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与百鬼夜行无惧，立众人之间惶恐》
我是天选打工人，一直是阴。
邻居天天在小区群艾特我，让我帮忙取快递，倒垃圾。
我拒绝后，他在群里疯狂骂我。
转天，他孙子在楼里失踪。
鞋子摆放在我家门口，衣服晒在我家阳台。
可，我一直没有回家……
1
「 603 赵婧，帮我拿一下快递，一共四个。」
「还有垃圾放你门口了，丢一下。」
「晚上回来带一份饭，不要凉了。」
刚睁眼小区群里就出现了三条对我的命令。
我翻了个白眼，打字拒绝。
「你好，我还要上班不方便帮忙。垃圾你不方便丢，可以联系物业。我没义务帮你拿快递、买饭。」
对面仿佛守着手机，一看到我拒绝立刻开始道德绑架。
「哎哟，大家快来看啊，这个 603 年纪轻轻心肠恶毒，她这是想让我病死在家里啊！」
「我们爷孙两个人在家里，真是苦命啊……」
之后就是长达六十秒的语音。
中间混杂着小孩子的哭嚎声，声音沙哑到不行。
我知道我不能妥协。
因为这早已不是第一次！
2
五天前，他们爷孙阳了之后一直麻烦我带快递，买饭。
我以为我在做好事，可没想到他竟然说我买的饭凉了，要害死他孙子。
转天我拒绝他的要求，他在群里哀嚎。
无数业主帮忙说话，让我多多照顾邻居。
我招架不住，只好答应下来。
结果这天，他有六个快递，我少拿了一个。
他在群里骂我小偷，偷他的快递。
偷走他们爷孙的救命药。
一直到我跑到菜鸟驿站，拍视频发群里告诉他，还有一个快递只是拿不下了。
他丝毫没有羞愧，继续在群里指责我为什么少拿了快递。
这之后，无论他在群里怎么吩咐我，我都一律拒绝。
但他仿佛盯上我了，依旧每天早上都在群里艾特我，然后吩咐一大堆。
我关了手机，出门上班，不再理会他。
因为公司少人，我一直加班到凌晨三点。
困到不行，便就近在公司旁边开了个酒店睡了一觉。
转天睡醒，我发现群消息 99+并且一堆人在 我。
我点进去发现，大家都在让我把爷爷的孙子还回去。
我一脸蒙圈地翻完聊天记录，没好气地回：「我一整天都在上班，你孙子我见都没见过！去哪了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且你们都是阳性，我怎么可能跟你们接触？」
我的消息让群里安静了一瞬，开始有人帮我说话。
「对啊对啊，李爷爷你是不是搞错了。是不是小孩子贪玩躲哪里去了？」
「床底、衣柜找找看有没有呢？是不是躲哪里了？」
李爷爷在群里秒回：「不可能，我亲眼看到我孙子出门了。」
3
这一句话让群里沸腾了起来。
虽然楼里一大半都是羊，但大家都自觉地居家，这时候他小孙子出门，让还未阳的户主都产生了恐慌。
这时李爷爷又发了一张图片，照片是从他门口的角度拍的。
拍的是我家门口，门口整整齐齐地摆着他孙子的鞋子。
「这就是证据！我孙子的鞋子都在你家门口！」
「你再不把人交出来，我举报你拐卖人口！」
看到图片的那一刻我内心咯噔一下。
随即我想到，这有可能是他把鞋子放我家门口陷害我。
一双鞋又证明不了什么。
还没等我把辩解发出去，群里又发出一张图片。
我放大图片，瞳孔猛地收缩。
这拍的是我家的阳台。
阳台上晒着的是一套小孩子衣服。
这怎么可能呢？
我一直独居，家里没小孩。
昨晚我也没回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小区是一梯四户，回形对称结构。
拍照的是我对面的那家 602 户主冯蕴。
据我了解她是离婚一个人居住，所以有没有可能孩子去了她家？
但鞋子衣服在我家里，这完全说不通。
看着事件闹得越来越严重，我决定放过自己。
「报警。
「我报警处理。」
4
警察来得很快，我一边说明情况一边跟着他上楼。
陆警官了解情况后，我输了密码打开房门。
一进门房间里就传来刺鼻的酒精味，陆警官开玩笑道：「终于知道赵小姐没阳的原因了。」
我脸色苍白，背后冷汗直流，「不……我家没有酒精了。不是我喷的！」
陆警官立刻收起表情，警惕地打量房间。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背后，此刻明明是在我家却感觉无比的陌生。
不对……很多地方不对。
我家平时并不整洁，我习惯性地把东西丢得到处都是。
但我能很明确地知道东西摆在哪。
就像桌子上的茶杯，我一向喜欢放在桌子的最外面，这样拿起来喝水最顺手。
而一般人怕把杯子摔碎，会放在桌子靠里的位置。
「我家来过别人！」我脱口而出。
陆警官点了点头表示他明白，随后我们警惕地查了所有房间。
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每个房间都被消过毒，唯一与李爷爷孙子有关的就是门口的鞋子以及阳台的那套衣服。
到底是什么人闯入了我家，又把这些东西留下呢？
那个人又为什么要陷害我呢？
「我去找物业查看监控。」陆警官道。
我连忙跟上：「带上我，我不敢一个人……」
我们小区每层走廊尽头、楼梯间、电梯间各有一个监控。
然而走廊的监控这几日一直是黑的。
一直往前调才发现，是五天前李爷爷家孙子玩水枪的时候把监控滋坏了。
可能是线路进水，导致黑屏。
而楼梯间和电梯间都没有发现小孩的身影。
就在这时，小区群里发出一段视频。
我点开视频，尖叫着丢掉了手机。
在我家的阳台上，悬挂着一个脑袋，随着风一荡一荡。
赫然是李爷爷的小孙子！
群里全是李爷爷的讨伐声。
「赵婧，杀人偿命！你还我孙子！」
5
我死死地拽住陆警官的衣袖：「我们一直在一起，肯定不是我！陆警官你要相信我，你是我的人证！」
「赵小姐你先放开我，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我会如实将我知道的说出来，具体案件我无法保证你一定是无辜的，一切都要看证据。」
说完，陆警官捡起我丢在地上的手机，加了好友，将他自己拉进了业主群。
「各位，我是负责这个案件的陆洋。赵婧小姐刚刚一直同我一起在物业室，还请各位不要造谣，案件警方调查后会公布最新的结果。」
有了陆警官的这句话，群里终于安静了一下。
可没想到的是，李爷爷依旧逮着我不放：
「你们是不是一伙的？你们合伙欺负我们爷孙！
「她早就看我孙子不顺眼了，上次给我孩子带的饭全都冷了。我家孩子这么小，又一直发高烧，这不就是存心要害死他吗？？
「她还不给我们拿快递！那都是我在网上抢的救命药啊！
「我知道了，一定是她不想帮忙，就把昊昊杀了一了百了。我可怜的小孙子才只有四岁啊！」
一连串的消息让我气得脑充血，拿着手机就要回骂。
陆警官却死死地拦住我，不让我在群里争执。
「老爷子一口咬死你，你跟他解释再多都没有意义。你还是别在群里多说了，只要你是清白的，警方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话音落下，他偏头问物业：「小区群你们谁是群主，把群禁言了。」
空气安静了三秒，物业小伙子谨慎地开口：「陆警官，微信群好像没有群禁言这个功能。」
他说完，狭小的监控室又安静了下来。
直到我没忍住笑了出来：「陆警官你说的应该是 QQ 才有的功能吧。」
他摸了把寸头，板着一张脸继续道：「没有？没有你们就不会想别的办法控制局面吗？」
物业小哥连忙点头，拿起手机去群里维持纪律。
被这么一闹，我也没那么气了。
跟这种不讲理的老头怎么争执都不会赢。
更何况要是我吵赢了，他讹我怎么办。
说话间，支援的警方人员已经赶到。
在发现头颅之前，这还是一起失踪案，现在可就变成杀人分尸了。
我紧紧地跟着陆警官，无论他怎么说都不走。
他们对我房间进行了搜查，陆洋见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只好同其他人换了工作，开始询问我。
「赵小姐，房门没有任何被撬的痕迹，所以凶手知道你家的密码。而且，凶手一定在你们的业主群里，他知道你与李爷爷一家有矛盾。」
业主群……邻居……密码……
我猛地抬起头：「冯蕴！冯蕴知道我家密码！」
6
「凶手难道是她吗？」我浑身哆嗦，死死拽住陆警官，「冯蕴有我家的密码！她很热心肠，上周下暴雨，她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收衣服，我就把家里的密码告诉她了。
「但应该不会是她……她人这么好，她就算是凶手也不会陷害我的，一定不会是她。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陆洋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他一起身，我就知道他打算把我丢在这里自己去问。
我双腿发软，搭着陆洋强行站了起来：「带上我，带上我。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胡闹！」
「我不管，你必须要保证我的人身安全。那个老头可是在扬言要我杀人偿命的，你可不能丢下我！」
陆洋见我实在是害怕，只好警告我不能随便开口。
很快我们就到了 602 冯蕴家门口。
我们刚想敲门，门就自动打开了。
就好像里面的人一直注意着我们的动向一般。
陆洋进门前再次看了我一眼，我哆哆嗦嗦地比了个 ok 的手势。
他这才带我走了进去。
「冯小姐，作为尸体的第一发现人，我们就是来例行询问，您知道什么说什么就好。」
冯蕴点了点头，给我们递了两瓶矿泉水。
「我没阳，你们放心。」
我没敢接，乖乖地站在陆洋身后。
陆洋也没有接，只是摆手谢过，示意她直接回答。
冯蕴抿了抿唇，像是在想怎么开口。
「这几天 604 老爷子的事情群里一直闹得很凶，我很担心婧婧，所以早上我晒衣服的时候就往对面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昨晚空的阳台上竟然挂上了小孩子的衣服，这个时候群里李爷爷说你把他的孩子带走了，我下意识就拍了照片发群里……」
陆警官点头，继续追问：「那您昨晚在哪呢？」
冯蕴一听这话，像只逼急的兔子顿时红了眼眶。
「你们什么意思？觉得我是凶手？大晚上的我能去哪，我就一直在家睡觉啊。」
还没等陆警官接着问，她抢先回答：「当然没有人能证明，我一个人在家睡的。」
「冯小姐，您别激动。这些都是流程，不是怀疑你的意思。」
简单地安抚之后，陆警官接着问：「那您昨晚睡得怎么样？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问到这个问题冯蕴怔住，过了好一会才道：「我平时都睡得很深，不过昨晚我又听到隔壁的 601 房间很吵，咚咚咚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咚咚咚？
我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
脑海中闪过各种可能的猜测。
但我又有些庆幸，这是不是证明冯蕴不是凶手？
陆洋接着问：「声音持续了多久？」
冯蕴回忆了一下：「这谁能记得，我当时半醒半睡的，也没看手机。」
「那冯小姐知道 603 的密码吗？」
她这次直接秒答：「不知道。」
我闻言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脸上全是惊讶。
陆洋注意到了我的反应，替我将话问了出来：「赵小姐似乎告诉过你密码。」
沈蕴一愣，将手机递了过来：「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但我有删除聊天记录的习惯，手机里没有密码。而且我没有特意去记，并不知道婧婧家现在的密码。」
追问了半天什么都没问出来，陆洋只好带着我准备离开。
就在开门的一刹那，一道银光扑面袭来。
陆洋眼疾手快地拉着我退了两步。
「杀人偿命啊！我可怜的小孙子才四岁啊！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啊！我要杀了你给昊昊偿命！」
正是拿着菜刀向我寻仇的李爷爷，李国。
7
陆洋眉头紧蹙，厉声责问：「李大爷，案子还没查清楚，你要再这样我们有权利将你扣回局里。」
即使有陆洋的警告，大爷依旧死死地盯着我，眼神中充满怨恨。
就在这时，一位女警提着箱子从电梯出来，径直走向陆洋，向他报告了最新进展。
原来在小区的下水道找到了李昊其余的尸块，法医初步判断是药物引起的心悸死亡。
「肯定是这个女人干的！他毒死我的小孙子，还要把他分尸！
「你们快把她抓走啊！替我的小孙子报仇啊！」
陆洋差点拦不住情绪激动的李国，连忙喊了两个人先把人拉回局里教育。
我劫后余生地藏在陆洋身后，两只腿哆嗦得差点站不住。
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被砍到了。
这一闹，就连陆洋的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整个六楼，就只剩下 601 还没有盘问。
住在 601 的男人是个赌鬼，按理说这么大的动静他不至于听不到。
要是平时，他早就出来凑热闹了。
陆洋把我丢在原地，走向 601 敲门。
「您好，警方查案，麻烦开下门配合调查。」
然而，一直敲了很久，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我见状掏出手机给物业打电话，让他们赶紧带人来开门。
女警连忙呵斥我：「胡闹，无关人员赶紧离开现场！」
我缩了缩头，有些委屈：「他经常酗酒，这么久没开门，我怕他是出事了……」
陆洋听了我的话，眉头蹙得更紧，问了句：「物业还要多久到？」
「五分钟就到。」
物业来得比想象中的快，房间门一开，浓烈的酒精味弥漫开来。
「糟了」
陆洋低骂一声，直接冲了进去。
我站在门口往里瞟。
房间很宽敞，里面空荡荡几乎没有多余家具。
地上一片狼藉，药、口罩、带血的手套、染血的防护衣、散落得到处都是。
客厅正中央桌子上横躺着一具男尸。
口吐白沫，脸色铁青，眼睛睁着却毫无焦距，看样子已经死了。
8
我捂着嘴不停地干呕，要不是记着自己还戴了口罩，恐怕已经吐得满地都是。
冯蕴给我拿了一瓶水，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
「齐良劲死了，你不应该开心吗？」
我接过水，大口大口地灌着。
片刻我终于缓了过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你不害怕吗？」
冯蕴抬手替我捋了捋头发：「怕得多了，自然就不怕了。」
她冰凉的手指划过我的脸，明明是温柔的动作却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我没敢接话，哆哆嗦嗦的继续抱着水喝。
她见状轻笑了一声，留下一包纸巾回了房间。
直到尸体被拉走，六楼才重新安静下来。
些许是看到了不少警察离开，业主群重新恢复了活跃。
「听说 601 的齐良劲也死了。」
「难道真的是赵婧杀的？我记得之前齐良劲造谣说赵婧被包养了，这件事还闹得很大呢！」
「小道消息，听说冯蕴离婚就是因为齐良劲造谣。」
「他这张嘴得罪的人可不少，要我说啊就是报应。」
……
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往上翻，而我的脑海中只剩下那句：冯蕴离婚就是因为齐良劲造谣。
齐良劲是无业游民，天天除了在家喝酒就是出去赌。
每次在小区里撞见女人，他就贴上去揩油。
要是不顺从他，他就造黄谣。
我之前因为穿了一次短裙，他转天就在小区里说我被人包养了，天天早出晚归，甚至很多晚上都不回来。
天地良心，我这完全是因为出差去了。
「陆警官，我……」
刚喊出声，我又有些后悔。
如果真的是冯蕴杀的人，就算我不说，他们也能查到吧。
万一冯蕴知道是我说的……
回想刚刚冰凉又滑腻的触感，我再次打了个哆嗦，连忙喝了两口水压压惊。
喝水时，我的视线突然对上了天花板上的摄像头。
脑海中迅速地闪过在监控室看到的片段。
不对……监控也许不是李昊无意毁的！
我冲到陆洋面前：「陆警官，我能再看一眼监控吗？」
陆洋瞥了我一眼，「你发现了什么？」
我咬了咬唇：「我，我只是有个猜测……」
陆洋看出了我的犹豫，安抚道：「你别担心，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人身安全的。无论你的猜测是否属实，对我们警方来说都是一个查案的方向。」
我这才把心中的推断说了出来。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李昊要拿水枪滋监控，就在刚刚我想到了！
「在最后一段监控里，李昊是不是没有回 604？如果他要回去，他根本不需要转身！一直往前走就好了！这是不是说明有可能是凶手利用他毁掉监控？」
陆洋听完，果断打电话让人从监控室确认。
事实如我所说，在监控的最后几秒，可以看到李昊转身往前走。
而那个方向只有 601 与 602。
陆洋叹了一口气：「但是监控黑得太快，只是看到了李昊转身，也有可能小孩子贪玩一时间没想回去。」
我连连点头：「你说的是，是我多想了。」
「没事。」陆洋指了指我紧紧攥住的手机，「你先前喊我是不是有其他事？」
我犹豫了一下，将手机递给陆洋。
「是业主群里有人在讨论冯蕴离婚是齐良劲造成的。」
「但是冯蕴人很好的，她一直都很照顾我们，人肯定不是她杀的！」
我急忙解释。
「好的，剩下的我们会再进行详细调查。感谢赵小姐的配合，剩下的有什么问题我再找您。」陆洋说完，按了电梯准备离开。
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电话那头是个女音，应该是先前见过的女警，她向陆洋汇报：「齐良劲是因为服用感冒药后喝酒导致的窒息死亡。他的房间里的血迹确实是李昊的，很有可能是他不小心害死了李昊，然后自己喝了酒自杀。」
就听到这，电梯到了。
陆洋快步走进电梯，离开了。
我在原地缓了一会，转身回家。
由于一整天的神经紧绷，我早早地就睡了。
迷迷糊糊间我仿佛听到了开门声。
随后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我手忙脚乱地爬到了床下蜷缩着，连大气都不敢出，冷汗爬满了我的额头，冷得瘆人。
是谁，到底是谁来我的房间？
难道是李国来找我寻仇吗？
一个白衣服的人缓缓出现在我的床前，在月光的照射下，我清楚地看到她手里拿着一把刀。
银亮的刀面上，映着冯蕴的脸。
极度的惊恐让我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9
再次醒来，我躺回了床上，冯蕴就坐在我的床前。
我大口地喘着气，拼命地解释：「放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跟警察说！」
她举着刀在我面前比划着，似乎在想从哪里下手。
空气一直安静到让我窒息，她才开了口：「你觉得李昊该死吗？」
我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只干巴巴道：「他就一个小孩子。」
冯蕴听到我的回答冷笑了一声：「你真的觉得是我杀的？李昊怎么死的你应该最清楚了。」
她这话我不敢应，只是低着头装死。
冯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他们爷孙贪图小便宜，每天都会堵门口讨药。要是不给他们，他就威胁你，要摘口罩冲你吐口水。
「我每天都没办法，只能妥协给他一点药。
「601 的齐良劲也一样，他每天都会丢给爷俩一些药。
「而昨晚，李昊烧得厉害，一直哭一直闹。他就把我们的药都给喂了一包。」
我艰难地得出结论：「所以，孩子是他爷爷自己药死的？？」
冯蕴随意地把刀往我手里一放，冰凉的刀面让我有些不安。
她接着道：「他带着孩子找上我们，说我给的药有问题，要我们赔他 100 万。」
「他怎么不去抢啊！要是拿不出来呢？你们当时就应该直接报警啊！」我愤怒地骂了起来。
冯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当时的情况很混乱，李国一口咬定是我们害死的孩子。就在我们僵持住的时候，齐良劲提出了新的方案。」
我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提出的方案不会就是让我做替死鬼吧？」
「是，也不全是。他把尸体分成了三人份，每个人都可以找别人背锅。」冯蕴的语气越发沉重。
「我拦不住他们，只能领回去。我当时只是想制造舆论让你掏钱，没想到你直接报了警。既然报警了，李昊的尸块肯定不能留在我这，剩下的你也知道了。」
我沉默半晌才接着问：「那齐良劲是怎么死的？」
冯蕴脸上充斥着浓厚的嫌弃：「他啊！应该是自己喝酒喝死的，等我清理完你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客厅断气了。
「所以陆警官来问话的时候，我就把一切都推到了齐良劲身上。」
我完全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
她捏紧我的手举起那把刀：「你相信我吗？你要觉得我是凶手，你就用它杀了我。」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然而却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里。
我握着刀的手无助地颤抖，心脏也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她的眼睛黑如宝石，闪烁着光芒，带着浓厚的蛊惑。
我松开手，刀掉落在床上，没有任何声音。
「我相信你。」我鼓起勇气又问了一句，「那你这是担心我说出去吗？」
她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拿起掉落的刀，随意地收进袋子里。
「你不会的。」
我也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送走了她。
她走后，我收起脸上的害怕，一改白天的胆小。
无助地啃咬着手指。
冯蕴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她好像在试探我。
难道她知道真正害死李昊的人是我？
10
第二天，我是被走廊的尖叫声吵醒的。
我一惊，从床上弹坐起来，急忙穿好衣服冲出门。
只见物业跌坐在地，而 604 房门大开。
李国趴在玄关，血糊了一地。
没多久，陆洋就赶到了。
「赵小姐，我们怀疑你与李国的死有关，要麻烦您跟我们去一趟警局了。」
不知道在审讯室坐了多久，陆洋终于开门走了进来。
他将一份档案递到我的面前：「看看吧。」
这是一年前的意外死亡案。
「你本来不是独居，你有一个爷爷。但是一年前他帮李国取快递的时候发生了意外。踩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当场死亡，因为有监控这个案件很快就结案了。
「但你对李国记恨在心。按理说你应该永远不会跟他们家往来，你却在他们爷孙阳了之后给他们拿了几天快递。」
「停——」我打断他，「我热心帮忙拿快递怎么了？他天天在群里逼我，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要是不帮忙他就道德绑架我！」
陆洋端起水喝了一口，继续道：「你不只帮他拿快递，还帮他买了药吧？是你跟他说，要是不舒服就多吃几款药，发烧的话多吞几片退烧药就好。」
我没应声，只是静静地坐着。
陆洋也不恼，继续讲述案情：「你以为死的会是李国，毕竟他年纪大了，吃多了药死亡很正常。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死的是李昊。」
我还是沉默。
我的沉默让陆洋彻底爆发了：「你在赌，你在利用这个病毒！你以为你这就不是杀人了吗？！」
听着他越来越高亢的声音，我依旧是没有说话。
审讯室几乎安静了三分多钟。
陆洋重新冷静了下来，他端正地坐好，继续问：「所以昨晚你又拿刀杀了李国，完成了你一开始的目标！」
终于听到了我想要的这句话，我紧绷的背放松了下来，靠着椅背说出了冯蕴昨晚告诉我的真相。
「自从李国阳了之后什么事情都让我去干，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当时气不过，我就跟他说让他多囤点药，要是难受就多吃点药。我没想他死，我只想给他一个教训。
「但很快事情就脱离了发展，他听了我的话之后每天都让李昊去问邻居讨药，要是不给他就带着孩子堵门口闹。
「后面你应该也知道得差不多了，他给李昊喂多了药，却怪到冯蕴与齐良劲身上，要他们负责。
「齐良劲就是一混混！他提出分尸，每个人各找替死鬼。于是他们首个恐吓对象就是我。
「我一想到李国今天要杀我的态度，就决定先下手为强。」
没想到陆洋听到这，一改先前的说法，冷硬着嗓子质问：「你在包庇谁？」
「我没有！你可以去验那把刀，刀上有我的指纹！
「我们验过，是你的指纹。但刀口是自下而上捅进心口的。你的指纹朝下，根本就不是你杀的人！」
我们的谈话越发焦灼，无论我怎么承认，陆洋都坚持我不是凶手。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
那位熟悉的女警敲门走了进来，她丝毫没有避讳我。
「昨天两具尸体完整地报告出来了，齐良劲死在李昊之前。」
「死在之前？」陆洋反应过来，「你在包庇冯蕴？」
「冯蕴人呢？」
我啃咬着指甲，没有再回他。
11
最终警方在高铁站拦下了冯蕴，她被带回来后什么都没说，只提出了要见我。
我进了审讯室，看着她问：「你为什么不跑？为什么要替我杀李国！」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
「赵婧，因为你命好，上天是眷顾你的。」
我的命好？
自从搬到这个小区，爷爷为了邻里关系一直被邻居指使，其中最厉害的就是李国。
他总说大家关系好一点，以后他走了也有人能照顾我。
可他走了之后，李国只会更加倚老卖老地指挥我！
还有齐良劲！空口造黄谣，小区上上下下无数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和嘲讽。
我这算什么命好？
就在我情绪即将崩溃的时候，陆洋拍了拍我的肩膀，将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他将手里的报告递给冯蕴，扯着我坐了下来。
「齐良劲和李国都是你杀的吧？我们再次查验了现场，在齐良劲家的厨房找到了属于你的指纹，也就是说你进过他家。李昊的尸体切割面不完整，肉块切得很碎，所以分尸的人其实是你，你力气不够才导致的。
「我们从齐良劲的胃部残留中发现了许多下酒的菜，只需要核对你的消费记录就能知道是不是你买的。
「还有其他的我就不一一说明了，你可以直接看尸检报告。」
冯蕴将尸检报告递了回去，声音有些沙哑。
「是我杀的，我知道早晚都会查到我身上来，只可惜我没跑掉。」
我耷拉着脑袋，指出原因：「你要是不替我杀李国，你完全可以跑掉。」
冯蕴摊开手，耸了耸肩：「所以我说你命好。」
这之后她没再看我，讲起了这一切的真相。
案发回忆（冯蕴视角自述）
半年前，我在公园散步。
李昊撞到了我，他一直哭闹，其他人以为我是孩子妈妈，都让我哄哄他。
我没办法只好蹲下来抱他。
没想到他突然冲我的肚子踹了一脚，我疼得差点晕过去。
我挣扎着起身，他却伸出脚绊了我一下。
摔倒后，不小心压住了我自己的腹部。
那一瞬间，剧烈的疼痛席卷了全身。
血顺着小腿流下来，很快就染红了我的衣裤。
而李昊早已跑得不见踪影。
出院后，我要找他给我道歉！给我还未出世的孩子道歉！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这段时间，齐良劲竟然在小区里造谣，说我是出去乱搞才把孩子弄没的。
我想要找他理论，可几次都没找到人，谣言却越来越恶劣。
左右邻居见到我都不停地指指点点，我的婆婆更是指着我骂。
最后，我老公跟我离了婚，我一无所有了！
这一切都怪他们，我发誓我要报仇！
但男女力量悬殊，齐良劲不是我能轻易招惹的！
一直到那天，我看到赵婧给李国带了药。
她跟老爷子说：「你要是发烧就多吃点药，药多吞几片，肯定就舒服了。」
听到这话，我一瞬间就知道了她的目的。
她是想让李国自己吃药吃死！
就这样我有了灵感，我知道我该怎么报仇了！
晚上我找到了齐良劲，给他买了酒。
我跟他说我想通了要与他在一起，买了酒跟他庆祝。
他果真如我所想，从来不会拒绝喂到嘴边的酒，哪怕他知道自己吃过药。
之后，我带着煮好的柠檬水给李国送去。
李昊从小被宠坏了，发起烧来一直哭一直闹。
我趁机再次强调：「再吃些退烧药吧！现在的药效果太差了，你给孩子多喂几颗，不够我这里还有，没准就退烧了。」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本来这一切都会是一场因为吞药过多产生的意外！
但没想到李国是个贪心的！
他非要蹚这个浑水，他要让赵婧背锅，给他孙子赔钱！
我只好依着他，假装和齐良劲合谋分尸。
等到早上他开始在群里叫嚣赵婧杀人。
我就负责拍照发群里，恐吓她。
但没想到她迅速报了警，我来不及离开。
问话时，我只好把一切推到齐良劲身上。
我知道他的风评很差，只要警方去调查他，我就可以趁机离开。
只是，走之前我想到了赵婧。
她既然不敢报仇，那就由我来帮她。
她白天信了我的话，没有换房间密码。
我将「事情真相」告诉了她，从她那得到了刀柄上的指纹。
从她家出来后，我敲了李国的门。
「李国，你出来我们谈谈！」
白日嚣张的李国这会却闭门不出，我知道这个老头子对我有所怀疑。
「你要是不出来，我就直接在业主群里喊：李昊是他的亲爷爷杀死的。」
咯吱——
房间门开了。
李国黑着脸骂我：「你在说什么？昊昊明明是赵婧杀的！」
我冷哼一声：「是谁杀的你心知肚明。」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李国恼怒地反驳，眼睛里迸射出无尽的杀气和愤怒。
「你真的以为齐良劲是死于意外吗？」
我的话让李国怔住，他显然是刚刚想到这一点，突然恐慌地就要关门。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嚣张。
我抵住门，最后说了一句：「齐良劲死了，你还能活下去吗？
「这么一想，都是你的错。李昊是你杀的，齐良劲也因你而死！你就算死了也算死有余辜！」
李国苍老的身躯抖了一抖，我趁机挤了进去，一刀捅在了他的心脏上。
「你……」
李国的话刚出口，就断气了。
我拔下刀丢到了一边，没有清理案发现场，就这么离开了。
终
冯蕴认罪后，陆洋有问我为什么想替冯蕴顶罪。
「大概是因为，我真的想杀了李国，却一直没有胆吧。」
背下罪，就算是我给爷爷报仇了。
陆洋愕然，他警告我：「善恶一念之差，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有这个胆量。」
他走后，我在局里被拘留了一周，接受了一周的教育。
案件被省去了细节放到了网上，大规模地向群众科普用药规范。
小区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再也没有人造谣。
也没有人道德绑架，因为病情产生的生活困难都交给了物业处理。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治安是，病情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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