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遇到不长眼的修士,想要行些不轨之事,便将他们拉入我的世界之中,变为世界里的一粒粒尘土。
踏入这个领域之后,修士里几乎已找不到对手。
我曾尝试用酒精麻痹自己,却发现身体早已经百毒不侵。
时间悄然流逝,我都快忘记了世上还有什么嬴政,有什么两千年的追寻,有什么徐家后人的使命。
44
直到一天晨曦大好,我蹲在信号塔尖端,拿着断血客的手机,轻轻划出群聊信息。
应该没有比我脚下信号更好的地方了吧。
看着群成员的数量,最近又少了几个。
两百人的群,已经渐渐清理到了七八十个。
似乎是在清理着「死户」。
这座城市活跃的修士,已经越来越少了。
不知何时能够清零。
我一边畅想着,想起了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
群里并没有设置管理员,显然一直是群主在进行管理操作。
可这位神秘的群主,却从没有在群里有过任何一句发言。
从云盘村归来之后,我不止一次查看过他的信息。
群昵称,葬魂人。
看起来和其他修士的昵称格格不入,像是某种非主流时期的文化产物。
至于 ID,更是一团完全看不明白的乱码。
完全看不出含义,如同精神污染。
我试过在城市里寻找这个人的踪影,却从未寻到过他的任何一丝轨迹。
我一度以为,他就是个谜。
直到刚才,我看着天边云彩发呆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最简单、最笨拙的方法。
明明是最显眼的方式,我却从来没有试过。
鬼使神差之下,我找进他的头像,点击「添加到通讯录」。
对方竟然立马通过了好友请求,并向我拨打了一个电话。
我皱了皱眉头,看着来电。
这人什么意思?
预判我的操作?
我顺手点了接通,听筒里传来一股粗粝的嗓音:
「你来了。」
一股难以抵抗的力量瞬间涌上我的全身。
再一睁眼,我被拉入了一片黑暗的世界。
45
这股天地之力,比我的更强横,竟能隔空控制我的身体,把我强行拉进他的世界!
无边的压力挤在我的双肩,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扑面而来的是无边的压抑和恐惧。
我浑身钻起一个个鸡皮疙瘩,自从跨入蜕骨境以来,我再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
我感觉在这个世界里,我反倒成了那个被天地抛弃的凡人。
这种纯粹力量维度的碾压,让我瞬间回到了被无须道人追杀的那个夜晚,回到了被断血客医生按住头颅的水缸。
我拼尽了全部力气,才勉强从压力中抬起头,看向前方的人。
不,应该算不上人。
高高的龙头王座之上,有一团人的皮,像一团软泥一样叠在座位上。
明明没有半点人形,却透露着让人心生敬畏的王者威严。
「知道我是谁吗?」
我咬紧牙齿,却说不出半句话。
「你可以唤我的尊号,始皇帝。」
46
我终于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男人。
活了两千年的男人。
直到被他按倒在地,我才终于明白,「长生诀」的第五重境界到底是多么让人窒息。
我曾以为我已经快接近神灵,可在他的面前,我才发现,赖以倚仗的修为仍脆弱得像一张白纸。
他高傲地对我说道:「我的能力已经到达随心所欲,控制一切事物的程度,只要它的身上烙下了我的精神印记。」
「可世界那么大,想在徐家后人的身上精准地烙下精神印记,也从来不是一件容易事。」
「我的身上没有太岁,在试探第六重境界的过程里,越发被天地排斥,渐渐被封锁在自己的一方天地,对外界的感应越来越薄弱,近些年来,我曾经非常着急。」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找到你了。」
47
如今的嬴政,只剩一张满是褶皱的人皮,却能让我动弹不得。
他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但这片天地间的一切能量都在被他驱使。
体内太岁嗡嗡作响,我感到他似乎受到了一股难以抵抗的拉拽。
嬴政想要把太岁从我的身体里强行剥离出去,切断我和太岁的共存关系。
我拼了命地想要反抗,却无济于事。
越是修行到高处,境界的差距就越如天堑。
绝望之际,我回想起当初爷爷战斗的场景。
主动把太岁扔出身体,用意志控制它代替自己战斗。
等到实在撑不住了,大不了也循着爷爷的足迹,把我当成太岁的燃料,炸他个天翻地覆。
我紧咬着牙,把太岁逼出体外,自己则化为一摊无骨的软肉。
这一刻,太岁沉积两千年的力量握在我的手里。
我并没有选择攻击高台上的嬴政,我严重怀疑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经具备一定的永恒不灭属性了。
我控制太岁,全力顶向地面,想要撼动嬴政所掌控的世界。
太岁的力量并没有让我失望,第一下攻击便把黑暗的地面锤出了一道相当显眼的裂隙。
我忍着嬴政对我的压迫,指挥太岁疯狂锤击。
而嬴政似乎也嗅到了事情的不对,当即做出反应,放弃了对我的进攻,转而将天地之力凝成一柄刀刃,全力向太岁砍去。
在他的刀刃砍向太岁那一瞬间,整个世界的底层终于垮塌,我将太岁唤回身躯,急忙顺着已经开始飞速重聚的裂隙钻了出去。
一刹那之间,我回到了现实世界。
以头朝地的姿势,狠狠地跌落到水泥路面上。
好在身体强硬,并无大碍。
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心里仍存余悸。
体内的太岁发起一阵颤颤鸣声,我这才发现,最后嬴政凝成的那一刀,终究是砍到了它的身上。
太岁,竟然被切断了。
足足四分之一的身体,被永远留在了嬴政的体内。
还没等我缓过神来,嬴政已经通过太岁破碎的身体作为联系,顺藤摸瓜,将力量延伸到了我的身边。
如今我俩各自占据一部分太岁,只要他想找到我,几乎用不了多少时间。
我急忙睁开额尖的斜眼,眼前猛然一黑,钻进了我自己的世界。
斜眼闭上的最后一刻,一股黑色的暗流几乎已经快要触碰到我的肩膀。
48
我彻底被困住了。
在这个无限漆黑的世界。
只有天地之力能对抗天地之力。
我藏在自己构造的空间里时,嬴政也拿我束手无策。
但同样地,我也出不去了。
一旦离开这个空间,回到现实世界,我很快便会被嬴政锁定,以两团太岁作为联系。
不管我利用天地之力,钻到世界上的哪一个偏僻角落。
他也能用同样的手段追上我。
如果我非要离开不可,至多在外面待上三秒时间。
我想,好奇害死猫,这就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
作为一个突然闯进修仙世界的现代人,我或许真的没有做好承担所谓徐家后人使命的职责。
因为没有感受到真正的威胁,所以我在灯红酒绿的世界里渐渐忘记了两千年里,先祖们生活的真正原则——躲。
哪怕一辈子都没有发现过敌人的踪影,也始终严阵以待。
正因为他们世代相传的谨慎,才吊了嬴政两千年的胃口,以至于就连修仙者们都不知道,这位存在于古书里的君王到底死了没有。
过惯了城市生活的我却并没有绷住的心思,甚至因为对这个群组织的好奇,主动找上了嬴政。
同他交谈的那一瞬间,被他锁定了气机,瞬间烙下了精神印记,险些沦为他的提线木偶。
「唉。」
心里抱着愧疚,我打定主意,余生索性在这黑暗的空间里度过。
只要我永远不出去,嬴政永远也拿不到完整的太岁。
可嬴政并不这样认为。
两千年的漫长人生似乎让他掌握了很多玄奇的秘密。
他跨过重重虚空,通过各自体内的一部分太岁,向我发表了「胜利宣言」。
49
「我知道你不会出来了。」
「曾经在我大秦覆灭之前,有一只小虫子,试图刺杀我,也是这样狼狈地躲进了自己的世界,永远也不敢出来。」
「他的境界和你相差仿佛,恐怕早已死在了无边的黑暗里。」
「而你们俩不同的是,我在他的身上只夺走了半条命,可在你的身上我拿到了太岁的躯体。」
「虽然只有四分之一,但已经足够让我触碰到它的真谛。」
「我已经想出了办法,只需要布置法阵,献祭几十座城市的人口,燃烧无数生命,就能补全我体内这份太岁,让它重归完整。」
「只要拿到完整的太岁,以我两千多年的积累,定能一步登天,直接进入最后一重境界,达到真正的掌控一切、永生不灭。」
「这听起来有点疯狂,对吗?」
「可我已经等了两千多年了,见过太多疯狂了。」
空荡的黑暗里,他的笑回荡不止。
50
事实确实如嬴政所说。
我尝试短暂回到现实世界,发现了不少潜藏修士的踪迹。
他们在嬴政的指挥下,主动散发着自身的灵气和意,散布到一个个城市,占据了一个个点位。
一股滔天的杀气,慢慢在大陆的上空聚集。
越来越浓郁,越来越沉重。
我想要出手,击破其中一些点位。
但每次都难以实现。
哪怕我不动用身上的力量,也顶多在外面待上三五秒钟,就会被嬴政找到。
一旦我催动天地之力进攻那些修士,属于嬴政的黑雾瞬间就会来到我的身旁。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嬴政的大阵逐渐成形,甚至慢慢凝结出实体。
巨大的乌云笼罩在大陆上空,人们陷入了极度的恐慌。
这是一场阳谋。
若我强行出手,灭杀几个重要阵眼上的修士,自然可以瓦解阵法,解除危机。
但如此一来,我将被嬴政拉入无尽深渊,献上完整的太岁,眼看嬴政走向「长生诀」的尽头。
若我一直不出手,数十个城市的人口将被活生生吞没,嬴政依旧能凑出完整的太岁,同样走向永生不灭。
乌云里滚起了足以灭世的雷电,我陷入了沉思。
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不知道徐家的先祖们会怎么选。
我想我终究会选择前者,牺牲自己,或许有可能挽回很多人的性命。
我利用一个个三秒来回穿梭,观察着天边的乌云与雷电,心里做着最后的挣扎。
可最绝望的时候,我的耳畔,竟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来找我。」
一股强大的力量试图拽走我,把我拉进他的世界。
他的力量比我强横很多,但又显然比不上嬴政,并不能违背我的意愿,强行控制我的身体。
我不认识他,更猜不到他会是谁。
但此时此刻,我已经没有任何解决嬴政的办法。
我心里一沉,索性闭上双眼,松开浑身的力量,任由他把我拉走。
51
黑暗之中,有一张木桌,他坐在我的对面。
我很难看出他到底长什么样貌,因为他只是一团模糊的肉泥。
可能比嬴政稍微好看一点,但也把自己吃得所剩不多了。
他并没有做自我介绍,反而是对我提出了问题:
「你是这一代的徐家后人?」
「是。」
「你见过嬴政了?」
「是的。」
「呵,他是不是又讲了某条虫子刺杀他的故事。」
我微微一愣:「您就是那条……」
虫子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我顿时捂住了嘴巴。
眼前这位极有可能是来自秦汉之际的人物,比我年长两千岁,在不确定是敌是友的情况下,这样说话有点不太尊敬。
他扭动着浑身松垮的肉团,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冲我说道:「没错,我就是那条虫子,我叫张良。」
听到这个名字,我浑身一震。
这同样也是在那段历史里响当当的名字。
我深深吸进一口气,看着他那不成形状的躯体。
两千年前的王侯将相,为了所谓的长生与力量,不惜以这样的形态存活于世。
我在想,「长生诀」到底带给了这个世界什么东西?
似乎只有疯狂、偏执、血腥和悲哀……
52
我听完了张良的故事。
身为六朝王公后裔,带着亡国之恨,刺杀嬴政。
却正赶上嬴政开始修行「长生诀」,获取了匪夷所思的力量,只能屡屡失败。
他知晓了「长生诀」的存在之后,也在民间不停搜罗着对应的功法,竟还真的让他找到了传世的第二套全本,开始对应的修行。
与此同时,天赋异禀的嬴政正式跨入第五重境界,获取了难以想象的力量,却因为没有太岁在身,并不被现实的天地所接纳,逐渐被排斥,绝大部分时间只能待在自己的世界里。
因此,他选择了假死,传位二世。
天下伐秦,秦亡。
张良一边修行「长生诀」,一边加入刘邦的阵营,替刘邦解决所有敌对阵营的修士。
待他解决了世上一切敌人,也走到了第四重境界的巅峰。
天下平定,他志得意满,准备好好找藏在虚空中的嬴政复仇,这才发现对方早已到了更高的境界。
以命相搏,终于撕开一个口子,逃回现实世界,钻进了自己的天地,一心钻研「长生诀」,再未踏出半步。
从此,留侯张良从世间悄然隐去。
53
听完张良的讲述,我忍不住开口询问:「那你经过两千年的修炼,如今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他不知从什么部位叹出一口气来:「『长生诀』的第五重,名为封脏,长生无尽,于天地间予取予求。想进阶此境,需要先吃掉自己的所有内脏,再吃掉自己的全部肉脂。两千年里,我几乎快要把所有内脏消化殆尽,如你所见,已经变成了这番怪异模样,但仍然没有跨出最后一步,还剩了这么团脏臭的肉。」
「足足两千年的时间,都没办法做到吗?」我问道。
肉团轻轻摇动起来:「你是徐家后人,身怀太岁,自然很难有同样的感受。对于没有太岁协助的人来说,后面的三重境界,实在是太难了。」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我眯着眼睛,疑惑地开口。
我和他,俨然是把晋升的条件各占了一半。
他给我完整的功法,我便能升到更高的境界。
若我交给他太岁,亦是同样的道理。
「长生诀」的尽头只容一人抵达,都坚持了两千多年了,我不相信他愿意把这样「成神」的机会拱手相让。
桌面上的氛围有些紧张,我的脑海里涌起了一段段谈判的措辞。
哪怕我知道和这样的千年老狐狸比,就算搜肠刮肚也占不到什么好处。
谁知他竟然直接从虚空里抓出了一本书册。
默默地扔到了桌上,摆到我的面前。
「嗯?」我有些错愕。
他悠悠叹了口气,肉体变得更加松垮。
「我累了。」
54
「其实你想错了,我修行『长生诀』,躲藏两千年,并不只是为了那永生不灭的至高境界。」张良的肉团里找不到瞳子,却又总让我觉得,他在和我对视,「在我心里,排到第一位的夙愿,其实是对嬴政的恨意。」
「恨意?」
「杀我族群,灭我家国,放逐我两千年之久,我如何不恨?」似乎说到了激动处,肉团开始猛地颤抖起来,「第五重境界,已经能触摸到长生的边缘,寿命无穷无尽,我很接近它,但仍然差了一步之遥。我靠着无限接近第五重的力量,延续了足足两千多年的生命,但我终究没有到达真正的第五重,我仅存的这么点儿肉体也开始走向了衰老。」
「你都这样了,还能衰老?」我看着肉团,有些难以理解,一团肉脂是如何判断衰老和年轻的。
「当然会衰老,甚至,我快要死了。所以你拿去吧,这本消失在汉初的『长生诀』。」这一刻他似乎释然了,本就松垮的肉团甚至开始瓦解成沫,「追逐两千年了,我真的太累了,只要你能帮我杀了嬴政,你就把它拿去吧。」
这位秦汉之际的风云人物,就这么在我面前慢慢化为了飞灰。
他的世界,也随之瓦解。
我抓起「长生诀」,睁开额尖斜眼,回归了我的世界。
翻开「长生诀」,看到了后续的修炼途径。
第五重的封脏我已经有所了解,顺着典籍的描述,我将浑身的所有内脏,挨个喂给了太岁。
太岁兴奋地啃噬着我的脏器,心、肝、啤、胃,一个不剩。
它在我体内不停蠕动,享受着饕餮盛宴。
待它吃尽兴之后,我发现我身上,除了一层薄薄的皮,再没有一个地方是属于我自己的。
全都被太岁所占据。
我忍着胸中交织的各种情绪,掀开了「长生诀」的最后一页。
第六重,舍魂。
天地随心,永不可灭。
55
我杀掉了嬴政。
当太岁一口一口啃碎我的灵魂之后,我和天地融为一体了。
我再也无需「窃取」或是「控制」天地之力,我变成了天地。
总算是知道了永生不灭的真正含义。
只要世界没有灭亡,我就永远不会消逝。
当我站在这样的高度,我才发现,原来当初让我惊叹不已的天地之力和自生世界是多么的可笑。
被那些四五重境界修士切出去的空间,看似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实际上尽数落到了我的眼里。
像是一个个小小的蚕茧,附着在天地的最边缘,吸食着属于现实世界的力量。
我轻轻一伸手,挨个把它们捏碎。
自然也包括嬴政的那一颗。
以舍魂境看封脏境,和我当初以蜕骨境看残臂境的感觉,没什么差别。
我释然地看着任我摆布的一切,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两千年来,这么多人想要追寻这终极的力量。
当然,舍魂境带给我的,也不是只有好处。
明明我救下了数十座无辜的城市,却意外地并没有太多欣慰或兴奋。
俯瞰着车水马龙,如今的我似乎被强行拉入了一种冷漠的造物主视角。
只有偶尔过过超级英雄的瘾,才能找回一丁点曾是人类的感受。
虽然永不磨灭,但我也从此不沾任何因果。
世间同我有关的一切,都与我切断了联系。
所有认识我的人,都会失去对我的记忆。
一切见过我的人,都会在转过头的瞬间忘却。
我就像一团黑暗,明明行走在全世界,却只能和所有人路过。
这种感觉,对我来说,不太好受。
我的身边,不,我的身上,从此只剩下一团不会说话的烂泥。
有时候仰望星空,我会想,干吗要保持理智,早点疯掉就好了。
或许疯子才会喜欢像行尸走肉一样掌控万物吧?
当我孤独地仰望星空时,偶尔也会升起一些古怪的念头。
比方说,真相,似乎还剩最后一个角,没有掀开。
当初徐福东渡找到「长生诀」,进献始皇帝,开启了这长达两千年的纷纭故事。
可是「长生诀」,到底出自谁手?
是什么样的人,能制造出这样诡异的功法,能「研发」出太岁这样的造物?
我偶尔会问问太岁,虽然我知道它永远不会回答。
我感觉「那个人」似乎一直存在着,并在冥冥的不可探查处注视着我。
或许,凡人在我面前有多么无力,我在他们面前亦是。
「呼。」
我不知道前方在哪里,只能自顾自地走。
后记
高架桥下,一个小男孩坐在轿车里,嘴里衔着一根冰棍,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道路。
夏日炎热,阳光似乎把空气都灼出了洞。
突然,远处头顶的栏杆上,竟钻出来一辆大巴车,伴随着轮胎打滑的刺耳鸣声,把他吓了一大跳。
他急忙拍了拍身旁女人的胳膊:「妈妈,你快看!」
车里的人全部转头看了过去,大巴车撞坏了高架上的栏杆,将车头扎到了外面。
车里顿时发出一连串惊呼。
大巴车向前滑了一阵之后,终于缓缓停下,勉强定格在桥边。
虽然小半个车身都冒到了外面,但总算是有惊无险。
女人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这也太吓人了,好在他们运气好,车没掉下来。」
小男孩眨巴着双眼,指着那个大巴车,摇了摇女人的手臂,兴奋地说:「妈妈,刚才我看到有个穿黑衣服的哥哥,飞在天上,推了一下大巴车,把大巴车抵住了!」
「嗯?」
小男孩话音刚落,车里便响起了一阵阵疑惑。
女人尴尬一笑,拍了拍前排的司机师傅的座椅:「小孩子就是这样,一天天的,有很多幻想。」
小男孩一听,立马撇了撇嘴,不太高兴妈妈的反应:「我分明就看到了!」
女人扭过他的头,转回高架的方向:「你仔细看看,哪里有你说的哥哥?」
小男孩仔细看过去,果真没有刚才那道人影。
可是他确信,那一瞬间,他真的看到了。
他揉了很久眼睛,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待到车辆重新启程,他们驶向远方,小男孩已经完全忘却了那位哥哥的模样。
他的心里也打起了拨浪鼓,到底有没有看到过这么一幅只可能存在于电影里的场景。
「或许真的是幻觉吧……」
而此时,在世人无法看到的维度里,正有一个黑衣青年,一脸沉静地坐在已经空无一人的大巴车顶,默默地看着被救援的人群。
人影来来去去,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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