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得喜欢

出自专栏《温柔陷落:你是我明目张胆的偏爱》

失忆后,校草和我告白,说他暗恋我许久。

后来,全校都知道校草是我的舔狗,我却听到他说:「幸好她失忆了,不然我肯定骗不过她。」

完蛋,我的暗恋对象被人顶包了!

1.

早上我醒来的时候,看到翟秋池正坐在床边给我削苹果。

锋利的水果刀落到他手上变得格外听话,苹果皮被削下来时,甚至都没有断。

可是我的脑海里,却不知为何浮现出一双同样修长的手,正拿着美工刀,在不紧不慢地削着炭笔。

黑色的炭灰被风一吹,散落在空气尘埃里,没有红色的苹果皮鲜艳,却莫名地就是让我移不开眼。

「我不喜欢吃苹果。」我说完这句话后,看到翟秋池明显愣了一下,手上的苹果皮在那一刻终于断了。

而他却看着病床上的我,露出微笑:

「小椿,你醒啦?」

「嗯。」我从床上坐起来,继续说完了刚才没说完的后半句话——

「我不喜欢吃苹果,但是你削得就可以。」

话里带着笑意,成功让翟秋池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

毕竟,没有什么是比双向奔赴的暗恋更让人开心的吧。

2.

我生了一场病,醒来后丧失了部分记忆。

医生说,这是创伤后遗症,我的大脑为了保护我,替我隐藏了那些会让我感到痛苦的记忆。

我茫然地听完这番话后,却始终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有那段痛苦的记忆。

明明我出生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从小到大在父母宠爱下长大,在医院醒来时,身上也没有任何明显伤痕,检验报告也显示,除了有点低血糖以外,我身体各项功能都十分健康。

再然后,我就在手机相册里发现了一个秘密相册。

相册被命名为「他」,密码也很好猜,是我的生日。

可是点开相册后,我看着那唯一的一张照片愣住了。

这角度,明显就是偷拍啊。

难不成,我是因为爱而不得才失忆的?

不得了,我原来是恋爱脑啊。

3.

翟秋池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我看了一眼手机,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然后再次看了一眼手机。

「同学,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看你有点面熟啊。」

我看着眼前的少年,一米八左右的个子,身材标致,穿着一身照片里的同款校服衬衫,连发型都和照片里一模一样,微微有些长的刘海盖住额头,却依旧不掩出众的相貌。

嗯,不愧是我,眼光独到。

「啊?」眼前的少年先是茫然地看着我,然后在看到我手机里的照片时,又幡然醒悟,「不怪你看我眼熟,同学,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他一边说一边露出笑容,大大方方地诉说了自己的爱意:

「纪小椿同学,我喜欢你。」

我愣在了当场。

所以,这是双向暗恋啊?

「可是,我失忆了,我不记得你了……」我有些为难地看着他。

帅哥是好帅哥,但是总不能因为我失忆了,就贸然替过去的自己答应了这场告白吧?

「没关系,那就从今天开始重新认识吧。」不得不说,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像个会发光的小太阳。

此时此刻,「太阳」朝我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翟秋池。」

入手是温暖干燥的触感,接着,他握着我的手上下晃了晃,而我被他带动着一起,好像也感染了他身上的某种魔力。

「纪小椿同学,我暗恋你很久了。」

不怪我,没人能忍心拒绝一个帅哥。

以及,难怪这名字听着耳熟,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校草啊。

4.

不是没有怀疑过,实在是我自己也找不出我不喜欢翟秋池的理由。

虽然失忆了,但我还记得那天,我应该是准备去和暗恋很久的人告白的。

可如果那个人就是翟秋池的话,我又为什么会因为受到刺激而导致失忆呢?

「我之前和你告白过吗?」我一边啃着苹果一边问翟秋池。

「没有。」他回答得坦荡。

「那我去找你的那天,你有没有看到我还见了别的什么人?」

我看到他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再次否定:「没有,我没看到。」

「可是奇怪了。」我咬完最后一口苹果,「我怎么隐约记得,我应该是见过一个人的啊。」

可是脑海模糊的记忆里,所有人都穿着一样的校服,我怎么也记不清那张脸。

「可能是在路上碰到了认识的普通同学?」他笑着接过我手上啃完了的苹果核,丢进了垃圾桶里,「好了,记不起来就先别想了,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出去走走?」

「哦,好啊。」从失忆以来我就很少出去了,高三了,大家都在备战高考,父母工作也忙,所以这段时间除了翟秋池经常来看我之外,我很少和其他人接触。

只是……

我偷偷看向身旁的翟秋池。

秋日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人来人往的医院花园里,有不少目光落在他身上,少年人身上蓬勃的朝气,对医院里的病人们来说,总是格外珍贵。

可不知为何,我在他的身上总能感受到一丝陌生。

明明过去那么长时间,我都只敢偷偷暗恋他。

现在,他站在我身边了,我却又觉得陌生了。

「今天没什么事吗?」

「嗯,今天补习班放假,我可以一整天都在这儿陪你。」

「哦,那你会画画吗?」回想起早上醒来时的那一幕,我随口问道。

谁料翟秋池却突然停住了。

「你记起来了?」他目光紧张地看着我。

「什么?」我茫然地看着他,我应该记起来什么吗?

「就是……」支支吾吾半响,他还是说出了口,「我……会画画这件事,你记起来了?」

「果然是你啊!」我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是我。」他好像很不自信,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但是……我画得不怎么好。」

「怎么会,你画得可好了!」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可是反应过来后,我看到翟秋池愣住了。

「是吗?」他笑得有些无奈,「你确定,你不是爱屋及乌?」

「才不是什么爱屋及乌呢!」我小声嘟囔道。

是我身体的下意识反应告诉我,我暗恋的那个人,他就是很会画画啊。

5.

午休时,我做了一场梦。

梦里,我暗恋的少年亲手给我做了一盏鱼灯。

他的手很巧,上色时轻轻挥舞着手中的画笔,画出来的鱼鳞纹样惟妙惟肖。

点燃里面的灯芯后,我终于看清了少年的脸,果不其然,是翟秋池。

他捧着那盏漂亮的鱼灯,嘴角微微勾起,笑着和我说,祝我年年有余。

「嗯!祝我也祝你!」我欢喜地接过那盏鱼灯,红彤彤的大锦鲤,真好看。

「明年元宵节,还能收到你的鱼灯吗?」我眼巴巴地望着他。

「我想想啊……」他一边清洗着桶里的画笔,一边好似不经意地说道,「好啊,如果明年元宵节,我还活着的话。」

「那你可一定要好好活着啊!」我当他是在和我开玩笑,「求你好好活着,以后年年都给我做鱼灯!」

「不是,年年未免也有点太贪心了吧?」

「就要!」

……

再次睁开眼,眼前依旧是梦中那张熟悉的脸。

「醒了?今天的午觉睡得有点久啊。」

「翟秋池。」我突然来了劲儿,翻身起床,眼巴巴地望着他,「虽然离元宵节还有很久,但是你给我做个鱼灯吧!」

「鱼灯?」我看到他愣了愣,然后笑着答应了。

「好啊,我回去准备一下。」

「这次也还是要红色的哦!」

「好。」

我想,没准看到一模一样的鱼灯,我就能想起来什么了呢。

可事实却是,那天之后,直到我出院,我都再也没看到翟秋池。

6.

高三时间紧迫,确认我的身体真的没什么大问题之后,父母同意了我出院。

重返校园第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吃过午饭后,翻出之前买的习题册开始刷题。

一边刷题我还一边想着,待会儿要不要去翟秋池班上找他,马上就是这学期第一次月考了,他估计也在抓紧时间复习,所以才没空去医院看我吧。

措不及防地,我突然听到同桌语气意外地问道:「咦,小椿你今天怎么不去画室了?」

「画室?」我疑惑地抬起头,「我之前会去画室吗?」

为了替高三党节约时间,我们学校高三的教室都被安排在二楼,而画室在五楼,平时除了值日之外,我是几乎不会过去的。

「是啊,你之前每天午休时间几乎都会去画室,有时是十几分钟,有时是一个小时,我怕你耽误学习,结果你却说什么劳逸结合,去画室看人画画放松一会儿。」

「这话真的是我说的?」我一脸蒙,奇了怪了,我就是想放松一会儿,也没必要去画室啊,那可是五楼啊,一来一回的时间都够我刷两道选择题了。

「是啊,我还纳闷了,到底是画室里的画吸引你,还是画室里画画的某个人在吸引你啊?」同桌一边说,一边还冲我暧昧地眨了眨眼。

一瞬间,我想到了记忆里那双削着炭笔的手。

倒是忘了,翟秋池是会画画的。

所以,我可能还真就是冲着画画的那个人去的……

耳朵微微有些发烫,我假装没听懂地放下手中的笔:「胡说什么呢,我可不是美色上头的恋爱脑!」

可心里却在同时偷偷反驳道:对不起,我就是呜呜呜。

假装淡定地刷完一套试卷后,眼看着午休时间还剩半小时,我随意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在同桌看破不说破的调侃目光下,淡定地来到了五楼画室门口。

午休时间,画室里几乎是没什么人的,可刚一来到画室门口,我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哎哎哎,这儿颜料涂出线了,你行不行啊翟秋池?不行我来吧,看得我都着急了。」

「你别吵,就是因为你在旁边一直嚷嚷,我才静不下心来。」回答他的是一道我熟悉的男声,语气无比理直气壮,是翟秋池。

我笑了,我说这段时间怎么没见到他人呢,原来不只是忙着复习,还忙着给我做鱼灯啊。

正打算推开画室的门,就听到另外那个男生继续说道:「切,小爷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多宝贵的午休时间啊,硬是被你拉来做什么鱼灯。」

「我说翟大校草,你这鱼灯是做给谁的啊?离光棍节可没几天了,你小子可别一声不吭就背着我们脱单了啊!」

推门的手突然停住,我抿了抿唇,突然想听听翟秋池会怎么回答。

「说什么胡话。」许久,翟秋池轻声笑骂道,「小爷我要是想脱单,用得着费这么多功夫?」

「是是是,你了不起,你清高,你情书塞满抽屉不知道往哪儿放!」那人的语气阴阳怪气得不行,却没有恶意。

「说真的,之前也没见你对哪个女生这么上心啊,到底是做给谁的?」

闻言,翟秋池突然长叹一口气,语气沧桑道:「实不相瞒,哥们儿最近的爱好是给人当舔狗,梦想是舔到最后应有尽有,这鱼灯就是我给我女神做的,这事儿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别往外说。」

「啊?」那人明显愣住了,接着,在充满整个画室的狂笑声里,我憋着笑,一推开门,正对上翟秋池看过来的眼睛。

「你看。」他放下手中正在上色的鱼灯架子,眉眼带笑地看着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笑得太大声,我女神来制裁你了。」

「噗~」

这回是真憋不住了。

7.

午休时间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心情很好地哼着歌回到了教室。

「哟,去见完画画的人回来了?」同桌一看到我回来,就挤眉弄眼地调侃道。

「瞎说,画画的人有什么好看的?」嘴上是这么说,可我脑海里浮现出翟秋池带着笑意的那双眼睛。

怎么不算好看呢?

「既然没什么好看的,那你就少去吧。」说着,同桌突然凑近过来,在我耳边小声说道,「我小舅是教务处的,听说上个月中秋节放假那天,有个学生从画室里跳楼自杀了,当场死亡。」

「啊?」我被她说得吓到了。

「幸好是放假时期,学校里没什么人,据说知道这事儿的人都被封口了,我也是中秋假期聚餐,听我小舅喝多了酒之后说的。」同桌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看了眼四周,「你可别和别人说啊。」

「知道了。」我点了点头,心里也知道这事儿不好外传,但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涌起一丝好奇。

「你说的跳楼的那个学生,是哪个年级的,叫什么名字啊?」

「你问这个干嘛?」同桌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好像也是高三的吧,是个美术生,据说平时就经常泡在画室里,放假也不回家,不过叫什么名字我倒是忘了,平时好像也没听说过这个人。」

「怎么可能?」我下意识反驳道,「只要是人存在过,都会有痕迹吧。」

「谁知道呢,可能平时就没人在意他吧。」同桌随口说道。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不知为何让我心里一疼。

「对了,你之前不是经常去画室吗?没准见过他?」

我认真回想了一下,可是记忆里,画室内来来往往的人都穿着一样的校服,我也记不起来她说的那个人是否在里面:「我……不记得了。」

「哦对,你失忆了来着。」同桌这才记起来,「嗐,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记不起来就算了,没事。」

不对,有哪里不对。

我真的没见过那个人吗?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刚才在画室里看到的那一幕,拿着画笔的翟秋池,眼神带笑地看着我,午后的阳光从他身后的那扇窗户照了进来,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辉。

明明是熟悉的画室,明明是暗恋的人,可是为什么,那一瞬间,我看着他,心中除了开心之外,还是会有一丝陌生?

那个自杀的学生,我究竟是没见过,还是忘了?

可如果见过的话,我又为什么会不记得他了?

突然,脑海里有什么飞快地闪过,我拽着同桌的胳膊,语气迫切地问道:「你刚刚说的那个人,他是什么时候自杀的?」

「中,中秋节啊……」同桌被我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是了,没错。

病历上写着,我就是在中秋节那天突然昏迷进的医院。

这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我刚好在那天进医院,那个学生刚好在那天自杀,而在那之前,我每天都会在午休时间去画室……

直觉告诉我,我的失忆,或许就和那个自杀的学生有关。

可是为什么呢?我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我和他之间会有什么交集。

明明那天,我是准备去找暗恋的人告白的啊。

对了,告白!

那天是中秋节啊,全校放假。

可我为什么,要选在放假期间来学校和翟秋池告白呢?

「铃铃铃——」午休结束,上课铃声响起,我突然从座位上站起身,飞快地冲了出去。

「唉!就要上课了,你干嘛去啊!」身后同桌不解地问道。

「我身体不舒服,去一下医务室。」随意找了个借口,我与走到班门口的语文老师擦肩而过。

心脏跳得飞快,我用了最快的速度从二楼爬上了五楼。

再次推开画室门时,里面一个人都没有,随着我推开门,穿堂而过的风带起了画室窗边的窗帘。

那盏鱼灯就那么放在窗边的桌子上,方才回教室前翟秋池说,等下了晚自习再回来接着上色。

可是现在,我三两步走了进来,看着那盏鱼灯。

竹子做的骨架,纸糊的灯面,上面的鱼鳞纹样画到一半,虽然是我要求的红色,可是却和记忆里完全不一样,最大的差别就是——太过粗糙。

这真的是翟秋池做的鱼灯吗?

做过一次的东西再做一次,会比之前还要粗糙吗?

明明梦里,翟秋池递给我的那盏鱼灯,纹样精美,颜色艳丽,点燃之后再看,无一处不是精致的。

可是现在我眼前的这盏灯,实在是太过粗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不是一个成熟的作品。

抿了抿唇,我放下手中的鱼灯,终于察觉到了之前那股陌生感的来源可能是什么。

那个给我做鱼灯的少年,真的是翟秋池吗?

8.

「翟秋池!你女神来了!」

才刚一走到高三(6)班的门口,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我顺眼望去,果不其然是中午在画室见到过的那位仁兄。

不是,这位哥们儿,你对得起翟秋池对你的信任吗?

我顿时尴尬地在班门口止住了脚步,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经过一整个下午的思考,我冷静了不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来找翟秋池求证一下。

谁知道因为我太着急,刚一下课就来了,这会儿他们班上还有好多人都没走,这位哥这么一嚷嚷,顿时好多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我这边看了过来,眼底瞬间燃起的八卦之魂,甚至胜过了食堂饭菜对他们的吸引力。

在一阵起哄声中,翟秋池这个当事人终于走了过来,只不过却是眼里憋着笑,完全不见丝毫的不好意思。

「小椿,你怎么来啦?」

我顿时就怀疑他中午那番自爆是故意的。

「咱翟哥这位女神是谁啊?我怎么看着有点面熟啊。」

「纪小椿你不知道?国旗下演讲那个。」

「我去,翟哥好福气啊。」

一旁还有好哥们同学正在和他同桌大声哔哔,生怕别人没听到。

更尴尬了。

「我来请你吃饭,感谢你在我住院那段时间去医院探病。」我故作镇定地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得这理由听上去站不住脚。

没办法,考虑到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这已经是最不暧昧的借口了。

「好,等我一下。」和我不一样的是,翟秋池这会儿整个人都洋溢着快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很开心。

顶着班级里那么多或八卦或调侃的目光,他不紧不慢地回座位收拾好了东西后,然后笑眯眯地朝我走了过来。

「走吧。」

完蛋,校草是我舔狗这件事,估计明天就要传得人尽皆知了。

9.

既然是请客吃饭,那肯定是不能去食堂的,想来想去,还是学校后门的小吃街最近。

临走前,为了防止传出早恋谣言,我还顺手捎上了好哥们同学。

去后门小吃街的路上,翟秋池就差一蹦一跳了,要是身后有个尾巴,这会儿估计都已经摇起来了。

「这么开心啊?」我走在他身侧,还有点不习惯周围人看来的眼神。

翟秋池的存在就像个发光体,路上周围看过来的眼神里大部分都是女生,有我们学校的,还有隔壁二中的,因为两个学校挨得很近,导致后门的小吃街也格外热闹。

「是啊。」他偏过头看着我,眼神晶晶亮,「这还是第一次你来找我,我很开心。」

犯规了啊。

你这让我待会儿怎么好开口啊。

我抿了抿唇,幸好这时好哥们同学周宋开口了:「翟秋池,你要当舔狗可以,你能别当着我的面舔吗?怪恶心的。」

「滚你丫的,蹭饭还这么多屁话。」翟秋池笑骂一声,然后两个人开始有来有往地拌起嘴来。

到了后面小吃街,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我一不小心步伐慢了半步,被挤到了两个男生身后。

傍晚的微风吹在脸上,热闹的小吃街,来来往往的人群,小吃摊边照过来的昏暗灯光,前方高大的男生背影,白色的校服衬衫,被风吹起的衣角……

「翟秋池你这头发是不是有点长了?要不待会儿吃完饭去剪了吧。」

「不剪,我故意留这么长的。」

「为啥?你之前不是总嫌头发长了遮眼睛吗?」

「哪儿那么多废话,帅哥的心思是你猜得到的?」

「请问你是怎么做到在舔狗和自恋之间切换自如的?」

前方是两个男生在互相调侃,我不知为何,突然鬼神差使般地伸了出手,想要拽住前方那片衣角。

近了,很近了,就快碰到了……

「小椿?」突然,正在走路的男生停了下来,回过头,正好看到我伸出的手。

「人太多了,要牵着走吗?」话是这么说,他的手已经快一步伸了过来,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手已经被握住了。

依旧是温暖干燥的触感,和那时在医院握着他的手的感觉一样。

可我的内心,却突然冒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不应该是这样。

他不会握住我的手,也不会回头看我。

他不会说这样的话,更不会这么主动。

可他是谁?

那个我一直记不起来的人,被我遗忘在记忆深处的人……

「翟秋池。」我看着他的眼睛,终于还是问出了那句我思考了一下午的问题,「翟秋池,你告诉我,我喜欢的人真的是你吗?」

记忆会骗人,但是翟秋池,我希望你不要骗我。

10.

我记起来了。

我喜欢的那个少年,会在人来人往的小吃街里,任由我伸手,抓住他的衣角。

他不回头看我,却会在前方替我挡开人群。

周围是熙熙攘攘,他却安静得不像话。

经过某个小吃摊时,我用手拽了拽他的衣角,说我想吃这个。

再然后,他终于回过头——

那个人,有一张和翟秋池一模一样的脸。

「翟秋雨是谁?」我看着翟秋池的眼睛,在我说出这个名字时,他的瞳孔有一瞬间的剧烈收缩。

这个名字,出现在画室内某幅画作的右下角。

我发现那幅画时,窗外正好有一片云遮住了太阳,而这幅画就放在画室角落的阴影处。

可等到白云飘过,阳光重新照进来,那块位置也始终没有光。

长期以往,没有人会注意到,角落里还放着这样一幅画。

就像它的作者一样,明明名字仅一字之差,可人生际遇却是天壤之别。

翟秋池看着我,久久地沉默。

直到前方的周宋意识到不对劲,回过头来看着我俩:「干嘛呢你们?我都快饿死了,你俩要牵着手谈情说爱也等先吃饱饭再说吧。」

我不说话,眼神死死地盯着翟秋池。

「先吃饭吧。」许久,他长叹一口气。

「吃完饭,我们去做完那盏鱼灯,然后我会告诉你翟秋雨是谁。」

「好。」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一顿饭吃得异常安静,中途周宋好几次变着花样地夸翟秋池,然后挤眉弄眼地看着我,我都当没有看到一样,默默低头吃饭。

直到吃完饭,翟秋池去给我买水,周宋终于找到了机会。

「我说小椿同学,怎么回事儿啊?」他不解地看着我,「我眼睛都快眨抽筋了,你怎么都不说句话啊?难不成我们翟哥这样的,你都还看不上?」

「没有,他很好。」我勉强扯出个微笑,「是我的问题,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去,谁啊?比我翟哥还帅吗?」

「嗯,差不多吧。」

「怎么个差不多法儿?」

「他俩长得差不多。」我被他问烦了,直接说了实话,「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理解了。」他终于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翟秋池他哥啊,那也难怪了。」

「你认识他?」我心里一紧。

「认识啊,我和翟秋池都是玩了两年的好哥们了,他高一刚转学过来的时候我就和他是同桌,他哥我自然也认识啊。」

说到这儿,他突然顿了顿,像是有点难以启齿:「可是,翟秋池他哥……不是上个月就……了吗?」

那两个字他没说出口,可我却知道他要说什么。

自杀了。

那个叫翟秋雨的少年,在上个月的中秋节那天,从学校画室里跳楼自杀了。

而我,也是从那天之后,就失忆了。

11.

再次回到画室,外面的天已经彻底暗了。

那幅画依旧放在角落里,孤零零。

「距晚自习还有三十分钟,虽然有点赶,但是应该勉强能完成上色,周宋你先别走,留下来帮忙。」

翟秋池说完这番话,不出意外地听到了周宋的抱怨声:

「哥们,你有没有点人性啊?明天再做这个灯不行吗?」

「不行。」他语气认真地说道,然后看了一眼我,「你就坐在旁边,看着我们做就行。」

随后又无奈一笑:「对不起啊,我不像我哥,手那么巧,做不到他那么好。」

他承认了。

「没事。」我摇了摇头。

都已经到这儿了,不差这一会儿。

鱼灯的灯面已经糊好了,只差上完颜色了。

「也幸好你失忆了,不然我怕是一天也骗不过你。」

翟秋池一边拿起画笔,动作不太熟练地上色,一边像在聊天似的说道:

「我和我哥,从小就不太一样,双胞胎大多都不足月,我哥出生的时候才两千克不到,比我轻了好几百克,我妈说他跟个小猫似的,连吃奶的力气都没有。

「他从小身体就没我好,总是病怏怏的,现在想来还挺对不起他的,因为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我和他争夺营养,才导致他小时候受了那么多罪。」

我沉默地听着他说完这番话,看着一旁的周宋先是惊讶地张了张嘴,最后却也没说什么,默默拿着画笔上色。

「和我哥不一样,我从小运动神经就好,一天天的总有使不完的力气,那时候家里条件还行,我妈管不住我,就给我报了很多兴趣班,我每次去上完课回来,我哥都会兴致勃勃地过来问我,今天又学了什么啊?

「他身体不好,不能做剧烈运动,我那些兴趣班他都没法儿参加,每次我去上课,他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我,可我却没和他说,我反而还羡慕他身体不好,父母都围着他转。

「再后来,我爸投资失败,家里条件变差了,父母开始经常吵架,他们离婚那天,我差点没哭断气,我心想,完了,爸妈本来就因为哥哥身体不好更加偏疼他,他俩要是离婚了,是不是都不想要我啊。」

「可是出乎意料的,我妈选了我,把我哥留给了我爸。」说到这儿,他突然自嘲一笑,「我当时回过头一看,我哥竟然咬牙忍着没哭,他真的好勇敢啊,我就不行,我想要妈妈。

「现在想来,我妈应该也是看中我爸还有个正经工作,我哥那身子,要是真跟着我妈,就只能吃苦了。

「你看,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以为我妈选择了我,把我哥抛下了,可实际上,在那种情况下,把我哥留给我爸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没说话。

确实,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两个都是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在母亲眼里,把大儿子留给父亲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在孩子眼里,母亲选择了谁,又抛弃了谁,他们会记得一辈子。

「再后来,我妈再嫁了,继父是我妈的青梅竹马,他一直喜欢我妈,直到三十多岁都还在打光棍,我妈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姻之后,也没那么看中爱情了,就这么嫁给了我继父,这么些年也算是过得挺幸福,还给我生了个妹妹。

「我继父爱我妈,所以连带着对我也爱屋及乌,我就在这么一个温馨的家庭环境下长大,却完全没有想过,我哥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手上上色的动作也停了,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到他紧握着画笔的手微微泛白。

「不对,我怎么可能没想过呢,我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我亲爸后来再娶了,后妈生了个儿子,我每年为数不多的和我哥见的几次面,他没有一句话提起过亲爸,再后来,他连自己的事也不太愿意和我讲了,只让我说我的事。

「直到两年前,我继父因为工作调动,我们一家又搬回来了,我转学来到这个学校,我很开心,终于能又和我哥一起上学了,可是我哥却说,让我不要离他太近。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高一刚开学那段时间,我没转学过来之前,他一直在被一伙人校园暴力。」

心脏猛地被一双无形之手攥紧,我站起身快步走到翟秋池面前,红着眼睛看着他:

「后来呢?你帮他了吗?」

「我帮了。」他看着我,眼睛也有点红,「我当然帮他了,我从小就学跆拳道,那天我叫上周宋和其他兄弟,把那群人狠狠打了一顿,他们怕了,承诺以后不会再欺负我哥了。

「可是你知道,当我把这件事告诉我哥的时候,我哥和我说什么了吗?」

他微微低下头,语气有些哽咽:

「他说,小池,以后不要这样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妈妈会伤心的。

「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我不知道,可我怎么会不知道,也对,换做是我,我肯定也会记仇的吧。」

话音落下,他将手中的画笔递给我:

「还差个眼睛,你来画吧。」

我看了一眼鱼灯,这才发现,在他和周宋的努力下,鱼灯的颜色已经上得差不多了,只差最后的画龙点睛了。

接过画笔,我俯下身画眼睛,却听到他轻声在我耳边说:「是我就不可以吗?

「我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他能为你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

「所以,是我就不可以吗?」

我没有说话,沉默地画完了鱼灯的眼睛,眼看着翟秋池拿起灯架,将里面的灯芯点燃。

灯光亮起来的那一瞬间,我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终于记起来了。

我分清楚他们两个了。

那个笑着将鱼灯递给我,祝我年年有余的人,是翟秋雨啊。

我暗恋的人,也是翟秋雨。

「不行啊……」我想笑着说出这句话,可是一开口,眼泪却先落了下来,说出口的话也泣不成声,「不是他,就不行啊……」

我全部都记起来了。

上个月的中秋节那天,我原本是想来画室,找翟秋雨告白的啊……

12.

我第一次注意到翟秋雨,是在高二刚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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