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契约

出自专栏《爱的泡腾片:补充维 C ,补充你》

要死了,我玩了三天就甩的前男友,竟然成了我的继兄。被迫同住一个屋檐下,我拼命掩饰这段关系,他却在半夜来找我……

1

我妈又谈了个对象。

这是她跟我爸离婚后的第十个男人。

她信誓旦旦地说这次是真爱,是她年轻时的恋人。

考试前的周末,我妈约了新男人一起吃饭。

等菜的间隙我悄悄打量,男人大概四十出头,五官周正,保养得宜,眉头有川字纹,平时应该比较严肃。

但他对我倒是一团和气:「听说你在 A 大读书,我儿子也在 A 大,他叫……」

话音未落,包厢门被一只修长的手拉开。

一道瘦高的身影进入我的视野。

他肤色冷白,五官明晰,尤其那一双招人的桃花眼,加之右眼眼尾那颗小小的泪痣,蛊惑又撩人。

我当时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麻了。

UU 们,太狗血了,未来哥哥竟然是我前男友。

而且是我主动撩了,处了三天又无情甩了的前男友。

我目光闪躲,手心冒汗。

倒是他,冷漠的目光在看到我后像是看到猎物的捕手,唇角缓缓勾起个兴致盎然的笑:「覃颜,好久不见。」

这一顿饭我吃得如坐针毡,身侧的盛鑫则神情自若。

我杯子里的雪碧空了,他靠过来给我续上,胸口几乎贴在我肩上。

我身体绷紧,大气也不敢喘,唯恐乱动会不小心有肢体接触。

透明的液体倒了满杯,他戏谑的声音低低响起:「这么紧张做什么,女朋友?」

2

我赶紧看了对面一眼,还好我妈他们你侬我侬,没有注意。

为了缓解紧张,我端起那杯雪碧喝了一大口。

「噗……」

我侧过头瞪他 :「你倒的白酒?」

他一脸无辜,真诚致歉:「对不起,我以为你喜欢,上次……」

他之前见过我一口气干光一杯白酒。

我怕他说漏嘴,忙在桌下按住他的大腿,皮笑肉不笑的:「你弄错了。」

话还未落,他反手扣住了我。

他的手心有些粗糙,摩擦着我的手背,我每根头发丝都竖了起来,慌得呼吸都乱了。

桌面上岁月安好,我妈不仅没发现,还咯咯咯地笑:「小颜平时很乖的,别说白酒了,啤酒也就过年喝个半瓶,她酒量很浅……」

桌面下风起云涌,我使劲挣脱他的钳制,手臂不小心撞到桌子,整个桌面的菜都晃了晃。

我妈和盛叔叔都朝我看了过来。

「小颜,怎么了这是?」

盛鑫这才松开我,表情自然流畅,毫无漏洞。

我脸色绯红,默默拉开与他的距离,讪讪笑道:「不好意思,伸腿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下桌子。」

盛叔叔对我极为和善,说话间不断夸奖,对盛鑫则神情严肃,少有笑脸。

总算吃完,我迫不及待逃出包厢,去了一趟洗手间。

方便完出来,见盛家父子站在走廊的尽头。

盛鑫不知说了什么,盛叔叔大怒,一巴掌朝他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

隔老远我都听见了。

盛鑫整个头都被打偏,视线一抬,恰好迎上我惶恐的眼神。

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渍,邪气地勾了勾唇冲我笑。

妈妈呀,有点吓人。

我马上避开视线,转身快步下楼。

回学校的地铁上,我妈发微信:「小颜,过两天我就要跟你盛叔叔去领证,以后他就是你继父了。」

「可是妈,我刚看到他打了盛鑫。」

我妈的微信反复输入很久才发过来:「这都是有原因的,盛鑫也是个可怜孩子,你以后尽量好好跟他相处。」

说着,她给我转账 1888。

好的妈妈,只要钱到位,他就是我亲哥。

一路到了宿舍,我埋头往里走,后衣领子却被人一把拎住。

我回头,迎上了盛鑫的眸:「女朋友,都看见我受伤了,不表示一下吗?」

他嘴角噙着笑,眼底却像是日光永远照不到的角落,一片阴影。

灿烂的笑里藏着隐约的脆弱,这样的气质能击中绝大部分女生的心。

可那不包括我。

我退后两步,面对他强大的侵入感喉头发紧:「我,我跟你解释过了,我当时加你微信,以为你是我男神才会告白的……」

聊了三天发现闹了乌龙,我于是渣了他提了分手。

他唇角的笑容加大,语气戏谑:「我不管原因,我只知道做了我女朋友,就得对我负责!」

开什么玩笑。

我都没碰过你一根毛,负个屁的责哦!

大概是看我要暴走,他握住我的手腕,用红肿的半边脸对着我,语气低低,带着示弱:「我被打成这样,你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吗?」

「要我在你宿舍楼下,单膝跪地反追你吗?」

3

他语气那么诚挚,可我却听得直磨牙!

是在威胁我呢。

他长的帅,是学校论坛和表白墙的常客,我有心仪男神的,要是拉拉扯扯被人注意到,我以后还怎么追爱。

不得已之下,我把他带到附近小花坛,去买了药。

冬日的暖阳氤氲着他受伤的侧脸,柔和了他本来稍过凌厉的五官。

给他涂药膏的时候,我故意用力,结果他面不改色。

气!

好想在他脸上戳几个窟窿泄愤,我下意识凑近继续加重力道,他终于皱眉,「嘶」了一声偏过头。

好死不死,他的唇擦过我的鼻尖。

冰凉又柔软,古怪的触感。

微风拂过,他长长的睫毛跟我额前飞舞的刘海交织纠缠在一起,在夕阳的余韵里似乎难舍难分。

我脸腾得一下红了,把手里的药朝他一甩,扔下一句:「你自己涂」,飞快的跑走了。

一路跑回宿舍,我照镜子发现自己鼻子冒油了,他刚是不是蹭到了……

他会不会觉得我很不讲卫生。

可恶可恶。

晚上我跟室友们说起这件事,当然隐瞒了亲吻事件。她们一连串尖叫:「没想到平日里的阳光校草,背地里竟然是个病娇,好反差好爱。」

一群恋爱脑。

书里的病娇让你欲罢不能,生活里的病娇只会令人窒息。

好在那天他发了那一通神经后,没有再来纠缠。

可我万万没想到,考试结束放寒假,我妈扔给我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我作为拖油瓶,要跟着她一起住到盛鑫家去了。

室友们听了这个消息都炸了。

楚楚说:「禁忌之爱,一听就很带感。」

「我的前男友一开始是我哥哥,后来成了我老公。」

我立马反驳:「不可能的,我喜欢的是沈学长。」

楚楚翻了个大白眼:「你得了吧,你对沈辞只是见色起意,我看你跟盛鑫才会日久生情。」她挤眉弄眼的,「此处的日,既是名词也是动词。」

我一个枕头砸向她:「闭嘴吧你,我妈和盛叔叔都在的。」

楚楚咯咯笑:「那你可就太小看男人见缝插针的本事了。」

我脸一红:「他虽然瘦,但应该不至于是针吧。」

说完后,就见楚楚眼神古怪地看我。

完了,我不纯洁了,我是秒懂女孩了。

本来有长辈在也没什么,可没想到我妈他们扯证之后出去度蜜月,到临回来前,被通知一个新冠患者与他们有轨迹重叠,他们要原地隔离。

所以,偌大的别墅里就剩下我跟盛鑫了。

这叫什么事?

第一个尴尬的晚上,我吃好外卖就匆匆回自己房间,盛鑫一把扯住我衣袖,深深地笑:「这么着急做什么,怕我吃了你?」

孤男寡女,他隔得又那么近,我呼吸都乱了。

好在他没有多纠缠,我成功逃离他的磁场。

别墅有两层,二楼是我妈跟盛叔叔的地盘,我跟盛鑫住一楼斜对面的两个房间。

我住的客卧没有独立卫生间,晚上十点多,我鬼鬼祟祟地抱着衣服溜进走廊尽头的浴室,没找到凉拖鞋,我就光着脚先将就一下。

洗好澡,准备出来拿毛巾擦身体,结果地上有没冲干净的泡泡,我脚底一滑,后腰磕到了浴室的挡水石上。

我惊叫一声,整个下半身在这一瞬间失去了知觉。

我痛得眼前发黑,冷汗涔涔,好几次试图站起来,可下半身完全不受控制。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盛鑫清冷的声音响起:「覃颜,你怎么了?」

「我,我……我摔倒了,爬不起来。」

他的声线紧绷起来:「你别急,我去拿备用钥匙来开门!」

「不,别!」

可是我的反抗并没有用。

我只能忍着痛要求他闭上眼睛,不准偷看。

他倒是乖乖闭上了,然后顺着声音来扶我,结果一伸手就碰到了……

4

我「嘶」地吸了口凉气,忍着痛怒道:「你往哪儿摸呢!」

他一脸茫然:「难道不是你肩膀吗?」

要不是眼下我没力气,我非得几个大耳刮子把他扇去非洲务农。

我省布料的身材是你这么侮辱的吗?

不管怎么样,最后他总算是把我裹成了个蝉蛹,用安全带把我捆在后座,然后脚踩油门,一路风驰电掣带我去医院。

我从差点被轻薄的情绪里出来后,就一直在哭。

害怕呀,我下半身一直没知觉,该不会是瘫了吧。

我一个花季少女,还没有好好恋爱过,要是以后就在轮椅上度过,可怎么办呀!

盛鑫把油门踩得跟风火轮一样,中途还不忘回头看我,邪气地勾了勾唇:「哭什么,瘫痪了,也有人养你一辈子。」

UU 们,我当时挺感动。

没想到他又补了一句:「我爸会负责的。」

我……

有一句骂人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哦。

到了医院一通检查,是尾椎骨骨折,至于不能动,一来的确痛,二来是我心里太过紧张。

谢天谢地,我下半辈子还能活蹦乱跳,不过接下来得卧床休息半个月。

我妈要给我请个保姆,可那些人一听说她跟盛叔叔在外地隔离,就算我跟盛鑫出示了绿码,依然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所以,就变成了盛鑫照顾我。

我躺在床上玩手机,楚楚在群里尖叫:「天啊,你就是那个瘫痪的霸道总裁,他就是被逼无奈卖身嫁给你的可怜女主,覃颜,你已经开启玛丽苏小说生活模式!」

屁的玛丽苏。

我正要回,余光瞥见盛鑫神色冷冷,一刀下去,把手里削成方形的苹果戳了个对穿。

这人不知又发什么神经。

妈妈呀,我有点害怕。

我在被子里憋了一个多小时,脸颊通红。

盛鑫坐在我床边打了好几局游戏,偏头正好看向我。

他挑了挑眉:「指使我干活前,得先叫一声哥哥。」

5

我咬咬牙,脸红得能滴血:「我,我想上厕所,大的。」

他将手机收进兜里,邪气地笑了笑:「这样的话,那就得叫一声好哥哥了。」

太无耻了!

我早就已经憋到了极限,偏偏他还恶劣地盯着我笑,并且吹了个口哨:「我不着急,你可以慢慢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可我很急啊,我气得眼眶都红了,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压低声音:「哥……哥……」

盛鑫把手竖起来放在耳朵边:「哪来的蚊子叫?」

「哥哥,哥哥……」我压下羞耻,大声地喊了出来。

我用大嗓门震死你。

他居然还不满足,桃花眼睨着我,笑眯眯的:「说了,要叫好哥哥……」

太过分了!

他已经绕到了我身侧,气恼之下我伸手将他狠狠一拽,想借着这个力道让自己坐起来。

却没想用力过猛,他竟站立不稳,直直朝我扑了过来。

好在他反应快,赶紧伸手撑在床上,不至于火星撞地球。

不过如此一来,他的脸就悬停在我头上,我们相距不过短短十公分的距离,他的手撑在我头的两侧……

看上去,像是要俯身吻住我。

他琥珀色的眸直勾勾地盯着我,在我的脸上反复流连。

他眼里装的是烙铁,我被他盯得浑身发烫,只能软声叫了一句:「好哥哥……」

6

盛鑫的喉结重重的一滚,伸手拂开我脸上的碎发,手指烫得像是火:「覃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凑到我耳边,低声道:「下次不准这样跟别人说话了。」

这不是放屁吗。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会这么恶劣得趁人之危啊。

我对着他狠狠翻了个白眼,翻到一半,身体突然腾空了,原来是他把我抱了起来。

我靠在他胸膛,听得他心跳声怦怦怦的,很快,我的心跳速度也被同步了。

上厕所的具体过程就不说了,因为更加羞耻。

总而言之,我在他面前已经毫无隐私可言了。

好在两天后,我就自己能下床了。

不过这一声哥哥,我已经喊顺口了。

因为我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我叫盛鑫好哥哥的时候,他其实耳朵会变红。

啧。

来啊,互相伤害,谁怕谁。

我长大了,就是该脸皮厚一点。

十天后,我已经基本能行动自如了,去复查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还需要多躺,好好养一养。

这天跟楚楚聊天,她告诉我从暧昧对象那里得到的一个小道消息:盛鑫怕鬼。

我顿时眼前一亮,嘿嘿嘿。

受了这么多天恶气,我要翻身农奴做主人了。

当晚十一点,我从房间里爬出来,用客厅的电视放起了鬼片,阴森森的音乐在空荡荡的别墅里回荡。

不到两分钟,盛鑫的房门就开了。

他移形换影一般地窜到我身边,拿着遥控器就要关电视。

却被我一把按住,我笑嘻嘻地看他:「盛鑫,你怕鬼啊?」

客厅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他扯了扯嘴角,大喇喇地在我身边坐下:「怎么可能,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怎么会怕那个?」

哟呵,就喜欢你这样嘴硬的。

其间他一直不敢抬头,拿着手机埋头打游戏。

饶是如此,随着剧情的推进,他还是一点点地朝我靠过来,最后胳膊与我相抵。

剧情到了吓人处,我故意惊叫一声,盛鑫吓得一抖,手机摔到了地上。

我哈哈大笑。

连日来受的恶气一扫而空。

小样,我还治不了你吗。

不过我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入睡前,盛鑫竟然钻进了我房间,并且躺在我床上死活赖着不走。

7

「你得对我负责!」他好像彻底豁出去了,紧紧地抓着被子,露出一双桃花眼看我,「你故意放鬼片吓我,不就是等着这一刻吗?」

谁故意,谁等着这一刻?

我现在怀疑他压根不怕鬼,是故意指使人给楚楚放假情报。

他凝着我,嗓音有点哑:「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我信了你的邪。

然而我斗不过他,最后只能各自盖着被子就这么躺着。

我一直高度警惕,拿着手机打游戏,熬到一点多,实在忍不住,睡着了。

我是被敲门声弄醒的。

「小颜,小颜,你在吗?我跟你盛叔叔回来了!」

是我妈!

我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我跟盛鑫已经钻到了一个被窝里。而且他半夜里还把衣服脱了,上身是裸的。

虽然瘦,可也能看到四块腹肌。

我狠狠给自己来了一下:清醒点,眼下腹肌不是重点。

「妈妈进来了啊!」

门把手正在转动。

我赶紧道:「妈你等等,我还没穿衣服呢。」

我飞速下床把门反锁,然后一脚把盛鑫踹醒,拽着他就往衣柜里塞。

要死!

要是被我妈和盛叔叔看到我们躺在一张床上,他们绝对不会相信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做。

我自己都不信。

盛鑫这狗,还在慢条斯理地穿衣服,好整以暇地说:「怕什么,我们又不是真的兄妹。」

我狠狠剜他一眼,用力将他塞入衣柜里,「啪」的一声把柜门关上了。

隔着门我警告他:「你别出声,不然我跟你断绝兄妹关系。」

我妈已经等急了,见我开门,先是拉着我左看右看,关心我的身体,然后拎着个大袋子往衣柜那边走:「我给你买了几件衣服,先挂起来,一会儿你自己试试。」

我一溜烟窜过来,后背抵住柜门,伸手去抢我妈手里的袋子:「妈,我一会儿自己来吧。」

我妈瞧了我一眼:「那好吧!」

我伸手接过袋子,正是暗自舒口气,就听得衣柜里响起了「嘭」的一声闷响。

8

我妈眉头一皱,眼神落在衣柜上。

而这时,盛叔叔也到了门口,他温和地问:「小颜,盛鑫那臭小子不在,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我冷汗直冒,摇摇头:「不知道啊,我跟他其实也不太熟。」

盛叔叔拿出手机:「我给他打个电话。」

要命!

盛鑫的手机好像还在我床上,这要是一打电话,岂不是露馅了。

我赶紧道:「他可能去买早餐了,之前我每天的早餐都是他买的。盛叔叔,要不您等等吧……」

可盛叔叔的电话已经接通了,他还开了免提。

我听得电话里「嘟」的一声响的时候,天灵盖都要炸了。

我看到枕头那边闪过一道白光。

万幸,盛鑫调的是静音。

自然是无人接听。

我妈把衣服袋子放下,深深地凝了我一眼后,拽着盛叔叔离开。

临走的时候,她还贴心地把门给我关上了。

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我赶紧把门反锁,然后没好气地说:「你可以出来了。」

结果等了好几秒都没回应。

又逗我!

我走过去没好气地拉开衣柜,就见蜷成一团的盛鑫从里面滚了出来。

他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眼尾红成一片。

我慌得就要叫出声,他冰凉的手却按在我的唇上,哑声道:「闭嘴,现在叫不就前功尽弃了。」

「可是你……」我忘记自己被他捂住嘴唇,急切地开口,结果唇瓣扫在他的掌心。

他的眼睛更红了,里面有火在熊熊燃烧。

9

他支起上身,在我的额上轻轻碰了一下。

真的很轻,如一片羽毛扫过,可我的心却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样,「嘭」的一声巨响。

他抬手揉了下我的头发:「乖,哥哥没事。」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有衣柜恐惧症,被关在衣柜里就会头晕目眩,缺氧窒息,至于为什么,他不肯说。

吃午饭的时候,我妈跟盛鑫道谢,感谢他这段时间照顾我。

盛鑫微笑着看我,语出惊人:「这是应该的,不过覃颜就是调皮,昨天还故意放鬼片……」

要死了,这人。

我赶紧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

他避开之后,居然用脚尖来蹭我的脚踝。

Big 胆。

当着我妈和他爸的面,他怎么敢的!

盛叔叔热情地招呼我:「小颜,你身体还在恢复期,多吃点。」

我妈礼尚往来,把一盘大虾端到盛鑫面前:「盛鑫,我看你不爱吃油腻的,那你多吃点这个。」

盛鑫「嗯」了一声,却没有伸筷子夹。

盛叔叔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语气不佳:「你阿姨特意调到你面前,你这什么态度?」

我妈赶紧说没事没事。

盛鑫哂笑一声,眸子里涌起讥讽,他夹了一只大虾,连壳一起放入嘴里狠狠地嚼了几口,咄咄的目光逼向盛叔叔,道:「我吃虾过敏的。」

我吓坏了,赶紧伸手去拽他:「过敏你还吃,你快吐出来啊!」

盛鑫非但没吐,反而一口咽下去。

他挑衅地看向盛叔叔,道:「必须得吃,不然有些人会以为我找借口呢!」

盛叔叔脸色一变,霍然站起:「阴阳怪气地说什么呢。」

他完全没有在我面前的温和,抬手朝着盛鑫的脸就是一巴掌过去。

10

那一瞬我脑子空空,下意识把身子偏过去一挡。

「啪」的一声。

那一巴掌落在我头上。

足足有好几秒,我眼前都是雪花点,脑子里也嗡嗡嗡地响。

盛叔叔的手可真重。

他对自己的儿子,一直下这么狠的手吗?

场面一片混乱,我妈一边看我有没有事,一边责备盛叔叔。

盛叔叔也不住地跟我道歉,问我需不需要去医院。

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盛鑫的脸上、脖子上已经起了很多红色的点点。

他皮肤白,那些红点四散分布,就像是不小心飞溅的血滴,触目惊心。

他嘴角勾着笑,就这样冷冷地看着我们忙乱的三人。

盛叔叔跟我反复道歉,却没有给盛鑫一个带有歉意的眼神。

晚上我妈来我房间,我实在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疑惑。

我妈重重地叹口气,道:「这事属于历史遗留问题,你盛叔叔确实不对,以后我会多劝劝他的。

「盛鑫那孩子的脾气,也真是……」

她叹口气,没有继续往下说。

这天夜里我到很晚才睡。

我本以为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以盛鑫的个性,夜里会溜到我房间里来。

他干得出这样的事。

可他没有。

不止没来,我给他发了条微信,他也没回。

可他没睡,我还听见他起来去厨房倒水喝了。

uu 们,我有点不开心。

我为他挡了下,差点被打成脑震荡,你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吗。

可我又不能质问他,弄得我像是挟恩图报似的。

就,憋得慌。

接下来的两天,我能明显感觉到盛鑫的变化,虽然在长辈面前,他依然礼貌,也经常对我笑。

可是我感觉到我们之间的关系变了。

似乎有一道深深的,我跨不过去的鸿沟横亘在我的面前。

真是莫名其妙。

本仙女就没受过这样的气。

难道缺了你还不行?

所以我也没理他。

楚楚在微信里道:「这是什么病娇人设,这霸道总裁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覃颜,我要是你我就拿下他,然后再狠狠地甩了他。」

要命,她中了言情文的毒了。

腊月二十四这天是过小年,吃午饭的时候,盛鑫居然不在。

盛叔叔冷哼一声:「不用管他,我们吃我们的。」

吃过饭后,我还是没按捺住,悄悄问了我妈,得知盛鑫可能去了一个我怎么也想不到的地方。

11

墓园!

我在心里跟自己说了无数遍管他做什么,可手却不由自主地叫了网约车。

墓园很大,可今日是小年,除了盛鑫之外没有其他人,我按照门卫的指引一路往上,远远地就看到了他的身影。

天空阴沉沉的,像是一口大锅罩在墓园上方,他穿着一身黑,一动不动地站在一块墓碑前面。

远看就是一尊雕塑。

真奇怪,明明他距离我不远,可我们之间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这直觉让我发慌,我加快速度往上跑,气喘吁吁地在他身侧站定。

墓碑上的照片已经发黄,但依然可见是个美人,盛鑫跟他妈有七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和眼尾的那颗泪痣,简直如出一辙。

他漠然地开口:「今天是我妈十周年。十年了,我爸从来没有来看过她。

「她是吃药自杀的,死之前她找了个借口,把我锁在衣柜里,免得我阻止她。」他顿了顿,「你说,她是不是真的爱过我?如果爱,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要抛下才十岁的我?她明知道我爸一点也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留下我被折磨?」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那么恐惧钻衣柜。

「我妈死后,我爸就搬家了,以前的东西一点也没留,家里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他轻轻摩挲着墓碑上的照片,语气如头顶的天空一样阴沉沉,「上次在饭店,我说让他今年忌日来看看我妈,结果他给了我一巴掌。」

他伸手摸着自己的脸。

明明他的脸白皙光洁,可我却看到了累累伤痕。

心有千言万语,可我不知该怎么说,只干巴巴道:「你别太难过了。」

他偏眸看我,眼球上遍布血丝,突然伸手将我拽过去,冷冷地说道:「你应该跪下来,给我妈磕头。」

阿姨是长辈,磕头也不为过。

我正要屈膝,盛鑫已将我重重一按。

我膝盖触地,发出一声闷响。

还好冬天裤子穿得厚,不然肯定淤青了。

盛鑫按住我的肩膀,语气疯狂:「磕头呀,你给我妈磕头,这是你们欠她的!」

12

我没想到他突然发疯,一时没注意,被他推得一个趔趄。

「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我就不乐意了。

我狠狠甩了甩,赶紧站起来,退后几步拉开与他的距离,怒目而视:「盛鑫,你是不是有病啊!

「我担心你,大老远地打车过来,你让我给阿姨磕头,我也没拒绝,你这样按着我是几个意思?

「我是什么千古罪人,要跟你妈谢罪吗?」

这几天憋着的火气在这一瞬全部蹿了上来,我吼道:「我知道你伤心难过,可你也不能拿我撒气,我又没做错什么。」

想到这几天他对我爱理不理,我越发觉得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可我死死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不能哭。

一哭就要被他看扁了,还以为他对我多重要似的。

继兄而已,一点也不重要!

我死死咬着牙,转身就走。

偏偏这时候下雨了。

这雨一点缓冲的机会也不给人留,噼里啪啦地就往我头上砸。

我出门急,也没看天气预报,所以不可能带伞。

我的外套甚至都没有一个帽子!

我愤愤看天,恨不得大吼一句:「淦,连你也在这时候耍我!」

反正也湿了,我懒得躲雨,埋头就往前走。

结果手臂被盛鑫一把抓住,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罩在我头上,自己就穿着一件暗红色的毛衣,衬得肤色越发冷白,那颗泪痣在黯淡的光线里,又冷又魅。

什么意思?

疯癫无情温柔体贴,全被你演了个遍吗?

我一肚子火气被点燃,把外套拽下来朝他身上用力一甩,带着哭腔吼道:「我才不要你的衣服!

「我就淋透了感冒病死,也跟你没关系!」

外套劈头盖脸地砸在了盛鑫的头上。

他将衣服拽下来,猩红的眼里全是危险的光。

我来不及深思,他就上前两步,将衣服展开用力扣在我身上,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唰的一下将拉链拉到顶。

我的双手被箍在衣服里,大帽子罩住我的头,我此刻肯定像是一只露出脸的蝉蛹。

他两手拉起帽子的边缘,我整个人都被他提溜得踮起脚尖。

他倾身下来,额头与我相抵,声线压抑而沙哑:「给你你就穿上,要不然……」

说话间,他腾出一只手,缓缓按在我的后脑勺上,喉结重重地滚动:「我就会亲到你就范为此。」

我们隔得太近了。

他维持那个姿势不动,我们的呼吸交错纠缠在一起。

他掌心的灼热隔着衣服都让我头皮发紧,口干舌燥。

我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瞥见他轻轻舔了下嘴唇,更在他宝石一样琥珀色的眼里,看到愤怒又慌乱的自己。

墓园很安静,除了雨砸在树叶上的声响,就只有我的心跳。

「怦怦怦……」

像是端午龙舟的鼓点,一声比一声更快。

我与他对视,看到他冷峻的眼神里掩藏着脆弱,看到他猩红的眼尾里蕴着泪光,看到他紧抿嘴角防止下垂,看他在极力隐忍不将哽咽从喉咙里漏出来。

我大概是疯了。

竟然仰起头,吻住了他的唇。

13

这是我的初吻。

然而在碰到一片冰凉后,我骤然惊醒,浓浓的羞耻感疯狂地涌了上来。

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一个祖国的美少女,竟然做这样的事,还是在他妈妈的墓碑前。

一念及此,我迅速后撤。

可盛鑫却一把拽住我,轻轻地叹息一声:「覃颜,现在想跑,来不及了。」

雨哗哗哗地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放开我。

我心里又慌又乱,根本不敢抬头跟他对视。

他牵起我的手,嗓音有点哑:「回吧。」

回去的出租上,我跟司机出示了绿码又握了下他手,他才让我们两个水鬼上车。

一路上他都在说:「你们年轻人,真是太会玩了,都玩到墓地来了。

「我跟你们说,你们这样不行的……」

在他叭叭叭的声音里,盛鑫的手慢慢蹭过来,覆在我的手上。

我想要甩开他,他却紧紧地粘着不放,并且将五根手指一根根挤进来,最后我们变成了十指相扣。

我不敢看他,只能看雨水砸在车窗上,汇聚成一条条小河,似乎是无尽的欢喜,涔涔地涌入我的心里。

进了别墅,迎面就碰到盛叔叔。

对于湿漉漉的儿子,他开口就是责备:「大过年的,你不在家好好待着,弄得一身湿漉漉的跟水鬼一样,给谁添堵呢!」

14

盛鑫嘴角的笑凝住,眸子暗黑一片。

我赶紧道:「盛叔叔,盛鑫是把外套给我才淋湿的,他这样会感冒的,还是先让他去洗个热水澡吧。」

盛叔叔哼了一声:「你是他妹妹,照顾你也是应该的。他是男人,哪里就那么娇弱。」

最后是我妈来解围的。

我和盛鑫各自去洗澡,我妈熬了一锅浓浓的姜汤。

我去厨房的时候,她拉住我低声道:「你跟盛鑫怎么回事?他的确是个可怜孩子,但你要记住,他是你哥,他那个性格也不适合恋爱……」

话还没说完,盛鑫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阿姨,姜汤有我的份吗?」

我妈手一抖,手里的锅铲差点掉地上,她尴尬地笑了笑:「有有有,你多喝两碗,今天小颜又给你添麻烦了。」

盛鑫睨了我一眼,勾了勾唇,这笑容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哥哥照顾妹妹,是应该的。」

虽然喝了姜汤,可我的鼻子还是堵了,反观盛鑫倒是没事人一样。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只能张着嘴呼吸,活像是一条被甩在岸上的鱼。

夜里十一点半,房门突然被吱嘎一声拧开,盛鑫的身影溜了进来。

我赶紧把他往外推,羞恼道:「你干吗,赶紧回自己的房间去。」

这要是被我妈他们看到还得了。

我妈今天话虽然没说完,但是意思很明显,她不会同意我跟盛鑫在一起。

虽然她以前谈各种男朋友的时候,也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但我暂时还不想把事情弄复杂。

盛鑫递给我一根棒棒糖:「我来给你送这个。」

我有些茫然。

「你不是说中药冲剂太苦吗?我刚出去给你买的,以后只要乖乖喝药,就奖励你吃一颗。」他从兜里掏出一大把,「都是你喜欢的草莓口味。」

啊?

半小时前我喝药,的确是随口抱怨了一句。

我有点感动,接过那颗糖,他顺势就要往床边去。

我赶紧拦住他:「不行,太晚了,你回去吧。」

盛鑫长叹一声:「女人,真是无情。」

他被我推到门口,我踮起脚,迅速在他脸颊上亲了一记,然后吧嗒一声关上门。

很快,他的微信进来:「你这样我还怎么睡?」

我抿唇笑,回:「会不会把感冒传染给你?」

「不可能,你以为我是你啊!」

15

事实证明,他太高估了自己的体质。

第二天他也感冒了。

我十分心虚,不过我妈和盛叔叔没往那方面想,还以为是他昨天淋雨的原因。

明明只隔着窄窄的一条走廊,可是每一个独自入睡的夜里,我总是会很想他,恨不得一直一直地黏在一起。

这大概就是初恋,是爱情吧。

因为我妈从中调停,盛叔叔对盛鑫的态度比之前稍好,但盛鑫对这个爸爸依然是淡漠的。

他对我妈的态度还可,可我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正月初八这天,盛鑫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居然带了一盆混色的牵牛花。

他纠正我:「这不是牵牛花,店主说这叫夕颜花,我见它名字里有个颜字,所以买来送给你。」

我将那盆花放在光照充足的阳台上。

它总是傍晚舒展,夜里美得招摇,然后在早上轻轻闭合。

就如我跟盛鑫的关系,似乎只能存在于暗夜里。

盛鑫捏着我的鼻子:「想什么呢,你要是愿意,我们可以现在就手牵手走到你妈面前。」

我赶紧拽住他:「别,现在还太早了。」

就算是寻常的大学生恋爱,也没有刚在一起就告诉爸妈的道理,何况我跟他的情况还这么特殊。

他笑着捏了捏我的脸,眸子里闪过一丝晦暗,可等我要仔细探究的时候,却已经消失不见。

我极为精心地打理那盆花,希望它可以四季常开,那时我还不知道,夕颜花还有一个花语:容易破碎流逝的爱。

元宵节这天,我们一家人一起出去吃饭。

其间盛叔叔起身去洗手间,钱包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我弯腰去捡时,发现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16

是一张合照。

照片里的人是年轻时候的盛叔叔和我妈。

我妈一直是个被岁月眷顾的美人,今年已经四十多了,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

照片发黄陈旧,但依然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的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我妈变化不大,可盛叔叔却比年轻时要成熟稳重得多。

相貌上也老成了很多。

我妈凑过来也看到了这照片,意外道:「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留着?」

盛叔叔从我手里把钱包接过,轻轻抚摸着照片,神色间满是温柔和怅惘:「我一直留着的,这么多年,换了多少个钱包,这照片永远都夹在里面。」

我妈感动得眼眶泛红,含羞带嗔地说:「年纪一大把了,你也不害臊。」

而我则是迅速地扫了盛鑫一眼。

他依然是微笑的,可凭着我对他的了解,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温度。

我有点心慌。

盛叔叔一直把我妈妈的照片明目张胆地放在皮夹子里,这对于我妈来说,必然是深情的表现。

可对于盛鑫呢,对于他妈呢。

一个丈夫,将其他女人珍而重之地每日带着,可以说是肆无忌惮。

那他们母子,又该如何自处?

盛叔叔不喜欢盛鑫的妈妈,所以连带对盛鑫也没个好脸色。

可他作为一个儿子,又做错什么了呢。

一念及此,我赶紧跟我妈说话,岔开了这个话题。

饭吃得差不多,盛鑫起身去洗手间。

我也跟着一起。

我在厕所门口拉住他的衣袖,轻声地问:「你是不是生气了?对不起,我以前不知道这些!」

他背对着我沉默地站着。

17

过了好几秒,他才转身,揉了揉我的头:「我知道,这些事跟你无关。」

他的眉眼比之前要温和,我稍稍放松下来。

当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现在必须要弄清楚。

这天晚上,我缠着我妈一定要个答案。

她拗不过我,叹息一声道:「当初我跟你盛叔叔谈恋爱,双方感情都不错。这时,你盛叔叔的爸妈遇到了一点麻烦。」

我妈拂了拂头发:「只有盛鑫的外公能帮着解决。盛鑫的妈妈一直喜欢你盛叔叔,以此作为筹码,要他娶自己。

「你盛叔叔一开始不愿意,他妈就用了一点手段,两人睡在了一起。这事赖不掉,你盛叔叔只能跟她结婚。

「盛鑫的外公当初挺厉害,你盛叔叔能有今天,也离不开他的扶持。」我妈哂笑了一声,「我当初也很生气,觉得他背叛了我们,一气之下离开了 A 市,跟你爸闪婚,然后有了你。

「你盛叔叔讨厌盛鑫的妈妈,连带也不喜欢跟她长得像的盛鑫。

「我知道盛鑫这孩子是无辜的,可走到这一步,也有他自己性格的原因,他太倔,一直也不肯服软。」

服软?

这怎么服软?

他没做错事,为什么服软。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渴望得到父亲的爱是天经地义的事,难道还要靠哀求,靠摇尾乞怜来获得吗?

我重重吞了下口水,问:「妈,你觉得盛叔叔是真的一直爱着你,放不下你吗?」

我妈一愣,旋即笑了笑:「小颜,你还太小了,爱情这个东西很复杂,它并不纯粹,他是不是这些年都一直爱我,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知道自己是他的白月光,他下半辈子都会对我好。」我妈轻轻笑了,「谈了那么多恋爱,我也累了,以后的日子,就这么跟他过吧。」

第二天就是开学。

盛叔叔坚持开车送我跟盛鑫回学校。

盛鑫上车的时候轻轻地笑:「托你的福,我读了十几年的书,这还是他第一次送我。」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只能捏紧包包的带子。

好在盛鑫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转头看向了窗外。

流逝的街景之中,他冷漠的下颚线锋利异常,像是一把刀,深深地插入我的眼里。

晚上我约盛鑫吃饭,他说自己有点事。

可一个多小时后,楚楚刷到了白璐的朋友圈,里面盛鑫出镜了。

18

白璐是盛鑫之前的绯闻女友,两人同班又同在学生会。

她是校花之一,人气很高。

可一直以来都是单身,跟男生保持了礼貌的距离,唯有对盛鑫亲近。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喜欢盛鑫。

楚楚把手机拿给我看。

餐厅暧昧的灯光里,盛鑫举着手机,眉眼带着微笑。

是我这两天没有在他脸上见过的温柔笑容。

这一瞬,我像是被利刃刺中,狠狠地晃了下。

楚楚愤怒不已:「渣男,明明已经跟你在一起了,还跟其他女人约饭,简直是不要脸。

「小颜,你打个电话去骂死这死渣男!」

在一起?

我仔仔细细地回想,从头到尾,他撩拨我,吻我,抱我。

好像从来没有说过爱我,也没有说过在一起的话。

我跟他之间,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呢。

我还没想明白,白璐申请加我的 QQ。

我通过她后,她也没有多说话,而是发了几个音频文件过来。

我点开后,听到里面盛鑫阴恻恻的声音。

「我怎么可能喜欢她,我就是玩玩而已。」

「要不是她妈,我妈不会死这么早,我怎么可能会真正喜欢她。」

……

这些话如炸雷滚过我头顶。

我想要质问白璐是怎么拿到这个的,可她又从我的列表里消失了。

她把我拉黑了。

可我已经想起了很多的细节。

我第一次加盛鑫,以为他是我男神,问他能不能做我男朋友的时候,他先是拒绝了。

我很难过,所以换了一张哭唧唧的自拍照。

结果他很快就找我,说愿意做我男朋友。

我第一次跟他约见面的时候,他那么仔仔细细地打量我,就像是要将我一寸寸刻入眼睛里。

当时我茫然不解,现在来看,大约是我跟我妈妈长得很像吧。

盛叔叔也说过,我跟我妈年轻的时候,至少有八九分像,就是皮肤比我妈的黑了点。

他认出我了。

我妈跟盛叔叔重逢也有一段日子了。

或许,他早就知道他们要结婚,他也知道我妈有个女儿在 A 大。

一开始,他就是在处心积虑地接近我。

所以那天在墓园里,他压着我的肩膀要我跟他妈磕头。

那不是来自晚辈的敬意,他是要我跟他妈道歉。

在他心里,我跟我妈都是有罪的。

他恨我,从前种种温柔缱绻,只是他编织的网而已。

他要温柔地,杀死我!

19

我紧紧地捏着拳,等在他宿舍楼下。

我总要亲口问个明白。

下雪了。

去年冬天一直没下雪,过完年反而下雪了。

细碎的雪花像是仙女的眼泪,片片飘洒,落在我的头上,衣服上,慢慢地消融。

冰冷,似乎浸入我的骨髓里。

远远地,我看到盛鑫和白璐联袂走来。

盛鑫黑色大衣,白璐白色羽绒服,路灯将两人的影子纠缠在一起,看上去真像是难舍难分的恋人。

我呵呵地笑了。

我是想放声大笑的,可是眼泪却情不自禁地滑落下来。

盛鑫见到我,神情有一瞬的慌乱,他快步走过来:「小颜,你怎么在这里?」

他伸手要来拉我,我却推开两步避开他的手。

我抬眸看他,泪光里,他的表情模糊不清。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盛鑫,你接近我,跟我暧昧,是为了报复吗?」

他的手一僵。

「你恨我妈妈,也恨我,所以你用这样的方式,来发泄你的怨恨吗?」

盛鑫的喉头滚了滚,嘴唇轻轻动了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呵呵呵……

我笑得更大声了,语气激昂而疯狂:「可我做错了什么,我妈做错了什么?

「我妈也勉强算是受害者吧,这些年她远走他乡,谈了很多次恋爱,可她从来没有插足过任何人的婚姻。

「她也没跟你爸联系过。为什么你爸妈的纠缠和错误,要怪到我妈和我的头上。」

我歇斯底里地吼:「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玩弄我?

「你恨你爸爸迁怒于你,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跟他又有什么区别!」

雪越下越密了。

那个几天前还温柔暧昧地握着我的手的男人,此刻身体绷得紧紧的,唇线抿紧,犀利如刀锋。

怒意发泄完后,我只剩下无尽的失望和疲惫。

我嗓子已经哑了,声音跟天际飘下来的雪花一样轻。

「盛鑫,我知道你的委屈,其实我已经打定主意,以后要给你很多很多的爱,来弥补你从小的缺失!」我抬起雾蒙蒙的眸子看他,极其艰难地勾出了一个笑,「可你压根不在乎。

「你爸伤害了你,所以你就伤害我来达到心理平衡。」我缓缓地嗤笑了一声,「盛鑫,你会后悔的。」

说完这一句,我再也不想去看眼前的人。

雪越下越密, 我眼前的人影都是晃的。

可我现在只想尽快逃离。

身后似乎有人在喊我,可我脑子里嗡嗡的,什么都听不见。

我埋头冲过校园的马路,就在这时,一辆小汽车拐了个弯,车前灯刺眼的光,直直射入我的眼睛里。

20

这一瞬间,我的世界是空白的。

紧接着,我身子一个趔趄,手臂被盛鑫狠狠地拽了一下。

小汽车已经刹住了车,雨刮器一下一下,不知疲倦地摆着。

车前灯耀出盛鑫惨白的脸,他几乎是冲我吼道:「你不看路的吗?你刚才差点被撞死你知不知道?」

他眼里布满血丝,钳住我的手还在发抖。

我扯着嘴,脸上的笑估计比哭还要难看,死死地盯着他,道:「我死了,你应该感到高兴。

「到了地下,说不定你妈还会让我给她磕头谢罪呢!」

他本就惨白的脸色瞬间血色尽失,眼里的血丝根根凸出,琥珀色的瞳孔里,汇聚着诸多复杂的情绪。

「覃颜,我……」

一……二……三。

我在心里默默数了三下,他剩下来的话还是没有出口。

我轻轻一笑,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头也不回地走入漫天大雪里。

我病了,浑身乏力,头晕目眩,校医院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就每天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吃什么都没胃口。

楚楚急得不行,提着刮眉刀说要去割盛鑫的喉,让他以死谢罪。

她那逗比样,也不能让我捧腹大笑。

连着在床上躺了三天,微信里空空如也。

我其实不敢深思,自己到底在等待什么。

我心里有两个小人在不断地拉扯着。

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小人在咆哮:你别想他,别犯贱,他就是个渣男,热爱生命,远离渣男。难道你还想被他继续玩弄吗?

可另外一个小人却躲在角落里卑微地期盼:期盼着他能来找我,期盼他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期盼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

这天下午,隔壁宿舍的妹子敲门:「覃颜,楼下有个男的在等你呢!是个皮肤很白的帅哥。」

21

我的心一瞬间雀跃到了高点。

匆匆拾掇了一番下楼,从宿舍楼里出去的时候,我还特意拿着手机照了照自己,并且在心里默念:别高兴得太早,或许他又是来伤害你的呢?

我一步一步走出去,只见下午的暖阳里,皮肤白皙,笑容温暖的沈辞温柔地叫我:「覃颜……」

我的心这一瞬从高空坠落,我挤出一个笑容:「沈学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辞就是我之前喜欢的男神。

在学校一众的帅哥中,他应该是温柔学术型的代表。

我们学校人人都办校园卡,他跟盛鑫的手机号只有一个数字的区别,所以我上次加微信才弄错了人。

沈辞眉眼弯着:「我听说你病了,所以来看看你,看过医生了吗,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走上前来,伸手想碰下我额头。

我退后一步:「我没发烧,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胃口不太好。」

男神屈尊降贵来关心我,这放在以前,我不得土拨鼠尖叫?

可眼下我着实一点心思也没有。

沈辞微微一愕,僵在空中的手慢慢收回去,关切道:「饭还是要吃的,我看你都瘦了。」

我抿着嘴不说话,这时手机震动起来。

是楚楚给我发了微信:「小颜,沈辞是不是去找你了?我都打探清楚了,他之前一直忙着考研的事,现在笔试成绩已经出来了,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隔壁 B 大的光电专业。可牛逼大发了,这样的成绩,面试只要不出大失误,就是板上钉钉了。」

「他今天找我问你的事,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吧!」

我看完微信,抬眸迎上沈辞温柔的眉眼。

他真的跟盛鑫完全是不同的两个极端。

「覃颜,之前你找我借资料的时候,说过要请我吃饭,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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