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业是皇后

出自专栏《相思意:南风未起,念你成疾》

我和萧玉寒本是「假笑」夫妻,

可当我的暗恋对象进宫时,他酸了。

「去啊,现在追还来得及。」

我讪笑:「陛下吃醋了?莫不是喜欢上我了叭~」

他冷哼:「对啊,喜欢到无法自拔,一日不见,就想灭你九族。」

???

画风转的猝不及防……

是不是玩不起!

1

寒冬腊月。

寅时,我正做梦行侠仗义,狂揍小流氓,四周掌声雷动,我傲娇挺胸收腹,带着渴慕的激动之情,望向人群中那个笔直矫健的背影,他缓缓转身……

突然一只手捏住了我的腮,我吃痛,醒了。

萧玉在我上方,笑得比那接客时候的花魁还放荡,手尚且停在我脸上,大言不惭道:「皇后自然醒得正是时候,扶朕更衣。」

「……」

鸡都还没起的时辰,那么多内侍宫女他不用,就折磨我,就折磨我。

「快着点,误了早朝你负全责。」他见我不动,又推我一把,戳在我腰间笑穴上,我一个激灵跳起来,认命去扶他。

我动作稍稍显粗暴,他就仿佛受了天大的虐待,「疼疼疼,朕的柔荑……文明明,你手劲儿那么大干什么。」

我忍。

谁叫他硬说,自己这次受伤的过错在我。

三天前,我见风和日丽,多么适合「捶丸」,这是我最喜欢的活动之一,为了锻炼臂力,我通常捶的是铁丸。

我这厢刚把铁球蛋子抡飞出去,那厢就听见了海公公一声惊呼,「陛——下——!」

好死不死,路过的萧玉寒撞在我的铁球上,当场摔地,闪了腰,扭了脚,报了废。

这是我见过最窝囊废的碰瓷,没有之一。

为了纪念这次意外,我决定给「捶丸」起个别名,叫「高尔夫」——站在高地上,挥杆不过尔尔,就捶到了我那没用的夫君。

萧玉寒作为一个身娇肉贵的缺德美男子,平常没事都能找出一百个茬来摧残你,此次得了便宜还了得。

那天被众人抬回去,在所有太医来诊治过一遍,太后和百官代表我的爹来问候过一遍,他当着众人的面,开始了他的作死之旅。

这个白莲花弱不禁风倚靠软枕,对太后和我爹道:「千万不要责备皇后,朕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此时太后和我爹以及众人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萧玉寒此言一出,我立即收到了几十双谴责的目光。

萧玉寒跟没发现一样,仍用他那副半死不活的口吻,道:「皇后已决意立功赎罪,补偿朕,是吧皇后?」

我咬牙装贤惠,挨过去,将他硬挪到我怀里靠着,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猛掐了他一把,「臣妾一定对陛下百依百顺。」

他吸着气,「真的吗?」

「当然了,陛下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他就这般支使了我三天。

此刻他单腿站着,一只脚悬空,两只手搭着我肩膀借力,由左右小宫女换朝服,离我极近,朝服上的龙涎香都熏到我脸上了。

我转过头,又被他掰着下巴拧回来,「脸红成这样,被朕的美貌看害羞了?」

我屏声静气,不吭声。

「朕就知道你其实暗恋朕。」

我沉默。

「承认承认吧,朕这么完美,你不喜欢是你不正常。」

我忍无可忍,「傻缺,我对浓香不适应!」

说完,照他脸打了个大喷嚏。

他:「……「

他抹了把脸,「打水,朕要再洗一遍脸。」

好不容易伺候完了这货,他像个孕妇似的扶着腰,一瘸一拐,花了十息,挪出三步远。

给海公公心疼得不行,「陛下,不如罢了今日的朝?」

萧玉寒提了提气,坚持道:「为这点小事罢朝,还不被那些言官唠叨死。」

我看不下去。

他这个步速,严重耽误我睡回笼觉。

我上前将萧玉寒打横抱起,大步流星走向门外玉辇,在萧玉寒惊愕的眼神中,没好气道:「浪漫不?皇帝抱。」

萧玉寒:「……」

我将他往辇上一搁,朗声道:「起驾!」

困得不行,抓紧时间往回跑,萧玉寒道:「不许睡,散朝以后朕要喝你亲手做的莲子羹。」

「遵旨。」我应得干脆,心道鬼才给你做,回头叫小宫女去御膳房端一碗来就得。

海公公道:「娘娘,您道为何陛下要坚持去上朝?」

我打个哈欠,「他不是说了吗,怕被那些言官唠叨死。」

海公公一脸恨我不成钢,「有没有可能,陛下是怕您被太后娘娘和文相唠叨?」

我:「绝无可能。」

海公公:「……」

3

我和萧玉寒之间除了互相看不顺眼,没有其他感情。

如果硬说要有,好吧,一夜情。

事情源于半年前。

那日大雨滂沱,我向暗恋多年的李小将军表白失败了。

我不是文相的亲生女儿,我的生父是大将军卢志年,他在我六岁时为国捐躯,我才被义父收养。

我亲爹一直以来留给我的印象,是气概雄伟、铁骨铮铮。

我从小就崇拜英雄,幻想将来也要嫁一个像我亲爹一样的果敢男儿,比如李小将军。

可是李小将军不喜欢我,他嫌我不够闺秀,说我总在街头暴打小流氓的形容太过深入人心,他怕娶个悍妇回家,遭人笑话。

我虽未在国子监进学,但长在相府,与达官贵族的小孩子们时时见面,也算跟李小将军青梅竹马。

我以为他顶多对我没感觉,没想到他是打心底里瞧不起我。

亏我还差点把心里最大的秘密分享给他。

我备受打击,从将军府跑出来,边哭边走边淋雨,又羞又恼又冷。

一把伞自后头追上来罩住我,我以为是李小将军回心转意,惊喜回头,更难过了。

伞下,萧玉寒那张祸国殃民的脸看起来一如既往欠扁,这人生来不知愁苦为何物,含星眼眸无时无刻不蕴藏笑意,柔声问道:

「好大一只落汤鸡,怎么了这是?」

我一生有三愿:嫁个顶天立地的夫君、做个顶天立地的侠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扁一顿萧玉寒。

因为他是皇帝,明着打犯法。

唯有这一刻,或许是被他笑容感染,或许是他在我最狼狈的时候,给了我一把伞的温柔。

我对他敞开了心扉,把被李小将军拒绝的委屈都告诉了他,还拉他喝酒消愁。

我酒量不好,他比我酒量还不好,第二天我俩在他的龙床上醒来,彼此一丝不挂。

我咽了咽口水,还没等尖叫,他先叫上了。

这一叫,呼啦啦喊进来一群人。

当天下午,文相我的爹擎着我亲爹留下的宝剑,冲进我的房间,要打死我,问我为什么要把陛下给糟蹋了。

——当然温文尔雅的他言辞肯定不能这么粗鄙,但意思是这么个意思。

他举着我亲爹的剑迟迟下不去手,颓然抚着剑身,道:「卢志年,我对不起你。」

我从没看见过他这么生气。

他和我亲爹有过命的交情,我不到一岁就没了娘,我亲爹又整天出去打仗,是他把我拉扯大的,所以我亲爹执意让我跟他姓,仿佛知道自己有一天会为国捐躯。

义父为了我不受委屈,这么些年未曾娶妻,我看着他不再笔直的脊背,和斑白的两鬓,鼻子一酸,道:

「我和陛下是两情相悦,我因爱慕陛下,才一时糊涂,求爹爹成全。」

他道:「当真?」

我点头。

他吁出一口气,「陛下也是这么说的。」

听说萧玉寒被太后追问为何要毁我清白,萧玉寒为了不挨揍,所以昧着良心说喜欢我。

次日,封后的旨意下达相府。

我就这么上了萧玉寒的贼船,成了他的皇后,人前与他恩爱欢笑,人后与他鸡飞狗跳。

我这辈子算是毁了。

嫁个顶天立地的夫君、做个顶天立地的侠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扁一顿萧玉寒这三个愿望,第一个除非萧玉寒废后,或者我爹不再是丞相,否则我是没可能了,第三个愿望更没可能,因为家暴也犯法。

只剩第二个,我想挣扎一下。

念及此,我再也睡不着,爬起来,视死如归地去了御膳房。

4

一个时辰后,萧玉寒散朝,换常服的时候没忘了再折磨我一通,而后他坐在膳桌前搅着粥,道:「文明明,你这是莲子还是石头?」

我:「必须是莲子,人家还记着你嗜甜,放了好多糖。」

「麦芽糖?」

「不甜吗?」

「这是甜不甜的问题?这是对朕的牙结不结实的考验,诚心的吧你。」

「不喝拉倒,人家兢兢业业,熬了一个时辰呢,」我指着手背上不存在的伤,「看,这里甚至烫了个水泡。」

萧玉寒刚要凑过来看,我立即将手抽回来,「你就说感不感动吧。」

萧玉寒:「……凑合。」

「只是凑合?!!」

「感动一丝,行了么?」

我摊手,「陛下豁达大度,感动了不得表示表示?」

他一副将我看穿的神情,「想要什么?」

「出宫令牌,我想我爹了,回家看看。」

他目光转为狐疑,「这么简单?」

「不然咧?」

「谁知……」

「萧玉寒你没有良心,」我捂脸假哭,「人家从前怎么说也是朱雀大街灯市口一姐,如今沦落到给你当皇后,死心塌地伺候你半年多,连基本的人身自由都莫得了,你还对人家疑神疑鬼……咿呜呜呜咿……」

萧玉寒:「……」

萧玉寒:「朕说什么了?」

我把手怼到他胸前,「谢主隆恩。」

萧玉寒:「……」

他让海公公把令牌给了我,看我假模假式地擦眼泪,嗔笑道:「这下满意了?」

我:「凑合。」

他往我跟前的空碗里倒了一半莲子羹,「有难同当,别浪费。」

「……」我喝了一口,莲子坚硬,羹粘牙,也不知道萧玉寒是怎么喝下去的,真铁齿铜牙。

吃完早饭他矜贵朝我递出手,让我陪他补个觉。

可是我已经不困了。

他:「朕困。」

我:「你困你自己睡啊。」

他:「怎么朕困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吗?要不是你整夜整夜踢被子,害得朕接二连三起来给你盖,朕至于这么困?」

「你不会别管我?」

他:「那如何能行?」

一股暖流涌上我心头。

他:「你折腾病了,还怎么伺候朕?」

暖流倒退成冰河。

我可去他的吧。

这个易碎的花瓶躺好,我刚要往床上爬,他又改了主意,指着床头的矮凳,「算了,你别睡了,给朕读书助眠。」

我抬手,握拳。

他:「啊,腰疼,腿疼,这是为何?原来是受了某人铁球的重创。」

「……」

我拾起床头的书,《怎样当一个称职的皇后》。

5

下午,萧玉寒睡醒之后去了御书房。

我回到我的寝宫,将我平日积攒的暗器、毒药、兵刃收拾了,火速出宫。

京郊有座秘密的楼,叫八方楼。

我还有个身份是八方楼一名死士,实习的。

一年前我在街头揍完小流氓,一美貌姐姐找上我,问我有没有意向加入八方楼。

她自称八方楼的领主,玄武,正在物色优秀人才,像散落人间的星星一样的人才,她说也可以叫她「星探」。

八方楼对于我们这些拥有江湖英雄梦的松散人员来说,是个神圣的地方,加入八方楼是我的毕生梦想。

更何况我少年时与八方楼还有一段渊源。

那年我跟几个小姐妹去郊外踏青,路遇山匪,他们非要劫我的财,劫别的小姐妹的色,十分凶恶。

我一人打他们十来个人,打不过,被捉起来险些要撕票,有个面具人从天而降,救了我。

他做好事不留名,将我放到安全的地方,留给我一个伟岸的背影,匆匆走了,落下一块牌子。

上面写着八方楼。

我几经打听喽啰朋友,才知道八方楼是个温暖的大家庭,在那里人人都有机会行侠仗义,简直是我的理想之国。

所以玄武来找我,我马上就答应了她,并拿出那块牌子来给她看,问能直接入职不?

她道:「这是我们楼主的令牌,看来你跟我们楼主有缘分。」

听到救我的人是楼主,我丝毫不惊讶,我就知道那么有气质的背影,身份一定不简单。

玄武:「但是不行,楼内有规矩,不得给任何人放水,想要见到楼主,你得凭实力。」

她给我一份履历让我填。

我怕她知道我是官二代,产生顾虑不要我,所以给自己编了个身份,在上头填了自己的艺名,追光少女。

光,就是他们楼主。

他年龄不详,姓名不详,什么都不详,但他是我的偶像。

这一年,上半年我过五关,斩六将,通过八方楼花样百出的层层考核,终于成了实习死士。

下半年我请了个婚假。

今日是我最后一次考试,只要通过,我就能转正了。

「玄武姐,考什么考什么?」我跃跃欲试。

玄武拿出一幅画,「这是顾恺之的《斫琴图》,赝品。」

我:「哦。」

玄武:「给你三天时间,你去把真迹换出来。」

我:「哦。」

玄武:「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将真迹换出,我立即给你转正。」

我:「转正就能见到楼主了吗?」

玄武:「我算算,从死士到香主、堂主、舵主、掌事、领主,你跟楼主也就还隔着一道天堑的距离吧。」

「……」

玄武:「但是不要灰心,有志者事竟成,你先去完成任务。」

我:「你还没告诉我《斫琴图》的真迹在哪。」

「瞧我这记性,」玄武道,「说起来那地方还真不好进。」

玄武:「就在当今圣上萧玉寒的御书房。」

我:「哪?」

玄武:「我知道这实在太为难你了,没关系,不行就放弃,一定记住别暴露自己,安全第一。」

我微笑道:「我以为是什么龙潭虎穴,这还用三天?明天给你把真迹带来,领主你擎好儿吧。」

我自信转身。

身后玄武道:「现在的新人……都这么狂吗?」

6

御书房。

萧玉寒看着眼前的糕点,精心摆盘的糕点。

「文明明,你吃错药了?」

我:「我记得你爱吃这个,特意给你买的,」

他:「无事献殷勤,有什么阴谋?」

我回身盯着他对面墙上那幅《斫琴图》,心里想着对策,嘴上漫不经心敷衍:

「你看看你这个陛下,又以小人之心度妻子之腹,夫妻本为一体,臣妾应该对陛下多多尽心才是。」

「是吗?」他哼笑一句,拾起枚点心,「皇后这间歇性的尽心,着实令朕受宠若惊。」

我忽地弯腰凑到他跟前,「陛下,那你喜欢我吗?」

「……」他噎着了。

「好端端,你问这个做什么?」他目光闪躲,后仰靠在椅背,离我尽可能远,方才噎红的脸红到了脖子根,端起茶杯,抬盖挡脸,「你自己说的,能谈钱就不要谈感情。」

我不依不饶,跳上他御案,逼近他。

「可能因为日久生情,我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你,单相思不好受,反正都是夫妻了,你试着喜欢喜欢我怎么样?」

他道:「好。」

「……」这下换我不知所措了,回应得这么痛快,必有猫腻。

不管他有什么猫腻,都阻止不了我想转正的决心,将计就计,接着道:「那咱俩现在就是互相喜欢的夫妻了。」

「嗯。」

「表达喜欢的方式有很多种,送礼物是我最喜欢的一种,你看我都送你这么贵重的点心了……」

「请问皇后娘娘,三块点心贵重在哪?」

「礼轻情意重。」

「……所以呢?」

我笑眯眯看着他。

他迟疑片刻,瞄中了案角最贵的玉玺,「换个别的,这东西不能随便拿来玩。」

「我要它干啥,砸核桃都不趁手。」我向后一指,「我想要你那幅画。」

他眸子眯了起来,凝视我,久久没言语。

我生怕他不同意,「舍不得?」

「敢情你只是想要这幅画,」他松懈下来,冷笑,「直接开口要,朕还能不给你吗?拐弯抹角的,朕险些要开始喜欢你了。」

「别喜欢我,没结果。」我兴冲冲去摘画。

他道:「为何突然想要这画,朕听听理由。」

我道:「臣妾那凤华宫有面墙空着,想挂幅画上去装点装点。」

我卷了画,抢起剩下的两块糕点,「谢陛下赏赐,走了。」

他:「……」

他怒道:「文明明!你还是人吗?你给朕等着。」

我不是,我是追光少女。

我将赝品挂在寝宫,真画藏好。

当夜我例行去御花园打拳,回来看萧玉寒搭着海公公的手,站在那幅赝品面前。

我生怕他看出端倪,殷勤上去,接替海公公,「陛下小心腰,不要久站,来,臣妾扶你坐坐。」

他甩开我手,斜眼觑我,「哟,还当是谁,这不是利用完朕就走的抠门皇后吗?」

「回我爱记仇的陛下,是大方开朗的臣妾没错。」

「少碰朕,原谅你了吗?」

「别这么小气,」我道,「臣妾给陛下暖被窝。」

「用不着。」

「果然是红颜易老君恩易断,这才半年,陛下就过了新鲜劲儿了,」我哀愁道,「正好太后盘算为陛下选秀,臣妾给陛下张罗张罗?」

他敢选秀,我就敢私奔到八方楼,追随我偶像的脚步,行侠仗义去。

「别的庸脂俗粉朕瞧不上,哪有折磨你有意思,」他道,「知道自己失宠还不想法子弥补?」

「陛下说的是,唯今之计,只有生个孩子来牵住陛下了,臣妾倒是没问题,主要担心陛下您脆弱的腰。」

他:「……」

今日份斗嘴,我五比一百七十五,虽败犹荣,再接再厉。

我:「洗洗睡。」

我是个畏冷体质,被窝里放了好几个汤婆子,仍觉不够,习惯往萧玉寒身边偎。

我抱紧他手臂,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咱俩成婚以来,有一天是分开睡的吗?」

他:「……没有。」

「这是为什么?」

他:「你酒后失德,夺走了朕的清白,朕要报仇,分开睡朕怎么能够随时使唤你?」

「讲道理,就那一次好不好!」

他:「对,往后那么些次,你都很清醒,但你也没放过朕。」

我:「……」

我:「成年人了,斤斤计较显得你不大气,你不反省一下自己吗?不要利用美色优势,回回把自己躺成一个诱受……」

「文明明你闭嘴。」

「还不让说。」

「再不闭嘴你睡外头。」

我闭嘴了,冰凉的脚搭到他腿上,报复地蹭了蹭。

睡前小宫女来点香,萧玉寒摆摆手让她退了下去。

7

次日,玄武收下我的画,对我大大夸奖了一番。

然后道:「小追,你还有个附加题,是楼主临时亲自给你出的,要挑战一下吗?」

我按住激动的心,「楼主居然知道我?」

「起初不知道,这两日不知从何处知道了,打听了你的任务,还要走了你的画像,夸你是个优秀的人才,让我们对你多加关照。」

何德何能!

我道:「楼主给了我什么任务,我一定完成!」

玄武:「简单,再去偷萧玉寒一幅画出来。」

我:「……」

我:「可着他一个人薅……咱们八方楼跟萧玉寒有仇?」

玄武:「是有些不可描述的矛盾。」

矛盾不就是有仇?

我:「『矛盾』很大吗?」

玄武:「不算小。」

我惊恐道:「该不会是……」

玄武点头。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可思议道:

「八方楼不是正义的组织吗?萧玉寒此人虽然嘴欠、自恋、好给人添堵……缺点一大堆,优点几乎没有,但他绝不是什么昏君,负伤还坚持勤政爱民,你们为何要刺杀他?」

「我什么时候说要行刺……」玄武明白过来,「你想哪去了,八方楼怎么会做那种大逆不道之事?」

我:「真的?」

玄武:「你好像很了解萧玉寒。」

我:「……」

我:「我有亲戚在宫里当值,要不然任务也不能完成得这般顺利。」

玄武挑眉,「原来如此,那你这忧心忡忡的语气是?」

我:「大魏子民,忧国忧君。」

玄武:「……」

这天下午,御书房。

萧玉寒看着面前的三块糕点,陷入沉默。

我:「我想要你另面墙上那幅《寒山图》。」

他:「你寝宫里头挂得过来?」

「我换着挂。」

他:「不给。」

我:「我在你心里竟然比不上一幅画,萧玉寒你果然喜新厌旧,不爱我了,嘤嘤嘤。」

他:「假哭不好使。」

我:「……」

我将他朱笔夺走,握住他手,「臣妾为了陛下,去太医院学了一上午推拿,晚上回去给陛下……」

没说完,海公公在外回禀道:「李将军求见。」

我笑容委顿,松开萧玉寒的手,站直了,低下头。

萧玉寒看了我一眼,道:「宣。」

李清明即将出发去边疆,是来向萧玉寒辞别的。

我鬼鬼祟祟,打算溜缝逃出去,萧玉寒将我拽得死紧,平素也没见他力气这么大,我也就是可怜他腰不好,不然他早挨上揍了。

李清明与萧玉寒见过礼,一顿,垂首道:「也见过皇后娘娘。」

我心中五味杂陈。

要说悲戚也不见得有多悲戚,只觉场面透着诡异。

我们仨从小一起长大,这般相聚的时候不知凡几,头一回如此别扭。

他们君臣循例说了些场面话,李清明告辞退去之际,我道:「等等。」

李清明步子一顿。

我上前,道:「先前有块玉佩不慎落在将军那里,父母所赠的贴身之物,不好寄存外人之手,还请将军归还。」

「……是。」

李清明走后不多久,便有将军府的人将玉佩送进宫中。

我拎着玉佩透光左看右看,感觉自己这场一厢情愿的暗恋像个笑话。

萧玉寒批完折子,站起来,步履迟缓地路过了我。

我:「……」

从李清明来到李清明走,他就没跟我说过一句话。

我小碎步跟上去,「陛下,《寒山图》还给不给了?」

他脸色铁青,「你心里就只有画。」

「分明还有陛下的腰。」

「……」

「跟朕在这里纠缠什么,你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朕成全你。」

「你要臣妾追谁去?」

「你说呢?」

我哭笑不得,「弃我去者不可留,我已经不喜欢李清明了,瞧,定情信物我都要回来了。」

「拿走,别晃来晃去碍朕的眼,身上最珍贵的东西都给了人家,还说不喜欢。」

「陛下,你是在吃醋吗?」

他:「……」

「你不会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他:「……」

他:「对啊,喜欢你喜欢得无法自拔,一日不见你,就想灭了你九族。」

我:「……」

是不是玩不起。

我继续拎着玉佩在他眼前晃,「我送给陛下。」

「别人经手的东西,朕才不要。」

我:「……」

我:「我最珍贵的东西不是这玉佩,是我自己,现在不是在陛下跟前站着呢吗?」

他:「……」

他脸色见缓,嘴上道:「别以为说几句花言巧语,朕就能饶了你。」

我:「那我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诉你。」

他止步,侧身看着我。

我:「陛下,你听说过八方楼吗?」

我:「你久居深宫,养尊处优,肯定没听说过。」

他:「……」

8

一阵风吹过。

冬日的御花园略显萧瑟。

萧玉寒斜倚凉亭美人塌,目光悠远,意味深长。

「神秘组织?」

「救命恩人?」

「毕生梦想?」

我点头点头再点头。

「我觉得他们让我偷画只是一个试探,接下来可能要对你不利,需要尽早防范起来。」

萧玉寒开心地笑了。

他有病,「你笑什么,有人预谋要杀你,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他笑容不减,「你泄密给我,如果被八方楼的人知道了,你岂不是进不去八方楼,见不到心心念念的楼主了?」

「……」我道:「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跟我的梦想比较起来,还是你的安危重要些。」

「你是站在何种立场说这个话,丞相之女还是一国之后?」

我:「……」

不知江湖险恶的傻白甜,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有的没的。

我面红耳赤,急道:「是我不想当寡妇,不想失去你行了吧!」

「虽然你弱柳扶风,一推就倒,乍看不中用,细看果然不中用,离我心目中的大英雄相去甚远,但你中看,我认了。」

「除了你我睡不惯别人,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拿御玺给我砸核桃,半夜起来给我盖被子,要啥给啥,在我伤心失意的时候跟在我后头走了一路,还假装偶遇说好大一只落汤鸡,你才是鸡!」

他:「……」

他:「即便是我,也不准你拿御玺砸核桃。」

我:「那你废后吧,我现在还能追上李清明。」

他:「……」

欧耶,六比一百七十五。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文明明,你一个皇后,跑去江湖组织当死士?」

我站起来就跑。

他:「告诉文相了哦。」

「……」多大的人了还告家长,我愤而回头,「我是先进的八方楼,后来嫁的你,一个人,尤其一个女人,就算有了家庭,也不能不顾事业。」

「有道理。」他道,「假如你成功混进八方楼,见到楼主本人,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还真有。

我道:「首先谢谢他的救命之恩,本来听玄武说他年纪不大,我还想问问能不能对他以身相许,但现在他失去了拥有我的宝贵机会,也就只好口头感谢一下了。」

「如果可以,我还想跟他要个『追光少女江湖不能没有你』的墨宝,回来挂墙上激励自己,跪下拜他为师,精进精进自己的武艺,没了。」

萧玉寒:「要求真是一点也不多。」

我:「你想出对策了吗?」

他:「急什么,你也说了,只是有可能对我不利,万一八方楼楼主跟我私交甚笃呢?」

完了,这个人吓出癔症来了。

我叹气,上前拍了拍他脊背,「萧玉寒,别怕,我也不能白占你半年便宜,无论如何,我会保护你的。」

他:「……」

他:「谢谢你。」

他:「你何不拿着《寒山图》去,见一见他们楼主?」

我知道了,「你是让我先发制人,擒贼先擒王,直接杀了他们楼主,从根源解决危机?不愧是你,我擅长智取的夫君。」

我热血沸腾:「我这就去,等我凯旋的好消息!」

他:「我是……这个意思?」

我回头:「但你不懂江湖,不知道里头水有多深,我此去若是回不来,你敢娶别人试试,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

他护着腰站起来,「文明明……」

我已窜出百步远,风萧萧兮易水寒,纵死侠骨香,千里不留行,大王意气尽,皇后何聊生。

萧玉寒:「你敢不敢先把朕扶回去。」

9

八方楼。

是我的错觉吗?玄武对我的态度和蔼了很多,乃至有点恭敬。

我送上《寒山图》,「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楼主?」

玄武:「你来的路上就没发现点异常?」

「没有啊?」

「噢,那你可能还得再等等,楼主稍后就来,」说着她揽过我,「小追,姐平时待你好吗?」

「挺好的。」

「那么等下见了楼主,你能不能重申一下,是你哭着嚎着自愿加入的八方楼,并非是姐姐街头诱拐无知小娘子?」

「好的姐,」我一口答应,不懂就问,「谁是无知小娘子?」

玄武:「……姐姐自己。」

须臾,身后脚步声临近,我一阵紧张,调整呼吸回头。

愣在当场,心凉了半截。

萧玉寒拄着拐杖,出现在门口。

我一个疾冲上去,将他往外怼。

「你怎么还羊入虎口了呢?不在家里好好呆着,跟着我来做什么?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有危险,但多一个你也不过是多一个人垫背,有个毛用!」

萧玉寒微微一笑,牵过我手往里走。

我将他拖回来:「还往前走呢?说不听你了,你带了多少侍卫来?」

他:「我出门从不带侍卫。」

我:「好极,明年的今日,我要在你碑上刻字,此人死于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

萧玉寒:「……」

萧玉寒:「其实……」

我一把将他别到身后,对走近的玄武道:「冒昧了,这是我家不争气的那口子,因为放心不下我,才跟着来了。」

我指指自己脑袋,「他这里有病,姐姐多担待,我马上带他走。」

玄武:「见过楼主。」

完蛋了,楼主来了,萧玉寒够呛了。

我心如死灰,绝望回头。

「楼主在哪呢?」

玄武看着我。

萧玉寒看着我。

我如遭雷击。

萧玉寒:「可以跪下拜师了,追光少女。」

「你、你是……」我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可能?」

萧玉寒眸光含笑,「八方楼是萧氏祖传的产业,我十五岁接管此楼,十年前从山匪手中救你的是我,之所以蒙面,是因为除了你还有别人在场,避免节外生枝,所以没有暴露。」

「把牌子落在你手里,是个意外,让你惦记了十多年……」他略显羞赧,「对我来说也是个意外。」

他:「徒弟还有哪里不明白,师父帮你捋捋?」

我:「……」

我:「你耍我,让我去偷《斫琴图》,有自己偷自己的吗?!」

萧玉寒抬头深深看向玄武,「这就要问玄武领主了,我让她随便挑个新人,试试御书房新调上来的暗卫,哪里知道这新人是你。」

他:「朕当时吓坏了好吗?」

我:「……」咋不吓死你。

玄武:「好奇问一下,小追……夫人是用什么法子完成了任务?」

萧玉寒:「她用一块不值钱的点心,直接问朕要走了那幅图。」

玄武:「……简单粗暴。」

我:「那第二次你还让我去偷画,就想确认一下我是不是加入了八方楼?」

萧玉寒:「看,我夫人明明有脑子。」

我:「……」

我心里落差巨大,创伤巨深,只觉一片深情喂了狗,我在这里为萧玉寒赴生赴死,他在那里扮演娇花。

联想到我脑海里那个矫健的身影,再对比眼前撑腰拄拐的这位……我纯纯属于每天上一当,当当不一样。

「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一起睡过觉的交情了,你还深藏不露,你个心机白莲花。」

萧玉寒:「……」

萧玉寒:「我从没说过我不是个高手,我只是懒,且没有展示的机会,哪次遇上小流氓你不是首当其冲,把人家打得落花流水,我在后头跟着赔医药费。」

也是。

我不服,「你还平地假摔,碰瓷讹我。」

他:「我这是真摔,哪条规定说高手就不能有摔跤的时候,我在自己家里好好走个路,谁能想到会天降铁球?」

玄武:「为何会天降铁球?」

我:「……因为老天爷看不下去,要收了这妖孽。」

萧玉寒:「……」

玄武一脸深以为然。

玄武:「既然大水冲了龙王庙,是个误会,那么我看……」

萧玉寒:「你以为这就能洗脱你不深查底细,随便在大街上拐人的罪责了?」

我挡在玄武前面,「是我哭着嚎着自愿加入的八方楼!跟玄武姐姐没有关系!」

萧玉寒:「……」

萧玉寒:「还学会找人帮你推脱了。」

玄武快要哭出来。

我于心不忍,道:「楼主夫人给说情的话,能放过玄武这一回吗?」

萧玉寒:「不能。」

得,楼主夫人的面子还没个指甲盖大,我歉然看着玄武。

我:「楼主夫人给说情话,有用吗?」

「……」萧玉寒多少有点绷不住,道:「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玄武如蒙大赦,飞快走了。

她也就成功拐了我一个。

我狗腿上前,将萧玉寒的拐杖夺走扔出墙,使他能依靠的只有我。

「谢谢楼主,我能转正了吗?」

不答应就给他推地上。

萧玉寒笑吟吟,「八方楼不接受手下身兼数职,想转正就不能当皇后,你考虑清楚了么?」

我:「还能有这种好事?终于不用再伺候你了?」

萧玉寒:「……」

萧玉寒:「经不起半点考验,你不适合进八方楼,考核不予通过,打回去重新做皇后。」

我:「……」

你不仁我不义。

我:「行,臣妾先回宫了,陛下自己挪回去吧。」

手一松,掉头就跑。

治不了八方楼楼主,还治不了你个陛下?

10

追光少女永不认输。

次日,她正式成为一名八方楼暗卫,主要负责贴身保护大魏皇帝萧玉寒,期限是一百年。

番外

1

大魏昭帝八年。

某宁静的深夜,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猫腰在宫阙间穿行,「嗖」地窜过屋顶,平稳落地,被抓个正着。

抓人的是昭帝萧玉寒,他寝衣单薄,墨发披散,乍看弱不禁风,细看倾国倾城,且弱不禁风。

对面被抓之人一身夜行衣,黑布蒙脸,正是皇后文明明。

她被抓之后明显心虚,赔笑道:「好巧啊陛下,在咱家也能遇见你。」

萧玉寒星眸含笑,距风情万种就差一个千娇百媚,「皇后这是要去哪?」

文明明抬头望天,「睡不着,出来散个步。」

「散步需要穿得黑不溜秋?」

「这就是你不懂流行了,陛下,如今咱们大魏的女子尚黑。」文明明道,「别打扰你睡美容觉,这样,你先回寝宫,我继续散着。」

说着要闪。

无论她闪到何处,萧玉寒始终不紧不慢,优哉游哉挡在她面前。

有些人表面弱不禁风,实则武功高强,这合理吗?

三五回合下来,文明明气急败坏,「武功高了不起啊!晚上还不是要被我翻牌子?

「让你还有力气下床是我的错,萧玉寒,你给我等着。」

萧玉寒:「……」

萧玉寒捧心:「朕还真是害怕极了。说,去哪?」

言罢逼近一步,大有她不说实话,就把她扛回去的架势。

文明明叹了口气。

女人,一个女人,一个当上皇后还想搞点兼职的女人,平衡起家庭和事业来,真的好难。

文明明:「我是八方楼的朱雀领主,屈才给你当皇后,我也是有事业心的。」

「所以?」

文明明拿出一封密函,「上头有任务,要我们小组负责捉拿楼内叛逃的领主青龙,楼主亲自下达的命令哟。」

萧玉寒:「……」

萧玉寒:「我就是楼主。」

「我知道。」

「我怎么不记得自己下过这个命令?」

文明明:「……会不会是你记性不行?」

「文、明、明。」

当你夫君兼顶头老大叫你全名。

文明明道:「那如果我跟你承认,是我们背着你私自行动,你保证你不发火。」

萧玉寒:「你们?」

文明明:「……」

文明明:「玄武绝不知情!」

萧玉寒眸子一眯。

「哦,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领主,青龙叛逃,你和玄武背着我捉拿青龙,而这一切,我作为楼主,居然毫不知情,是这个意思吗?」

文明明摆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沉痛表情,大力拍他肩膀,宽慰道:「不用觉得挫败,你还有白虎。」

「你帮着别人欺瞒你夫君,还挺骄傲是吧?」

文明明:「那肯定……」

「嗯?」

文明明:「肯定不能够,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天有多挣扎良心有多痛,茶不思饭不想,睡觉都不安稳。」

萧玉寒回想一下,文明明每餐三个鸡腿两碗饭,晚上呼噜连天……还真是辛苦她了。

文明明试探:「我交代清楚了,能出宫了吗?」

萧玉寒微微一笑,「不能。」

「凭什么?!」文明明咬牙,「说好不限制我自由,你出尔反尔,别逼我跪下求你。」

正说着,一奶声奶气的声音插进来,「爹爹娘亲,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太子文元晖年方五岁,有皇位继承的孩子早当家,小小年纪便明白一个道理:

爹柔弱不能自理。

娘强悍谁都能理。

他想长大唯有靠自己。

太子为父母操碎了心,看这个架势,过不上一时半刻,娘多半要打爹。

是故他挪着小腿向他娘走去,准备劝劝她娘,家暴犯法,而且你又打不过,有这功夫不如给他生个妹妹叭。

还未走近,被他娘挟持了。

对,挟持了。

文元晖低头看看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波澜不惊,小胖手抬起,将匕首往自己脖子中间位置拨了拨。

文明明:「对不住了小晖晖,娘绑架你一下子。」

文元晖:「唉,习惯了。」

刚学会走路那会儿开始,他动辄被他娘发送到树上、扔在湖中心的船上、绑着风筝飞到天上。美其名曰「锻炼」,想来母爱真伟大。

这下萧玉寒不干了,抱臂审视文明明,「瞧你这点出息,匕首敢不敢拿把开刃的。」

文元晖:「……」

小家伙眼睛瞪得老大,「干得漂亮爹爹,我再确认一遍,我真是你亲生的?」

说到这里,心灰意冷,「快来人,我要逼宫,我要篡位,我要登基。」

萧玉寒:「当真?你发誓,将此宏愿在朕三十岁之前实现,别耽误朕退休享福。」

文元晖:「……」

「别争了,你这嘴快不过你爹,」文明明看不过眼儿子被欺负,「申明一句,这匕首就是开了刃的,我这次认真了。」

文元晖:「……」

文元晖动也不敢动,急道:「娘亲你冷静,夫君没了还能再找,亲生的儿子可就只有一个,爹爹你快救我救我。」

萧玉寒挑眉,不疾不徐道:

「忍耐下吧,你娘亲要去历险,爹不能答应,她若有个三长两短,剩你我孤儿寡父,活着有什么意思。」

「别小瞧人,怎么我就能有事?」文明明不服,「我从一个小暗卫做到领主,靠的可不是你这个后台。」

「青龙心思缜密,武功深不可测,」萧玉寒反驳回去,「而且,他叛变经过了我的授意。」

文明明:「……」

文明明:「啥?」

萧玉寒:「我派他去武林盟做卧底,他假意叛出八方楼,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故而没有告诉你们。

「本楼主很意外,你和玄武是如何得知青龙叛变了的?」

文明明:「玄武看到青龙跟武林盟主的女儿相处亲密, 上前要打死青龙,结果青龙非但不觉对不起玄武,还公然诋毁八方楼。」

如今看来,青龙都是装的了。

文明明悲愤瞪着萧玉寒。

文元晖明了,同情问他娘,「又被你夫君给玩转了?」

文明明点头。

文明明:「小晖晖,你明天就弑父吧,娘想当太后。」

文元晖拍着胸脯答应,他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对亲娘有求必应。

文明明将奶不唧唧的儿子往胳膊底下一夹,掉头往回走,对随行的萧玉寒道:「我和玄武又属于白忙活了呗?」

萧玉寒温柔与她对视,「往好处想,至少证明了你们的莽撞与冲动,吃一堑长一智。」

文明明:「……」

萧玉寒:「八方楼赏罚分明,罚你往后半个月去跟文元晖睡。」

文明明:「……」

文明明:「我不是皇后吗?这不是皇宫吗?我可以不守八方楼的规矩。」

「多新鲜,你飞檐走壁的时候怎么没想起这是宫里?」

「一直记着呐,来,陛下,臣妾给你侍寝。」

文元晖被他娘撂在了地上,眼睁睁看他娘拖走了他爹,他想跟上去,结果被拍在门外。

他愣了愣,上前敲门,道:「你俩注意点,我要妹妹,不要弟弟,妹妹哦!」

他嘱咐完了,负手站在殿外台阶,等着嬷嬷来抱,望月感慨,「长辈们不省心,这个家没我不行。」

骤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文元晖未能发出一声惊呼,已被黑影掠走。

2

次日,天亮。

文元晖醒来,发现自己置身山洞。

他活动活动手脚,许是绑匪打量他年纪小,并未将他束缚。

面前一高大的身影背对他而立。

文元晖:「青龙叔叔?」

青龙转身,客气道:「少主。」

文元晖从小皇宫和八方楼两头住,八方楼的人他都混个脸熟,想想昨夜爹娘关于青龙的那些话,再想想自己眼下处境。

「所以你是真的叛变了,连我父皇都骗过了,对不对?」

青龙没说话,算是默认。

文元晖不解,「叛变就叛变,你绑架我做什么?」

青龙直言不讳,「想拿少主向楼主换一件东西,告诉你也无妨,八方楼总部的机关图,武林盟攻入八方楼时,需要它。」

「原来如此。」文元晖道,「你绑我没用,你应该去绑我娘。」

青龙:「……」

青龙:「本来是想,但你爹给你娘身边安插的护卫太多了,你比较好下手。」

文元晖:「……」

文元晖悲催地道:「明白,我们家向来如此父慈子孝,你信不信,日头升这么老高了,我爹娘这会儿都不一定发现我失踪了。」

与此同时,皇宫。

御书房。

萧玉寒全神贯注批奏折,文明明在旁吃瓜。

她忽然发现,「陛下,你有没有觉得,今日宫中格外安静?」

萧玉寒:「有吗?」

「足足有半天,我没听见小晖晖上房揭瓦、斗鸡遛狗、赛兔跑马的动静了,这孩子突然转了性子,我还真有点不适应。」

萧玉寒抬头想了想,「你家孩子你还不知道么?他突然安静,必定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要不去找找?」

文明明拍拍吃撑了的肚子,犯食困,不愿动弹,「再说吧。」

「……」青龙回忆楼主夫妇日常为人,对文元晖深表赞同,「你也是命苦。」

「不的啊,」文元晖道,「我很幸福。」

他揉揉肚子,「青龙叔叔,我饿了,想吃烤兔腿。」

青龙:「……」

青龙:「认清楚你此刻的身份,你现在是人票。」

「有价值的人票,你不好吃好喝供着我,我若是被你饿瘦了,你觉得我那心狠手辣的父皇会不会把你千刀万剐?到时候你非但拿不到机关图,连命都保不住呢。」

「……」

文元晖主动供上双手,「你教过我功夫,要是不放心,怕我趁你去打猎之时偷跑了,可以把我绑起来嘛,不过要轻点,我皮肉很嫩很娇贵哒。」

「……」

吃烤兔腿的功夫,文元晖问:「你打算何时通知我父母?」

青龙将兔腿撕成一条条,文元晖说整快吃他容易不消化,闻言道:「等他们发现你不见了,开始着急的时候。」

「那多浪费你时间。」文元晖道,「你为何要投靠武林盟,八方楼待你不好吗?」

「人活着就有抱负,八方楼满足不了我。」

文元晖点点头。

一顿,道:「但你叛出八方楼,武林盟真的会放心接纳你吗?想来那武林盟主不是大傻子,我若是他,绝不会重用一个当过叛徒的手下。

「就算你帮助武林盟拿下了八方楼,得到的东西也不会比在八方楼的时候多。」

他吃了半条兔腿就饱了,剩下半条顺势递给青龙,如儿时一般。

青龙也不嫌弃,接着他咬的开始吃。

他自己烤的兔腿,相当放心。

文元晖接着道:

「我时常听我爹爹说,武林盟与八方楼已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八方楼迟早要收服武林盟。

「青龙叔叔,你要不多等几年,不出意外的话,我长大以后,肯定要接管八方楼,到时我封你做副楼主,咱们拿下武林盟,我把武林盟也交给你管,不比你现在划算?」

青龙险些动摇了。

「既然你说武林盟不敢重用我,你怎么就能保证会对我好?」

「因为我们是家人呀。」

文元晖的小手忽然握住他的大手,软乎乎。他模样肖父,眼睛尤其像,不过比萧玉寒显得稚嫩又无辜,「你从小就给我骑大马,带我玩,教我功夫。

「就像玄武姑姑教我用毒,白虎叔叔教我奇门遁甲,你跟他们一样,都是我的家人。」

青龙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还有,」他话锋一转,那双眼睛弯了起来,「你不答应也不成,你试着运气,看看自己此时是否经脉闭塞,全身剧痛?」

「……」青龙赶忙运功,脸色巨变。

「你自己烤的兔腿,好吃吗?你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把我好生送回去。

「像我这么珍贵的小孩,身上怎么可能不带点防身之物?」文元晖笑道,「你不是第一个绑架我的,你现在知道我爹娘为何一点也不担心我了么?」

3

这天下午。

萧玉寒收到密信一封:

少主聪慧,我实在招架不了,他通过了我的考验,楼主快派人来给我送解药!

——青龙

萧玉寒:「……」

他从奏折底下抽出一小册子,封面写着:三十岁退休计划。

他在其中一页,「指日可待」后头提笔打了个勾,托腮思索。

「下一个,派谁去好呢?」

午后日光暖洋洋。

文元晖走在御花园,猝不及防被果子打中,抬头,他娘坐在树上望着他,「臭小子,这半天你躲去哪了?」

文元晖:「……」

文元晖:「去玩了个小游戏。娘亲,你承不承认我是咱家最聪明的一个?」

文明明道:「不觉得,跟你爹比,你还嫩着呢。」

文元晖不服。

他刚才可是拯救了八方楼哎。

文明明:「但你爹他凡事都得听我的,所以我才是咱家最聪明的一个。」

文元晖:「……」

添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