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去哪了

出自专栏《我本以为我是女主角》

沈牧的这番话称之棒喝也不为过。

这几天我一直在猜测贺风跟外来人之间的联系,把他们融为了一体寻找着他们的动机,所以下意识忽略了这点。

如果跳出这个圈再仔细看看贺风,沈牧的话十分有道理。

或许这个贺风并不是我想象的那种外来人衷心的守护者,为了她才来对付我。

很有可能是两个各有所需的人恰好一拍即合。

我仔细把之前收到的资料在脑海里重新过了一遍。

有了一个全新的猜测。

贺风认识外来人的时候,她虽然贫苦,但除了这一点她的长相外貌都很不错,又有名校光环的加持,再加上外来人对男女关系的驾驭能力,贺风很可能会被吸引。

只是结合一下贺风带给我的感觉,他并不像是一个会感情用事的男人。

所以他那时对外来人的喜欢,极有可能是一种向下的喜欢,是带着惋惜跟遗憾的情感。

但是当外来人一夜之间成了名门望族流落在外的亲女,且受尽宠爱,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这份向下的爱一下变成了高不可攀的意外。

像贺风这样的男人他们看起来是慕强,是喜欢强强联手的感情。

但实际上骨子里几乎都带着自视甚高,他们对女人的慕强多是希望她够高贵又不失柔弱与依赖。

外来人可以说是完美地满足了这份心思,所以这份感情大概率是随着外来人身份的转变而变得更加浓烈。

外来人对贺风来说,就像是从田野间一朵美丽,但想采摘就要走过泥泞路的花,变成了高高悬挂在展示柜里,可观可隔着手套触碰却无法拥有的稀世珠宝一般。

他知道这个珠宝他无法拥有,却又留恋,同时他还有自己的野心。

那么只要外来人适时地抛出橄榄枝,他一定会接住。

我就是那根橄榄枝。

论学识论样貌论能力论综合素质,我都有自信虽不是顶尖但也足够优秀。

如果我还是金家大小姐,自然是贺风这种身份够不到的。

但我现在变成了养女,一个没那么重要,但是却站在阶层上的身份。

是他使劲踮踮脚说不定就能够到的跳板。

只要得到我就实现了阶级跨越,一个养女并没有多重要,特别是他还有亲生女儿这个盟友。

吸我的血吃我的肉来丰盈自身,榨干了就可以一脚踢开,还能用来讨好心上人。

双赢的生意。

这些事情我能知道,外来人也能猜到,这也许就是她选中贺风的原因。

有欲望的人最好拿捏。

「喂。」

我想得太出神,碘伏摁在沈牧手上很久没动,被他拍了一下才发现。

他从我手里夺过棉球捏把捏把扔了:「一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你又打了什么新主意,你一天到晚对那些人那么上心,不是说好了去青海嘛?」

他伸手捏住我的腮晃了晃,碘伏凉丝丝的。

「青海啊……」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一个帮着贺风早点达成目的的好主意。

「好啊,我们去青海,叫上贺风一起。」

「嗯?」沈牧疑惑的微微眯了眯眼睛,下一秒,他响亮地吹了下口哨:「金宝珠,你胆子不小啊,我可不会每一次都扮女人。」

「这个随便你,只要不被人认出来你是沈牧,你就是扮成老头子都没关系。」

沈牧亢奋了起来,耳朵染上薄薄一层粉:「嘶,有意思!这简直跟背着人偷情一样。」

他低下头,瞳孔因为兴奋猛烈收缩着,突然伸出舌头在我唇上舔了一下。

「金宝珠,我们三个睡一间房。」

「……什么?」

他这句话实在是惊世骇俗,震得我对唇上滑过的温热都做不出情绪反应了。

「沈牧,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这个意思。」

「……」

沈牧似乎是被我呆滞的样子逗得闷声笑了起来。

「别害怕,我没说要明目张胆的三个人睡在一起,我想想啊……就是我以前看过一部电影,有个女的结婚了有老公,但是那个房子里还住着她的情人,他的情人每天都跟他们两个一起生活,跟影子一样挂在她老公身后,她老公根本发现不了,你想想多有意思多刺激!」

……这种事有意思吗?!

我完全理解不了一个变态的脑回路,只能在心里懊恼,沈牧最近乖了不少,我掉以轻心了。

话都说出口了也收不回来,这下可怎么办……

……………

我真搞不懂沈牧到底是怎么从我眼皮子底下搞来那么多的行头,又是从哪学的这些技术。

从出现在同一架航班,到飞机落地酒店入住,再到去餐厅吃饭。

不到一天时间他已经见缝插针换了两套行头了。

从都市成熟少妇变成清秀男大学生,跨度要多大就有多大,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军火贩子,我都要怀疑他有什么特殊身份了。

……

贺风跟我介绍着他做的几个游玩攻略,体贴得让我根据自己的喜好去挑选。

手上还拆着烤羊腿的骨架,最嫩的肉都被他挑下来夹给了我。

前些日子为了计划能顺利进行,贺风的约会邀请我从未拒绝过。

等到感情进度铺垫得差不多了,我便在金家的餐桌上,顺口提了一嘴上次去青海看到的盐湖很漂亮,有时间想再去一趟。

没两天,贺风就主动告诉我,他有个很重要的客户在青海,他最近想去拜访,正好也可以在青海游玩几天,放松一下工作,邀请我跟他一起过去。

我自然是爽快地答应。

于是此刻我就跟贺风坐在青海当地有名的特色餐厅一起吃饭了。

沈牧就坐在离我们不远的另一桌。

我听贺风说话听得有些无聊,便在心里分析着沈牧的装扮打发时间。

他那个棕栗色的日系短发大概率是顶假发,他很宝贝他的头发,肯定是舍不得剪的。

美瞳遮盖了他的绿眼睛,黑棕色自然的像是他本来的瞳色。

脸上能看出带妆的痕迹,让他的脸看起来跟平时不太一样,极大的中和了他的混血气质。

但这妆容并不突兀也不浓郁,搭配上韩式休闲风格的服装,像什么偶像明星一样。

贺风没有见过沈牧,就算金楚涵曾经告诉过他,给他看过照片,那应该也挺难认出来的。

他点了一大桌子菜,这个吃一口那个叨两口,活蹦乱跳的那个劲,就差在脸上写着我是第一次来青海旅游,我很高兴了。

可等服务员上了一道鱼的时候,他的活泼到头了。

他应该是顺着菜单一通乱点,没注意到自己点的鱼是什么样。

他捏着筷子把鱼翻来覆去翻了好几遍,突然抬头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有些想笑,沈牧不会挑鱼刺,但他很爱吃鱼。

平时吃鱼要么吃无刺鱼,要么就是我给他挑鱼刺。

现在我可没空给他挑刺。

「看来你喜欢坎布拉?」贺风声音清朗,语气温柔:「刚才给你介绍了好几个景点都没什么反应,提到坎布拉你倒是笑了。」

「我上次来的匆忙没去成,所以一直记得,丹霞地貌嘛。」

「我明天上午去拜访一下客户,我这边的事情就结束了,那我们第一站就去坎布拉?」

「先去盐湖,我们一站站的来。」

我这边跟贺风说着话,那边的沈牧迎来了一个小姑娘。

细腰长发大眼睛,在跟沈牧搭讪。

沈牧这家伙啊,在外面永远装的人模狗样的。

平时是穿花衬衣的美式绅士,今天是清爽亲切的邻家哥哥。

他阳光的笑脸,礼貌的谈吐,可一点都看不出昨天因为我不让他给贺风下安眠药,就气得满屋乱窜的幼稚德行。

贺风在青海除了重要客户以外,还有一个需要回访的公事,用完餐,他把我送回了酒店,就去处理了。

我拎着打包盒回到了房间,这是离开餐厅时我单独点的特色鱼外带。

我脱下高跟鞋,赤脚半坐在地毯上开始挑刺。

一条鱼还没挑完,阳台传来咚的一声响。

沈牧跟个贼一样挑开窗帘缝隙往里望了一圈,悄无声息地溜进来,回身又顺手把阳台门给关上了。

「贺风去哪了?」

他话刚说完,人就跑进了卧室,接着是浴室,挨个房间乱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抓奸的。

「去处理公事了,他跟我又不是一个房间,别转了,过来吃鱼。」

沈牧遛完一圈跑到我旁边坐下,我挑好一块喂他一块,他吃得高兴,直眯眼睛,跟喂小狗一样。

等吃完了,他往沙发上一趟,斜着眼睛上下扫了扫我:「别以为这样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我准备好的计划都被你破坏掉了。」

他提起这件事我就头疼。

之前还没等我想好怎么劝说沈牧放弃那个可怕的念头,外来人就添了把火。

她知道我跟贺风要出去旅游,高兴得不得了,非要插手订机票酒店的事,然后自作主张地以好姐妹帮忙撮合的态度定了一间套房。

两个卧室,我跟贺风一人一间,既保证了隐私又充满了暧昧。

沈牧知道这个消息高兴得不得了,闹着也要住进去,跟我睡一个房间,隔壁就是贺风。

客厅,餐厅共用,约等于三个人住一起。

他甚至打算给贺风每晚下安眠药,带着我一起住到他的床上,把贺风扔到床下去。

很多时候我根本不能理解沈牧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这种荒唐又危险的事情我自然不能答应,所以想办法推拒了外来人的『好意』。

又在出发前扔掉了沈牧的安眠药。

等到了酒店,沈牧的房间,我的房间,贺风的房间一字排开,阳台靠得很近。

沈牧刚才就是从他房间的阳台翻过来的。

「我们明天去看盐湖吧。」

我不想跟他提这个事,假装没听到。

「哼。」

沈牧老大不高兴。

我一看就知道他憋着坏呢,计划被我打乱了他怎么能甘心,绝对要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的。

「沈牧,我好像还没跟你说我的计划是什么吧?」

「我管你计划是什么。」

沈牧骂骂咧咧地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哦,你不想知道啊,可我特别想说,你就勉为其难听一听吧。」

「哼。」

沈牧又翻回来了。

不管沈牧再怎么变,有一样永远都不会变,就是孩子气。

他没能好好长大,所以他永远都在寻找弥补。

「既然那么想让我跟贺风在一起,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指不定会做出一些事情来逼我,为了避免这个结果,我打算主动出击提供给他们一个合适的机会,一来可以避开未知的风险,二来可以让他们对我爱上贺风的事情多几分可信度。」

「那你准备要做什么?」

「这种事无非就是,英雄救美,生死考验,我们来个加强版,英雄救美的时候遇到生死考验。」

「可是?」沈牧摸了摸下巴:「如果这样的戏码不是他们安排的话,你确定贺风会去救你么?」

「不救也没关系,反正是我安排的,不会真的伤了我。更何况我本来就是得了抑郁症的人,受到了刺激,变得更严重了也在情理之中吧,弱者总能得到更多的宽容跟同情,我后面做事也会方便一点,贺风这步棋也算废了。」

「那你是怎么安排的。」

「不是我怎么安排,是你。」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手机递给沈牧:「这里面的联系人都是我挑选过能做灰活的人,但是需要你去联系,你去给钱。因为这种摆在台面上的事,难保不会有人去查,特别是金楚涵,所以不能是我去布置。之前在纽约的事情,我代表金家跟你闹得并不愉快,你对金楚涵爱恨纠缠无法亲自对她动手,便挑中了我来威慑发泄。」

就像放风筝,要紧一下松一下,线才不会断。

我抓住沈牧的手,将手机塞到他的手里,在他的手背上一下下摩挲着。

「沈牧,那份鱼不是补偿,这个才是,这种事难道不比安眠药更有意思吗?」

沈牧突然抬起另一只手盖住眼睛,仰头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有意思,金宝珠你还真是……真是有意思。」

「为了让你玩得更开心,你不需要告诉我你是怎么安排的。」

沈牧足足笑了好几分钟才停下来,他手指往上抬了抬。

客厅本来就只开了一盏小台灯,在手指阴影的掩盖下,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你难道不怕我失控真的给你带来危险?」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既然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些东西,必然也要付出一些东西,比如信任。」

「我不是那些蠢货,我可不相信你这句话。」

「你信不信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给了,更重要的是我需要让你足够开心。」

沈牧沉默了很久没说话,我虽然看不清,但我知道此刻他的眼睛里只看得到我。

「金宝珠。」

他挡在眉眼间的手,滑了下来,他躺在沙发上,轻合上了眼,微微向上仰了仰头,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金宝珠。」他又叫了一声我的名字:「过来吻我。」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好像起了风,有很多东西一些画面,如同尘土一般在我心头被吹来吹去。

大概过了几秒,又或者一两分钟,我能感觉到膝行两步时地毯摩擦小腿的瘙痒,还有我与沈牧衣服蹭到一起的悉索。

他的唇是热的,热的让我能更清晰的感觉得我嘴唇的冰冷。

他的手搭上了我的腰,还有一只摸到了我的后颈,一下一下轻轻捏着。

我能感觉到他舌头的笨拙与僵硬,但我想我应该也是如此。

我没有睁眼。

他似乎很快就学会了如何应对陌生的情况,越吻越深。

好像在跟一只山鬼精怪亲吻,我体内所有的热气都被他吸走了,只剩下我的五脏六腑在缓慢结冰。

在发现沈牧对亲密行为怀有一种诡异的抗拒时,我曾松了一口气。

为了报仇我早已变得扭曲,一次次选择了从前嗤之以鼻的做法。

但有些东西我不想付出。

却没想到还是会有这一天。

我与这个曾撕碎我灵魂的男人,在一张狭小的沙发上紧紧缠绕在一起,交换着彼此第一个真正的亲吻。

我无法后悔,因为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

我更不能后悔,因为我只能往下走,不管这路上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比我停下脚步要面对的结局更凄惨了。

这个吻花了很长时间才结束。

我早在不知不觉中被沈牧抱到了沙发上,我支起身子,挽起耳边散落的发,但那些发丝仍然垂落在沈牧的胸膛上,像是未尽的缠绵。

灯光很暗,但我能看到沈牧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他的呼吸很粗重,直勾勾地盯我,不像欲望又是欲望。

他的手还搭在我的脖子上,他缓缓地伸出舌尖舔了下湿润的唇,嗓子很哑。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

他的脸在昏暗中明明没有动,明明还带着那对棕黑色的美瞳。

却又好像缓慢扭曲变成了野兽的脸,绿茵茵的眸子发着光,到处都是腥气。

手指甲极轻的划过我的后颈,像是爪牙。

我奇异地升起面对大型食肉动物时本能的恐惧,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沈牧好像笑了两声,我的脖背传来一阵压力,我被他摁倒在他的胸膛上。

他是真的笑了,我能感觉到他胸膛的颤抖。

这笑声里却一点喜悦都没有,像是野兽在荒凉平原上的嘶吼。

我不知道此刻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只能一动不动地趴在他的身上。

笑声落下,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我的头发。

在这长久的沉默中,我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直到天光大亮,我从睡梦中苏醒,我还跟沈牧纠缠在一起。

我们还躺在沙发上,我被沈牧紧紧地抱在怀里,脸埋在他的胸口。

我挣扎了两下,却被抱得更紧了。

「醒了。」

沈牧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松开一点,抱得太紧了,我有点喘不上气。」

沈牧没说话,胳膊微微松了松,还是没有撒开手,但我好歹是有了点活动空间。

我扭了扭身子,抬起头,正看到沈牧低下头来。

他还是昨天的装扮,但是美瞳不见了,绿眼睛露了出来,满眼的血丝,眼下带着青黑,看起来像是一夜未眠。

「你昨晚没睡吗?你不会就这么抱了我一晚上吧。」

我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僵住了,如同被揉皱的纸,需要抻平,抻得嘎嘣嘎嘣响。

「嗯。」

「你胳膊不麻吗?」我转了转脑袋,下面压着的是沈牧的手臂。

「麻。」

「……」

麻也不松开是吗……

我再次试图从沈牧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他却又将胳膊收紧了。

恍惚间,我觉得我好像是被一只蟒蛇缠住了。

「你……」

昨夜没有睡好,我有些头疼,思维也转得慢,但我仍难感觉出来沈牧的不对劲。

他平时虽然黏人,但是肢体上只喜欢若即若离。

现在的他简直是个狗皮膏药。

我一时想不通是怎么了,难道昨晚的吻打开了他什么奇怪的开关?不应该啊,他上一世跟外来人又不是没做过亲密接触,他一直都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现在是在干什么。

「沈牧,你先松开我吧。」

「不松,我没想清楚。」

沈牧眉头都皱出了一道褶。

「想什么?」

他不搭理我,只那么皱着眉头看着我。

我不知道扔到哪去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我先接个电话。」

沈牧看起来好像是在做什么很艰难的选择,我手机铃声都响完了,他才缓缓松开了拥抱,却又抓住了我的手腕,跟我一起从沙发上起身。

我只能跟他手牵手去找手机,在客厅翻了半天才在沙发底下找到。

点亮屏幕,我才发现已经快九点了,我居然睡到了这个点。

是贺风的未接通话,明晃晃地挂着。

我回拨回去,那边几乎是立刻就接通了。

「我吵醒你了?我以为你已经起床了,抱歉。」

「没有。我刚才起床了,就是没找到手机,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我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想问问你吃早饭了吗?」

「还没有呢,我刚起床。」

「那正好,我也没有,我就在门口,不如我们一起去吃早饭?」

「……好,但你要等一下,我还没洗漱,不如你先回房间等我吧。」

我跟贺风客套了几句,挂掉了电话,压低声音对沈牧说:「贺风在门口,他要找我出去,你先回自己的房间,大白天的小心点,别被人看到。」

「不回。」

沈牧整个人就跟那拧巴在一起的钟表发条一样,卡在一个数上来回摆动,报时的动静要响不响。

「沈牧,你到底怎么了?如果有什么事你想不通,可能说出来大家一起想会更好。」

沈牧居高临下的扫了我一眼,沉默了一会才开口。

「你昨天亲我的时候,我想把你的舌头咬下来吃进去,我想把你捏碎了塞进身体里。」沈牧轻叹了口气,似乎很遗憾做不到这两件事:「但是我下不了手,也不是下不了手,是无处下手。」

「……」

我忍不住抽了口冷气,我这一早上无语的次数加起来大概比我一个月都多。

这个问题让我一时无法回答,沈牧似乎也不需要我回答。

他看我的样子像是捕猎的蛇在审视猎物,寻找着最鲜美的那块肉。

「这个问题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但是贺风那边还在等着我,不能让他看出异样,不然接下来你就没得玩了。」我试图劝说沈牧:「你一夜没睡先回去休息会吧。」

沈牧看上去似乎并不在意我说什么,只是直勾勾地望着我,眼中明灭闪烁的情绪让我禁不住背寒。

我装作若无其事挣开沈牧的手,转身往洗手间走去,他没跟上来。

等我洗漱完再出来沈牧已经不见了。

只有大开的阳台门,窗帘被风吹的鼓动。

……

我跟贺风一起去吃早饭,他一如既往的温柔,挑不出一点错来。

他在青海本地租好了保姆车跟私人导游,只等着我定一个出发时间。

我记挂着沈牧的异常,思来想去把出发时间订到了下午,早点去看看盐湖,说不定还能安抚他一下。

这个提议有些仓促,但贺风微笑着照单全收。

吃完饭他就忙着去跟导游和司机沟通,我回房间收拾行李,给沈牧打了个电话讲了讲接下来的安排。

沈牧语气懒散,敷衍了几个字就挂了电话。

我搞不懂他到底在盘算什么,只能先扔下他这边,专注对付贺风。

我不能表现的对贺风太热切,也不能冷淡,要循环渐进地做出被他一点点打动的样子,只有这样才有信服力。

等到了盐湖已经是晚上了,贺风提前联系好了酒店,本来想着去周边逛逛,却起了风。

已经初冬的西北,夜风格外凛冽,吹得人只想躲进温暖的屋子。

一路上有贺风在我没敢联系沈牧,直到入住房间我才给他发了第一条信息。

没回。

等了十分钟我又发了一条,还是没回。

我又拨通他的电话,没人接。

接下来我大概每半个小时就会联系沈牧一次,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动静。

我之前曾经想过给沈牧身上装个定位器以便掌握他的动态,但怕引起他的不满只能不了了之,此刻我真是懊悔没有做这件事。

这家伙跑哪去了……

我一直等到凌晨都没有联系上沈牧,青海那么大我根本不知道他跑哪去了。

明天我还要见贺风,只能先休息,却根本睡不好,昏沉一会儿就会惊醒,先看看手机有没有动静。

就这样翻来覆去地折腾到天亮。

挡不住的疲惫,让我对着贺风连打了三个哈欠,面对他的关怀,我只能用舟车劳顿没睡好糊弄过去。

他劝我留在酒店休息好了再出发,还没等我给出回复,金楚涵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甜腻的声音弯弯绕绕地隔着手机传过来,满是对我的关怀与记挂,适时地问贺风几句,贺风面对着金楚涵时尺寸拿捏得刚刚好。

熟悉却又不过度热情。

我真的挺怀念系统没休眠的日子,因为那样我就可以知道这两个口是心非的人到底在想什么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边要担忧着沈牧会不会惹出麻烦影响我,一边又要细心琢磨着外来人说出的每一句话,猜测着每一个可能性。

等这个寒暄的视频电话结束,贺风含笑问我要不要回去休息。

「不用了,越睡越困,还是出去散散心吧。」

待在酒店里也是干着急,出去转转说不定还能找到沈牧的踪影。

贺风沉吟了片刻,答应下来。

他提出要带我去当地的一个民俗村逛逛,等中午暖和点再去盐湖。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我脑海中突然拉紧了一条线。

自从来到青海不管是吃住还是游玩路线都是贺风在安排,我不主动插手就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

我知道这趟青海之旅他们不会白白安排,他们一定有什么计划在等着我,我也在等着一个机会。

所以我从没有拒绝过贺风的安排,但此刻……

或许是沈牧不在让我多了几分没有背援的恐慌,也或许是我的第六感,我总觉得那个民俗村有问题,不能去。

「就在附近逛逛吧,中午还要去盐湖,我想保存下体力。」

我观察着贺风的反应,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端倪来佐证我的猜测。

贺风却无比自然地点了点头,完全没有劝说我的意思:「好啊,那我们就在附近散散步吧,除了安排好的计划,在陌生的环境下散步也许会偶遇到不一样的风景呢。」

这么轻易就放过了民俗村这件事?难道是我因为焦虑而过度敏感了?

我跟贺风沿着酒店外面的小路一边散步一边聊天,路过的每一个人不管男女老少,我都控制不住要用余光扫一眼,看谁都觉得是沈牧伪装的。

这个不定时炸弹到底跑哪去了?

他是被刺激到了思前想后觉得我没意思直接撇下我了?

还是被刺激到想发泄跑到哪里去做坏事了?

但是他之前不管干什么都没有失联这么长时间过……他该不会因为人生地不熟乱惹事被人杀了吧……

无数个猜测在我脑海里转啊转,搅得满脑子都是泡沫,细细碎碎的拼不出一个合理完整地推断。

「小心!」

我一心二用,没有注意到从小胡同里突然窜出个电动车,贺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我。

借着惯性,我跌入他的怀中,男士香水混着初冬的寒气让他闻起来像是一棵挺拔的松柏。

「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

我站直身子,离开了他的怀抱,贺风的手却还抓在我的胳膊上。

「宝珠……」

他低头凝望我的样子,似乎有千万的爱意要呼之欲出,却又被他硬生生压下去,颇有遗憾失落地松开了手。

什么也没说却又道尽了一切。

这般的真情实意我却不敢相信,只猜测着他大概是为了取信我在演戏,真正的告白恐怕就安排在随时可能到来的『意外』之后了。

……

直到我跟贺风连盐湖都逛完了,沈牧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天色微暗,贺风招呼我离开。

上车前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初冬的盐湖,湖水干涸了很多,蓝晕的湖面结着薄冰,岸边卷着堆砌的洁白远远看去让人分不清是雪还是盐,风吹得烈,这湖像是被吹开铺卷而来的天。

不知道沈牧来看盐湖了没有。

我收回这一眼,上车跟贺风去吃饭。

吃完饭回到酒店,在房间的走廊上,贺风突然叫住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锦盒。

「之前去见客户,他是做珠宝生意的,看到这个的第一眼就想到了你,就买下来了,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你。」

锦盒里是一对小小的宝石耳坠,做工精致却又不显得十分贵重,一个小礼物,让人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我收下了这个锦盒,与他提前互道晚安,回了房间。

房卡插入,昏暗的房内灯光从玄关依次亮起。

落到客厅时,照亮了沙发上半坐的背影。

「沈牧?」

我被小惊了一下,连忙迈步上前。

他还穿着昨天的那套衣服,假发不知道去哪了,黑发乱糟糟地扎在脑后,胳膊搭在膝盖上,垂在腿前的双手全是干涸的血迹,脸上也有一些细碎的伤口,垂着眼。

「沈牧,你去哪了?怎么搞成这样?」

我伸手去抓沈牧的手腕,想看看他是不是受伤了。

还没有碰到他,他抬了头。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伸出的手忍不住后缩了一下。

他的眼神,看起来像是刚出去杀了一百个人,黏腻的阴冷。

「……沈牧,我看看你的手,你受伤了么?」

我忍下恐惧,握住他的手腕,试图翻看上面有没有伤口。

沈牧却狠狠挣开了我。

「装什么,你现在心里害怕的不得了不是吗?」

沈牧最可怕的时候不是他暴跳如雷,而是他平静地说着话,嗓子却因为压抑抽搐着发颤,就像现在这样。

这副样子我只见过一次,引发这个状况的人下场凄惨到只是阐述也满嘴血腥。

如果是外来人面对这种情况,一定会温柔地否认,然后使出浑身解数去表演那无限包容毫无瑕疵的爱意。

但是这招没用,沈牧根本不会相信这种爱,我不能去学。

往日那些拉扯的慈爱与给予也不能用在这个时候,他现在应该没有配合我的心情,那么…沈牧现在想要的是什么呢……

我凝视着他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开口道:「是,你刚才突然看我的那一眼,我是害怕,你看我的样子像是看死人。但我的害怕是下意识的,我不是怕你杀我,是你太突然了。这种害怕就跟被恐怖片一惊一乍的音效吓到一样,我恐惧的并不是你本身。」

「你撒谎,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嘛,我们两个朝夕相处,演技再好的人也会有松懈的时候,你有时候看我的眼神全是冷眼旁观,你一直都是俯视着我,试图掌控我,你只是假装跪在我面前罢了。」

沈牧垂下的乱发挡在脸侧,细碎的伤口让他看起来像是被揉碎绽出条条汁痕的花瓣,他的唇色很苍白,眼睛却猩红,他说着话极轻的笑了一声,那笑让他更加枯萎。

「这重要嘛,这些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再一次抓住他的手,将那双冰冷的满是血迹的手贴在脸上。

「你需要我,只有我可以让你觉得高兴,我也愿意让你觉得高兴,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给你,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如果我真的爱你,你肯定早就舍弃我了不是么?」

沈牧沉默着,他那样地破碎,像是正被人片片剥离着血肉。

我恨沈牧上一世带给我的痛苦,我也怨他这一生的残忍冷血。

但不知道为什么,很多时候如果我是一只铃,沈牧的就是摇铃的手,总有那么几刻,我的铃声与他的情绪是合到一起的。

或许是因为在这喧闹的世上,我与他是两颗对立相望生长在荒漠中的树。

于是,我望着他的眼睛,忍不住落下了两滴泪,这泪不是为他落的,也不是为我落的,是为这片望不到头的荒漠。

沈牧极强烈地抖了一下,好像我落在他掌心的不是两滴泪,而是两根刺。

「沈牧,你也很累吧,不要想那么多了,不要自己为难自己,就这样一直放纵下去吧,只要快乐就好了。」

我知道沈牧为何会突然的崩裂。

人永远是自我矛盾的生物。

他渴望着母爱却又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他厌恶着肢体接触却又迷恋着那肌肤的热度。

他想要得到一个吻,却又无法接受得到一个吻,因为那是肮脏的,所有的亲密都是肮脏的。

我明白那是什么心情,因为我也一样。

我将自己变成藤蔓,从这只手一路缠绕到沈牧的肩侧,我将他拥入怀中。

这时我才发现沈牧背后也有大片的血迹,还有这浓烈血腥气下掩盖的酒气。

沈牧没有回抱我,他只是疲惫的依靠着,渐渐在我怀中睡着了。

等他睡熟了,我小心将他平放到地毯上,检查他的伤势,除了一些擦蹭的小伤口什么都没有,看来那些血迹不是他的。

也不知道他这一天一夜到底干嘛去了……

我将他的手擦干净,拿了床被子,睡在了他旁边。

虽然我并不想跟他一起睡,但现在这种情况我不想节外生枝。

我本以为今晚还是个难眠夜,结果刚躺下睡意便铺天盖地袭来。

欲睡未睡的时候,我突然想,沈牧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抗拒亲密接触,是因为被绑架的那段日子?

不像,如果是那样,他厌恶的应该是男人,而不是热衷于折磨女人……为什么……

连假设都没做完,我就陷入了抵抗不住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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