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的小孩可以优秀到什么程度?

班主任却根本不觉得自己错了:「孔祥如果真的打人了,那是他不对,但李娟昨天不也打了孔祥吗?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你这样上纲上线,扰乱学校教学秩序的行为,就对吗?」

原来,道理竟然还能这样讲。

我气笑了:「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您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呀,您说李娟打孔祥,行为非常恶劣。怎么,同一件事,因为打人的主体不同,在您眼里差距就这么大呢?!」

班主任张口结舌,大概不明白一向在她跟前唯唯诺诺的我,为何会突然变了一个人。

希望这事能给她一个教训,永远不要践踏一个老实家长的底线。

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底线。

我告诉班主任,现在不是孔祥妈妈追究我的责任,是我要追究孔祥及其监护人以及学校的责任。

班主任被我吓到,不敢再说话。

而不久之后,皇后大人驾到。

学习委员半大的小伙子,直接扑到他妈怀里哭了。

我看向我闺女,她也正看着我。

我们俩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对学习委员的蔑视。

其实,一直以来欺负人的那个人,也只是一只纸老虎。

失去了他妈妈的庇护,他什么都不是。

希望这个认知,能够给我闺女带来一点勇气和安慰。

皇后大人好不容易安慰好了她的宝贝儿子。

接下来,抬手就要扇我。

就像她昨天想扇我闺女那样。

我阻止了她打我的那一耳光,还叮嘱她:「动不动就想动手打人,这属于躁郁症的典型症状。这是病,得治。」

我的话让教室里响起一阵欢乐的笑声。

挺好,我估计今后拥有一个「躁郁症」患者妈妈的学习委员,在班里也不会太好混了。

皇后大人的脸涨成猪肝色。

她打不成我,就叫嚣着要把我送到监狱里去。

跟昨天她说的话一模一样。

本来,从我闯进这间教室起,我其实一直都挺忐忑的。

我不知道自己今日逞一时之快的匹夫之勇的行为是不是正确,也不知道自己逞完今日之勇之后会付出什么代价。

但感谢皇后大人,她的跋扈和愚蠢让我一点都不害怕了。

我甚至为昨天竟然惧怕这样一个人,而感到羞愧。

或许,我惧怕的一直都不是外力,而只是内心那个虚弱无力的自己。

当我不再以为自己卑贱之时,便没有人可以让我卑贱。

眼前这个女人,或许背后真有许多可以仰仗的势力。

但是,我们脚踩社会主义新中国的土地,难道她就真能一手遮天了不成?

就像现在,我就特别想问问她,监狱是你家开的吗?

你特么地说把我关进去就把我关进去?

我这么想着,就这么问了。

换来教室里更欢快的笑声以及皇后大人更酱肝的脸色。

皇后气急败坏。

她先是打了 110,然后又给大概是她老公的人打了电话。

挂了电话,她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完了!我告诉你,你完了!」

皇后这么盛气凌人,我闺女不安地站在我身边。

看得出来,她很紧张。

我安抚闺女,告诉她,我心里有数。

今天我敢来,就是准备豁出去了。

皇后报警,我不怕。

我刚才捏他的那个位置,疼是很疼,却根本不会留下什么伤痕。

对方去验伤,那也验不出什么来。

但是我闺女身上的伤,却是实打实的。

今天即使皇后不报警,我也要报警。

我事先查过,15 岁的孩子属于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按照相关法律,已经需要为自己所做所为负一部分责任了。

这次,即使我不能把太子关进监狱,我至少也要闹到太子退学。

要么不闹。

要闹就要闹个彻底,闹个天翻地覆,闹到对方心生惧意。

闹到在这个学校里,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闺女。

不久之后,警察来了。

皇后指着我说,我打了她的孩子。

我辩解说,我没有打人。

我只是在得知自己闺女被打之后,找这个孩子了解情况。

「可能在这个过程中,我情绪激动,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手劲,把他捏疼了。但是,我真的没有打他。」我说。

做笔录的年轻女警察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有点心虚,但没有回避她的眼睛。

女警察似乎认可了我的说法,没有再说什么。

皇后情绪激动:「什么捏了一下,这个臭女人就是打了我家孩子,全班都看见了。」

女警察问班主任:「到底是捏还是打?」

众目睽睽,班主任也不敢撒谎,小声说:「的确是捏了肩膀,不过孔祥看起来很疼。」

我将我闺女胳膊上的伤展示给女警察看:「我孩子无缘无故被打成这样,我做家长的情绪激动,没有控制好力道,应该可以理解吧?」

我闺女胳膊上的伤青紫一片,看上去十分可怖。

女警察明显震惊了,甚至连班主任都变了脸色。

我说:「今天我就是来要个说法的,正好对方家长报警了,如果对方家长不报警,我也要报警的。刚才,这位孔祥同学,已经当着全班人的面承认是他打了我闺女,他也 15 岁了,要负责吧?」

女警察点点头:「那就都去派出所吧。」

皇后大人脸色终于变了。

皇太子随他妈,听说要去派出所,吓得直往她妈后面躲:「妈,我没打人!我不去派出所!是这个女人刚才威胁我,我不得已才承认的!」

皇后大人附和着:「听见没,我儿子说他没打人!」

「他们真的打我了,我有证据。」一直沉默着的我闺女,突然说。

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她。

她拿出她的儿童手机,放了一段录音。

在录音里,能清晰地听到她自己的哭声以及孔祥和另外两个男孩威胁她的污言秽语。

「穷鬼,垃圾,你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就敢跟小爷穿一样的鞋!」

「给你脸不要脸,以后再特么敢穿,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你说你跟小爷穿一样的鞋,是不是想勾引小爷,可惜小爷看你就觉得恶心,真是下贱玩意!」

……

我狠狠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手掌心里。

此刻的我,只想毁天灭地!

杀死这个垃圾!

他凭什么?

就因为我穷,我闺女就要被这样的垃圾欺负吗?!

我刚想上前,想要将那个垃圾玩意物理毁灭。

一只温暖的手包裹了我的手。

是我闺女攥住了我的手。

她看着警察说:「当天他们打我,我就悄悄地录音了。但我不敢拿出来,我怕被我妈妈听见,我妈妈会受不了。但是现在,我不怕了。」

我再也忍不住,抱着闺女失声痛哭。

闺女仔细擦去我脸上的眼泪:「妈妈,谢谢你。」

我知道她的意思,她谢谢我今天能替她站出来。

这让我更加难过,因为保护自己的孩子原本就是我这个当妈妈的应该做的。

但我的孩子却因此要谢谢我。

我感到羞愧的同时,也庆幸今天我做了正确的决定。

希望往后余生我都能记住今天这一刻,在孩子需要我的时候,永远选择站在她的身后。

这原本就是我们做父母的应该做的。

就这样,我们都去了派出所。

但是后面发生的一件事,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太子身份证上的生日竟然未满 14 周岁。

而且,我女儿身上的伤也仅是皮外伤,达不到轻伤的标准。

两者相加,女警察遗憾地告诉我,只能对对方进行批评教育。

我不可思议地望着女警:「那我闺女就被白打了吗?」

女警察同情地看着我。

皇后重新耀武扬威起来,嗤笑道:「穷人穷命,不被白打,还想讹钱啊!」

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有人如此贱格?

就在我忍不住想出手,替她爸妈好好教教她怎么做人的时候,女警察说话了,她对我说:「如果您想追究,还有一个方法,就是走民事诉讼程序。」

我眼前一亮。

皇后脸色大变,她狠狠剜了女警一眼:「你是不是有毛病?有你什么事啊?从刚才起你就一直帮她,你跟她是不是有关系啊?小心我投诉你啊!」

女警根本不惯皇后毛病:「随便,你投诉好了,你不投诉我,我还不能告你造谣诽谤呢。」

皇后被噎了一下。

女警不再理她,只是看着我:「民事诉讼虽说麻烦些,但是我相信法律会保障每个人公平的。」

女警的人和她的话就像一阵及时雨,滋润了我原本已经对公平有些麻木的心。

我遭遇了太多不公平,以至于我都忘了,人原本就该追求公平,享受公平。

如果有不公,我们应该打破它,而不是习惯它,纵容它。

否则,我们也成了恶的帮凶。

我感激地望着女警,表示自己一定会追究到底。

皇后冷哼:「那我就等着好了!不过别怪我不提醒你,打官司可是要花钱的,你给人打一个月的针不知道够不够诉讼费啊!」

我这个时候已经完全不生气了:「多谢你提醒我了,让我突然有了别的主意,你儿子刚才说你老公是卫生局局长。卫生局局长的公子校园霸凌同学,不知道这个标题够不够劲爆,你说我发到网上去,会怎样?」

皇后勃然变色:「你敢!」

她的声音都发抖了,可见已经害怕极了。

我心情大好。

果然毛主席说得对,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我第一次对皇后那张脸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你看我敢不敢!」

这个时候,皇后那位「位高权重」的老公终于姗姗来迟。

领导听了前因后果之后,语重心长地跟我说:「小谢是吧?我打听过了,你是县医院的护士。大家都是一个系统的,孩子又是同学,今天也算不打不相识了,今后互相照应的地方还多着呢。我爱人嘛,是个性情中人,嘴巴厉害,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一起吃个饭,把你们医院院长也叫上,这事就过去了,你看怎么样?」

领导不愧是领导,深谙谈话的艺术。

他儿子打了我闺女,跟我闺女是不打不相识。

他老婆嚣张跋扈,是性情中人,嘴巴厉害。

这番话下来,一场校园霸凌被他消解成了小打小闹的误会,还连消带打,提出跟我是一个系统的,跟我们医院领导也认识。

潜在的威胁,不言自明。

可惜,我不吃这一套。

我说:「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谁也不是傻子,威胁还是道歉,我还是能听得懂的。」

领导脸色一变,性情中人的皇后又开始忍不住暴露性情:「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领导让皇后闭嘴,然后问我:「你走民事诉讼,也是要赔偿。依我看,不如你说个数,咱们和解。这还省了法院的人力,你不在系统内,不知道现在法院忙的很,咱们这点小事,何必去给法院添乱呢。况且——咱们两家的孩子都正处在青春期,正是最敏感的时候,你曝光了孩子们打架的音频,你是出了这口气,但是你孩子被打的事情不也同样被传的到处都是吗?孩子不可能不受影响。你说是不是?」

他的话,虽然大部分都是狗屁。

但他最后提到的部分,却也说中了我的隐忧。

曝光音频,诚然可以让他们一家社死。

但是也的确难免会影响到我闺女。

我略做犹豫,提出了我的条件:「不曝光也不是不行,但需要答应我三个条件。第一,你老婆给我鞠躬道歉;第二,你家儿子也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我女儿鞠躬道歉,保证下次再也不敢。第三,你们要抓紧给你儿子办理转学,再也不要出现在我女儿面前。答应这三个条件,咱们再往下商量。」

皇后又要骂我。

但她的领导老公显然比她更会权衡利弊,稍微犹豫一下,就「深明大义」地要求她向我鞠躬道歉。

皇后崩溃了:「孔自明,你这个龟孙,要人知道你老婆儿子被一个臭打针的欺负了,你这个领导还混个屁啊!」

领导也被皇后的真性情整崩溃了,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她一巴掌:「我让你道歉!你没听见是不是?」

这一幕,如此熟悉。

两天前,我也曾这样压着我的女儿屈辱地向对面的母子道歉。

今天风水轮流转。

当皇后用无比愤恨地眼神看着我时,不得不说,我可真是太舒爽了。

胳膊拗不过大腿。

皇后最后还是憋憋屈屈地给我鞠了躬,跟我说了:「对不起。」

领导老公最后跟我承诺,他们会尽快将孩子转走,再转走之前,也会安排他们家孩子向我闺女道歉。

「希望你一切满意。」领导老公临走前跟我说。

我以为事情就此结束,虽然没有特别大快人心,但我这个无用的妈妈,总算给我闺女一个迟来的公道。

但是我万万没想到,有些人的恶是没有下线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远超我的想象。

可能是因为我在学校给闺女撑了腰,我明显感受到了闺女对我的依恋,也久违地感受到了为人父母的成就感。

我闺女甚至跟我说,她觉得我气场两米八,还邀请我周末和她一起去逛文具市场。

要知道,这种半大孩子,普遍更愿意约同学一起去逛文具市场。

我很开心,也很想陪她去,但是我不能。

因为处理这些事,我连续请了两天假,领导对我非常不满,要求我第三天必须到岗,说我再调班科里同事就翻天了。

第三天正是周末。

呵,我一个编外护士,不过是请假两天,科里就要翻天,这话领导说出来也不嫌寒碜。

不过我也实在是怕丢了工作,所以还是按时到了岗。

谁知道我和同事交接了班,刚接手第一个病人,就出事了。

病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说是得了急性肠胃炎,需要输液。我按照正常流程操作,给他扎了针,贴好胶布,本以为这就完事了。

不料他一转身,高声叫唤起来。

「疼!疼死我了!这他妈给我扎得什么针?!根本没扎进血管,直接扎到肉里去了!」

护士长闻讯赶来,病人手上的针头已经歪了。

我大惊失色,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自问刚才的操作全部都是正规的。

他一个大小伙子,血管饱满,弹性好,我很确定,我看见针头扎入了血管。

凭着我十几年的业务经验,我不可能扎歪。

就在我觉察到一定有什么不对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哎哟哟,大家都看看了啊,扎针都能扎歪了,这到底是白衣天使,还是夺命杀手?」

是孔祥妈妈,她浅浅笑着,还拿着手机录视频。

「来来来,小伙子,我给你拍清楚了,回头让他们医院给你赔偿!有这份证据,我不信他们敢不认账!」她把手机怼到「病人」手背处,故意放大了拍摄,然后又把手机怼到我脸上,近距离拍摄我的表情。

很明显,「病人」是她找来的,她要整我。

我反应过来。

一时间输液室里炸了窝,所有人都议论纷纷,还有好几个患者举起了手机对着我拍摄。

很快,我就被护士长拉到了领导办公室。

跟我一起去的,当然还有那个被我「扎」坏了的「病人」。

「病人」不依不饶,坚持说我业务不精,扎坏了他。

领导问他想怎么解决,他说要么他跟媒体曝光,医院护士故意伤人,走巨额索赔;要么医院把我开除,他解解气。

领导一脸愤怒地看着我,好像我该死。

我揪着「病人」,质问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病人」不跟我说话,执意让领导二选一。

领导则让我自己选,要么自己走人,要么去赔礼道歉,自掏腰包,该赔偿多少赔偿多少。

「这事儿你必须自己解决,闹大了,对单位、对你个人,影响都不好,你赶紧处理。」

我一言不发,掏出手机,扔下一句「爱怎么曝光怎么曝光,他这是陷害,我要报警」,就走出了领导办公室。

刚走出领导办公室,我就被孔祥妈妈堵住了。

她冲我摇摇手机:「商量商量?」

我知道,她想让我撤回对她儿子的暴力指控。

屈辱和不甘、窝囊和愤怒,一齐涌上我的心头。

我一把打掉她的手机,告诉她:「不要以为你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我就会屈服!你儿子的事儿,没得商量!」

孔祥妈妈的眼神也狠辣起来:「看来,你是不打算要你这份破工作了?你一个死了老公的中年妇女,带着个半大孩子,没了工作,怕不是娘俩都要去喝西北风?我给你机会,你不要,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怒极反笑,不准备再和她有什么牵扯,手机界面本来就拨好了 110,我摁了拨打键。

谁料,她在背后跟我说了一句话,令我彻骨生寒,不得不停下脚步,把电话挂断了。

那句话是:「你不怕丢工作,难道你也不怕你闺女在放学路上出点什么事?」

如果说在此之前,我还留有一点理智,那么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可以雇人来害我,当然也可以雇人去收拾我闺女。

我知道她在激怒我。

很可惜的是,明知道她在激怒我,可我还是打了她。

我不能允许,任何一个人,以这样的理由诽谤我的闺女。

我闺女清清白白的一个小姑娘,我不允许她被恶人这样恶心。

因愤怒至极,我一拳捣在孔祥妈妈的面门上,她的鼻子立刻流了血。

我才不管她流没流血,一拳一拳又一拳,把她打成了猪头。

成为猪头,是她付出的代价,而我付出的代价,则是被拘留了。

但是说来可笑,在拘留所里,我居然遇到了我这十年最重要的贵人。

我只能理解为,这是老天给我的,最好的安排。

七天后,我从拘留所出来了,跟我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份经过我深思熟路的复仇计划。

但首先,这个计划要征得我闺女的同意,我才能实施。

办完手续,我拿到了我的手机,打开后,唯一一条信息,来自医院人事科。

人事科通知我,因为被拘留,我已经不再适合继续为单位服务,他们已经做出了解聘的处理。

说真的,这个结果,还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但其实,在里面我都想好了,就算他们不辞退我,我也要自己提出辞职。

当我走出拘留所,一眼就看见我闺女在门口等我。

阳光刺眼,我闺女向我奔来,她甚至还带来了一束玫瑰花。

就好像我不是从不光彩的拘留所出来,而是从什么地方凯旋。

我心里一恸。

如果是从前,我肯定会批评她乱花钱,但是今天,我明白,她是在迎接我,迎接属于我们母女的新生活。

她久久地抱着我,把头埋在我肩膀上,不断地喃喃:「妈,我想你。」

为了洗洗身上的晦气,也为了调整好情绪跟我闺女谈我的计划,我先是带着孩子去了澡堂,舒舒服服给我们娘俩搓了泥,紧接着又问她想吃什么,今天想吃什么我都请客。

她说她想吃肯德基。

以前,我觉得那是垃圾食品,不让孩子吃,但现在,我点头了。希望偶尔,她也能从垃圾食品里得到快乐和幸福。

闺女吃着薯条,我小心翼翼地跟她讲了我的计划。

「娟儿,从现在开始,妈妈要跟你说的所有话,都是商量,如果你有一丝一毫的不舒服,妈妈就立刻停下,再也不提,出了肯德基的门,咱们俩就当没说过这件事,你觉得可以吗?」

闺女喝口可乐,点点头同意了。

「我想——是不是可以考虑,把孔祥欺负你的音频,适当地曝光出来?」很艰难,但我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在拘留所的几天里,我一直在琢磨如何能委婉的提出这件事。

就像孔祥他爸说的,曝光音频,当然可以向外界公布孔祥的罪行,让孔祥和他全家社死,但是,同样的,作为受害人,我闺女也要面对所有人,起码是周围人的眼光。

我不能确定,她是否能承受住来自外人的审视,甚至是不善意的议论。

我也不能确定,我闺女是否希望我永远再也不提这件事。

所以,我要听听我闺女的心里话,如果她不愿意,我绝不会勉强,我会选择其他计划。如果她同意曝光视频,那我就要把这件事捅到微博热搜、全国妇联!

我闺女稍稍愣了几秒,就这几秒,让我非常后悔提出了这个建议。

但没想到,几秒之后,她又拿起一只鸡翅膀咬了一大口,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妈,你想啥呢?这有啥不同意的?他们欺负人的不怕丢人,我怕啥啊?曝!上流量最大的那几个 app 爆!」

原来,刚刚那几秒,我闺女在猜测我的想法,她完全明白,我是怕她心里不舒服,才如此小心翼翼。

我的闺女啊,看着还像个小孩,其实已经长大了。

不等我细细体味这种欣慰,我闺女瞪着两只星星眼问我:「妈,我能再吃一份薯条么?」

呵,我的闺女啊,我以为她长大了,其实她还是个小孩。

回家路上,我问闺女为什么那么爽快就同意了曝光音频,难道不怕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她,或者在背后议论她么?

她好像还真的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回复我说:「可是,如果不曝光,孔祥岂不是以后还会作恶?万一,以后他上了高中,再欺负别人,而别人的妈妈不是你,不愿意给孩子出头,那那小孩该怎么办?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就是让孔祥得到惩罚,让他再也不能欺负别人!」

为闺女的心愿,也为为我们讨回公道,我不但民事起诉了孔祥,还将音频曝光到了网上。

一时间,转发者众,唾骂者众。孔祥一家,成了人人喊打的臭老鼠!

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此事曝光后,竟然有更多受害者站出来发声。

这些孩子,无一例外都是弱势家庭里的孩子。

他们要么是父母在外打工,要么父母离异,要么家庭条件不好……

总之,孔祥在挑选霸凌对象的时候,有一套严格的筛选标准。

他只挑那些他认为「被欺负了家长也不会管」的孩子下手。

就像曾经的我那样。

得知此事之后,我的内心五味杂陈。

我回想当初自己因为生活不如意,就将自己的压力转嫁到闺女身上,不但对她的生活疏于照料,还一味要求她听话、懂事,体谅自己。

我的这种态度,才是我闺女被霸凌的根本原因。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因为孔祥的爸爸在我们当地大小是个官员,所以这件案子经过广泛传播、迅速发酵,引起了纪委的重视。

孔祥爸爸被停职调查。

顺藤摸瓜,他的经济问题也被揪了出来。

原来孔祥家里有钱,是因为孔祥爸爸妈妈一直在进行违法犯罪活动。

他妈妈靠开茶叶店,替他爸爸收受贿赂。

有网友说,孔祥妈卖的茶叶动辄几万块钱一斤。

购买的主力都是求孔祥爸爸办事的人。

就这样,孔祥妈终于把他们夫妻俩送进了她动辄要把别人输送进去的监狱,也让他们的孩子陷入了独自面对生活的困境。

不知道在今后的铁窗岁月中,她会不会后悔。

如果不是她执意要对我赶尽杀绝,原本她还有机会继续苟延残喘的。

不过,仔细想想,对于向她这样「高贵」的人来说,向我这样一个小老百姓低头道歉,或许是永远的耻辱。

所以她要不惜一切代价,将我推入深渊。

只是她的傲慢与偏执,最后葬送了她和她全家。

而我,凭我十几年的一线护理本事,找到了一份可心的新工作。

关于我是如何开窍的,还是要感谢我在拘留所里认识的那位贵人。

贵人是一位面善的大姐,当时我俩同时被拘,又一起排队被检查了身体,然后被分到了同一个房间。

进了号房,大姐告诉我,她是因为反抗家暴,把老公打坏了进来的。

然后又问我是咋进来的。

也许是大姐太面善,也许是太久没有人关心我,大姐一问,我就把闺女被欺负、孔祥他妈找人陷害我、一直到诬蔑我闺女清白等等事情,都一股脑说了。

讲述的过程中,尽管我一忍再忍,但还是几次都流下了泪水。

谁知道大姐听完我说的,连着问了我五句话,一下把我点醒了。

她问的是:「大妹子,你这一身的本事都白长了?为啥非得要那个破编制?你有这么多护理经验,找个有钱人家做个高级保姆不行?一个月挣不到七八千块钱?实在不行,你等闺女上高中了,你就去大城市找活儿呗?」

茅塞顿开。

我当时就是这个感觉。

是啊,在医院,我也是照料病人,而且还不止一位,整天日夜颠倒,跟闺女话都说不上两句。

如果有机会找到那种只需要照顾一个人的工作,我就能腾出更多时间陪伴闺女。

新工作比我想象中来的还要快。

经朋友介绍,我决定护理一位家境优越却车祸瘫痪的老姐姐,不住家,朝八晚六,双休,到手每月六千五,保险自己交。

虽然不可能再有「编制」,但是,本事长在自己身上,这本身,就是一个母亲能安身立命,能保护孩子的最好铠甲。不是吗?

我现在就期待着,等闺女考上高中,等疫情彻底过去,我们娘俩能一起出去看看这个世界。

(完)

0 0 投票数
文章评分
订阅评论
提醒
0 评论
最新
最旧 最多投票
内联反馈
查看所有评论
0
希望看到您的想法,请您发表评论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