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缘字诀:眼前人是心上月》
父兄被斩首那日,容瑾为我的堂妹宋悠宁举行了封后大典。
他亲自将我父兄的头颅送来冷宫。
也用一壶滚水,烫哑了我这个废后。
「你以为朕不知道,幼时救朕的人是你吗?
「元姝,朕什么都知道。」
1
今日的宫中很是热闹,因为今天是继后的封后大典。
我曾是容瑾的皇后,而如今,容瑾却封我的堂妹宋悠宁为继后。
一门两后,这本该是一段佳话。
但可惜的是,今天同样是我父兄的斩首之日。
一个月前,我的父兄被容瑾以通敌卖国之罪关进了天牢,择日问斩。
我这个皇后也成了废后。
而原本该在陪着宋悠宁举行封后大典的容瑾却不知为何出现在了我这冷宫里。
他穿着明黄色的龙袍,站在离我几步之遥的地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
片刻后,容瑾才扬声道:「拿进来。」
随即,一个小太监便手捧食案,弓着身子,快步从外头走了进来。
食案上不知放着何物,上头盖着一块黑色的布,遮得严严实实的。
那太监将食案放到破旧的桌子上,便又无声地退了出去。
我没有再看容瑾,对于食案里的东西,我也没有兴趣。
容瑾突然抬手挑起我的下巴,让我被迫与他对视。
「元姝,外面的人都说,你妹妹能被封为皇后,是因为她儿时曾有恩于朕,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容瑾的语气明明很是温和,却又莫名带着一种刺骨的冷意。
我垂眼,避开容瑾的视线:「我无话可说。」
「我?」容瑾嗤笑一声,「元姝,你以为朕不知道,幼时救朕的人是你吗?」
闻言,我猛地抬头,一脸震惊地看向容瑾。
他面带嘲弄,继续用温和的语气道:「宋元姝,这些朕都知道。」
2
容瑾的母妃出身低微,只是赵贵妃身边的一个宫女。
一次先帝醉酒后,便在赵贵妃宫中宠幸了那名宫女。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可偏偏,那日是赵贵妃的生辰。
一夜之后,那宫女被封为了官女子,可却因此得罪了赵贵妃。
而容瑾正是在那一夜有的,赵贵妃自然也并不待见。
在容瑾五岁时,先帝带领群臣和妃嫔们前往行宫避暑。
在那里,容瑾险些命丧黄泉。
是我救了他。
许是觉得他可怜,对于这个皇子,我便多了几分关注。
对于救过他一事,我也只字未提。
毕竟那段记忆于他而言,并不怎么美好。
那时容瑾只知救他的人姓宋,却不知是谁。
后来容瑾被封为太子,二叔有意将宋悠宁送进东宫,于是便起了歪主意,将此事算到了宋悠宁头上。
我以为容瑾并不知晓此事。
可时至今日,我方才知晓,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3
「朕还知道,你的父兄都是无辜的。」容瑾又一次开口。
容瑾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得意。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一丝凉意自脚底升起。
我抬眼看着容瑾,不敢置信地道:「是你?」
「是朕。」容瑾没有丝毫的犹豫,「若非如此,朕怎么能顺理成章地将你父兄手中的兵权收回,铲除这两个心头大患呢?」
「你想要收回兵权,你只需同我说一声,我开口了,我父兄又岂会拒绝?可你为什么要如此狠毒?」
许是在过去的这一月里,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此时竟是一滴眼泪都不曾落下。
我日日哭,眼睛已经不大好了。
此时容瑾离我稍远了几步,他的面容在我眼里就已经变得模糊。
我甚至连他的神情都看不清了。
容瑾轻笑了一声:「元姝,可朕想要的,不仅仅是兵权,还有你父兄的项上人头呢。」
我合上眼,心中翻江倒海,一时难以平复。
夫妻多年,我本以为,我们之间多少还是有几分情分在的。
我还是太天真了。
容瑾的皇位本就是踩着他那些兄弟的骨血坐上去的。
亲兄弟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手握重兵的岳家?
「容瑾,你怕了。」我第一次唤了他的名字。
我知道,他今日来同我说这些,必然是没打算再留着我这条命。
既如此,我还有何惧?
4
「我父兄镇守边关多年,凭借他们在军中的声望,便是没有虎符,亦能调兵遣将。
「可你这个做皇帝的若是无故收回兵权,反倒会令军心不稳,所以你怕了。」
容瑾要收回兵权,我父兄就必须死。
但凡我父兄有口气在,容瑾都会觉得这对他而言,是一种致命的威胁。
可惜的是,我明白得太晚。
「怕?」容瑾哈哈大笑起来,「朕当然怕,如今天下,人人都知道你宋家军的威名,有谁还记得,这宋家军的主人是朕?
「一条狗若是连主人是谁都不知晓,那留着还有什么用?」
「你把宋家军怎么样了?」我的语气很冷静,但袖中的手却在微微发颤。
容瑾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他意味深长地道:「以后没有宋家军了。」
容瑾话锋一转,又问:「你可知我为何会让宋悠宁当皇后?」
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恶意。
没等我问题,容瑾便主动地说道:「因为坐实你父兄通敌卖国罪名的证据,是宋悠宁放进你们宋家的。」
「是她!」我咬牙切齿,恨不能生撕了她。
我从小和宋悠宁一块儿长大,情同手足。
二叔年轻时候是个混账,所以我的父亲也将宋悠宁视如己出。
凡是我有的,宋悠宁都会有。
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为了那个后位吗?
宋悠宁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
「是我。」
5
她缓步从外头走来。
我隐约看见宋悠宁身上繁复华丽的衣裙,很漂亮。
这两个封后大典的主角,竟然同时出现在这小小的冷宫里。
宋悠宁行至容瑾身侧停下。
她垂眸看着我,用冰冷的语气说道:「姐姐,你可知晓,我爱慕皇上多年,就连做梦都想成为他的妃子。
「所以我愿意成为皇上手中的一把刀,杀尽所有他想杀之人。」
在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可怜虫。
「宋悠宁,我的父亲和哥哥从小就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狠心?」
我的眼角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出,我嗅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我知道。」宋悠宁平静道,「可他们挡了皇上的路,就该死。」
闻言,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好一句就该死。
「所以往年你时常借口进宫,并非想念我这个做姐姐的,而是想见你的姐夫?」
我回想着往日的种种,这才惊觉,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只是我太傻了,全心全意地信任宋悠宁。
即便偶尔瞧见她单独与容瑾在一起说话,也都从未有过疑心。
「是啊。」宋悠宁含笑点头,「皇上自登基后,便再难有机会出宫,我想见他,就只能想法子进宫了。」
她拿出一块手帕,俯身在我的脸上擦了擦。
「看来姐姐真的很伤心,都流血泪了。」
宋悠宁的语气很淡,仿佛是在讨论今日要穿什么,要吃什么一般。
我抬眼看着宋悠宁:「你们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
6
宋悠宁笑了一声:「姐姐,你虽已是废后,可好歹出身高贵,『勾搭』这种词汇,不该从你口中说出来的。」
「皇后莫不是忘了,宋元姝那显赫的母家已经没了?」一直沉默的容瑾在此时缓缓开口。
「哎呀,是臣妾说错话了。」宋悠宁娇笑着认错。
容瑾伸出手,在宋悠宁的腰肢上掐了一把:「该罚。」
宋悠宁面露娇羞:「皇上想如何罚臣妾,臣妾都受着。」
容瑾旁若无人地在宋悠宁的唇上轻啄了一口:「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届时可莫要求饶。」
此情此景,让我的心中阵阵抽痛。
我对容瑾的感情,早在他将我的父兄关进天牢时,便已斩断。
我只是后悔,当初在行宫时,为什么要救下容瑾?
后悔我为什么要答应容瑾的求娶。
若非得到我父兄的支持,他是登不上这个帝位的。
怪我识人不清,将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往家里领,这才给宋家招来祸端。
宋悠宁偏头看向我:「姐姐,看到你如今的模样,我心中也不好受,所以我特意向皇上求了一个恩典。」
容瑾的唇角缓缓上扬,却用嘲弄的眼神看着我。
我心头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宋悠宁缓缓地走向桌子的方向。
她温声道:「我知道姐姐一定很想再见一见自己的父亲和兄长,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要满足姐姐的念想。」
我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食案上放着的东西。
即便心里已经有了猜想,可我却仍旧不敢相信,宋悠宁竟会残忍到这种程度。
宋悠宁缓缓将盖在上面的那块黑布掀起,露出了底下盖着的东西。
那是我父兄的头颅!
即便已经死了,可他们的双眼还都睁着,死不瞑目。
「姐姐,这可是我向皇上为你求来的,虽然活着的时候不能相见,但能在死后再见上一面总是好的。」
宋悠宁双手端起食案,一步步朝我靠近。
「姐姐,你将皇上让给了我,作为回报,我便将你父兄的头颅送还与你,你高不高兴?」
7
我以为,无论是容瑾还是宋悠宁,都不会让我再活下去了。
可他们却不知怎的,竟留了我一条命。
容瑾派人将一壶滚烫的开水灌进我的喉咙。
我没死,但我永远都说不了话了。
他将我父兄的头颅留给了我,却处死了跟随我多年的丫鬟。
望着我父兄的头颅,我竟有些庆幸,我母亲死得早。
她那么爱漂亮的一个人,若是被砍了头颅,得有多难过啊?
我徒手在院中挖了两个坑,将父兄的头颅埋了进去。
容瑾许是怕我会寻短见,竟将冷宫里所有的尖锐物品全部收走。
连支发簪都没给我留下。
到了夜晚,也不允许我点灯。
除了每日来给我送膳食的宫女,我便再也没见过其他人。
我只能日复一日的,蹲在埋葬父兄头颅的地方,在心中陪他们说话。
我以为余生也就这样了的时候,宋悠宁却又来了。
8
我已经忘了有多久没见到宋悠宁了。
她依旧穿着繁复华美的衣裙,只是神态相较于上一次,变得柔和不少。
宋悠宁将手搭在小腹上,温声同我说:「姐姐,我今日来,是有个好消息想同你分享。」
沉默了片刻,她又捂着嘴轻笑:「悠宁倒是忘了,姐姐如今不能说话了。」
我抬眼看向她的小腹,心中隐约猜到她想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宋悠宁便道:「姐姐,我怀孕了,皇上他很快就会拥有他的嫡子了。」
宋悠宁含笑看着我:「姐姐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的孩子?那个没能出生的小殿下?」
闻言,我下意识地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在我还是太子妃的时候,我也曾有过身孕。
可那个孩子终究还是没有生下来。
太医说,孩子已经成形,是个男胎。
若能顺利产下,那便会是容瑾的嫡长子。
还可能会是将来的太子。
但可惜的是,在我怀有七个月身孕的时候,还是太子的容瑾遇刺。
我为容瑾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
我没死,但我们的孩子没了。
自那之后,我便没再有过身孕。
因是为了救容瑾孩子才没的,所以即便我多年不曾有孕,容瑾也依旧待我如初。
可如今想来,容瑾怕是并不在乎我能否为他诞下嫡子。
他需要的,不过是我父兄手中的兵权。
孩子嘛,谁能都为他生。
但兵权,却并非人人都有的。
对于一个皇子而言,有什么比那个位子更重要的呢?
9
「姐姐。」宋悠宁又唤了我一声,用怜悯的眼神瞧着我。
「我有时候觉得你真的很可怜。」
我心中苦笑。
时至今日,便是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可怜可悲。
宋悠宁轻轻一笑,道:「姐姐可知道,当年的那场刺杀,其实是姐夫亲手谋划的?目的,就是要除掉姐姐腹中那尚未出世的孩子。
「即便姐姐当初不曾为姐夫挡剑,那刺客手中的剑也会不长眼自己刺中姐姐的。」
我以为经过我父兄的事情之后,无论容瑾再做什么,我都会无动于衷,心中掀不起半分波澜。
可如今听着宋悠宁轻描淡写地诉说着当年之事,我才发觉,原来我的心还会痛。
可一想到我如今的处境,和我父兄的下场,我又觉得,还好当年那个孩子没能生下来。
否则以容瑾的性子,怕是不会容许他活在世上。
哪怕他投生去了普通农家,也总好过成为容瑾的儿子。
宋悠宁还在继续:「姐姐的身子骨向来不错,这些年来,你没能再怀上孩子,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当年你救了姐夫,卧病在床期间,姐夫将绝育的药物,替换了治伤的药,所以那时姐姐的伤才会迟迟不见好转,并且多年不曾有孕。」
宋悠宁神情悲悯:「那绝育的药,是我送进东宫的,也是我亲手为姐姐熬的。」
听到这里,我气急攻心,竟喷出一口鲜血。
宋悠宁离我的距离很近,她华美的衣裙上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些许血渍。
宋悠宁垂眼看了看,却并不在意。
她看我的眼神依旧悲悯,不见半分不悦或嫌恶。
但我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我知道,我大概要死了。
像容瑾那样的人,又怎么会容许一个与他有着血海深仇的人苟活于世呢?
10
宋悠宁将手伸进袖中,取出一个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瓷瓶。
她将瓷瓶放到桌子上,平静地道:「这是一颗可以让你走得没有一点痛苦的药。」
我缓缓将目光移到那个瓷白的小瓶子上。
宋悠宁继续道:「今晚之后,废后宋元姝将会自焚于冷宫,姐姐,我是来送你最后一程的。」
我讥讽地笑了笑,原来容瑾留我这么久,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
若在我父兄斩首当日我便命丧黄泉,史书上会如何记载?百姓们会如何议论?
可他留我多活一段时日,再制造出我自尽的假象,他日若有人提起此事,也只会夸他有容人之量。
宋将军通敌卖国,可皇上仁慈,留废后一命。
可废后不知道珍惜,竟自绝于冷宫……
多好的算计啊。
可我如今,除了后悔当初在行宫之时救下容瑾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宋家军没了,我成了一个哑巴,又被幽禁于冷宫……
面对一国之君,我什么都做不了。
莫说是为父兄报仇,便是死,都无法自由选择。
宋悠宁说完,便缓缓起身,准备离去。
我伸手抓住宋悠宁的衣裙,想开口让她等一等。
可我的喉咙已经废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宋悠宁迟疑片刻,试探性地问道:「姐姐可是有话想要交代?」
我缓缓点头。
我是恨宋悠宁的。
但如今,能帮我的,也只有她了。
宋悠宁左右看了看,目光最终落到那个缺了个角的茶壶上。
「姐姐想交代什么,不妨用手指沾了水写在桌子上?」
我急切地将茶壶中的水倒进杯中,再用食指沾了水,飞快地在桌子上把我想说的话写了下来。
宋悠宁就站在我身侧,一字不落地将我写的内容全部看了进去。
好一会儿,宋悠宁才为难地道:「姐姐,历代以来,天子只有废后,可没有休妻的。」
是的,我想求宋悠宁帮我去问容瑾要一纸休书。
即便是死,我也不想与他有任何关联了。
我想以宋家大姑娘宋元姝的身份去死。
而不是他容瑾的废后。
我不想到了阴曹地府,还要被人唤作容宋氏。
我继续以指代笔,恳请宋悠宁帮我这个忙。
在我求宋悠宁的时候,我的心中其实有过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杀了她,来祭奠我的父兄。
宋悠宁身边的宫女都被她留在了外头,眼下我若是想与她拼命,也并非没有可能。
但我最终还是放弃了。
让她就这么死去,实在太便宜她了。
我要诅咒她与容瑾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人都是贪心的。
她曾经只想做容瑾手里的一把刀。
如今这把刀成了容瑾的皇后,将来她就会想要更多。
容瑾现在收拾的是我父兄和我,下一个就会轮到她宋悠宁了。
我会在地狱里,等着那一天。
11
傍晚的时候,容瑾身边的朱公公亲自为我送来了容瑾亲笔写的休书。
与休书一同送来的,还有好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朱公公将膳食和休书一并放到桌子上,又恭恭敬敬地对着我行了个礼。
「娘娘,奴才告退了。」
尽管被打入冷宫后,我日日吃的都是残羹剩菜。
可如今我却并没有心思去看那些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饭菜。
我颤抖着手打开那封休书,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又看。
再三确认后,我将休书叠起来,贴身收着。
至于朱公公带来的饭菜,我全部端了出去,放到了埋葬我父兄头颅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我又打了桶水,认真梳洗了一番。
听闻人死后,会始终保持着死前的模样。
我不想让父亲、母亲和兄长瞧见我如此狼狈的样子。
12
深夜。
各宫的人都还处在睡梦中,冷宫却突然燃起一场大火。
这场火不仅将冷宫烧成了灰烬,也烧死了被幽禁在冷宫之中的废后宋元姝。
我没有吃宋悠宁给我准备的那颗毒药。
梳洗完后,我便怀揣着容瑾亲笔写下的休书,静静地躺在床榻上,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于我而言,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活着真的太痛苦了。
我想去和家人团聚,我不想每日睁眼就要面对这除我之外,便再无活物的冷宫。
我不想每日都梦见父兄被斩首的场景,我也不想每次闭眼就回想起父兄的头颅被摆在食案上的画面。
真的太痛苦了。
吸入浓烟的时候,我的面上头一次有了笑意。
陷入黑暗时,我以为我就要解脱了。
可天不遂人愿,我又活了过来,但却并非重生。
13
睁眼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并非身处地狱,而是到了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
我缓缓坐起来,想要下床,房门却在此时被人从外头推开。
进来的是一个约莫只有十几岁的小丫鬟。
她一见我,便欢欢喜喜地小跑着出去。
她一边跑,还一边喊:「大人,姑娘她醒了!」
她口中的大人并未让我等太久。
但我没想到的是,来的竟会是宋悠宁的兄长宋怀宁。
我与宋怀宁并不相熟。
在我嫁进东宫前,他常年在外游学。
所以他虽是我堂弟,可我与他见面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我动了动嘴,想问他是如何将我从宫里弄出来的,又为何要救我。
可话到了嘴边,我才想起,我已经说不了话了。
宋怀宁薄唇轻抿,道:「大夫说,你的嗓子受损严重,此生怕是再难开口了。」
他指了指桌上的纸笔,道:「日后你有何想说的,便写在纸上吧。」
闻言,我当即走到桌边,提起笔,问他为何要救我。
「就当是为悠宁恕罪吧。」宋怀宁垂眸,道:,将军府出事前,我离京去查一桩案子,回来时,事已成定局……」
我握着笔的手一顿,一滴墨汁便滴到了宣纸上。
宋怀宁如今已是大理寺少卿。
与我二叔不同,宋怀宁是个很有才能的人。
年纪轻轻的,便高中状元。
但不知为何,会被容瑾安排进了大理寺。
我又问:「宫中守卫森严,你又是如何将我从宫里带出来的?」
宋怀宁道:「我自有我的法子。」
不等我继续发问,他便道:「如今天下人都以为废后已死,你且安心在这里住着,等身子完全养好,若是想离开,我会给你一笔银子的。」
我抬眼看了看宋怀宁,又写道:「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想活着。」
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宋怀宁面带愧色:「死了确实能一了百了,可活着才有希望。」
我苦涩一笑,心道:我还能有什么希望呢?
我没有飞天遁地之能,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为父兄报仇的。
因为杀死他们的,不是刽子手,而是身为一国之君的容瑾。
我如今连宫门都进不去,又更何况是报仇?
14
宋怀宁将那个丫鬟留下来伺候我的饮食起居。
小丫鬟叫什么我并不知晓。
反正我口不能言,即便是知道了,也唤不了她的名字。
只是她似乎并不知晓我的身份。
整日在我身边叽叽喳喳,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待我身子好了些,她便执意要带我出去晒太阳,去摘花。
小丫鬟的出现,如同太阳一般,投过层层冰雪,照进了我的内心。
我渐渐开始习惯了她的存在。
宋怀宁并不常来看我。
我与小丫鬟的吃穿用度,都是宋怀宁专门让山下的农户给我们送过来的。
是的,我如今住在山中。
至于是哪座山,我却并不知晓。
在这小木屋里,放着无数的孤本古籍,也有许多我以前从未见过的杂书。
我闲暇之余,便会挑一些感兴趣的看一看。
从书里,我学会了辨认草药,学会了简单的用药。
我在这里很自由,但小丫鬟却将我看得很紧。
许是宋怀宁担心我会寻短见。
日子久了,我便生出想教小丫鬟读书写字的念头。
若不找些事情做做,我怕我早晚有一日会发疯的。
冬至这天,山中开始下雪。
这场雪下了整整三天。
大雪将上山的路都给封死了。
小丫鬟一边往炉子里添着木炭,一边同我说:「送菜的大叔若是再不来,我与姑娘便要去啃树皮了。」
我被小丫鬟这话逗得忍不住翘起嘴角。
她又说:「不过我知道,大人肯定不会让我与姑娘挨饿的。」
小丫鬟的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仰慕和爱意。
我想了想,提起笔写道:「你爱慕你们家大人?」
小丫鬟顿时羞红了脸。
过了一会儿,又唉声叹气地道:「可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是配不上我们家大人的。」
我放下笔,在小丫鬟的脑袋上揉了揉。
小丫鬟说:「我爹是个烂赌鬼,七岁那年,他把我卖进青楼,我知道被卖进去意味着什么,所以趁着他们不备,我偷偷跑了出来。
「但是我太小了,没跑多远,就被人抓住了,是大人为我赎了身。」
我没想到这个看似开朗的小丫鬟,竟还有着这样的过去。
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时,她却冲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我知道我配不上大人,所以能够在大人身边当一个丫鬟,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小丫鬟的语气和神态都十分满足。
明明从小就历经磨难,但她的眼底却十分澄澈,并未染上阴郁。
说话间,小丫鬟又往炉子里添了些木炭。
她用欢快的语气同我说:「我虽不知道姑娘遭遇了些什么,但我觉得,反正苦也是一天,乐也是一天,姑娘何不让自己活得痛快些?」
15
许是被她的单纯和快乐所感染,我已经有好些天没有再做噩梦了。
在和小丫鬟一起做着绣活儿打发时间的时候,我突然想,如果后半辈子能有这么个小丫鬟陪着,日子倒也不算难过。
但我没想到,就连这么简单的憧憬,于我而言,都是一种奢望。
……
冬至过后不久,宋怀宁又一次出现在了这座山中小木屋。
与他一同来的,还有容瑾。
只是两人的神色都十分疲惫,像是遇到了什么事一般。
在看到容瑾的瞬间,我只觉浑身冰冷,像是又一次置身于可怖的噩梦之中。
又或许,在山中的日子是我的一场美梦。
而现在,梦醒了。
宋怀宁用歉疚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便悄声带着小丫鬟离开。
屋内只剩下我与容瑾。
容瑾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元姝,你不用如此防备,朕……」
他顿了顿,说:「我知道你还活着,宋怀宁救你出宫之事,我是知情的。」
我神情麻木,并不理会容瑾的话。
但我其实早就知道,宋怀宁救我出宫之事,是容瑾授意的。
宫中守卫森严,宋怀宁一个外男,即便再怎么得容瑾的信任,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地便将一个大活人从后宫之中带走。
更何况冷宫起火时,已是深夜。
便是那些个王爷,也都没有在宫中留宿的先例。
他宋怀宁不过是继后的兄长,凭什么就能夜宿皇宫?
起初醒来时,我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可后面我便渐渐回过味来了。
宋怀宁即便是想替宋悠宁恕罪,可我毕竟是废后。
若无容瑾准许,他哪来的胆子,敢在容瑾的眼皮子底下玩偷天换日?
我不想去深究这背后的缘由,便索性装作不知情。
可我没想到,容瑾会再次出现,并挑明这一切。
16
容瑾的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在炉子旁边坐下。
他淡淡地道:「冬至那日,宋悠宁诞下一子,但小皇子先天不足,生下来没两日,便没了。」
闻言,我忍不住无声地笑了。
如果可以,我其实很想亲自同他说一句:「报应。」
容瑾说:「我这两日时常在想,这会不会就是当初我算计你的报应。」
看着容瑾的样子,我用口型说了句:「是啊。」
容瑾勉强扯了扯唇角:「元姝,你可能不知道,在你被送来此地后,我曾派暗卫前来监视过你一阵,你每日做了些什么,都会有人一字不漏地写下来,送到我手里。」
我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容瑾说的这些,我并不知晓。
容瑾继续道:「暗卫在信中说,你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我本来还不相信。
「可今日见到你,我才知晓,暗卫所说的都是实情。
「元姝,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又渐渐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容瑾的样貌生得十分俊美。
可我如今看了,却恶心得直想吐。
他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庞。
「元姝,你的父兄和孩子都死在了我的手上,你怎么还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呢?」
容瑾的语气很轻,却让我觉得汗毛直竖。
他凑近我身侧,与我的距离贴得极近。
若我此时稍微动上一动,我的耳朵便能轻易碰到他的薄唇。
容瑾贴在我的耳边,轻语道:「元姝,我以为我是希望你后半辈子能快乐的,可真的看到你快乐时,我却又后悔了。」
容瑾的眼神陡然变得狠厉:「朕已身处地狱,元姝,你作为朕的发妻,难道不该陪朕一起吗?」
17
容瑾走后,我让小丫鬟给宋怀宁送了封信。
容瑾的话让我怕了。
我想让宋怀宁将小丫鬟带走。
容瑾如今已经和疯子没有区别。
我怕有一天醒来,小丫鬟会变成一具尸体。
……
那日之后,宋怀宁又一次因公离京。
我终究没有等来宋怀宁将小丫鬟带走,容瑾也不曾再来过我住的地方。
但我心中的巨石始终高悬着,不知何时就会重重砸下。
在这种强烈的不安中,日子眨眼便到了过年。
我身上没有银两,便只能送给小丫鬟一张我亲手绣的手帕,作为压岁钱。
小丫鬟不仅不嫌弃,反而受宠若惊地说:「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压岁钱』呢,多谢姑娘。」
我对着小丫鬟笑了笑,在纸上写下一句:「那我明年还给你送。」
但我没想到,小丫鬟等不到明年了。
我的噩梦终究还是成真了。
18
平日里都是小丫鬟先起,然后再来唤我起床。
可初一这天,小丫鬟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
我醒来时,已日上三竿。
我在窗边发现了迷魂香的痕迹。
这个发现令我心头一慌,连忙跑去小丫鬟的房间。
她还睡在床上。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却见小丫鬟的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痕。
她的身体已经僵硬。
而我昨夜送给她的那块手帕,却已不见了踪迹。
是容瑾。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一滴滴落下。
原以为不会再痛的心,又一次感受到了刺骨的痛。
我将小丫鬟埋在了木屋旁,就如同当初在冷宫里,埋我父兄的头颅一般。
山下的大叔依旧每日上山为我送菜,可小木屋里,却再也没有小丫鬟的欢声笑语了。
自小丫鬟走后,我便再也吃不进东西了。
无论吃什么,都会恶心得吐出来。
就连喝水,都让我感到无比恶心。
我的精神也一天比一天差,甚至开始咳血。
但我却无比痛快。
我知道这一次我是真的要死了。
我还知道,不久之后,容瑾也会死。
容瑾来的那日,我在茶水中下了药。
为了取信于他,我自己也喝了,并且喝得比他还多。
这期间,我曾托送菜的大叔替我给宋怀宁过一封信。
但大叔说,宋怀宁离京查案,还不曾归来,又将信送了回来。
初五这天,我的精神好了不少。
我强撑着给宋怀宁留下了一封信。
我想我等不到宋怀宁回来了。
所以我希望他回来后,能将我的尸身一把火烧了,随便找条河沟撒了就行。
我这一生,罪孽深重。
既不能为父兄洗刷冤屈,又害死了无辜的小丫鬟。
那便让我死后挫骨扬灰,再不为人。
19
番外——容瑾
年初六这天,容瑾收到了宋元姝的死讯。
宋怀宁被他调离京城,尚未归来。
是容瑾为宋元姝收的尸。
容瑾看到宋元姝给宋怀宁留的信,但他却并未遵从宋元姝的遗愿,将她烧成灰。
容瑾秘密将宋元姝葬进了皇陵中。
将来等他死了,会和宋元姝合葬。
对于宋元姝,容瑾并无太多男女之情。
儿时的经历,让容瑾觉得,没有什么比权势更重要。
因为母妃的缘故,他从小就不被赵贵妃待见。
他与母妃的饭菜常年都是馊的,寒冬腊月领不到木炭,便只能缩在被子里取暖。
宫里那些个宫女太监,都惯会捧高踩低。
母妃得罪了赵贵妃,其他人自然会帮着赵贵妃折磨他们。
五岁那年,他被二皇兄要求当众跪着从他的胯下爬过去。
他照做了。
因为不那样做,他会挨上一顿毒打,还会饿肚子。
可顺从的后果,却是二皇兄的变本加厉。
这样的戏码二皇兄玩了几次便腻了,可他却不想放过折辱自己的机会。
于是年幼的容瑾,便被二皇子要求一遍遍从太监的胯下爬过去。
那时的容瑾便暗暗发誓,他要当太子,要当皇帝,要杀尽所有折辱过他的人。
行宫之行,便是最好的机会。
容瑾知道赵贵妃想除掉自己,但他却故意上钩。
因为他盯上了一个人——
宋元姝,宋大将军的嫡女。
而年幼的宋元姝就如同他预想的那般救了他。
甚至还将此事捅到了他的父皇面前。
自那之后,容瑾在宫里的日子好过了很多。
他步步筹谋,终于打动了宋元姝,得到了宋家的支持。
新婚时,容瑾对宋元姝多少有几分在意。
可这样的在意与权势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为了让宋元姝对自己心怀愧疚,他亲手设计了一场刺杀。
那场刺杀让宋元姝失去了一个孩子。
可他并不在乎。
他趁机给宋元姝下了绝育的药,让她一辈子都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只有这样,那个天之娇女才会对他心怀愧疚,才会用尽一切办法去弥补对他的亏欠。
而他也成功了。
宋元姝对自己迟迟不能有孕之事耿耿于怀,对他也更加用心。
容瑾偶尔也会想起那个被自己亲手杀掉的孩子。
但牺牲一个孩子,他还能有无数个。
而宋元姝的亏欠,远比那个孩子重要得多。
后来他费尽心机,登上帝位,也如愿杀尽了所有折辱过他的人。
但曾经带给他助力的宋家,却让他感到了危险。
宋家军在民间的威望太高了。
容瑾想收回兵权,可却没有合适的机会。
无论是宋将军主动辞官,抑或者是他开口要收回兵权,都会被世人疑心。
最重要的是宋元姝几乎见证了他所有不堪的过去。
容瑾每每见到宋元姝,都会想起曾经自己所受过的所有屈辱。
于是容瑾便与宋悠宁一起,将通敌卖国之罪加在了宋元姝的父兄头上。
罪证是宋悠宁亲手放进宋将军的书房的。
让宋元姝变成哑巴是容瑾的决定。
可后来见她日日如同行尸走肉,容瑾便生出了想放她自由的心思。
于是这才有了冷宫的那一场大火。
容瑾本以为,收回兵权后,他便可高枕无忧。
可自将宋元姝的父兄斩首后,他却日日不得安眠。
反倒是宋元姝,离开皇宫后,脸上竟重新出现了笑容。
容瑾很嫉妒。
同样身处地狱,凭什么宋元姝可以爬出去?而他却只能日日做噩梦。
他也嫉妒那个能让宋元姝重新展露笑颜的人。
他很清楚自己给宋元姝带来的伤害。
可他们是夫妻,他的前半生那么艰难,而宋元姝的前半生却是在蜜罐子里度过的。
这不公平。
所以他想看到宋元姝和他一样痛苦地活着。
于是他命人在除夕那日杀掉了宋元姝身边的小丫鬟。
他想重新将宋元姝拉回地狱。
但容瑾没想到,宋元姝会死。
「她怎么敢死?」容瑾垂眼看着手中宋元姝亲手为那小丫鬟绣的手帕。
「她为何不敢?」宋怀宁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容瑾将手帕收起来,抬眼看向宋怀宁:「宋卿,莫要以为朕……」
容瑾的话还未曾说完,宋怀宁便道:「皇上,微臣今日不仅是来复命,也是来辞官的。」
宋怀宁明白,如今的皇上已经如同疯子一般,还不知会生出些什么事情来。
宋元姝死了,宋氏长房的事情,还会不会重演,宋怀宁摸不准,也不打算拿二房的人的性命去赌。
至于宋悠宁……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日后有什么样的下场,都与他无关。
容瑾知道宋怀宁在害怕些什么,但他却没有准许宋怀宁的辞官。
在宋悠宁成为继后的第二年,宋悠宁的父亲因贪墨赈灾的银两,被判斩立决。
消息传进宋悠宁的耳朵里时,她却不哭反笑。
起初她只想做容瑾手里的一把刀,后来成了继后,她又想要更多。
她想得到容瑾的心。
可容瑾的心就像是又冷又硬的石头,捂不热。
自她的姐姐死后,容瑾再没踏进过后宫半步。
朝臣们再怎么反对,容瑾却依旧我行我素。
在听到父亲被斩首的消息传来后,宋悠宁便知道,她的死期恐怕也快到了。
她知道容瑾的所有秘密,他又怎么会放任她活下去呢?
所以在容瑾动手前,她选择了自我了结。
宋怀宁因不曾参与父亲的案子,幸免于难。
不过这官,是做不成了。
御书房里,容瑾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怀宁。
「带着你母亲滚吧,滚得越远越好,莫要再回京了。」
宋怀宁真心实意地对着容瑾磕了个头:「微臣谢皇上成全。」
继后自缢身亡,群臣再也不敢催促容瑾立后。
因是自缢,宋悠宁没能被埋进皇陵。
容瑾亲自命人在冷宫里挖了个坑,将宋悠宁埋了进去。
他将宋悠宁埋在了曾经宋元姝埋自己父兄头颅的位置。
而宋元姝父兄的头颅,宋怀宁已经挖了出来,与他们的尸身葬在了一起。
世人皆道皇上疯了,宫中上至妃嫔,下至宫女太监,人人自危。
没人知道自己何时会惹恼皇上,然后便头身分家。
又一年宋元姝的忌日。
容瑾孤身一人去了皇陵。
他在宋元姝的墓前,一边烧纸,一边喝酒。
「元姝,朕的那个孩子没了之后,宫中便无人再有过身孕,你高不高兴?」
容瑾将纸钱一一张张丢进火中。
「元姝,宋悠宁自缢了,朕将她埋在了你当初埋葬你父兄的地方。
「你父兄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会很高兴,对不对?」
容瑾说到这里,突然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他用当初宋元姝绣的那块手帕捂着嘴,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一般。
自宋元姝死后不久,容瑾便发现自己被宋元姝下了毒。
而宋元姝会死,也与自己所中之毒有关。
宫中的御医本有法子可以彻底解毒,可容瑾却只要求他们吊着自己的命即可。
片刻后,手帕上多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污。
容瑾一脸心疼。
他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手帕上的血渍,可却越擦越脏。
「元姝,是朕错了,朕方才拿错了帕子。」
容瑾的语气有些慌张,宛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拿起手边的酒壶,想都没想,便将酒倒在手帕上,想用酒将手帕上的血渍洗掉。
可扬起的火苗却瞬间将他手中的手帕点燃。
即便容瑾尽力挽救,可手帕依旧被烧掉了一大半。
容瑾看着手中被烧毁的手帕,眼眶渐渐变红。
良久后,他将手帕丢进火中。
容瑾看着燃起的火苗,自嘲道:「反正朕也命不久矣,提前烧了,等朕死后,再继续用吧。」
容瑾抬起手,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墓碑上宋元姝的名字。
「元姝,朕马上就要来陪你了,你高不高兴?」
……
半月后,皇上病故于废后生前居住的宫中。
新皇为容瑾的九弟,其母妃乃是废后宋元姝的姑母。
因从小便体弱多病,在其八岁那年,便离宫休养。
也是如今唯一还活着的皇子。
而新皇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将宋元姝的棺椁移到她父兄的埋骨之地。
「想和元姝姐姐合葬?你也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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