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换头术

出自专栏《死亡暗语:始料不及的神级反转》

你知道换头吗?

我是个化妆师。

但我从不上门服务。

我的客人都是自己把头寄过来的。

01

「来了啊?」

「嗯。」我微微点头,「这次打底液要多一点。」

「不是说最近休息一段时间吗?」

「我想先备好货。」

我现在在本市的丧葬一条龙街,来这里是为了进货。

我每月都会来芳姐这里选购化妆品。

芳姐开着全市最大的殡葬用品店。

但我进的货不是殡葬品,而是化妆品。

五年前,我走投无路准备自杀时,是芳姐帮了我。

她说我有天赋,推荐我做了换头化妆师,薪资不菲。

说是换头,其实就是化妆术。

但跟普通化妆还是有点不一样,因为我的客人们不上门,我也不上门服务,而是她们把头切下寄过来。

这种技术要搭配芳姐卖的一种特制粉末,切下后在接口处抹上粉末,十天内接回去,看不出一点异样。

这种粉末卖得比钻石还贵,所以我的客户们非富即贵,还有很多顶流明星。

不是自吹自擂,我的化妆技术确实出神入化,否则客人们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寄头了。

比起整容,很多人还是更愿意欣赏自己的美。

一开始我的客人大多是芳姐介绍的,后来有了口碑,渐渐也有客人主动找我。

客户砍头寄过来很麻烦,用特制的化妆品化好一次可以维持几个月到一年。

唯一的缺点是这种化妆品全都奇臭无比,有股腐败的味道。

但上脸不到一小时又会散发出幽香,否则客人也不能接受了。

起初我其实还是有点怕的,但想想自己死都不怕了,还怕这个做什么。

何况我亲眼看见有人接回头后生龙活虎的样子,见他们没事我也就不担心了。

我是签了保密契约的,不知道客人的身份,即使见到也绝对不能说出来。

虽不知道他们身份,但其实我在好几个新晋顶流中都看到了我的客人。

每次看着这些明星跑通告后粉丝们的评论,我心里还是很有满足感的。

「终于选了个合适的妆造,姐姐这是换化妆师了吗?」

「啊啊啊好想把头寄给姐姐的化妆师……」

「请把这个妆焊死在脸上谢谢!」

粉丝们开着玩笑说要寄头,却不知道他们的爱豆真的是把头寄过来化妆的。

跟芳姐打了个招呼,让她最近不要介绍客人过来。

我已经五年没休息过了,最近打算好好给自己放个假。

因为芳姐的特制药粉只能维持十天,一旦有客户需要,我必须马上待命。要是耽误了,那可不是玩的。

这次是策划了很久的,推掉未来一个月的所有客户后,我放心开始了我的度假,去了很早就想去的三亚和云南。

但原定一个月的假期,只进行了两个星期就被迫中止了。

不知为何,我在旅途里总觉得心里隐隐不安。

像无数小虫在心头蠕动,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坐卧不安,无法再继续下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我终于知道了这种不安的来源。

我的门口,放着一个快递。

这是个简陋的球形快递。

说简陋,是因为只包了一层快递袋,仔细看上面并没有贴快递面单。

里面的东西已经腐烂发臭,隔着袋子淌出了很多不明液体,在快递袋下积成小小一摊。

那股腐臭味直击脑门,因我靠近,围拢在袋子外的苍蝇受惊横飞。

我没有邻居,否则早把这个快递当成湿垃圾帮忙丢了。

我终于明白了这几天那种不好预感的来源。

翘着手指小心把快递拈回家,我心中惴惴不安,但仍抱有一丝丝侥幸心理。

应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哪会有人随便用个快递袋子就寄来了的?

何况这外面快递单子都没有。

找出剪刀,刚剪开一个小口,就看见了露出的一缕头发,混着腥臭的不明液体流淌出。

见此我已经心凉了半截。

我强行忍住干呕,把口子开得更大,却被眼前情景恶心得坐倒在地上。

虽然我做着的这份工作听起来可怕,但我平时收到的头,伤口都用药粉处理得干干净净,装在精致的盒子里,保管妥善地送来。

我哪里见过面前这架势?

袋子里是颗头。

一颗腐烂发臭的头。

02

我叫来了芳姐,她掩着鼻子,与我对坐,面面相觑。

「芳姐,这是你介绍的客户吗?」

芳姐举着镊子把头翻转,颈部的切口露了出来。

断面很不平整,像是用斧头一刀刀砍断的。

伤口连着破碎的皮肉,白得骇人,断口处又有黄黄红红的东西。

所幸上面因为抹了些特制粉末,没有生出蛆来。

「肯定不是。」

我见芳姐这么肯定,回想了下,确实,芳姐介绍的客人创口都是平整如铡刀切出来的。

这样平整的切口最有利于后续的恢复。

但是,这也绝不是我的客户。

到底是谁把这个头放在我门口?

芳姐把那颗头转了个方向,露出张惨白精致的正脸。

「我总觉得这脸有点眼熟……」

见芳姐沉思,我接过镊子继续寻找线索。

忽然发现袋子底部压着张纸,做了塑封处理,否则早被浸湿晕掉了。

上面有三句话。

「我没有钱。」

「求求你帮帮我。」

「我真的很想变美。」

字迹一排比一排更潦草。

上面的字迹凌乱而粗犷,竟像个男人的字迹,和那张脸全然不符。

「我想起来了。」

芳姐手套都忘了取,一拍脑袋。

「这人来过我店里,很多次。」

「那是你的客人?」

…………

还好芳姐在店里安了监控,可以远程手机打开。

看完监控录像,我们都沉默了。

这个女人多次去芳姐店里。

偷特制粉末。

也许,是她不知从哪里听来了这种粉末可以换头的消息,但买不起粉末,于是选择了偷。

据芳姐说,她曾在店里好多次询问换头的细节。

她大概也有了解过我,知道我心软。

如果我正常收到了那个快递,可能真的会帮她,即使她没有付酬金。

但她一定没有想到会正好碰上我休假……

或许,她连头只能离开十天的期限都不知道……

「我们得把这个头偷偷丢掉,趁现在没人知道。」

仿佛下定决心般,芳姐深呼吸了一口气道。

「我们的生意不能暴露。」

「这是她自己砍的,又不能怪你。」

「她每次问我我都强调,头离开身体不能超过 10 天,怎么不听?这不都是咎由自取?」

芳姐一边说,一边恨恨地瞪着那颗头,眼神里闪着愤怒。

我有些不忍。

「话虽这么说,但是……」

门外响起了踹门声。

「我来取头。」

「开门,我知道你已经回家了。」

03

难道是这头的主人找上门来了?

不对,这是个男声。

芳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趴在门上从猫眼向外望去。

看了会儿,对我轻轻摇头。

我也附眼看去,门外是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长得凶神恶煞的,脸红得不正常,像是喝了酒。

我正贴在门上,突然感到门猛地一震动。

他又踢了一脚。

「妈的,赶紧开门,老子知道你在里面。」

「快点,我来取头了。」

「信不信我放火把你这房子全烧了?」

良久,外面又换了个语气。

「你就帮帮她吧。」

「求你了,她真的很想变美,也是个可怜人。」

「你不帮她我就不给她把头安回去,她要是死了就都怪你。」

「你好意思吗,一个大活人被你害死?你不就是动动手吗,这都不肯?」

…………

「妈的,老子都求你了,给脸不要脸是不是?」

「行,我就天天来闹呗。不行我就去你们店里闹,看你还做不做生意了,天宇路 748 号是吧……」

他报的正是芳姐丧葬品店的地址。

芳姐脾气也上来了,想开门踹他,被我拦下。

外面听到了动静,砸门踢门更起劲了。

芳姐小声暗骂:

「妈的,有毛病吧,玩什么道德绑架?」

「人渣,这颗头都烂了。但凡他上点心,多关注下,也不至于这样。」

芳姐轻轻叩门,外面立即安静下来。

「你明天这个时间再来。」

门外闻言来了精神。

「好好好,我明天再来。谢谢谢谢,谢谢活菩萨,给她化好看点啊。」

我和芳姐对望一眼,无语子。

让他明天再来只是权宜之计。

芳姐把头套了好几个塑料袋,找了个箱子,嫌弃地放进去。

「我回去想想办法。你自己小心点,这人神经兮兮的,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我点点头。

芳姐踏着高跟鞋,抱着箱子离开。

04

芳姐走后我久久不能回神。

虽然我做着这门可怕的生意,但是收到的头干干净净,于客人也没有任何伤害,在我心中不过和模型一样。

但现在,是真真实实地死了人。

面对一颗腐烂发臭的头,我才发现我胆小得可怕。

第二天早上,芳姐来敲门时被我的状态吓了一跳。

「你一夜没睡?」

我苦笑:「睡不着,合上眼脑子里就是那颗头。」

芳姐脱鞋的手一愣。

「也是,你哪儿见过这种东西。」

「找到办法了吗?」

「不行,时间太长了。」

芳姐说着捧出了那颗头,经过处理比起初见时已经干净了不少,但仍腐败。

我揉揉眼睛,想去洗把脸。

镜子里的我面色苍白,眼睛发红,眼圈乌青。

比桌子上那位也好不到哪去了。

正要出来,忽然发现,浴室门帘动了一下。

我回头看向窗户,紧紧闭着,不可能有风。

浴室里有人!

我几乎被冻结在原地,血液凝固。

凝神细听,浴室里有浅浅的呼吸声传来。

我装作没发现异常挪到门口,那几秒心仿佛要跳出来。

门把手却突然被拧开。

「洗个脸怎么这么久?」

我无声地做口型:「浴室有人。」

我以为芳姐会先带着我退出去再做打算。

没想到她直接把我推到身后,两步上前直接掀开了浴帘。

电光石火间我脑子里居然还在想:芳姐也太虎了,不愧是做死人生意的女人。

浴帘拉开,露出个男人。

「你有毛病啊?取头就取头,躲在别人浴室里干什么?」

男人举着尖刀,做着凶狠的表情,似乎没想到芳姐会突然拉开浴帘,劈头盖脸挨了顿骂,愣了下神。

「出来,说说头的事。」

芳姐说完就不管男人,扭头把我往外轻推,走在后面护着我。

男人也从浴室里跨出来,跟在后面。

我不知道芳姐胆儿怎么这么大,我真怕这人从背后偷偷给她来一刀。

似乎猜到我的想法,她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05

看见桌上那颗头,男人快跑了两小步细细端详。

「别看了,没化妆,这头放这么久已经坏了。」

男人嚎了一声,扑上去把头抱在怀里痛哭。

芳姐见状撇了撇嘴:「你要是真为她好,为什么不打听打听清楚再来?」

「前面两个星期这里都没人,你把头放这儿就不管了……」

男人只顾着哭号,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看起来是挺可怜的。

但这人几次三番拿着刀威胁,把头扔我门口道德绑架我,还躲我浴室里,让我实在可怜不起来他。

芳姐拉了两条凳子过来让我坐,自己也坐下点了支烟:「也不是没有办法。」

男人抬起头,眼里闪着光。

「但你要付出代价。」

话音刚落,男人抢着回答:「我没钱。」

我轻轻蹙眉,倒不是我在乎这酬金,而是这男人张口就答,让人觉得他好像不是没钱,而是舍不得花。

芳姐也有这感觉,翻了个白眼。

男人讲起了他们的故事。被切头的女人叫舒涵,男人叫沈从,他们是一对恋人。

听到舒涵一直对自己的容貌有些不自信的时候,我又看了眼桌上那头,其实她挺好看的。叹了口气,我心里有些惋惜和心疼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

他们没钱,住在窄小的出租屋里。

所以听说化妆换头术的时候,舒涵既高兴又发愁,愁的是没钱。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舒涵频频去芳姐店里偷特制粉末。

但粉末攒齐后,化妆需要付的酬金依然是个压在舒涵心里的石头。

她为了这事焦虑得茶不思饭不想,日益消瘦。

据沈从说,他是太心疼舒涵了,想帮她解脱。

于是趁她睡着偷偷砍下了她的头,准备换好给她一个惊喜。

听到这里我有点恶心,要是真想帮舒涵实现愿望,应该努力攒钱,而不是靠道德绑架来做顺水人情。

但舒涵着实无辜和可怜,因为这个男人的自以为是和粗心大意丢了性命。

芳姐也动了恻隐之心。

「她的身体呢?」

「身体?身体我冻在冰柜里。」

「你把这个头留在这,我只能用其他材质来再造一个了。」

沈从眼睛一亮:「那能不能稍微改点?」

「改点?」

「你看她的嘴巴太大了,好丑,一看就像要吃小孩一样,能不能改小点?」

「鼻子也不好看,不够挺,再造得高一点吗?」

芳姐快被气笑了:「还有呢?」

沈从还以为芳姐是温柔地笑着看他,谄媚地凑过来:「还有的你们二位定夺就可以了,你们都是专业的,审美比我好。」

我冷笑:「干脆直接给你造个绝世美人好了。」

沈从没听出反讽,羞涩一笑:「真的、真的可以吗?」

我真想给他两个大嘴巴子。

芳姐冷脸:「不可能,原来什么样,造出来就什么样。要就要,不要就滚。」

沈从一愣,脸色变得难看。

随即又马上变脸,脸上挤出一堆笑脸:「好好好,能恢复就很好,反正这位小姐还可以给她化妆的嘛。」

他变脸得太快,我几乎以为刚刚看见的是错觉。

06

「芳姐,你真的可以给她再造个头?」

送走了沈从,我赶紧问出了我的疑问。

「嗯,但很麻烦。」

芳姐一边翻看着舒涵的日记,一边对我说。

芳姐告诉沈从要再造个头必须对舒涵全面了解才行,所以沈从送来了舒涵的随身用品、衣物和笔记等。

虽然看人隐私不太好,但现在为了救人,也没办法了。

「这日记有问题。舒涵从小到大都有记日记的习惯,但沈从拿来的却没有近半年的记录。」

我接过芳姐递来的本子翻看,还真是这样。

「有没有可能她这半年经历了什么,突然中断了这个习惯呢?」

「不会。根据日记来看,就算她父母身亡这样的巨大打击也没有改变她的这个习惯,何况我刚刚问过沈从,近一年内舒涵都没有什么异样。」

我翻着日历,脑子里闪过沈从跟我们的每次会面。

「有没有可能是沈从故意没给我们呢?」

芳姐伸手点点我的头:「对,他肯定想故意隐瞒什么。」

我补充刚刚看到的细节:「而且从日记里看,我觉得舒涵是个阳光积极并且很自信的女孩,不像是会为容貌焦虑到茶饭不思的样子。」

「所以我们需要去找出最近半年的日记。」

…………

我们是半夜从厨房翻进去的。

他们的厨房虽然狭小,但打理得干净整洁,连抽油烟机都被擦得清清爽爽,没有一丝油污。

看得出来,舒涵是个贤惠的女人。

厨房外的所有地方都脏得无处下脚。

角落里堆满了酒瓶,还有地上随处可见几摊呕吐物。

客厅里堆着一个大冰柜,里面想来就是放着舒涵的身体了。

茶几上满是外卖盒和泡面盒,汤汤水水已经引来了很多苍蝇。

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鼾声如雷。

虽然日记大概率在卧室,但我们还是先把外面找了一圈。

可惜没有。

我们只好往卧室去。

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汗臭和酒气混合的味道,令人作呕。

空气中隐隐还有些血腥味。

芳姐走在前面,差点被什么绊倒,仔细一看,竟是一床染血的床单,和一段被染得暗红的麻绳。

上面浸透了鲜血,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式,就这样丢在地上。

我厌恶地看向床上躺着的沈从。

大概是喝了很多酒,他睡得很熟。

房间很小,小到连个窗户都没有,地上满是脏衣服。

芳姐轻轻走向角落的梳妆台,我却被床边躺着的粉色行李箱吸引了目光。

虽然觉得不会有人把日记本放在行李箱里。

但鬼使神差地,我走过去,轻轻拉开了拉链。

里面放着些女人的衣服,还有个天蓝色的簿子。

突然外面传来「咚咚」的砸门声,男人的叫骂声从门外响起。

我一惊,立即看向离我不到一米的沈从,吓得不敢动弹。

芳姐拉起我躲到床下,我的心跳得擂鼓般,怀里还紧紧抱着那本日记。

但是往外一看我就心里一紧,行李箱还开着。

我听见沈从嘟囔着骂了声,从床上翻身起来。

还好他醉得迷糊,又被门外的人吸引,没看到开着的行李箱。

他翻身径直冲出去,嘴上回骂着。

我怕得浑身没有力气,想在这里继续躺着,但芳姐推我:「快点,现在正是出去的机会。」

芳姐先探头出去看,沈从拿了把菜刀,使劲砍门,隔着门和那些人对峙。

隐约听着像是沈从欠了外面的人很多赌债,一直不还,所以他们找上门来了。

「妈的,再来砍死你们。」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趁沈从没工夫注意背后,我和芳姐快速跑进厨房,照原路翻了出去。

走之前我没忘了关上卧室的行李箱。

07

看着手上这本日记,我明白了沈从为什么要把这日记藏起来。

我在听沈从说他们故事时的那种割裂感终于找到了来源。

当时我就觉得虽然沈从声称自己很爱女友,自己对女友多好,但话里话外又有些对舒涵的嫌弃。

原来,沈从一直在对舒涵进行 PUA。

【2022 年 6 月 2 日今天抱我时,沈从说我肚子上肉太多了,一个女人不应该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材。】

【2022 年 6 月 5 日沈从已经三天没理我了,为什么啊?他不爱我了吗?】

【2022 年 6 月 6 日今天沈从终于理我了,他说,我不应该外出时不化妆,丢了他的面子。】

【2022 年 6 月 10 日我有些怀疑,这份感情还值得吗?】

【2022 年 6 月 11 日今天我提出了分手,但是沈从却跪下来求我,说他只是想故意惹我不开心,然后给我个惊喜。他还送了我一束花,是我最喜欢的向日葵。是我误会他了。】

…………

【2022 年 7 月 15 日我的嘴真的太大了吗,我已经尽量抿嘴不大笑了,可是沈从还是不喜欢。】

…………

【2022 年 8 月 18 日真希望我有个高挺的鼻子,这样是不是就能更配得上沈从了?】

…………

【2022 年 9 月 5 日今天沈从说,有家丧葬品店,在做化妆换头的生意,只要把头寄过去,就能化妆得特别美。】

【2022 年 9 月 10 日我去问了,换头化妆需要很多钱,买特制药粉要钱,换头也要付很多酬金,我们根本没钱。】

…………

【2022 年 10 月 7 日攒钱,攒钱换头。】

【2022 年 11 月 1 日沈从让我去偷药粉。他说这样只用攒钱付酬金就可以了。】

…………

【2022 年 11 月 5 日我是不是对容貌太过】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纸页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笔迹,像是写到一半本子突然被人夺走了。

芳姐终于停止了嘴上的骂骂咧咧,渴得抓住旁边的水一饮而尽。

别说芳姐感叹,我也真想弄死这王八蛋:「这沈从真不是个东西。」

这半年来,他对舒涵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拿捏了舒涵。

然后开始各种挑刺,一会说舒涵这里不好,一会说舒涵那里不好。

硬是把乐观自信的舒涵给 PUA 得不自信了。

舒涵因为从小父母双亡,缺爱,所以在得到沈从那点温暖的时候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

一直被沈从牵着鼻子走。

我甚至都怀疑,最后沈从到底是真的想给舒涵个惊喜帮她换头,还是他非逼迫舒涵换头?

芳姐抚着那些字迹,手划过那长长的一道笔痕:「你说在这里,日记为什么会中断呢?」

「难道是沈从突然不允许她写日记了?」

「但是为什么呢?」

我们陷入沉思。

08

忽然芳姐像是想起了什么般,掏出手机。

「她好像加过我。」

我一脸疑惑凑上去,看见芳姐打开一条很久以前的微信聊天记录。

「前段时间这个人加了我,说了一句话就不说了。」

「我生意忙就没管。」

对方网名就一个字:「涵」。

聊天记录统共就一句。

「对不起。」

消息的时间正好是舒涵偷粉末那段时间,难道是她良心不安,所以发来了这句道歉?

我抱着试试的心理点开了她的朋友圈。

还好她的朋友圈是对芳姐开放的。

前面的内容和日记里的差不多。

从乐观自信到和沈从在一起以后的容貌焦虑、怀疑自己。

我急急地把时间线拉到日记中止的地方。

舒涵的朋友圈:

2022 年 11 月 5 日 15:26【沈从把我的日记本抢走了。他让我不要写这些,胡思乱想。那我就在朋友圈屏蔽他,来记录我的心情吧。】

2022 年 11 月 5 日 23:58【想了很久,我觉得我是不是错了。为什么我要因为爱沈从而怀疑自己、否定自己呢?首先我应该做的是自爱。】

2022 年 11 月 6 日 6:41【我决定好了,今天我要告诉沈从,我不想换头了,我要接受自己的容貌,接受自己的一切。】

2022 年 11 月 6 日 22:38【今天我和沈从爆发了在一起以来最大的争吵,他动手打了我。我想离开,他却又求我,说他也是为我好,说我不想换头就算了,说我开心就好。我有点不知道是否还应该相信他了。】

2022 年 11 月 8 日 11:23【我想把偷来粉末对应的钱还给店主,却发现我攒的钱全被沈从拿去赌了。我只能对店主说声对不起。等我以后再攒了钱还你吧。】

2022 年 11 月 10 日 17:16【沈从又开始埋怨我鼻子不够挺了,我决定离开了。】

2022 年 11 月 12 日 14:24【再见了,云城。再见了,沈从。】

最后这条朋友圈配了两张图。

一张是那个粉色的行李箱。

一张上面有着明媚的阳光,图上还配了几个字:

【爱自己,拥抱新生活。】

…………

相对良久的沉默后,芳姐打了个电话,联系朋友去查车站当天的摄像头。

…………

监控视频中的舒涵拖着大大的行李,瘦弱,但步伐坚定。

我们提着心看着她候车,看着她拖着行李排队。

即使知道结局,可我还是揪着一颗心,多希望她当时成功坐上了那列车。

马上就要进站时,一个戴着帽子的身影从角落横插出来,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往后拉。

是沈从。

他一边拉扯,一边向周围人赔笑说着什么。

周围人都当这是小情侣闹矛盾,全都无动于衷,无视舒涵的哭喊,或视而不见,或直接扭过头。

舒涵硬是被拖出了车站。

那天,就是芳姐检测出的,舒涵的头被砍下的那天。

09

了解了舒涵的死因,芳姐很快把舒涵的头做了出来,做得惟妙惟肖。

「既然你都能做了,为什么他们还要化妆啊,直接做个绝世美女头不就好了。」

「就你机灵!」

芳姐敲敲我的头。

「谁愿意顶着个假头啊?当然是想要自己的头了。」

「而且这是禁术,只能用一次。」

「禁术,那用了不会有事吧?」

芳姐冲我翻个白眼:「有我在,能有什么事?」

我帮芳姐把仪式所有点位的药剂都再查看了一遍,朝她点点头,现在就等沈从来了。

他花了大价钱,才找人帮忙把冰柜运过来。

帮忙搬运的工人一定觉得奇怪吧,一个冰柜而已,还要用黑布盖着。

工人走后,我们一起小心地把舒涵的身体抬出来。

她的头已经没有了,身体也是冰冻了才不至于腐烂,但受损严重,所以需要举行一个仪式。

开始前,芳姐找了沈从私谈:「这毕竟不是她本人的头,所以流程会比较繁琐。」

「大师,你可不可以去除她这段时间的记忆?」

沈从说着假意抹了把泪:「我怕她想起被砍头的痛苦。」

假惺惺。

芳姐也是忍着恶心:「当然可以。」

然后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那句:「我问你,你是不是真心的,想复活她?」

沈从犹豫了下:「只要能把她变美和抹去记忆。」

「你只用说是或不是。」

「是。」

「行了,那你走吧。」

「什么?就这?」

「你先回去,明天这时候再来。」

沈从嘟嘟囔囔地走了。

「怎么又要等一天?」

10

第二天早饭时我们看了本市新闻。

一男子在家遭人砍头,怀疑是欠债太多,仇家追债。

新闻上打了马赛克,但隐约还是看得出背景是那间我们悄悄潜入过的卧室。

其实,昨天从他说出那句「是」开始,仪式就算完成了。

舒涵可以复活。

如果沈从是真心想让她活,那他不会有事。

但是,是沈从把舒涵绑在家里,亲手活生生砍下了她的头。

所以舒涵复活后,他遭到了反噬。

与此同时,芳姐的员工打电话来说昨夜店里突然起了火灾,东西烧了个一干二净,包括所有的神奇粉末。

我诧异地望向芳姐。

想起昨晚她特地交代所有员工六点必须离开,不准在店里过夜。

她却很淡定,仿佛没听到般把抹了黄油的面包片递给我。

见我探究的眼神,她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这是用禁术的代价。」

我眼睛湿润了。

「芳姐!」

「干嘛?」

「以后我养你。」

「神经病,我比你有钱多了。」

她说着转向旁边眼泪汪汪的舒涵。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这样,我本来就想退休了。」

11

我们三人一起开了家网店,做起了化妆的直播。

舒涵做起了我的模特。

现在的她非常自信,散发着魅力,她甚至还经常在直播间自黑,希望大家学会接受不完美的自己。

我有时也会教一些化妆小知识,本意是大家都自己动手,拒绝容貌焦虑。

然后画风好像跑偏了。

网友常留言:「好想把头寄给姐姐,嘤嘤嘤。」

芳姐每天闲着没事,就逮着这些评论一条条回复:

「滚!」

「不准。」

「想得美。」

「自信点姐妹,你就是最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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