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修剑最忌讳情字》
10、
我看着眼前灰蓝的火焰人影缠绕在身边,竟没有一丝恐惧。
「金意浓」直勾勾的停在我眼前的苍蓝色的脸,火焰跃动下,只能感受到极强的阴冷感和烧伤感。
对于眼前这个情况我并不惊诧。
在金意浓出来杀伐果决连灭三人,走前还要带走系统的意识,却不动我分毫时,我就有所准备了。
虽然清楚具体情况充满变数与转折,我或许无法承受,但是我也只能无奈的接受,
生活不就是接受最坏的情况,然后在里面钻出一条生路来吗?
就像当初系统给我抓过来扔进这个世界,不由分的让我做任务一样。
我无法改变,便只好在可行的路里做到最好,跋涉一路。
可惜,我明明即将见到光明,黑暗又笼罩了过来。
承诺能救活弟弟的系统被原主不知道弄到哪里去。
决定下继续攻略晏慎只是顺势而为。
不仅是为了走投无路只好继续最初的攻略任务救弟弟,更是为了稍微一想便可得知的事:金意浓一直潜伏,不可能不想要晏慎身上必然存在的那股气息。
而那股气息,我每次都是在攻略完成后才能感受到。
在晏慎剖析自己之时,我便明白了,我与系统一直头痛的晏慎,或许不必非要等到飞升才能攻略完成。
我被晏慎迷惑了。
我曾经以为他想要的金意浓必须飞升,能够长生不死永伴身侧的她才能拥有准入资格。
可是,他的剖析让我深刻明白,他心中金意浓已经是最重要的了,只不过她尚未达到他彻底认可拥有的实力罢了。
那么,彻底的离开他,从天地中消失,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时,他就会明白,执着于金意浓飞升已经没可能。
在这个条件消失后,一切附加在金意浓身上的期待与要求便不再有意义。
金意浓便彻底只是单纯的金意浓。
是即便只有凡人之躯,也是他最看重的金意浓。
其实真正重要的,本来就是金意浓这个人。
所以,在我离开也是后不远,我便对着心中说:「现在,请按照假死,抹去我的一切痕迹。待我如同死去后,便可静候成功。」
我不知道当时金意浓与系统之间的争斗到底那个占上风,但是我清楚,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都会帮我。
因为他们都想要晏慎身上的东西。
现在看来,肯定是还能出现的金意浓尚为胜者。
她在默然之中,按照我的想法做了一切。
我感受着晏慎疯了一般的神识探寻,却根本无法探查到我。
晏慎显然一时无法接受现实,还需要一段时间疯狂。
可此刻我的心,却并不畅快。
五味杂陈时,我看着眼前极近的金意浓,如贴脸恶鬼一样直勾勾的盯着我。
她没有表情的灰蓝色的脸灰败死寂,像个诡异的雕塑,并不如刚刚那般随性强大。
若是有人能看见我们,便可以见到两个脸一模一样,但是气质截然不同的人贴面相对,如同鬼魅。
斟酌再三,我还是打破平静,询问了我迫切想知道的事:「你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的弟弟……还有没有救?」
我忐忑的等待金意浓宣判。
金意浓听到我说话后没有急切回复,只深灰蓝的眼珠动了动,显示她是有意识的。
半晌,毫无波动的她才缓慢的说:「我,给你看个故事。」
说罢,她猛然冲我而来。
我下意识的想躲,可是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没有我躲的余地。
于是,我感受到金意浓进入我的脑子。
我终于真正的共享了原主金意浓所有的记忆,明白了这一切。
那是一场,极为痛苦折磨的人生旅程。
像是全世界都在为她定制苦难,等着她入网承受折磨。
最开始的依旧是凡间拜师,入门修习,爱上晏慎,在揽月峰与他相依为命。
在玫樱上山之前,是金意浓人生中唯一一段快乐的时光。
但是她并似我一般,在与玫樱敌对的路上一路畅通。
金意浓自与玫樱敌对后,便没有一次不是以伤痛为结局。
在我这里吃不开的玫樱是那么的所向披靡,像是有某种魔力一般。
从下药开始,金意浓就诸多不顺。
玉和更喜欢玫樱,自然对金意浓看不过眼。
他在得知金意浓对晏慎下药后,亲自前往揽月峰品茗对弈,顺带劝说晏慎严查狠罚。
晏慎冷眼看着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虽没有接受建议加重处罚,但还是被某个点说动。
为了金意浓好,便不应对她过度纵容溺爱。
于是本就在山崖下忍着罡风接筋脉的金意浓直接被告知,不反省透彻不得回揽月峰。
被废筋脉后金意浓一直在努力修炼,可仿佛被某种力量压制一般,无论如何都没法晋级化神。
再加上无法回家的禁令,使她心神憔悴。
连锁反应下,修真界大比中与妖王珩然、魔尊季酒交恶后没能做到碾压二人,而是被算计的第一轮惨败。
玫樱被季酒、珩然贡献的分数,拱到了第一。
二人将所有人打败,在最后一局时,当着在场所有修士虔诚臣服,以大比桂冠为玫樱荣耀加冕。
玫樱成为千万年来第一位以筑基修为登顶大比的修士,震惊整个修真界。
因为帮忙十分顺利,所以季酒珩然并未在修真界暴露二人身份,悄然离开。
事了拂衣去,留下身后名。
而金意浓,即使晏慎对于她的失利并不在意,面对丢失的荣誉也不会善罢甘休。
她找不到季酒、珩然,便对玫樱出手。
金意浓不想在仙门内杀人,便设计陷害玫樱通敌,与妖魔狼狈为奸。
晏慎无条件信任她,当即冷酷的决定逐玫樱出师门。
因为算是歪打正着,所以玫樱心虚,只委屈哭泣着接受了晏慎的绝情,没有申辩。
金意浓不知晓内情,只知道自己准备的证据是伪造的假证,若不斩草除根,假以时日事情暴露玫樱定会被迎回仙门。
她受不受处罚不重要,玫樱永远不能回仙门才重要。
于是她向晏慎撒谎,称十分惭愧想要下山历练成长,实际上是截杀玫樱。
可玫樱身后的那俩人,并不是真的只是大比中的实力。
所以意图截杀的金意浓,就是羊入虎口。
她被季酒抓住了。
季酒为了讨好被他接到魔界的玫樱,放了万魔撕咬金意浓。
金意浓在折磨中发现的玫樱秘密,明白了玫樱其实是真的与妖魔有牵连,甚至还直接是魔尊级别。
于是她凭着信念吊着一口气,满心想着逃回仙门禀告事情真相,请晏慎亲自出面清叛。
可是,在她终于逃出生天后,却极其不幸的被妖王珩然逮住了。
珩然不似季酒偷偷摸摸,他直接当着玫樱的面把金意浓扔进了妖族行极刑的蛇窟里。
这座蛇窟,埋藏着无数生命,包括前不久他刚刚平叛的亲姐姐。
金意浓修为高,那时已是百岁化神,只要修为不碎就不会死。
他们这些人也不准备让她死,都心照不宣的想要让她活着承受折磨「赎罪」。
金意浓只求着不要进蛇窟,可是玫樱只是哭着说,你不要求我,当初我也求过你不要伤害我不要赶我下山,可是你没有放过我……
妖王也跟着抛开的玫樱去安慰,一个眼神过去,妖族亲卫便没有半点手软的,将残破如秋叶的金意浓进了蛇窟。
就在金意浓绝望的一刻,妖王将她提了出来,对她施了控魂术。
原来是晏慎来了。
金意浓心神震荡,很轻易地被操控了。
她看着晏慎前来,僵硬的寒暄着。
她恐惧的听着自己的身体在平静地说,在历练中,与再次幻化的珩然成了好朋友。
她绝望的期盼,期盼晏慎发现不对带她回去。
可原来晏慎并不是来找她的,他只是来找玫樱的。
蓬莱仙门已经查证了,金意浓是制作了假证诬告陷害,欺骗了晏慎赶玫樱下了山。
是他错了。
他第一次亲自前来接回一个人,那个人是玫樱。
玫樱只是眼眶红红的听着深受感动,并没有说多余的话。
晏慎在带着玫樱回去之前,看着被控制的金意浓,皱着眉问了句:「金意浓,这些日子的历练,可还好?」
金意浓的身体,轻笑一下点点头,可金意浓的灵魂却在摇着头。
晏慎没意识到不对,说了他们这辈子最后的一段对话,放逐了她。
晏慎对她说:「金意浓,挣脱执念,是你在我这里学的最后一课。执念于你而言,是晏安鸩毒,趁你此时尚未泥足深陷,理应及时抽身止损,图谋更高。我不愿害你,日后,你自去谋求你自己的登天路,我会在终点等你。」
说罢,他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金意浓此时已经处在崩溃边缘。
但晏慎在这时,抛弃了她。
事后,季酒、珩然都幸灾乐祸的没有杀她,任由她在牢里自我沉浮。
金意浓产生了极为深重的阴影。
堕入绝望的地狱后,再没有人能认出来这是当时风华绝代、骄傲妩媚的揽月峰大师姐,金意浓。
珩然和季酒看她这样,饶有兴致的将她扔去了蓬莱仙门下,想看看如果此时蓬莱仙门的人发现她会怎样。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金意浓居然会还有逃离想法。
金意浓逃去了凡间界。
这是她最后能躲开这些恶鬼的地方。
她无法忍受这样地狱一般的世界。
可她也不想死!
没有人想死,蝼蚁尚且偷生。
所以她在季酒、珩然大意之时逃了,逃往了凡间界。
她是那么的想回家,是自打她跌落地狱后第一次如此怀念亲人温暖柔软的怀抱。
便是疯魔后意识不清晰的她也知道,蓬莱仙门会不会接纳她不一定,但是金家一定会。
可是她不敢贸然回去。
季酒、珩然等着看热闹,死盯着她。
金家虽然在凡间界富甲一方,但都只是一些凡人而已。
妖王魔尊这些人一个头发丝都能压塌她们金府将所有人压死,她不敢。
她自从被晏慎领走修仙后,便已经舍断尘缘了,没道理给人家带去灾祸。
所以她认了输。
为了躲避魔尊和妖王,她自封神识、容貌、修为、气息,所有金意浓的一切。
回不去家,便落在家的附近,也好过在此孤零零的清醒忍受令人绝望的无尽折磨。
修真界一直有个人尽皆知的事。
任何修真界的人,只要愿意彻底舍弃修真界的全部,前往凡间界,便是妖王魔尊或是晏慎等任何强大的人在他眼前搜索,也不会认出他来。
除非是天老爷亲自来指认。
可明明万无一失的事,却依旧不知为何,被妖魔发现了踪迹。
季酒和珩然发现了更有趣的游戏。
人间帝王也爱玫樱。
甚至季酒、珩然和人间帝王东方容,因为玫樱的关系,都互相认识。
所以金意浓落入凡尘后,珩然把已经改变容貌的金意浓变回原来的脸,剔去筋脉。
东方容在季酒、珩然的授意下,将痴儿一般的金意浓捡了回来。
不知世事的金意浓像是雏鸟信任着鸟妈妈一样,信任东方容,任他摆布。
最终,东方容利用她的信任,把她训练成了猖奴,扔到了欢楼里。
金意浓是按照记忆落在了金家所在的永城。
百年过后,金家仍旧是永城富商,虽然人早就换了两三代,她这个唯一一个被仙人亲自收走做徒弟的金家家主画像早就进了金家祠堂受祭拜敬仰。
自然,也会有做生意来欢楼里应酬的金家人。
而这命运般的某天,一位金家人也想来见识一下,那位名声响亮的浓浓美人究竟何等美貌风采。
当他看到金意浓的脸时,瞬间便与祠堂家主画像中那位收做仙人的女家主重合起来。
按辈分他应该叫老姑奶奶的金家仙人,脸在这位名动四方的妓女脸上时,他是不敢置信的。
但当他想起,那位老姑奶奶名字中确实也带有浓字时,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彼时,和他一起来的几位商人已经开始了猥琐的行径。
在商界一直随和圆滑的他,第一次舍弃了一笔大买卖,把这些人都赶了出去。
哪怕不是,他也受不了他家祠堂里的神仙人物被如此欺辱。
他将门紧紧关上,看着面容惊惧害怕却难掩艳色贵气的金意浓:「你……是谁?」
可是明明贵气十足的脸,却是长久被毒打、欺辱、教训形成的怯弱与战兢的表情。
浓浓害怕又疑惑的回:「回大人的话,奴家花名浓浓……」
金雩粲略微焦躁的追问「你本名,你知道吗?」
她看起来更害怕了「我……我不知道,哥哥告诉我我叫浓浓……」
浓浓看着眼前神色复杂的男人。
虽然他的行为怪异,可并不像其他人那样上来就欺负她,所以她觉得他很亲近。
他是除了哥哥外,最觉得亲切的人了。
浓浓不忍看他疑惑,心底潜藏着的本能和想要打破长久镇压的破釜沉舟呼啸欲出。
她顿了顿,说:「哥哥和朋友谈论时对着我叫过『金意浓』,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在叫我……后来哥哥都是直接叫我浓浓的……」
金雩粲震惊的失手打碎茶壶:「什么?!你真的是……?!」
浓浓颤抖着,害怕被人发现不对劲:「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叫我……他们就出现过一次。」
金雩粲察觉不对劲。
这位金家神仙,绝对是出事了。
那位她嘴里的哥哥,能眼看着她现在深陷青楼而不作为,本身便很可疑。
还有那个说是十分厉害的仙门,也没有来救走她。
他不能看着自己老姑奶奶被这样欺辱,他想带金意浓走。
可是他没有深想,几个能把他们供奉的仙人害到如此地步的人会给金家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金家被东方容注意到了。
金雩粲还没来得及带金意浓回去,便被东方容寻了个由头满门抄斩,绑上了行刑台。
算金雩粲在内,全家上下一百六十六人,连婴儿都没放过,只要粘上一点血缘的,全被杀了。
那天,金意浓被皇帝亲自拎着去看了行刑场面。
她亲眼看这哭声震天血流成河,连呼吸都停驻。
金意浓不敢呼吸,看着金雩粲特意被列在她眼前,看着他的头滚落在脚边,看着鲜红的血染透纯白的雪,死不瞑目。
金意浓看着一颗颗人头落地,再次陷入痴狂的状态,还没来得及把眼泪和恐惧擦干,便被东方容拖进了「训导室」,当天也见了血。
终于,在她多日血流不止后,触动了死亡禁制,觉醒了。
痛苦的记忆随着神魂复苏如约而至,跗骨难消,她被折腾的十分脆弱的身体难以承受。
她想要复仇,可是她的修为已经没了。
她在最开始落凡时就被魔尊剥没了筋脉,余生都只能是这样残破的身体。
在一个风雪交加,孤灯映照下的夜晚,她打翻了那一盏昏暗瘦弱的火灯,点燃了一切,烧净了罪恶。
她终于快要解脱了,从这处处针对她一样的世界。
床帘开始燃起大火,浓烟与高温让金意浓逐渐无法呼吸。
当火舌舔到她的皮肉上时,金意浓舒服的喟叹了一声,突然觉得皮肉灼烧的感觉是如此轻松。
她短暂的感觉到舒服,像是回归了本源。
烤肉迸发出来的焦香味让饿了许久的她有些舔嘴唇,疼痛感甚至都比不过被万魔撕扯,只让她更加清醒。
可金意浓却死死的皱起了眉。
想她天生绝顶天赋,幼时拜入晏慎门下,百岁便成元婴尊者,仙门天骄大师姐众星捧月,最后落得个师傅抛弃,筋脉被剥,低如草芥,灵魂堕入地狱的结局。
她居然逃脱不了,报复不了?!
想她前半生张扬桀骜,何时有如此低沉过?!
她明白自己已经如了这个世界的愿,被折磨毁灭了。
但是她却再次迸发出极为强烈的恨意。
她恨不得将一切曾经欺辱过她的人全部十倍、百倍的报复回去!
她绝不应该低头!
金意浓不甘的睁着眼睛,想要爬起来,哪怕彻底失去力气,也在继续挣扎。
可她肉体的呼吸已经慢慢消失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这么含恨而终之时,她居然没死透。
她的意识并没有消散,而是清醒的灵魂飘浮着,离开了身体。
她第一次知道,居然真的有纯粹灵魂状态的存在。
毕竟哪怕是晏慎的师尊通天彻地之能,也是身陨之后灵魂立刻消散的。
她毫无留恋的看了一眼自己被燃烧的噼啪作响冒油焦香的尸体,便飘走了。
隐约中,她已知晓,她即将面临什么。
似乎有一种力量在聚集,绞杀她的灵魂,就像活着时接连不断的不幸绞杀她的精神一样。
她知道,这力量便是推她一步一步入地狱的手。
她飘荡着,下意识的跑到一个破败的府邸——金府。
她呆滞的飘进了那个冥冥中召唤自己的祠堂。
里面存着百年前她离家前画的画像,被乱刀砍得稀碎,祠堂里的牌位很多被砸碎,而且能看见当年被捕去时反抗留下的血迹。
满门抄斩!
而那力量也不准备放过她!
一切对她的布局都在等待着这一刻,它怎能前功尽弃。
可是金意浓想着这一辈子经历的所有事,越来越憎恨,极度的恨意令她恨不得毁掉所有目之所及的一切。
将曾经送她进地狱的人,挨个也送进地狱尝尝滋味!
「你想灭了我?
那么就看着,到最后,是谁死。」
一瞬间,极为磅礴的无形力量爆炸开来。
力量也从金家破败的祠堂里荡出,闹得周围人心惶惶。
远处赶来的晏慎也察觉到了灵魂的气息想要靠近,他闪身进去时,只闻到了残留下来金意浓的气息。
他急切地想要找金意浓,却找不到她究竟去了哪里。
按理来说,她肯定是要复仇的,最首当其冲的应该是城中欺辱过她的那些人。
他先行帮她杀灭城中所有欺辱过她的人,却一连等了多天也没有动静。
直到无尽的灰蓝色火焰自金家地下涌上来,像是碰到了最易燃的燃料一样,不管不顾的燃烧开来。
地狱,开始吞噬世界。
*
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从哪一天开始,修真界和凡间界没了鬼的存在。
似乎从一开始,大家就默认,哪怕是有通天彻地之能,只要没飞升,死后便是灵魂瞬间消散。
没有人有例外。
但灵魂意味着永生的基础,所以千万年来很多人都对灵魂到底如何消失的十分感兴趣。
修真界一些人曾为了研究这个现象制造过非常残忍的血案。
杀了那么多人,依旧没人能准确知晓,灵魂究竟是为何会在转瞬之间消失无踪。
只有人传说,是鬼界之源的地狱之火在人死的一瞬间到来,将灵魂瞬间烧为灰烬。
还有人传说,拥有纯粹渴望的活人,如果愿意以自身灵魂为地狱之火的燃料焚烧,将受到地狱之火的召唤。
地狱之火燃烧之时,一切力量都将属于所求之人,由其支配,代价是每一寸灵魂与血肉都将作为地狱之火的燃料。
可没人见过地狱之火究竟长什么样。
因为在地狱之火燃烧灵魂的那一瞬,连火光都不会有,灵魂便已被燃烬。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切就会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而金意浓,她的灵魂竟没有立时消逝。
她感受到,那股意图绞杀她的强大力量要亲自动手灭她灵魂了。
那力量似乎急了,不管不顾的想要赶在地狱之火灼烧她之前杀掉她。
可此时,她本能的感召了地狱之火。
在鬼界之源地狱之火与绞杀力量交织之下,世界的本貌终于显现在她眼前,彻底唤醒了一直以来被人掩盖起来的记忆。
天地自初始事一片混沌,是生命激活了这鸡蛋一样的世界。
而随着生命的蓬勃,反哺了世界,世界也诞生了生命。
生命孕育出世界之灵,双生共存,无形无体。
一者即为金意浓,另一者为系统。
他们够不上「天道」的格,只算得上两只极为强大的精怪。
可是他们却被众生影响,也能影响众生。
系统喜欢操控影响众生,看着众生如沙盘上的士兵,各族如羊圈中乖巧的羔羊,每个人都像是听话的傀儡。
这给了接触众生较多的系统一种,自己身为天的错觉。
但是金意浓分走了它拥有的力量,本应十分的力,有时此消彼长,可能四分,可能六分。
大部分时间它只得五分。
使它饲养羔羊、排演戏折都不能尽兴。
且它实在无法忍受,同为世界之灵的金意浓居然傲慢的看不起它,觉得他想做『天』是痴心妄想。
它还看不起金意浓呢!
天赋予它们意识不就是让它们成为天吗?
可金意浓偏偏是一个只喜欢装死,产没产生意识都没差的家伙。
是个占着力量装死的废物!
一向被负面影响较多的系统,动了抢走金意浓的力量,杀死她,独为天道的念头。
灭杀世界之灵,有两个方法,一是毁灭世界,其灵自然消散。
系统只想灭了金意浓,独为天道。
毁灭世界也是毁灭自己,它自然不会这样干。
所以它用了第二个办法,使之自毁其身,再灭其魂。
它与金意浓近乎相同,又自诩为天。
灭天之法,也能灭它,所以必不可能假手于人。
它亲自布下天罗地网,第一次有战略目的的操控全局。
金意浓投胎之前无身无形,不可自杀。
于是它便把她诱进能承载世界之灵的凤凰身体,还专门选了象征着灾厄不幸的玄凤,将其投入到世界之中。
作为一个掌控者,系统向来热衷于排演戏折子。
如今,它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为金意浓准备了悲惨配角体验大礼包。
以玫樱为工具中心,将大部分力量分置到仙、妖、魔、人等能承受它力量的至尊之人的身上,暗中操纵。
它肆无忌惮的伤害失去记忆的金意浓,让她经历世间极度的苦厄,直到自己选择结束生命、毁灭身体。
可系统还是在金意浓自焚之前多次气急败坏。
首当其冲的就是金意浓的坚韧,简直像只打不死的小强。
还有就是分置过多力量以至于强大不太受控制的晏慎。
这二人都令它头痛不已。
直到最后,它拼了命的侮辱金意浓,才让她有了自尽念头。
系统赶紧抓住机会加速了她肉体的死亡。
它得意着,它可真是一个极具才华的作家啊!
如果它不是「天」,想必它也会是一个伟大的文学家。
它隔断了可能会引动世界之灵意识的鬼界之源地火,准备亲自绞杀其魂。
但它没想到的是,金意浓,一个历经苦厄丧失全部希望的人,竟然在最后又爆发了极为强烈的恨意。
金意浓不愧是曾与它共生的另一灵,它的潜意识顽强的召来了地狱之火。
在金意浓被地狱之火裹满如同战衣时,它就知道完了。
玩脱了。
它想要与金意浓抢夺地狱之火的控制权,但是它根本受不住那恐怖的灼烧。
它从未像金意浓一样,遭受种种苦厄,以至于有忍住燃烧感的忍耐力。
金意浓作为世界之灵,地狱之火烧不没她的灵魂。
她像是地狱之火最适配的永恒的燃料一般,可以让每一寸灵魂燃过之后重生。
永为燃料,地狱之火的力量也将永恒属于她。
她彻底驯服了地狱之火。
地狱之火是鬼界圣火,储存着浩瀚如海的死亡灵魂。
金意浓不仅可以用地狱之火消灭灵魂,还可以操控它吞噬过的灵魂。
于是她用火重铸血肉,重现世间。
她的归来,就是一场浩劫。
十倍、百倍、千倍奉还。
系统没有坐以待毙。
现下最隐秘的灭天之法已经完成了,它只需要控制它能控制的人杀死金意浓,就可以彻底获得所有力量。
金意浓,成了天下共敌,妖魔与修士第一次联合起来要消灭她。
她被称为,鬼女。
可系统能控制世人,金意浓亦能。
只是从前她厌恶控制他人的感觉,从未使用过。
如今,她亦开始了与系统的博弈。
系统投鼠忌器的事,她下手没有一丁点的留手。
一个想在牌桌上出老千,另一个却只想掀翻牌桌。
本就实力相当,有顾忌的,总不比不顾一切的人有优势。
系统节节败退。
她并不单纯抢夺系统的力量。
而是将这些折磨她的系统爪牙被挨个敲碎,接连不断毁灭世界重要存在。
她捉来玫樱,将她所受过的所有痛苦一一施加,最终抽出她的灵魂,同她一起,每日被地狱之火燃烧。
玉和被她以地狱之火折磨入魔,成为蓬莱仙门的败类。
被蓬莱仙门亲手清理门户,晏慎动的手。
季酒被她打成魔气碎片,扔进了他豢养魔奴的魔池。
他成为富含力量的美食,日日填饱那些贪婪无智的奴隶餐腹,永远碎裂被咀嚼。
珩然作为王蛇,被她斩成碎块,扔进蛇窟。
他身为妖族食物链顶端,最讨厌的就是无智识且肮脏的虫子。
所以金意浓把所有的蛇全部烧死,让温释缘寻来各种喜欢钻来钻去的毒虫大批量扔进去。
把蛇窟改造成虫窟。
东方容则被她撵出了皇宫。
她没杀东方容全家和后宫嫔妃,而且把他们扔到乞丐聚集的街角,让他的亲人、女人,亲眼看着这些乞丐每天如何靠伤害东方容获取地位。
系统的力量,也在这些打击之后迅速萎缩。
它开始着急。
它想不明白,明明马上就要大获全胜的事,为什么逐渐偏离预期轨道?
但金意浓的报复不仅于此。
她解除大部分控制,以永生不灭和权力为铒,引得各界自相残杀。
她还爱抢夺各界至宝,将夺来的属于系统的精神附着其上,然后用最残忍的手段毁坏。
每毁一点,系统就受折磨一次,她与系统就弱一点。
用变相同归于尽的方式,来一点一点,慢慢的杀死世界之灵。
她并不着急彻底毁灭一切。
在烧毁蓬莱仙门的时候,她曾一脸淡然的让温释缘去把所有门人全部请出来。
若不出来,烧死不管;若有抵抗,全部变为她的傀儡。
她当着包括晏慎在内所有门人的面,将修真界灵力最丰厚、灵脉最深广的地界,夷为平地烧成灰烬,彻底毁灭。
晏慎抱剑而立,看着胡作非为的金意浓,并不言语。
他沉默的观望,令蓬莱仙门之人大为愤怒。
他们想起,眼前修为高深的晏慎真人就是鬼女亲爱的师尊,自鬼女为祸四方伊始,他就没站在修真界一方,只纵容着徒弟为祸四方,助纣为虐。
但再怎么说,晏慎依旧是修真界中最有希望制止金意浓的人。
只要晏慎没有彻底如温释缘般明确支持鬼女,他们就不敢真正惹怒晏慎。
于是,满心憎恶的人只好痛骂温释缘。
所有人都在痛骂温释缘,认鬼为主,甘当走狗。
可是他完全不以为意,反倒是畅快的跟随金意浓,做她最忠诚的头号鹰犬,为毁灭事业鞠躬尽瘁添砖加瓦。
金意浓饶有兴致的看着温释缘的样子,想起了他第一次被她记住的时刻。
那时她正是不稳定的时期,疯了一样的四处报复,终于被天下得知,那个消失已久的蓬莱仙门金意浓居然成了恶鬼。
唯有温释缘,弯着一双时风眼,身着一身白金绸缎长衫,像是名流公子,施施然投敌。
抢在她之前毁了梁国皇宫,作为投名状,讨好于她。
所有人都不理解,温释缘作为修真界最闪耀的名门新星,为何如此。
可是只有他知道,他为什么。
她曾救他于水火,所有成就也是为了追随她的脚步。
看到她在大比中被算计,想要为她报仇,却无力惨败于玫樱。
好不容易入仙门追寻她,却被告知她下了山,讯息全无。
再次得知她消息时,金意浓已经是如同地狱化身一般的鬼女了。
他不知道,她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
他只知道,她的仇人,就是他的。
可不知算不算悲哀,金意浓根本不记得他。
他所有情意、追寻都未被她看进眼里。
她只以为他也是想来这寻求权力或者实力的野心家,还差点心情不好扔一把火。
还是最后修真界打扰她,她才放了他一马,收他做手下,恶心那些人。
只是,金意浓没想到温释缘会这么好用。
简直是如臂使指,想她之所想,忧她之所忧,从一众狗腿子里脱颖而出。
她想毁妖界祭坛,他就把妄图藏起祭坛的妖族策反,拱手送上一族至宝。
她想打碎魔界之门,他就把誓死抵抗的魔族制成傀儡,欢呼着看她碎门,还把季酒的神识带了过来让他亲眼看着这痛苦的一切。
那一次,她过于畅快,大赏了温释缘。
无尽的财宝与美人,甚至还把最重要的地狱之火赠与他一息,让他也能使用地狱之火。
还有第一护法的名头,向修真界宣告了他是鬼女的头号鹰犬、心腹爱将。
金意浓看着与她的势力格格不入却异常和谐的贵公子,十分满意。
这么好的属下,委实不该亏待,待遇要提上去。
不是想要权力嘛,她的给予的权力是世界上最不被限制的。
只不过令她疑惑的是,得了这么大的权势,温释缘并不如她想的那般开心。
金意浓在等待蓬莱仙门燃烧殆尽的时候发着呆,她百无聊赖地问温释缘:「你想要什么,本尊心情好,只要今天这地毁了,本尊都依你。」
温释缘没有权势唾手可得的狂喜,只是反问了一句:「您的心情有多好?」
金意浓当然只是随口一说,她早就不会开心了。
于是她敷衍死寂的回:「很好。」
温释缘忍俊不禁,将本来血腥压抑的氛围冲散很多。
在熊熊燃烧地狱之火的不灭灵魂军前,他温润开朗的笑了出来:「那我今日让您心情更好一点。」
于是,他直接率领大军将蓬莱仙门掘地三尺,挖出了蓬莱仙门无法转移,只好藏在最深处的镇门之宝,灵脉之源。
金意浓不解的看着温释缘为恶势力鞠躬尽瘁的样子,实在是想不通他究竟是为什么的。
不为钱,不为权,不为力量,不为长生,那是为什么?
难道是为她?!
系统还有力量分置操控新人?
金意浓略带深意的扫了温释缘一眼,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算了,他身上被恩赐的火都是她的,系统要是还敢把力量放他身上简直是自投罗网。
随着蓬莱仙门熊熊燃烧,金意浓的气息也萎靡一大截。
灵脉之源被打碎的时刻,她和系统双双重伤。
她哗的吐了一大口血,洒在眼前的焦黑土地上。
金意浓的脸色如同白纸,惨白灰败,衬的眼睛、发丝更加黝黑,唇上的鲜血更加艳红,阴沉沉的样子倒是符合她的称号。
晏慎想要上前,几乎没有人敢出声,却被温释缘拦住。
温释缘满眼戒备:「不知蓬莱仙门晏慎真人要干什么?」
晏慎看了他一眼,那向来落雪的眼睛里充满杀伐之气。
黑剑怔然出鞘。瞬间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温释缘不能还手,只得硬抗。
但他的眼中是没有恐惧,满是挑衅。
不还晏慎手绝不单纯因为他打不过,只是因为金意浓从未动过晏慎。
他温释缘虽然年岁小,修为比不过眼前的剑修,但是一颗修士的心不比任何人软弱。
可金意浓从未吩咐手下动晏慎,就连遇见,也没有动过手。
所以他不敢忤逆擅动。
温释缘的脖颈仿佛没有伤口一般平整光滑,却突然流出血来。
没等擦拭,鲜血转瞬被地狱之火舔舐,伤口修复如初。
晏慎瞬间明了,金意浓将自己的地狱之火给了温释缘。
于是,他更加不再顾忌,直接一剑将温释缘钉在原地。
他上前拉住脸色青白的金意浓:「你今日跟我走。」
说罢,便一把压制金意浓带她离开。
温释缘拼尽全力,却脸动弹都不得,根本无法阻拦晏慎哪怕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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