅我。」
迟到的体贴,就像过期的止疼药,只能干看着,无法缓解任何疼痛。
冬至那天晚上,我抱着花花窝在沙发,他的消息再次响起:
「颜颜,给你的礼物看了吗?就在上次给你的袋子里,你肯定没看。」
换做从前,我一定惊喜地问他是什么礼物,可现在,我不在意了。
送或不送,都再没任何意义。
四十分钟后,我再次收到了白禹的信息:
「沈颜,你从前受的苦,我都愿意来一遍,你尽情的虐我,只要你开心。」
「我可笑之极,直至今日才发现自己离不开你。」
我没有欲擒故纵,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再和白禹有任何关系。
接到方雪的电话是在两个小时后。
她语气冷淡:「沈颜,如果不想白禹醉死在夜色,就赶紧过来。」
「夜色」是一家酒吧的名字,大学的时候我和白禹他们,去玩过几次。
方雪在那,他怎么会醉死?他不是应该开心死吗?
我没理会。
我准备睡觉时,急促的电话铃声划破寂静的夜,方雪清澈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话语中有一些焦急:
「沈颜,你过来看看白禹吧,他被送进抢救室了。」
12
心口有些疼。
我拿起包出了门。
我不希望他出事。
到了医院,方雪和他的几个朋友一同守在门外。
见我到了,方雪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有十分幽怨,她径直走到我面前,平静地开口:
「沈颜,你赢了,白禹终于厌弃我了。」
我垂眸,不打算接她的话:「他怎么了?」
「他一直在喝酒,胖子他们通知我的时候,他已经有些醉了,我劝他,他骂我。」
「他说是我,你才离开他,你才生气。」
「他让我滚,永远别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其实,你知道吗?你们搬家那天前一天晚上,他就让我滚,别再来烦他。」
「可是沈颜,我不甘心,曾经他也那么爱我。」
「听到我一个人回来,他不放心,抛下车祸的你也要来接我,我以为,这局我一定稳赢。」
「可是你却逆风翻盘了。」
她挤出一个苦笑,笑里有甜,也掺杂了几分痛苦,她继续诉说着:
「他说,他要试试你受的苦。」
「趁我们不注意,他独自跑到了街上。」
「我看到他时,他满脸是血,他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颜颜,当时也这么痛。」
说完方雪捂着脸蹲在了地上,泪水从她的指缝间不断溢出,流进了袖口内。
心好似被怪物不停啃食,只剩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
13
再次看到的白禹的消息,是在圣诞节前夕,我在公司加班,窗外雪花飘扬,他的头像闪烁:
「沈颜,收拾东西,我来接你回家。」
这算什么?白禹,人心是会冷的,到什么时候你才会懂?
我没回复。
紧接着他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我犹豫再三,滑到了接听键,他的声音依旧清润,只是嗓音有些低:
「收拾好东西,我一会儿就到。」
「白禹,要我说多少遍,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没接这句话,自顾自的说着:
「我知道你没和他在一起,也知道你现在住哪里,好了,沈颜,别闹了,跟我回家。」
多讽刺啊,这么多年,我决定走了,你却开始不舍。
我拒绝了他,在他没有再次开口之前挂断了电话。
我下楼时,他穿着我们在一起第一年时我给他买的黑色大衣站在雪中,俊朗的轮廓一半隐在朦胧的路灯下,只留下让人遐想的侧脸,夹在修长指尖的烟头明明灭灭。
像极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他见我出来,忙掐灭了烟头,大步走向我,眸光里闪烁着温柔:
「问了你同事,知道你还在加班,就过来接你。」
「谢谢。」我朝他道谢,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合上了微张的唇。
我越过他,径直向前走。
他拉住我:「天黑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带着笑意看向他:「不必了,夜还不算太晚,还有车。」
他的声音突然大了几分:「颜颜,方雪已经走了,我以后都不会再联系她了。」
「跟我回家吧。」
我身体一僵,转过身,看着他的眼,一字一句道:
「一开始,放在你面前的是一杯滚烫的热水,你嫌烫,好,放凉一点,你还是嫌烫,那就再放凉一些,水凉了,你又觉得这杯凉开水索然无味,你亲手倒掉了它,后来,你发现饮料太过甜腻,想喝水了。」
「可原来那杯水已经被你倒掉了,再接多少杯,都不是最初的那一杯。」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白禹。」
他垂眸,抓住我手臂的手还是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半晌,他再次开口
「颜颜,要我怎样做,你才能原谅我?」
我深抽一口气,如果要做个了断,那就今天吧。
「白禹,我没法原谅你,永远都没法原谅。」
「那些被你冷落的瞬间像针一样密密麻麻戳在我的心口上,我一看到你或者想到你就锥心刺骨的痛。」
再次提起那些委屈,就像亲手撕开了那些正在愈合的伤口,窒息的痛感铺天盖地的涌来。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看着他那双有些无辜的眼:
「这样的痛从你遇见方雪那一刻就开始了你知道吗?以前我想,你一定能看到我,我可以治愈你,可是那个寒冷的秋夜,你还是坚定的选择了方雪不是么?」
「白禹!我出了车祸!是车祸!是有可能没命的!在我的命和方雪之间你还是选择了她!这是你自己选的!」
我开始有些歇斯底里,嗓音有些颤抖,眼眶酸得厉害,泪水不受控的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滴落,悄无声息地融进了那一片银白。
他蹙眉,眼底猩红一片,抬眸看我的眸光中尽是悔恨,缓缓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是我错了,颜颜,对不起。」
「是我没看清自己的心,你走了,我才发现,离不开的人,是我,你原谅我好不好?」
呵呵,人走了你知道珍惜了?可是,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当最终亲耳听到他说离不开我时,我的心竟毫无波澜。
过去十年,无论哪一天他白禹对我说出这些话,我可能都会开心的跳起来,可偏偏,是在这花落人心散尽的时刻。
雪花落满了他乌黑柔软的发,我伸手轻轻触碰了他的发丝,捻起一片雪花,落在掌心的雪迅速融化。
他看向我,眼中是无尽深情,我抿了抿唇,轻声道:
「雪满头,共白首,就当我们,已经白头偕老,白禹,我就陪你就到这里。」
他紧紧抓住我的手腕,嗓音哽咽:「沈颜,别走……」
我用力扯开他的手,转身走向大雪中。
我整个青春的爱不得和意难平,尽数随着这场大雪飘飘洒洒落下,将会伴着明早的第一缕阳光消融于这世间。
走进黑暗,我回头看,白禹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肆意飘扬的雪花。我冲着路灯下的一片银白,大喊:「白禹!我不爱你了!」
14
其实,白禹死在了那个冬至,他没能活到圣诞节。
一切,是我的臆想。
若我早悟兰因,或许我们,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没有开始,也就永远不会结束。
爱他的感觉,我还是偶尔能够想起,我问自己,如果白禹没死,还愿意和他在一起吗?
不,不愿意。
后来,我找到了他所说的礼物。
是一个精致的钻戒,上面还有一张卡片
「沈颜,嫁给我。」
我将戒指连同那个袋子扔进了柜子,拿了一把大锁锁住了,也锁住了我整个青春。
后来,白禹在我心中,只是一个老友,一个关系好的老友。
我爱他,也不再爱他。
有些伤害,永远都不会被原谅。
顾川走过来,给我披上了一件披风,他看向窗外飘落的大雪,柔声道:
「明天去看看他吧,两年了,他应该,会很高兴。」
我握住顾川的手,笑着应他:「谢谢,顾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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