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姐有什么事吗？」顾轻舟终于察觉到有人杵在面前，于是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地扫过陆晓漫。
「阿舟，我……」陆晓漫泪眼盈盈，欲说还休。
「陆小姐，我们没那么熟，你该喊我顾总。」顾轻舟打断道。
听到这里，我有点奇怪，这俩人……
不是爱而不得，死去活来吗？
怎么现在跟冤家似的？
呵，我明白了，大概爱情故事总是经历各种误会和一波三折，然后才发现自己离不开对方，然后感情更深厚了。
闹闹小别扭，大概是他们之间的情趣吧。
我顿觉索然无味，打算转身离开。
可是一不小心却碰掉了桌子边沿的一个高脚杯。
无妨，这反正是在我的梦里，他们应该看不见我……
「李轻照！」是顾轻舟的声音。
我刚走出两步，手腕就被快步走过来的顾轻舟握住了。
我转身看他：「你，看得见我？」
他深深地看着我，并不答话，却转而开口问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叫我？」
我大无语。
你都跟小情人在上演虐恋情深了，我来干嘛？当恶毒女配？
我指了指他后面的陆晓漫，嘲讽道：「我怕打扰你们谈恋爱。」
顾轻舟皱了皱眉头，反驳道：「我跟她没什么关系，以前都是谣言……」
「阿舟，你……」陆晓漫闻言，眼里的泪珠就要掉下来。
顾轻舟不为所动，语速加快向我解释：「当年高中，我跟陆晓漫确实在一起过，可是只有短短四个月。后来我发现她跟我想的不一样，就分开了。」
哦？
我双手环抱，问他：「可是大家都知道你们在一起，谈了三年恋爱。」
顾轻舟叹气：「那都是传言，也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反正我也没打算交女朋友，所以懒得去理会。」
然后他话锋一转，看向我：「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不给我拒绝的机会，他就一手拥着我，径直带我上了餐厅二楼的休息室。
进了休息室，我跟他吵得不可开交。
我口齿伶俐地细数我们应该离婚的十大理由，顾轻舟听得眉头紧皱，可是他却一句话也插不上。
我的嘴还在叭叭叭地说个不停，便忽略了他起伏得越来越快的胸口。
正当我越说越上头时，顾轻舟却突然靠近我，一手揽住我的腰，一手托住我后脑，低头堵住了我的嘴，然后一路霸道横行。
吓得我一愣，这给我整不会了。
「老婆，」顾轻舟口中的热气在我耳边萦绕：「我错了，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我趁他说话的时间赶紧换了一口气，然后刚想开口骂他，却又被他抓住机会低头缠住了舌。
该死的。
我伸手去推他，可是竟然发现浑身绵软无力。
面对他的攻城掠地，我甚至感觉到……很愉悦。
还，不由自主地想贴上去。
事实上我也这样做了……
离谱。
16
睁开眼，眼前的场景差点没把我送走。
酒店的大床上，顾轻舟胳膊上的肌肉线条清晰有力，此刻正在紧紧环抱我，一张俊脸近在咫尺。
我的心咚咚直跳，千万不要是我想的那样。
我几乎是颤着手掀开被子，下面正是我和他相交的腿……
而他紧实的胸肌上，一道道或深或浅的红印正诉说着桃色的暧昧。
毫无疑问，是我干的。
看来不仅梦中发生了，现实中我跟他也是真的有过。
这该死的药。
我看着他轻轻颤动的小扇子般的纤长黑睫，感受着他扑打在我脸侧温热的呼吸，心里五味杂陈。
都要离婚了又发生了这事，头疼。
「老婆，」顾轻舟在我耳边心满意足地呢喃一声，然后又把我往怀里拢了拢：「我爱你。」
我愣了一瞬，心里划过一丝莫名的酸涩，然后轻轻挣扎着从他怀里起身。
「老婆。」
身后传来顾轻舟委委屈屈的声音。
我转过身，见他嘴唇紧抿，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清澈的眼底盛满失落。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表情。
我见过顾轻舟的很多种表情，居高临下的，盛气凌人的，轻佻戏谑的，不屑一顾的，志得意满的，甚至是怒气冲冲的……
可是，从未见过他此刻这幅苍白脆弱，无辜，手足无措的样子。
于是我不自觉地收起紧皱的眉头。
可是此情此景，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所以我张了张口之后，最后又陷入沉默。
顾轻舟的眼底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失望满溢而出。
可是很快，他就自己消化了，转而小心翼翼地问我：「别生我气了好吗？」
他耳朵泛红，声音也有些扭扭捏捏，倒是不像他了。
我想起了原本的打算，稳了稳心神，开口坚定道：「我没有生气。」
他脸色缓和，可是我又接着说道：「但是婚还是要离的，我不是赌气，只是我们真的不合适……」
顾轻舟闻言，不自觉抬高音量，急促地打断了我：「我不同意，想离婚，不可能！」
我刚想说什么，他连忙赶在我开口前控诉道：「这是我的第一次，你得负责。」
说这话时，他脖子根都红了，还有意无意地展示着自己上身的「罪证」，似乎在控诉我。
我有些讶然，说心里没有波动是假的。
可是，长久以来积压的那股郁气却堵在了我胸口，一时之间难以散去。
我看着他的眼睛，平静说道：「这也是我的第一次。」
顾轻舟闻言嘴角忍不住弯起，笑意逐渐扩大。
但我还是打断了他的好心情，冷冷说道：「所以，我们扯平了。」
他的表情垮了下去，一脸受伤，那双黯淡的眼睛委屈地看着我：「你是不是从来都没喜欢过过我？」
一股子憋屈自心底升腾起来。
我本来打算平静离婚，好聚好散的，可他这一句话却成功地激起了我的怒意。
离婚的起因本来在他，可现在倒像我才是那个负心人。
这个锅甩的，气死我了。
我突然有了一吐为快控诉他的欲望：
「顾轻舟，醉酒后喊别的女人名字的是你；
把前女友带进公司的是你；
为了前女友，出口警告我的是你；
大庭广众之下拉着前女友离开，把我留下来任人嘲笑的是你；
让我不要对这段婚姻抱有幻想的是你；
结婚两年，对我冷言冷语的，一直都是你……「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嘲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喜欢？你配吗？」
顾轻舟红了眼眶，眼里的愧疚浓得像是化为实质，他小声辩解道：「对不起，是我不好，可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轻嗤一声，不屑一顾：「顾轻舟，你这种喜欢说『廉价』都是侮辱了这两个字，只能说是令人作呕！」
他的脸变得苍白，眼里是让人绝望的破碎和悔恨。
可我只觉得快意。
「顾轻舟，离婚吧！别让我再看不起你。」
17
我和顾轻舟离婚了。
他辞了陆晓漫，听说场面特别难看，不过跟我没关系了，我也懒得去看。
他执意要把名下所有的财产转让给我，包括在公司里所持的股份。
我没要，可是他却像铁了心似的，在转让协议书签了字，盖了章，送到我面前。
我撕毁，他再写，再撕，再写。
折腾到最后，我倦了，随他去吧，反正我没签字，也不算生效，即使他又把协议书放到了我面前。
「照照，」顾轻舟坐在我办公桌对面，姿态卑微：「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公司是你的，房子车子都是你的，我就是给你打工的，你不会赶我走吧？」
我倒是想跟他不再相见，可董事会却不会同意让他离开。
所以现在，我们还是同事。
此刻，他声音委委屈屈，眼里雾气蒙蒙，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真是难为他了，苦肉计用得如此逼真。
「顾总是太闲了吗？」我并不看他，只是冷冷说道：「既然顾总还留在公司，就应该兢兢业业，为公司效益尽一份力……」
「哦——」他拉长的尾音里，充满了无限委屈。
然后磨磨蹭蹭，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
可惜我不为所动，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我竟从不知道顾轻舟也有如此厚脸皮的时候，他现在借着办公的名义，动不动就到我的办公室里跟我单独相处。
不仅如此，早中晚餐要亲手送到我办公桌，还要跟我一起吃。
平时端茶递水，给我冲咖啡，搞得办公室里我和他的八卦满天飞。
甚至是，次次加班都要陪我到深夜，再美其名曰我一个人不安全，一定要把我送到我们以前的家，还妄图要上去坐坐，当然被我严正拒绝了。
真是不胜其烦。
顾轻舟出差三天，我火速招了一个贴身秘书小刘，男的。
而且，小刘业务能力超级强，还是个帅得惹眼的小鲜肉，看着特别赏心悦目。
这天午饭时间，小刘贴心地帮我打开食盒，铺好了餐具，又贴心地端来了一杯淡茶水放在我旁边。
这时，顾轻舟推门进来了。
他唇边本来洋溢着浅浅的笑意，可是看见小刘时，笑意僵住了。
「他是谁？」顾轻舟皱起眉头，不满地看着我。
我才懒得理他，但是小刘清冽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您好，是顾总吧？我是李总的贴身秘书，小刘。」
顾轻舟闻言，简直是咬牙切齿地问道：「贴、身、秘、书？」
小刘不明所以，俊脸上满是礼貌又温和的笑容，就连声音也像泉水叮咚般悦耳好听：「是的顾总。」
眼看顾轻舟眉毛拧成了一团，我怕吓到小刘，温和地对他说：「没事了小刘，你先出去吧。」
小刘乖巧应下，礼貌退出了。
顾轻舟马上反锁了门，转过身来看见我凉凉的目光，顿时沮丧下来。
「老婆……」他又摆起了那副委屈的神态，径直走到我面前。
「顾轻舟，注意你的言辞。」我神色冷冽，言辞冰冷。
顾轻舟充耳不闻，走上前来径直拿走小刘准备的午餐，转而把手里提着的食盒摊放在我面前，期待地看着我：「你尝尝……」
我皱眉看他，像是看一个智障：「顾轻舟，把这些东西拿走，我的午餐还给我。」
顾轻舟的眼圈开始泛红，嘴角委屈地撇下：「我出差回来都没休息，亲手做的，照照，你就尝一尝好不好？」
亲手做的？
别说是做饭了，婚后两年，顾轻舟连一壶开水都没烧过。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他的手，却看到了手背上硕大的水泡和指头上翻开的皮肉。
顾轻舟把手往后背了背，不好意思地说道：「还不熟练，不小心伤到手了。」
然后他又期待地望着我：「老婆，你尝尝嘛……」
我刚要让他注意言辞，他立马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对不起，我喊顺嘴了，照照。」
也不知道他是苦肉计，还是真的受伤了，可是我烦不胜烦。
为了以绝后患，我心一硬，端起他带来的饭菜，走到垃圾桶前，漫不经心地开始倒。
顾轻舟不可置信地望着我，紧抿着唇，脸色由铁青逐渐变为苍白。
良久，他嘴唇蠕动着，声音沙哑：「照照，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对我？「
我嗤笑一声。
往事不堪，不想再提。
良久，顾轻舟自嘲一声，轻轻解释道：「照照，以前是我不好，不知道爱上一个人该怎么表达，所以做了很多让你伤心的事。」
「你决意离婚……这样，也好。」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妥协道：「离婚……就当是为上一次失败的感情画上句号。」
「但是，我会重新追你，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先恋爱、再结婚，该有的都要有，我只希望，你不要那么快否决我，好吗？」
我看着顾轻舟此刻认真的眼睛，心里直摇头。
晚了。
「顾轻舟，破镜不能重圆，你不懂吗？别再做这些无用功了，我累了，你出去吧。」我声音冷冷，直接下了逐客令。
顾轻舟眼里的光暗了下去，只几秒钟，复又坚定道：「照照，我不会放弃的。」
与我无关了。
因为，我打算离开了。
公司一直都有进军欧洲市场的打算。
最近这事终于尘埃落定，场地、设施，以及人员都安排好了。
只是我出发前一周，将原本赴欧的负责人换成了我自己。
对于这件事，董事会乐见其成，毕竟我的职级和能力都要比之前的人更合适，换成我之后，对公司只会有好处。
只有顾轻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这是我提出的要求，我不想在出发前还要被他纠缠。
我走的时候，正巧顾轻舟去工地了。
十几个小时之后，我已经在欧洲的土地上了。
手机一开机，顾轻舟的信息和通话请求就跳了出来。
「照照，你今天怎么没回家？」
「照照，电话怎么关机了？
「照照，别不理我，我错了……」
……
翻了几十条信息，最新的一条是：「照照，为什么？」
看到这条，我知道了，他已经得知了我驻欧的消息。
可是我没有回。
为什么呢？
大概是我忘不了被他冷待的那两年，他的冷漠像是一盆冰水浇灭了我一腔炽热的真心。
七百多个日日夜夜里，他不是醉后念叨陆晓漫的名字，就是对我冷嘲热讽，我的热情就这样被他消磨殆尽。
那种心里抽痛的感觉，我忘不掉。
顾轻舟后来又给我打过很多电话，可是我都挂断了。
后来，不知道顾轻舟是怎么找到了赵明尘。
有几次，赵明尘跟我视频时，末了快挂断的时候，吞吞吐吐地道：「姐，顾轻舟他现在可惨了……」
听说，顾轻舟好几次喝酒都把自己喝进了医院，气得顾远方同志搬起椅子揍他，他都无动于衷。
开会时也经常走神，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哦，我走之后，顾轻舟就把我原本的办公室占领了。
他还吩咐里面的一切摆设全按我原来的喜好来布置，甚至办公桌上还放着我和他仅有的一张合照。
「姐，他有时候来找我喝酒，有时候喝醉还忍不住哭，喊你的名字。」赵明尘小心翼翼地跟我道：「真的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了吗？顾轻舟他，他现在……真的挺可怜的……」
不能了呀。
爱，原本是多么珍贵的一种东西。
可是，顾轻舟他不珍惜。
我对他的爱，在他刻意或无意让我伤心的时候，已经慢慢地消磨殆尽了。
从前，我也曾满怀希冀地付出，也总希望他能给我一丝回馈，哪怕仅有我对他的十分之一，就好。
可是他对我，连千分之一都没有。
漫长而又被冷待的两年，我渐渐懂得，与其乞求他人施舍爱，不如把送出去的一腔爱意，拿回来爱自己。
所以，我那颗原本柔软的心，对他也渐渐地裹上了硬壳。
如今，他喝喝酒，流流泪将想我这硬壳融化掉，怎么可能呢？
不爱他之后，我的心只会坚如磐石，无坚不摧。
如今，我不想谈爱，不想置身风月，只想将一腔热情投入到事业当中。
我相信，我的明天会更好。
【正文完】
顾轻舟番外 · 续梦
知道要跟照照联姻时，我是十分憎恶的。
我很痛恨顾老头不管我的感受，让我强行和一个陌生女人结为夫妻。
我反抗了很久却依然无法自己做主，那时候充斥在我心里的，满是无力和绝望。
这种熟悉的无力感和绝望感，经常把我带回我妈生命垂危的时刻。
那个冰冷的夜晚，我在电话里哀求顾老头回来看看我妈，可他在电话那头断然拒绝，他让我们再等等。
我妈最终也没能见到他一面。
我真的恨。
这种恨后来便在平凡的日子中化作了厌恶，被我转移到了照照身上。
我讨厌她不懂反抗，就听从顾老头和她家里的摆布，嫁给了我。
我讨厌顾老头看好她，讨厌她站在顾老头的阵营里，而我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敌人。
所以，我当面对她冷嘲热讽，装醉酒喊陆晓漫的名字……故意刺激她，恶心她，让她伤心。
这是对她不知反抗就嫁给我的惩罚。
可是后来，有些感觉似乎慢慢变了。
不知是什么时候，我也会为她悄悄心动。
也许是她温柔地帮我擦干净脸颊，又附唇在我额头，试试我有没有发烧的时候。
也许是她面对喊着陆晓漫的我，气鼓鼓地撅起嘴，然后拿起马克笔在我脸上画猪的时候。
也许是看见她全神贯注地处理工作，自信又明媚的时候……
我对她产生了莫名的兴趣和依赖。
可我保持了对她的捉弄和冷眼冷语，甚至更过分。
现在想想，也许我只是想继续博得她的关注，看着那张脸上因我而浮现出的生动表情，我的心里就会浮现一丝奇异的满足。
我知道这样说很渣，我也不否认自己是个辣鸡。
我这个辣鸡，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学鸡，喜欢一个人，是以挑衅她的方式来表示的。
渐渐地，她对我越来越冷漠。
面对醉酒的我，她越来越敷衍，再也不会把嘴唇贴在我额头，试试我烫不烫了。
即便我故意对着她，一声声喊着陆晓漫的名字，她越来越无所谓的时候……
我慌了。
离婚的导火索，是顾老头生日宴上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带走了陆晓漫。
那时我情绪上头，想起了母亲去世时的凄凉场景，只想跟顾老头对着干。
可我忽略了这样也会误伤到照照。
她在宴会结束后就跟我提了离婚，我始料不及，悔不当初。
即便我告诉她，陆晓漫根本不是我所谓的白月光，她也不在乎了。
我跟陆晓漫只是在高中相处了三四个月，她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不久我就提了分手，什么也没做过。
可照照态度坚决地要离婚，我心如刀割。
原来，我早已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她。
可她再也不会对我笑了。
她甚至眉眼冷峻地倒掉了我给她做的饭。
那一刻，不仅手上的烫泡在隐隐作痛，我心里也像刀割一般。
原来，被人故意伤害，是这么难受啊。
我真的错了。
可我再也没机会了。
为了躲我，照照甚至远赴欧洲，跟我隔着七八个小时的时差。
我甚至连她的面都见不到，可是我好想她。
她在那边，会吃的习惯吗？
会遇到坏人吗？
会……爱上别人吗？
我不能想象。
我好想也追去欧洲啊，可是她原本就是为了躲我才去的，我的出现会不会又把她逼走？
我好矛盾。
照照，没有你的日子，真的好难熬。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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