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脑洞故事盒:从不做人开始》
我是个不知名小演员。
有次接了部恐怖片,我穿着大红嫁衣,被绑在漆黑棺材里跟纸人结阴亲。
晚上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一丝冰冷暧昧的气息拂过我耳边,那人嗓音低哑:「卿卿,我终于找到你了。」
1.
我是个十八线的小演员。
影视寒冬,我已经快半年没有接到戏了,每天在家帮我妈卖土特产。
那天刚忙完,就接到以前合作过的导演打来的电话,问我恐怖短剧接不接,但片酬不高。
我欣喜若狂,立马应了下来。
没一会,导演把剧本发到我微信上,我才知道自己扮演一个被迫结冥婚的鬼新娘。
短剧体量小,很快就到了开机那天。
导演直接就准备开拍,开机仪式、红包一概没有。
男主心里不满,还跟我开玩笑吐槽:「拍恐怖片一向讲究规矩,咱导演没有一点敬畏之心,不怕鬼神找上门来吗?」
我谨慎地摇了摇头。
导演怕不怕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怕的。
拍摄场地定在一栋废弃的洋楼里,阴森昏暗,都不用打灯,恐怖片的氛围感就拉满了。
很快就到了结阴亲的戏份。
这是场重头戏,布景很细致,四周挂满了红绸,点燃的龙凤烛却是白色的。
屋子中间摆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材。
棺材上雕刻着一条黑色大蛇,蜿蜒盘旋到棺头,蛇头昂扬立起,竖瞳冰冷死寂。
我不经意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发寒,像被真的被巨蟒死死盯住了一样。
也不知是道具组上哪找来的,真是下血本了。
随着导演一声「action」,那一刻,我好像真的变成了戏中的新娘。
两个家丁一左一右,双臂犹如铁钳一样死死钳着我。
喜婆摁着我的头行礼,有人拉长声音高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礼成。
我被五花大绑捆住,封进了那口诡异的黑蛇棺材里。
棺材板缓缓盖上,遮住了最后一丝光。
眼前的黑暗如浓墨。
我终于崩溃了,在狭小幽闭的棺材盒里,哭得撕心裂肺。
刹那间,耳边似乎传来幽幽的一声叹息,似有若无。
这声叹息瞬间把我从戏中拉回到了现实。
我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棺材外,终于传来导演喊「cut」的声音。
工作人员连忙过来打开盖子,把我从棺材里扶起来。
导演笑容满面地夸我:「演得不错,看来是有仔细揣摩人设。」
我脸色惨白,勉强笑了笑。
犹豫再三,还是没把刚刚在棺材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导演。
2.
回到酒店,我把所有的灯和电视都打开,才拿了衣服去洗漱。
洗完出来,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明明已经很困了,却不敢睡。
只要一闭眼就会想起那口漆黑密闭的棺材,栩栩如生的黑蛇,似有若无的叹息。
我跟这个剧组的女演员都不太熟,只能给闺蜜杨芸打微信视频,把今天拍戏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她也被吓到了。
她让我等等,她去找人查一查。
片刻后,她脸色大变:「落落,别演了,明天就买机票回家。」
我懵了:「啊?到底怎么了?」
「那栋废弃的小洋楼是当地出了名的阴宅,出过很多解释不清的事。」
杨芸越说越气愤:「你们剧组到底是谁取的景踩的点啊?这不是把你们往火坑里推吗!」
被她这么一说,突然感觉整个房间都变得凉飕飕的。
我赶紧裹好被子:「可我合同都签了,毁约金我赔不起啊,而且我真的很珍惜这次机会。」
「那你明天去跟导演说说,建议他换个景。」
「好。」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我强撑着眼皮,想保持清醒,最终还是沉沉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一丝冰冷暧昧的气息轻轻拂过我耳边,他声音低沉暗哑:「吾爱卿卿,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双冰冷的大手,一寸一寸细致温柔地在我肌肤上流连探索,似乎带着无尽的宠溺和眷恋。
我很想醒过来,却怎么都醒不过来,迷蒙中也怎么都看不清眼前之人的长相。
冰冷的唇,蜻蜓点水般在我唇上印下一吻。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又冰又热,难受得哼唧蹙眉,一只手抚上我的眉心,那人轻笑:「洞房花烛夜,卿卿。」
一觉到天明。
睁开眼睛,我猛地坐起来,视频不知何时已经挂断了。
我衣衫完整,除了肌肤上还残留的触感,似乎一切正常。
心神不宁到了片场,我立马把导演拉到一旁,急切地告诉他这栋洋楼有问题。
「这里是真的闹鬼,在当地都是出了名的!」
导演咧嘴一笑。
「我要的就是这里的真实感和知名度,不然咱们小成本短剧,哪来的话题?」
我心中一寒。
感觉自己冥冥之中被套进了一张大网之中。
无法逃脱。
3.
我站在原地犹疑不定,不知道到底是忍忍拍完,还是给赔偿金走人。
导演本来都已经走了,突然又停住脚步,回头直勾勾地看着我:「你怎么突然说这个,是遇到了什么吗?」
他的神色有些癫狂,眼眸像燃着两簇火焰,很是瘆人。
不像是害怕,倒像是盼望着遇到什么一样。
我下意识选择隐瞒:「没,没什么,我就是好奇,然后上网查了一下。」
导演明显有些失望,敷衍地安慰了我几句,就去准备拍摄了。
我状态不好,跟男主李磊一场对手戏怎么都过不了。
导演骂也骂了,说也说了,最后没办法,只能让我们先休息一下。
我喝了口水,想压下满脑子纷乱杂念。
李磊走了过来,问我到底怎么了。
我苦笑一声:「你开机时说的话,恐怕要应验了。」
我把这两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导演非同寻常的态度,都告诉了他。
「我也签了高额的违约赔偿金。」李磊听完,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按理说,这种小短剧,不会签那么高的违约金,这像是一定要把我们困在这里似的。」
我连连点头,他跟我的感觉一模一样。
「是吧,真的不对劲,不是我捕风捉影或者迷信。」
「不管了。」李磊终于下定决心,倏地看向我:「就算赔得倾家荡产我也要走,你走不走?」
「走!」
我们一起去找导演辞演。
导演正跟制片说话,听到我们的来意,脸色猛地一沉,接着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们要是走了,我临时上哪去找合适的演员顶你们,剧组那么多人都得停工。」
我们垂着头,不说话。
导演见我们油盐不进,话锋一转:「违约的话,你们知道要赔多少钱吗?!」
我们纷纷点头。
导演彻底撕破脸,放狠话:「我不同意,你们要是敢走,我立刻封杀你们!」
他不是在威胁,他真的做得到。
这个导演虽然没什么有名气的代表作,但他有个亲姐姐,是娱乐圈赫赫有名的大佬。
因此,也有很多人戏称他是娱乐圈的姐宝男。
他如果想让我们在这个圈子混不下去,轻而易举。
而我和李磊,偏偏都对演员这份工作有执念,当身边的朋友们纷纷转行做主播去带货了,我们却还在坚持。
不得不说,导演真的很了解我们。
最终平白闹了一场,我们还是没能走掉。
而后来,我每天都在后悔当时没能坚持自己的直觉,哪怕不做演员也要离开。
4.
既然走不掉,只得整理好情绪,回去接着拍戏。
接下来要拍的这场说的是,男主得知自己的小青梅被家人卖了,给有钱人家的少爷配阴婚,千里迢迢赶回来救女主,却已经来不及了,女主已经被钉在棺材里了。
于是男主半夜潜入灵堂,要把女主的尸体带走。
我再次身穿大红嫁衣,躺进那口让人头皮发麻的黑蛇棺材里。
棺材板盖上,瞬间感觉外面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起来,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我还是瞪大了眼睛,全身都在警惕,可不知是棺材空间太过密闭,还是因为昨晚我没睡好。
没多久,我居然睡了过去。
迷蒙中,头顶的棺材板「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一丝昏黄的光线照了进来。
那人动作轻柔地把我从棺材里捞起来,抱在怀里。
这个怀抱冰冰凉凉,透着一丝寒气,我以为是李磊在走戏,应该是演到他潜入灵堂偷偷带走我的「尸体」这。
但又感觉不太对劲。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周围变得寂静无声,仿佛天地间就我和这人存在一样。
我顿时清醒。
这就是昨晚出现在我梦中的那个人。
我全身提不起一丝力气,软若无骨的倚在那人怀里,害怕得全身颤栗。
一想到抱着我的人,可能是个青面獠牙的鬼,就完全不敢回头看。
脑子里飞速掠过各种经典鬼片的经典画面。
那人却跟我贴得更近了。
双臂紧紧搂住我的腰,嘴唇游弋到我耳边,低笑一声:「你怕我?」
微凉的气息在我耳侧萦绕。
我浑身一个激灵。
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胡言乱语道:「我,我我给你烧纸钱吧,大豪车,大别墅,全都烧给你!大哥,求你放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我还不能死啊。」
「上有老。」那人的声音寡淡,语气意味不明地重复我的话:「下有……小?」
不知道为什么。
我突然就意识到,他可能生气了。
讪笑两声,赶紧解释:「呵呵,我养了一只猫猫一只狗狗,都是我的好大儿~」
身后那人笑了一声。
冷冷的呼吸扑在我的后脖颈上。
我缩了缩脖子。
居然不合时宜地想,鬼也有呼吸吗?
「卿卿。」
他声音低醇,我的名字被他叫得缠绵悱恻。
我叫云卿落。
身边亲友都叫我落落,平生只有这个鬼叫我卿卿。
可奇怪的是。
我并不觉得陌生,仿佛已经被他这样叫过千百年。
他轻轻握住我的肩头,想把我身体调转过去,面向他。
我慌了!
我拼死抵抗!
「别别别,求你了,咱们能不能给彼此,留点神秘感。」
「我想过无数种我们重逢的场景,却唯独没想过,你会怕我。」
他的声音轻轻淡淡,平静地陈述句。
我却心中一痛。
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但他是鬼,我是人,我们萍水相逢,这种情绪真是莫名其妙。
他不再纠缠,消失之前,留下一句:「卿卿,小心那个导演。」
5.
随即,棺材外的声音全回来了。
棺材板被推开,很多人叫着我的名字,惊慌失措地扑过来。
李磊将我拽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我:「你没事吧?」
「没事啊,怎么了?」
李磊脸色很难看。
「开拍后,棺材板怎么都推不开,不管用什么办法都纹丝不动。」
「你已经被困在棺材里一个小时了,你不知道吗?」
我愣住了。
不过是那个鬼说了几句话,就过去一个小时了吗?
脑海中突然就闪过他说的话——卿卿,小心那个导演。
我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导演。
片场人心惶惶,摄像机没有停,一直在拍摄。
导演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
拍戏时总会有意外。
只是我们拍的刚好是恐怖片,这种意外就会被渲染,放大,蒙上神秘的面纱。
在场的工作人员有不安的,也有兴奋不已的。
他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好家伙,拍鬼片要是真拍到了鬼,咱们的剧肯定能大爆啊。」
「什么鬼不鬼的,别吓人好吗。」
「不是有鬼,那刚刚棺材板打不开,你怎么解释?」
「我听说啊,这口棺材不是道具组准备的,是导演花了大价钱运过来的,而且来路不明。」
「话说到这了,你们不觉得那棺材上的蛇头特邪门吗?」
我有点惊讶。
万万没想到,连黑蛇棺材也是导演带来的。
场地是导演定的,道具也是导演准备的。
……
此时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可没等我琢磨明白,又要开拍了。
6.
前面的拍摄都很顺利。
按照剧本剧情,男主潜入灵堂,撬开棺材盖,抱起躺在棺材里的鬼新娘,往外跑时,不小心绊倒,打翻了白色喜烛。
随即阴风四起,所有大门轰然关闭,大火迅速席卷整个灵堂。
就在男主要命丧于此时。
天降暴雨,火灭了。
可当我们拍到大火燃起时,意外却再次发生!
火势燃烧的速度非常快。
剧组的人工降雨的设备突然坏了,没多久,灵堂内就浓烟滚滚。
察觉到不对劲,李磊赶紧放下我。
我们一起朝门口跑去,想要自救。
但是大门却被人从屋外锁死,我们踹了半天,也没弄开。
直到此时,我们才终于明白了。
从头到尾,这场戏就是赤裸裸的阴谋。
有人想借拍戏的名义,把我们烧死在这里!
李磊气炸了,狠狠踹一脚柱子。
我握紧拳头,努力让自己冷静,飞速对李磊说道:「赶紧去找别的出口,要快,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李磊当机立断,迅速四处寻找。
没多久,就听到他发出一声:「卧槽?!」
我连忙过去查看,也震惊了。
灵堂后,还有个小房间,满满当当关着几十只活鸡和体型小的活猪。
嘴巴无一例外都被胶带缠住。
被火光和高热惊吓到,无声地在笼子里乱撞,有几只猪的头已经撞得鲜血淋漓。
墙上不知道是用血还是用颜料,画着一个鲜红刺眼的法阵图。
整个房间,透着一股灵异不祥的气息。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突然就蹦出来一个词——活祭。
我和李磊。
以及这几十只活猪活鸡,都是祭台上的祭品。
7.
熊熊烈火已经蔓延过来。
高温,浓烟,绝望和恐惧。
尽管已经把衣服弄湿捂住了口鼻,还是免不了吸入了烟雾,意识也变得迷糊起来。
隐约间,我好像被抱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是那个鬼。
他双手抚摸着我的脸,声音近在咫尺,急切喊道:「卿卿醒醒,不能睡!」
我奋力睁开眼,看到神奇的一幕。
那些毁天灭地的火焰像在惧怕什么一样,在以我为半径的两米内围成一个圈,不敢近身。
李磊晕倒在我身边,也恰好在这个保护圈内。
小命又保住了!
我心中狂喜,一时忘了身后是个鬼,激动地侧过头去。
霎时就愣住了。
这是怎样惊心动魄的一张脸啊。
极清隽极精致,眼尾一颗泪痣,清冷中杂着魅惑。
这些特质组合在一起刚好,多一分太浓,少一分寡淡。
身为颜狗本狗的我,对他的种种恐惧、害怕,一下就烟消云散。
他看我呆愣愣的,又轻轻揉我的脸,低声唤我:「卿卿?」
「啊?」我如梦初醒,指指墙上那个阵法图,「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活祭献舍。」他脸色一沉,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歪门邪道。」
我果然没有猜错,气得哇哇大叫:「敲他妈!肯定是导演搞的鬼!那个死疯子!」
他看着我轻笑一声,冰冷的眼神又变得柔和似水。
然后搂着我的腰,将我从地上扶起来:「此地不宜久留,我先送你们出去。」说着,对晕倒的李磊打了个响指。
李磊闭着眼睛「唰」地一下,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姿势僵硬地跟在我身后。
我被那个鬼半搂半抱着往外走,所到之处,火焰如潮水般退去。
这景象简直颠覆了我的世界观。
看我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他又笑了,语气带着几分宠溺:「喜欢?」
没等我回答,他又自顾自道:「以后再玩给你看。」
我:……
很快走到门口。
之前紧紧关闭的大门,居然轻轻一推,就开了。
死里逃生,得见天光。
8.
我毫发无损地走了出去。
仿佛隐形的工作人员终于出现了,连忙把李磊抬上车,送去医院抢救。
导演大惊失色,看到鬼一样盯着我,嘴里念念叨叨,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渐渐,他的眼神从震惊转为疯狂,猛地拽着我的手:「谁救的你?快说!你是不是看到他了?」
被关火海,差点命丧黄泉的后怕和愤怒,直冲天灵盖。
我破口大骂:「你这是故意谋杀!等着吃牢饭吧!」
狠狠甩开他,跟车一起去了医院。
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李磊脱离了危险。
送我们过来的场记小刘语气愧疚地告诉我,当时洒水设备出了问题,手机又突然都没了信号,想对外求援也没办法。
火势起得太快了,有人不顾危险想冲进去救人,也被导演拦下来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
小刘突然看我一眼,疑惑问道:「云小姐,怎么你和磊哥一起,你看起来好像还挺好的,你没有哪个地方不舒服吧?」
我被噎住,找了个借口:「我没事,多亏李磊保护了我。」
话音刚落,耳边居然响起那个鬼的声音,语气平淡:「谁保护了你?」
「卧槽!」我吓得原地起跳。
在小刘诧异的眼神下,又掩饰般笑了笑:「呵呵,我去趟洗手间。」
我匆匆离开,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对着空气鬼鬼祟祟地问:「喂,你一直跟着我吗?」
「厉行止。」
「啊?」
他在我眼前悄然显形,眼神落在我脸上:「我叫厉行止。」
再次见到这张脸,依然是会惊叹的程度。
只听他淡淡解释道:「那个黑蛇棺椁封印着恶鬼,那个导演企图用活人血祭献舍,召唤恶鬼以此来满足他的愿望。」
导演的愿望……大概是想红吧。
毕竟靠着姐姐的庇佑可以让他在圈里耀武扬威,但总归是狗仗人势,会被人瞧不起。
娱乐圈,名利场。
很多明星为了红养小鬼,导演能干出这种事,也不稀奇了。
「一次不成,肯定还会有第二次。」厉行止眸色深深,凝视着我,「我不放心你。」
见鬼的。
我居然脸红了。
慌张移开视线,结结巴巴道:「那,那他,为什么,非要找我们?」
「你是纯阴八字女命,你那个同事应该是纯阳八字男命,纯阴纯阳之人是活祭最好的祭品。」
直到这时,我才有了劫后余生的感慨,满是感激看向他:「谢谢你在火场里救了我。」
厉行止嘴角勾了勾,眸中波光荡漾:「乖。」
看着天际升起来的朝阳,我被烫到一般跳了起来,拽住他往屋檐下拉,火急火燎道:「太阳太阳,太阳出来了,快躲起来。」
他猝不及防被我一扯,整个身子倾倒朝我压过来,我们壁咚在了一起。
我整张脸爆红。
厉行止眼中笑意更甚,他凑到我耳边:「卿卿别急,我不怕太阳。」
我推开他,落荒而逃。
9.
刚回到病房坐下,李磊就醒了。
我松了口气,问了他感觉如何,又把导演的事情大概说了下。
李磊骂骂咧咧,操着一副公鸭嗓忿忿道:「等老子好了,非要弄死那个狗东西。」
这时,小刘冲进病房,脸色惨白如纸。
「不好了,导演死了!」
我和李磊都愣住了。
怎么回事?我们都还没来得及报警了,他一个杀人凶手倒先死了?
剧组的人报了警。
导演死了那间画了血阵图的房间。
接下来就是配合警方调查,问话一系列的事情。
最后调查结果,导演是自杀的。
这部剧拍到一半就散了,最后不了了之。
再次失业的我,又回到老家帮我妈卖土特产。
只是这次我还带回了一个鬼。
厉行止非要跟着我:「我们已经拜过堂成过亲了,你现在是我的夫人。」
我头都大了,试着跟他解释:「你清醒一点,那是假的,是在拍戏啊!」
「在我这里就是真的。」厉行止眼神黯淡下来,眉头似蹙非蹙,「你不想负责吗?」
什么叫不想负责啊!!
而且他这委屈的表情,也太犯规了吧!
没办法,我只能让他跟着一起回家了。
厉行止真的很卑鄙,他说自己可以只在我面前显形,其他人都看不到他。
我一开始还躲躲藏藏,后来就放松警惕了。
没想到被我妈撞了个正着。
我妈看厉行止就像看到了 10 克拉的大钻石,眼睛放光:「哎呀这是谁家的小伙子呀,长得真帅啊,是我们落落的男朋友吗?」
我简直社死。
就这样,厉行止靠着自己暗戳戳的小心思,成功见了家长。
还一秒得到了家长认可。
我妈虽然恨不得立马把我嫁给他,但总算克制了住自己,简单走了下流程,问了他几个个人情况啊、家庭情况这些基本问题。
厉行止微微一笑:「阿姨您好,我叫厉行止,倾慕卿卿已久,我无父无母,家里有一份规模还算比较大的产业,我现在工作就是打理家业。」
我妈满意地直点头,连连说好:「落落交给你,我就放心了。」
我一脸黑人问号。
您这放心得也太早了吧?
他说什么您就信什么,不查证的吗?不再问细一点吗?
您知不知道他是个鬼啊!
10.
在我妈那转正的厉行止,最近越发春风得意。
他越高兴,我就越没有好脸色。
「这样骗一个淳朴的中年妇女你良心不会痛吗?」我说完,又不阴不阳继续插刀,「哦,忘了你是鬼,你没有心。」
厉行止宠溺地看着我,就像在看闹脾气的孩子。
「卿卿别闹,我没有骗岳母大人。」
我冷哼一声。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轻描淡写道:「我是冥地之主,无父无母,掌管整个冥间幽魂,说是打理家业并无不对。」
「冥地之主……冥王?」我瞬间笑了,「编得太离谱了吧!」
厉行止一挥手,掌心出现一块令牌。
通体漆黑如墨,散发着冰寒气息,上面用繁体字写着「冥主」两个字。
只看一眼,就被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顿时怂了,磕磕巴巴道:「是是是,真的啊?」
一想到他一个鬼,不仅有呼吸,连阳光都不怕,还真不是普通鬼的配置。
「我永远不会骗你。」厉行止语气慎重,眼神真挚,他把令牌塞到我手里,「卿卿,戴着这个,万千恶鬼不敢近你的身。」
很奇异,当我握住令牌时,那种压迫感就消失了。
我小声嘀咕:「除了你这个鬼,还有谁会近我的身。」
厉行止似笑非笑瞥我一眼,尾音轻扬:「嗯?」
救命,这也太魅了,我举手投降!
吐了吐舌头,狗腿地表示:「有阿止你在我身边呀,哪个鬼敢惹我,我可以横着走来着。」
厉行止眉眼弯弯:「卿卿说得是。不过我擅离职守太久,要回去处理一下公务,这几日没办法天天跟着你,令牌在你身上我才放心。」
盛情难却,我最后还是收下了。
没想到,厉行止离开没几天,我晚上出去和闺蜜杨芸炫宵夜,回家就被人尾随了。
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
那人一手捂住我的嘴,一手用匕首抵在我腰:「别动。」
我听这人的声音有些耳熟,拼命回头瞥了一眼。
就一眼,我吓得魂飞魄散。
这人居然是早已被宣布死亡的导演!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会挟持我?
他到底是死而复生了,还是当初就根本没死?
11.
导演绑住我的手脚,连夜把我带到郊区一栋破旧的小洋房里。
那洋房看得出来是经过刻意布置的,跟当初我们拍戏的那个别墅很像。
导演一把将我推到屋子里。
在屋内,我又看到了一个熟人——李磊。
他先我一步被绑了过来,此时倒在地上,一身狼狈。
李磊看到我时也愣了一下:「落落,你怎么也……」
随即对着导演破口大骂:「王东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先是假死,现在又搞绑架,你这是犯法!你他妈到底想干吗?!」
王东发出一阵桀桀怪笑,瞬间阴风四起。
他用看猎物一样的眼神死死盯着我和李磊,不急不慢道:「急什么?就是请你们过来把戏拍完而已。」
我觉得很不对劲。
我能感受得到,王东身上散发着森森鬼气,而且他死而复生之后,性情大变。
之前的王东性格很急躁,而眼前这人说话做事却不慌不忙。
脑子飞速运转,我突然得出一个可怕的答案:「你不是王东!你是王东想要召唤的恶鬼!」
王东诧异地看我一眼:「你还挺聪明嘛。」
没想到他居然一下就承认了。
我冷汗直流:「王东这个疯子,先是想要献祭我和李磊不成功,就把他自己的肉体献祭给你了,所以你才能借着他的躯壳复生!」
恶鬼借着王东的身体复生,已经不算是鬼了。
所以厉行止送我的令牌起不了作用。
令牌只能对付鬼,没办法对付人。
李磊被我这一番话给吓到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抖着嗓子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王东皮笑肉不笑:「王东把自己献祭给了我,我当然是要帮他完成梦想啊。」
「我幽山鬼王从不说谎,请你们过来,就是把没拍完的戏,继续拍完。」他嘎嘎一阵怪笑,「本王要让王东一炮而红。」
又来一个鬼王,我人麻了。
也不知道身为冥界之主的厉行止,能不能打得过这个鬼王?
这时,李磊突然插话道:「既然是补拍后面的戏,那我们为什么不去之前拍过的那个场地,为什么要换场地?」
王东脸色难看极了,一声鬼啸:「闭嘴!本王想在哪拍就在哪拍!」
李磊被这阵鬼气掀翻在地。
一时间阴风呼啸,鬼哭狼嚎。
我可能是有令牌护身,只是觉得刺耳。
李磊的话,以及恶鬼反常的神色,突然就让我察觉到不对。
这个幽山鬼王,应该是害怕原本那个拍摄场地。
为什么?
是因为那里有厉行止吗?
那我只要撑到厉行止来找我,就得救了。
12.
第二天剧组的工作人员全部就位。
我甚至还看到了上次送我们去医院的场记小刘,但能看得出来,那些人都被王东控制了神志,每个人像行尸走肉一样,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正式开拍,王东跳过了那场偷尸引发大火的戏,说那场戏留到最后拍。
在这种诡异万分的环境下,我们硬着头皮拍了两天。
最后到了那场大火戏份。
我和李磊再一次被关在了屋内,这一次,更不会有人来救我们。
这个恶鬼存心要烧死我们。
当火焰又一次燃起来时,我又回想起当初被大火支配的恐惧。
李磊却大叫:「落落你快看,看火!」
火焰就像上次一样,燃烧到我两米之内,纷纷退避。
是令牌!
令牌在保护我!
我欣喜若狂,对着李磊说:「我们有救了!」
王东也发现了这里的异样。
他突然闪现出现在我面前,猛地伸出鬼爪,就要去抢夺我口袋里的令牌:「兜里什么东西,交出来!」
他还没碰到我,就被一股气流掀飞出去。
厉行止挡在我面前,牢牢地护住我:「卿卿,你没事吧?」
他把我送到屋外安全的地方,李磊也紧紧跟着我们。
鬼王怒了,发出一声鬼啸,化身成一条黑色巨蟒,跟厉行止缠斗了起来。
那条巨蟒,跟道具棺椁上的巨蟒一模一样。
夜空突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火被浇灭了,空中一人一蛇打得难舍难分。
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
只见巨蟒朝厉行止猛地一个摆尾,厉行止避无可避。
我吓得尖叫出声。
厉行止双手在胸前更快地结出了一个法印,法印在空中猛然放大,狠狠砸在巨蟒身上。
爆出一阵巨大的黑光。
巨蟒变成了一条小蛇,被厉行止收到一个袋子里。
战斗结束。
这几天巨大的心神压力终于松懈下来,我累得晕了过去。
厉行止急切地朝我奔来。
13.
我被厉行止带到他家,好好休养了一个月。
没想到他一个鬼,在人间还有房产,还是栋小别墅!
那天看到那些奇异景象的人,记忆都被抹去了,包括李磊的一起。
只有我和厉行止知道那几天发生了什么。
在家躺得骨头都软了,厉行止都不让我下床,我突然起了写剧本的想法。
如果把这个故事写出来,应该会很精彩吧。
我试着梳理这个故事,然后发现一些疑点:「导演为什么非要选那栋小洋楼拍摄?」
厉行止抱着我,对我耐心十足地解释:「那里是至阴之地,也是阴阳两界的通道口,阴气很重,适合献祭。」
我赶紧噼里啪啦敲字,记下来,又问:「杨芸查过,那里出过很多事,是真的吗?」
「那个房子是我曾经留下来的,又是至阴之地,所以有些幽魂游荡也很正常,所以才会出现那些传闻。」
「哦哦哦。」
我又是奋笔疾书。
厉行止合上我的笔记本,把我压在沙发上,眸色深沉,泪痣妖冶。
他轻笑一声,像个艳鬼,魅色惑人,又开始低声蛊惑我:「卿卿一心只有工作,已经厌烦我了吗?」
我吞了吞口水,坚持原则:「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厉行止哀怨地看着我。
我笑了。
仰头亲在他的薄唇上,低声问出我心中想了很久的问题:「为什么是我?」
厉行止反客为主,深深吻住我。
「一直是你,只能是你。」
厉行止番外:
我是冥地之主。
无父无母无友,孤寂了千年。
直到冥地来了一个新来的小女鬼助理,她叫云卿落,又怂又可爱还爱哭。
她看到我就瑟瑟发抖。
做错了事,我稍微说她两句,她就能睁着杏圆的眼,含着两包泪,神色委屈可怜极了。
仿佛我是罪大恶极之人。
我只能深深叹口气,自己收拾她搞出来的烂摊子。
就这样,我宠着她,纵着她。
我喜欢看她笑,她笑起来明媚如春光,仿佛是点燃这漆黑冷寂冥地的一束光。
她知道我不会跟她生气,也越发得寸进尺。
一点都没有点助理的样子。
直到有次她喝醉了酒,抱着我的腰胡乱地亲吻我,哭唧唧地跟我说:「阿止,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叫我主上,而是唤我阿止。
而我也喜欢极了。
从没有人这样叫过我。
当时我不知道这种感觉叫什么,直到她哭着说喜欢我时,我才明白,这种感觉叫爱。
这是千年来,我第一次出现了「人」的情感和情绪。
我踟蹰又犹豫,很怕辜负她。
我的退却,也让卿卿察觉到了。
她毅然决然离开我,去转世投胎了。
失去她以后,我才幡然醒悟。
我要她。
我只要她。
备案号:YXX1rnAgpMysE86yAYS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