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好的宴会上。
我拨了拨身上的披风,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有些焦急地张望。
「胡小姐,让你久等了。」
「怎么会。」
我弯着唇角,摆出招牌式的假笑。
这位客人是江都市内珠宝商余家的夫人,刘芷,是平日里最喜欢邀请我品茶的,还算说得来。
「余夫人,我们也是旧相识,我就不和你兜圈子了,一起来验验品吧。」
我打开珠宝盒,轻声说着。
「不急。」
刘芷瞄着我,扫了一圈周围,「我又多请了几个人一起来品鉴珠宝,帮衬帮衬你的生意。」
我闻言微微挑眉。
但是。
我没有想到,刘芷邀请的,是胡家人。
「好啊,胡嘉禾有钱还藏着掖着,不给家里?你是不把我这个婶婶放在眼里了?」
我那所谓的婶婶一进门,疾步走来,看到桌上的珠宝,厉声呵斥,「你哥哥正是事业发展的时候,你当妹妹的就不知道帮他一下?」
这样的话,我耳朵里已经快听出茧子。
我没吱声,只是抿着唇,看向刘芷。
「啊这。」
刘芷倚靠在沙发上,对上我的视线,一脸惊讶的模样,「我看宴会来的人少,便想着多来个人会热闹一些。胡小姐不会介意吧?」
20.
不知不觉。
周围已经有人聚集了过来。
刘芷抿着唇轻笑,晃动着手里的红酒杯,身后的看客似乎都成了她的倚仗。
「刘芷。」
我压低了声。
刘芷懒得再装,笑道:「胡嘉禾,你不会还以为你是夏太太吧?」
「她现在就是个寡妇。」
婶婶起了劲儿,指着我骂道,「还是个丧良心的东西,我们胡家供她吃供她喝,她有钱了,现在翻脸就不认人了!」
「你闭嘴。」
我冷声回怼。
婶婶怒不可遏,拿起桌上的红酒就朝着我泼了过来。
「小心!」
一道身影闪过。
我呼吸一颤,等回过神的时候酒液已经顺着夏彻的头发滑落。
「小彻!」
「夏,夏先生。」
刘芷惊了一下,立刻站起身。
夏彻低眸看着我,任由我擦拭着他脸上的酒渍,低声道:「只要我还活着,你就是夏太太。」
我望着他,一时无言。
21.
「诶,你们,你们干什么!」
「余夫人,我可是都听了你的话——」
保安们涌入宴会,上前便将婶婶拖拽了出去。
「不,不是我……」
刘芷神色仓皇,尴尬地解释着。
此时此刻。
气氛尴尬到一定地步。
我看向刘芷,笑着道:「余夫人,今天的事情都是一场误会,对吧?」
刘芷错愕地看着我,连连应声。
我笑了笑,端起桌子上的红酒,直接泼向了刘芷。
伴随着她的尖叫声,我拽着夏彻,甩手离开。
车厢里,我拿着纸巾一点点给夏彻擦拭,愧疚地出声道:
「对不起。」
「一杯酒而已,我没事的。」
夏彻轻声作答。
我看着他乖巧的模样,心里别提多难受了,一个劲地给他擦拭着衣服上的红酒渍。
「真的没事。」
夏彻握住我的手腕,语气欢快地转移话题道:「我饿了。能陪我一起吃饭吗?」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22.
就近的小餐馆。
烧开的汤上弥散着水蒸气,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有烟火气。
「点这个,行吗?」
「都好。」
夏彻笑着出声。
我点了两份云吞,朝着老板道:「两份都不要香菜,有一份不要加虾米。」
「嘉禾,我也不吃虾米。」
「就是给你点的呀。」
话音刚落。
我打了个激灵,对上夏彻疑惑的目光,笑着道:「呃,你爸也不喜欢吃,所以我猜你也不喜欢。」
「噢。」
夏彻点了点头。
我微微松了口气,暗骂自己说话不过脑子,差点就暴露了。
云吞上桌。
第一次。
我和夏彻同桌吃饭,就像是完整了学生时代的一个记忆点。
所有的不快,也消散了许多。
「你为什么会嫁给老头?」
夏彻摆弄着勺子,突然询问。
我笑着道:「当然是因为钱。」
「钱?」
夏彻抬眼看我,低声道:「我觉得你不像是会为了走捷径放弃自己婚姻的人。」
「你真这么认为?」
我望着他,鼻尖泛酸。
夏彻微微颔首。
我深吸一口气,笑了笑,低声道:「我爸在世的时候,把钱都放在我奶奶的名下,结果他一去世,我和我妈就被赶出来了。
可能是受的打击太大,我妈出了车祸,我辍学照顾她,但是打工赚钱太慢了,病危通知书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没办法,就去求胡家……
我记不得自己吃了多少次闭门羹,再后来是你爸需要一个冲喜的老婆,胡家连哄带骗地把我递到夏家,让我顶上了。」
夏彻眼神微动,一时陷入了沉默。
「怎么不说话?」
我笑着看他。
夏彻问:「那你妈妈呢?」
「她死了。」
我几乎平静地开口,「有人告诉她我嫁给了一个老人家,她被气死了。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她手指着我,咽了气。」
脑海里的过往种种,像是一把把利刃刺得我无法呼吸。
「抱歉。」
夏彻突然出声。
我微怔,失笑:「你道什么歉。又不关你的事。快吃吧,别凉了。」
23.
熬了三年。
我就是为了等着遗产报仇,奈何夏彻出现打乱了我的全盘计划,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是变卖珠宝这件事,事不宜迟。
「卧槽,这么多?」
陈旭眼睛都瞪大了。
我撇着嘴,递给陈旭几件珠宝:
「你替我卖了吧,分你两成。」
「嘉禾,有这个钱,你为什么不直接离开呢?」
陈旭无奈地望着我,淡声道,「一定要抢那个公司吗?那么多钱,你又花不完。」
「胡家有大伯,如果没有公司,我收拾不了那些欺负我和我妈的人。」
我颇为无奈地出声。
陈旭叹了一口气,只是道:
「阿姨在天之灵,一定是希望你能幸福的,而不是报仇。为什么不趁着年轻,谈谈恋爱,享受一下生活呢。」
「噗。」
我真的会笑:「和谁谈?」
陈旭盯着我,试图开口,却不想脸色噌地就变了,紧跟着便是一条藏獒猛地扑向他,吓得陈旭拔腿就跑了。
「阿罗,不许闹!」
我厉声呵斥。
藏獒叫了两声,又跑到我的身边,乖乖地蹲着。
我低眸看着藏獒,捡起地上的牵狗绳。
「谁放的狗?」
「回,回夫人,是少爷。」
我:……
我怼人的话到嘴边,一下子就憋住了。
客厅里。
夏彻悠然自得地翻着书,抬眼瞥着我,又低头看书。
「你为什么要放狗,万一咬到人怎么办?」
我蹙着眉,上前拿过他的书。
夏彻答非所问:「你和那个人什么关系?」
「当然是朋友。」
「普通朋友?」
我瞥着他,感觉到他大有继续质问的意思,不禁道:
「你之前不是问我有没有想好出路吗?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不能一辈子守寡……」
话音一落。
夏彻的脸色更难看了,唰地就从沙发上站起身:「那个人就是你找的出路?」
「啊?」
我有点蒙,讪讪地点头。
下一秒。
夏彻摔掉手里的书,直接上了楼。
我:???
他是不是有病啊,知道我有第二春,他不应该高兴吗?
24.
像是真的生气了。
夏彻连着几天没搭理我,饭也不肯下楼吃,闹到最后就是不肯吃饭。
端着餐点。
我走进夏彻的房间,笑着道:「听说你没吃晚饭,饿不饿呀?」
隔着几米远。
夏彻靠在沙发上,仿佛没有听见我说话一样,继续翻书。
我:……
「是打算一辈子不和我说话吗?」
我探头看他。
可是,夏彻仍旧不理会我,板着脸的样子简直和上学的时候一模一样,但是当时的我光顾着看脸了,完全没意识到他的幼稚。
手机嗡嗡作响。
我看了一眼夏彻,无奈地放下餐盘,出去接电话,结果还没有走几步,就听见了餐盘摔碎的声音。
……
我扭头看了一眼碎渣,还是走远接通了电话。
「夫人,不好了,您娘家的人闹到公司了。现在……」
电话一接通。
不等对方说完,我便问道:「是不是公司里的高层让你别管,由着他们闹?」
对方保持了沉默,算是默认。
我揉着眉心,感到一丝烦躁,现在夏彻一直装病,不进公司,一些人明显耐不住性子了。
现在这个公司,内部已经乱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等我抵达公司,胡家人已经被轰走,而该来的不该来的人都聚集在会议室,像是早有准备一般。
「夫人,要不然还是回去吧,他们摆明给您施压。」
助理小声提议。
我深吸一口气,踩着高跟鞋直奔会议室。
然而,我站定在门口,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神色各异,气氛诡异得可怕。
正如我所料。
聊不过十句,便有人提出让我卸任。
「不行。胡小姐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
某位元老拍案而起。
「你不用急着出头。」
但是另一位高层也不肯让步,淡声道:「她并非继承人,现在老爷子去了,她一个外人,有什么权利占据公司的重要职位?」
我:……
我挑着眉,转着笔,轻笑道:
「权利、职位不过身外之物,我赞同您的看法,不过眼下公司的项目正在运转,请问哪位可以推举人才,保证这个项目能够成功完成?」
高层眼前一亮,立刻道:「我儿子可以。」
我:「那真是个好消息,倘若因为换人,造成项目亏损,那您儿子是否担待得起?」
高层一时无声,转而开始移开话题:「难不成公司要一直听从一个外人的决策?继承人一直病着,敢问胡小姐,是因为什么病的?」
我扣紧手里的笔。
「听她的决策,有什么不好?」
伴随着敲门声,夏彻穿着浅白色的毛衣,整个人看起来还像个学生,说话却掷地有声。
「小少爷,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您才是正主。」
「是啊是啊。」
「我们都等着您上位呢。」
谄媚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夏彻板着脸,像是孩子一般蛮横道:「既然我是正主,我说听谁的就听谁的。」
隔着一张长桌。
我望着夏彻,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25.
会议结束。
夏彻头也不回地就朝着门外走,出于无奈,我只能一路小跑跟上。
「谢谢。」
像是没听见。
夏彻还在朝前走,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懒得跟了,打算晚上和陈旭吃顿火锅,聊聊珠宝的事情。
晚上十点。
我回了夏家,客厅里灯火通明,夏彻蜷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小彻?」
我慌忙上前,看着茶几上的酒瓶,微微蹙眉,看向赶来的保姆,淡声道:「怎么让他喝这么多?快,去煮点醒酒汤来。」
「夫人,我们也是拦不住啊。」
保姆无奈地点头,麻溜地带着其他佣人离开。
「嘉,嘉禾……」
夏彻睁开眼,脸上泛着红晕,眼巴巴地望着我,哼声道,「你回来了。」
「你啊,你怎么喝这么多?」
「你不喜欢我。」
夏彻头埋在抱枕里,哽咽着出声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你在胡说什么呢?」
我听得出他语气里的伤感,不禁无奈,拉着他坐起身,端起一杯水递到他的唇边:
「喝点水,清醒一下。」
夏彻整个人迷迷糊糊,看了看水杯,又看了看我,脑袋一晃就靠在我的肩上。
「喝水。」
我试图把水杯递到他唇边。
他却闹起了小脾气,别过脸像孩子一样靠在我的颈窝:「你,你好香……」
温热的呼吸拂过肌肤。
我稍稍挪开一些距离,手撑着他的腰腹。
灯光洒落。
夏彻恹恹地望着我,乖巧极了。
我被他看得耳朵发烫,不禁摆出长辈的姿态,沉声教训:「以后别喝这么多酒,你看你这个样子,像继承人吗?」
夏彻皱着眉,一个劲地摇头:「我只想继承你。」
我:……
我耳根子一红,侧目看他,却不想他傻乎乎地冲着我笑。
真的要命。
「嘉禾!你的口红落我车上了。」
陈旭的声音传来。
我瞬间理智归位,唰地就从沙发上站起身,看了过去。
26.
「就不能发消息告诉我,我明天去拿?」
「嗐,刚好接了个看诊的单子,路过就递过来了。」
陈旭瞥了一眼茶几,笑出声:「乖乖,这小子还挺能喝。」
我:「你车上有苹果醋吗?」
陈旭抓了抓头,朝着我道:「等下啊,我去找找。」
……
看着陈旭离开的背影,我扭头看向夏彻,却不想他正望着我,灯光映照在眼底,显得格外纯澈。
「他为什么有你的口红?」
夏彻呐呐地发问。
我笑了下,俯身看着他:「酒醒了?」
夏彻:「你要和他在一起?」
我:?
我看着夏彻还有些晕乎的样子,不禁笑了。
「是谁说,照顾我是她的责任?」
「是谁说,还好有我?」
「是谁说,我是她生活的盼头?」
夏彻句句逼问。
我无措地望着他,下意识后退,直到腿抵在茶几旁,撞到了酒瓶。
「我是长辈,你是小辈,我这样说有什么问题吗?」
「长辈?」
夏彻眼神阴郁,完全突破了平时的斯文,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就扣住我的下颚,低声道:
「胡嘉禾,你算哪门子的长辈?」
「你——」
我有些恼,铆足劲儿想要掰开他的手。
「我怎么不算,我是你爸爸娶——」
「你们睡过吗?」
夏彻冷不丁发问。
我如鲠在喉,气得想打他:「就算没有,我也是夏太——!」
「呵。」
夏彻轻笑一声,俯身便堵住我的嘴,将我按在了茶几上。
刹那间。
酒瓶啪嗒碎裂在地上。
我整个人神经都要崩了,拼命地挣扎,可是夏彻却死死扣住我的手腕,甚至将我的手腕拉伸至头顶。
「夏,夏彻,别,别这样!」
我吓得快哭了,慌张地望着他。
「胡嘉禾。」
夏彻抵着我的额头,抬手轻轻摩挲着我的唇瓣,低声道:「跟我吧,跟我开始新的生活,我让你做真正的夏太太。」
「……」
我已经哭蒙了,呜咽道:「你,你喝多了。」
「混蛋!」
陈旭一把拽住夏彻的衣领,上去就是一拳。
「嘶。」
夏彻嘴角渗出血渍。
陈旭已经气上头,按着他就打,但是夏彻却丝毫没有还手的意思。
「别打了!」
27.
家里的佣人赶到,管家目瞪口呆,拉住陈旭就要问话。
「让他走,他是我的朋友,今天的事,纯属意外。」
「意外?」
管家扯着嗓子,有些恼,「他闯进家里打人,是意外?你凭什么打我家少爷?」
陈旭冷着脸,怒声道:
「就凭他——」
「陈旭,你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我攥紧手,连忙打断陈旭,看向管家:「管家,你是听不懂我的话,还是我说话不管用了?」
吵吵攘攘的。
僵持不下。
身后沉默已久的夏彻低声道:「让他走。」
我回眸看向夏彻,对上他仓皇落寞的表情,心乱如麻。
不论如何,接下来的时间,我打算回避夏彻。
28.
「一定要这样避开我吗?」
夏彻堵在楼梯口,目光纯澈,小声地发问。
末了,他又道:「对不起,那天是我失态了。」
道歉来得太突然。
我望着夏彻的眼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夏彻本就生得清隽,现在没了之前的傲气,温温柔柔的样子,更是让人没有抵抗力。
「没事,我是长辈,还是有容人之量的。」
我轻声安慰。
夏彻垂着眸,似是不甘:「当时的我,很清醒。」
翻译过来便是,当时的我,故意亲你。
这句话,听得我心都悬起来。
「胡嘉禾同学,我是在告白。」
夏彻郑重其事地出声。
「同学」两个字,瞬间给我当头一棒。
我:「你,你怎么知道——」
我是你同学?
夏彻:「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个点下楼?」
我指尖陷入掌心,话到嘴边掉转了话锋,「还有,你叫我同学?你觉得合适吗?」
「我想让你知道。」
夏彻望着我,一字一顿地出声,「我和你是同龄人。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们可以是平辈。」
我:……
真是虚惊一场。
我还以为夏彻认出了我。
「胡嘉禾,我喜欢你。」
说完。
夏彻便抿着唇,快步地下楼,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心一阵阵躁动。
29.
上学的时候。
我是做过梦想着夏彻喜欢我,可是梦成真的时候,我人都快吓没了。
哪怕是为了遗产,他也不应该喜欢我,不能喜欢我。
可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夏彻像是铁了心一样,我去哪儿他去哪儿。
「凭什么听你的?」
某位领导气势汹汹地闯进办公室,直接把文件拍在了我的办公桌上,看着我道,「这个项目,你签字不算,没有夏少爷的签字,我认为行不通。」
「签哪儿?」
一直坐在沙发上的夏彻抬起头,起身走了过来。
「少,少爷。」
领导火焰瞬间熄了。
夏彻拿起桌上的笔,问他:「签哪儿?」
领导蹙着眉,不禁扫了我一眼,然后点了点文件签字的地方。
整个流程不过一分钟。
但是,那位领导出去的时候,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
「你都不看下就签字?」
我抬眸看向夏彻。
「你签了我就跟着签,有什么问题吗?」
夏彻眨巴着眼,眼神里透露着一丝清澈的愚蠢。
「就这么放心?」
我对于他的行为,其实心里有所动容,但是又很难受。
难受的点在于,他相信我。
而我,还在想着他的遗产。
「为什么不放心?」
夏彻认真地望着我:「我也想听你的话。」
我脑子嗡嗡。
夏彻再度发问:「这样不好吗?」
我心跳得有些快:「小心掉坑里。」
「掉坑里好,这样,我可以一直缠着你索赔。」
「……」
我侧目看向夏彻,蹙眉:「你是不是傻?」
夏彻闻言不禁弯起唇,目光灼灼地看向我,轻声道:「我要是傻,就一直把你当成假想敌了。」
我:……
他装病的时候,我觉得他心机深,防着他。
他现在坦诚相待,我又觉得他这样的人,八成会被那些高层活剥了。
咚咚。
敲门的声音传来。
员工递来几份文件,我顺势拿了起来,犹豫再三,递给夏彻:「你确实应该了解一下公司了,多看看吧,不懂的问我。」
「啊?」
夏彻有些茫然地看我,低声道,「那,那我看看吧。」
30.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夏彻像黏人精一样,一直待在我的身边,还乖得要命。
「靠,我真谢谢你儿子,给我安排那么多病人。」
陈旭加班加点,恨得咬牙切齿。
我得知又是夏彻搞的鬼,不由得安慰陈旭几句,挂断电话,侧目看向他:「你还学会滥用职权了?」
「别生气……」
夏彻握着我的手,小心地捏捏,笑着转移话题,「周六,我们去游乐场吧。」
「不去,公司很多文件要处理。」
我直接否决。
夏彻有点不高兴。
我低着头敲击键盘回复消息,余光瞥着他一副委屈的小模样,不由得凑近他,压低了声道:
「下次,好不好?」
夏彻乖乖点头,但还是蛮不情愿地闷声道:「随便找个人管不就好了?」
我差点一口气提不来。
「该知道的,你还是得了解。」
我无奈地出声。
夏彻却靠近了我,低声道:「我比较想了解你。」
我:……
我耳根子一红,侧目看他,却不想他乖乖地看着我。
他的话,过于暧昧。
我脑子很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只能借口资料忘记拿,起身回避。
31.
说实话。
夏彻出现以后,我很多次觉得老天真不公平。
可是,现在的我却觉得心里阴冷的角落,因为他的出现缓和了许多。
「Boss,那些高层准备召开董事会,八成又是要针对您。」
「无妨。」
我揉了揉眉心,刷了刷手机上的游乐场照片。
又要对付那帮老家伙,这段时间怕是腾不出时间陪夏彻去游乐场,也不知道他这么大的人了,为什么居然对小孩子的玩意感兴趣。
……
【夏彻】:[烤肉图片]
我低眸看着手机,下意识起身朝着窗边靠去。
果不其然。
某人正在后花园摆烤架……
四目相对。
夏彻朝着我招了招手,迎面而来的不只微风,还有他的笑。
32.
这个时间点。
家里的佣人大多已经睡了。
我蹑手蹑脚地下楼,经过管家的房间,颇有一种做贼的感觉。
月明星稀。
我坐在椅子上,接过夏彻递来的酒杯,轻抿一口,整个人心情都松快许多。
可是。
酒越喝越上头。
「少喝点。」
「今晚辛苦夏大厨了。」
我端着酒杯,敬了夏彻一杯。
夏彻握着我的手腕,拿下酒杯,摸了摸我的头。
我靠在他的怀里,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眼前出现了我妈憔悴的面容。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我宁愿死也不要你这样耽误人生!」
「嘉禾!」
我妈痛心疾首。
我哭着恳求,却还是没能挽留住她的生命。
果然。
喝酒对我而言,解不了愁。
但是醉到极致,仿佛心就不那么痛了。
「嘉禾,我喜欢你。」
夏彻轻声叫着我的名字。
我朦朦胧胧地看着他,感觉到他的靠近,没有躲闪,只是任由他亲吻。
「嘉禾……嘉禾。」
「我喜欢你,夏彻。」
我迷离地望着他,终于说出了那句压抑已久的话,「很早就喜欢了。」
可是,那个时候,我太自卑了。
「是吗?」
细碎的轻语割裂。
窗外突然就翻云吐墨,后花园的枝叶伴随着雷霆声交缠,两盆多肉氤氲着雨水,一遍又一遍,越发娇嫩。
「嘉禾,你身上还是那么香,一点都没有变。」
……
「可惜,你变漂亮了,但是依旧不聪明。」
睡梦里。
夏彻吻了吻我的耳畔。
33.
次日清晨。
管家敲门的声音咚咚响。
「少爷?少爷?」
管家嚷嚷了两声。
我揉着眼,望着睡在身旁的人,脑子瞬间蒙了。
「早。」
夏彻额头抵着我,轻声打招呼。
我看着他那双清明的眸子,视线只是稍稍下移到他的脖颈,脑子瞬间就要炸了。
「嘉禾。」
夏彻抱着我,像条餍足的狼,勾着唇浅笑,「我们结婚吧。」
「你在胡说什么!」
我一时心乱,局促地想要起身,却听到管家的敲门声:「夫人,夫人,不好了!少爷不在房间,要不要派人去找找?」
我:……
确实不在,因为在我的房间。
「嘉禾。」
夏彻凑近我,一副乖巧的模样。
我的脸连连发烫,捂住他的嘴,低声道:
「你声音小点。」
「噢~」
夏彻小声地附和。
我对上他漆黑纯澈的眸子,尴尬地钻进被子里,他还凑过来抱我,吻了下我的脖颈:
「嘉禾。」
「别闹。」
我蹙眉看他。
他却笑得像个傻子,嘴上答应,结果又亲了几下。
34.
万幸。
管家没一会儿就走了,我开门确定没人,才把夏彻推出门。
冲完热水澡。
我整个人还在状况外,一时头疼。
「夫人。」
「啊?」
我一愣,看向浴室镜子里面红耳赤的自己,一想到佣人是来换床单,慌忙跑出浴室。
好在。
佣人看也不看,直接将床单卷起来就拖走。
「夫人?麻烦让一下。」
「啊,噢,好。」
我眨巴着眼,相当尴尬地让开道。。
真的要命。
托夏彻的福气,我一整天工作都心神不宁。
【夏彻】:这件婚纱好看吗?
【夏彻】:[图片]99+
手机嗡嗡作响。
我真怀疑这个家伙是待在家里太闲了。
【夏彻】:下周六也没有时间吗……
隔着屏幕,我都能想象他可怜兮兮的模样,翻阅了下日历,这才想起来,那天是夏彻的生日。
不得已。
连着一周,我都忙着熬夜工作,重新评估了手里的项目,给周六腾时间。
这个时候,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35.
提前完成工作。
我对于又要召开的董事会,算是信心满满,特地又找时间去逛商场,给夏彻购买生日礼物。
隔着一条马路。
黑色的 SUV 靠在路边,公司的高层和夏彻一同下车,直奔酒店。
出于好奇,我跟了上去,本以为只是简单的会面,却没有想到,刘芷以及刘芷的老公都在场。
「小姐,抱歉,这里是私人宴会厅。」
我推了推脸上的墨镜,扭身跟着服务员离开,趁着她不备,借口上厕所,踩着高跟鞋绕进了所谓的私人宴会厅。
偌大的会客厅。
熟悉的面孔比比皆是,投屏上本属于我的项目,负责人已经更改为「夏彻」。
短短一瞬间。
这段时间和夏彻所有的相处,便全部灌入脑海。
是什么时候,我开始不再避讳我用电脑的时候,他坐在我的身旁。
是什么时候……
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倒流,我有些站不稳脚跟,艰难的扶着墙壁,勉强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就这么一点点,一点点,我放松了对他的防备。
苦肉计。
美人计。
我可真是一点都没有错过,真的蠢到了极点。
36.
理智强压着被欺骗的怒火。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家酒店的,等到家的时候管家已经堵在我的面前。
「夫人,我也是要退休的人了,但有些话我不得不说,你和少爷虽然是同龄人,但是你们还差着辈分,于理不合。你平时应该和他保持距离,不能……」
「你说得有道理。」
我麻木地看向管家,冲着他笑,「你说得很对。」
「呃……」
管家迟疑地望着我,轻声道:「夫人,您今天是怎么了?」
「没什么,困了。」
我勉强地挤出笑,本想着上楼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可是,当晚,我翻了无数次手机,看着手机里已经没有上次偷拍的视频,我发着愣,失眠了。
他太会装。
我像个煞笔一样,被他耍得团团转。
他看着我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害羞,无措,是不是心里满是嘲讽?
夜渐深。
房门打开,听着缓缓靠近的脚步声,我闭上了眼。
「嘉禾。」
指尖撩开我脸上的发丝。
夏彻附下身,极度依恋般地钻进被子,将我抱在怀里。
这一刻,我恨不得手撕了他。
可我深知。
当下这个情况,冲动只会让自己更倒霉。
按照目前这个形势,抢夺遗产怕是危险,可我不能连我妈的仇也报不了。
毕竟,我熬了三年的最终目的,是报复胡家。
37.
像是约好了一般,董事会里的个别人称病不出,董事会延后,其他的人半个字都没有多说,一切都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可是。
夏二出院的时间越近,有些事就终归要有个结论。
「嘉禾。」
夏彻神神秘秘地拿着礼盒出现,凑到我的身旁,示意我打开。
说实话。
我看着他一脸无害的模样,心已经沉到谷底。
我知道。
今天的寿星不是我,而是他。
「你拆吧。」
我低着头,收拾出终止与胡家合作的协议,递给夏彻:
「这份文件,你签个字。」
「啊?」
夏彻随手接过文件。
我顺手递出了笔,本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毫不犹豫地签字。
可是。
他盯着文件,眼神飘忽。
我一直都清楚,当年我嫁进夏家,胡家就像是端起了金饭碗,只不过一飞冲天的人只有大伯,其余的人都好吃懒做。
可能就是大伯做得太出色,不管我如何使绊子,只要我一天不是财产真正的继承人,我就不能对他斩草除根。
「这支笔,用得不顺手吗?」
我假意看不见夏彻的犹豫,随手又递出一支笔,笑着道,「试试这支。」
说完,我拿过夏彻送的礼盒,一打开,里面是一条质地上乘的鸽血红宝石项链。
「我来替你戴。」
夏彻放下笔,笑着出声。
我弯着唇,极力摆出开心的样子:「诶,不用,你先签文件。」
末了。
我看着夏彻迟迟不动,不禁娇嗔道:「傻愣着干嘛呢,不是你说,我签哪儿你就签哪儿吗?干嘛,想反悔了?」
「怎么会。」
夏彻垂着眸,笑了笑,利落地签上了名字。
像是邀功一般。
那天晚上。
夏彻像个黏人精。
「嘉禾,你会离开我吗?」
「想什么呢。」
我坐在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脖颈道:「除了我妈妈,现在对我最好的人,就是你了。」
清冽的气息凑近。
夏彻喉结滚动着,嘶哑地出声道:「嘉禾,我瞒了你一些事。你会生气吗?」
「嗯?」
我默默地望着他。
夏彻的眼神闪烁不定,过了许久,他低声道:「我喜欢你。」
我眼神飘忽,刚想说些什么。
他的吻便落了下来。。
夜里的风太大。
窗边的纱幔层层激荡,交织错落,仿佛永远没有办法画上休止符,哪怕身在其中的人已经肝肠寸断。
38.
夏彻签署文件后的一周,胡家的人便闹上门。
「嘉禾,你这次太过分了——」
大伯上前盯着我,碍于有佣人在,扬起的手又克制住:
「家里就那几个厂,还要养一大家子的人,你让夏彻绝了那厂的单子,你是要全家人去死吗?」
我望着门口的那群人,目光一一扫过他们的脸,笑着道:「好啊,我妈病重的时候人都没有来得这么齐,今天倒是都来了。」
大伯脸色微变:「嘉禾,到底是一家人,你非要这么难堪吗?」
「难堪?」
我顿了几秒,失笑,「这就难堪了?我妈是怎么死的您心里没数吗?是谁去医院给了她难堪,让她活生生被气死?
大伯,没记错的话,是您毁了监控,那您说说吧,是谁?你把那个人交出来,一切好说。怎么样?您不说,我就当是您做的。」
「你——」
大伯一时气结。
站在不远处的某位表哥挪着步子想走,我余光扫了过去。
大伯的老婆眼神闪烁,微微颤颤得像是豁出去了一般:「是我。嘉禾,是我的错,是我不该,你样样都比你哥好,我心里不舒服,才会——」
说着。
这位大婶婶猛地冲向一旁的墙壁,重重撞了上去,却被保安一把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