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斯年

离婚协议我签好了。

到时候离开一段时间,他遇到真爱,很快就会忘了我。

而我,拿着钱做生意,去小城买套房子。

不枉这三年如履薄冰。

他接我回家的时候,我没忍住笑。

「这么开心?」

我随便找个借口:「看了个电视,男主好帅,但是没你帅。」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我悄悄瞥见他憋笑。

男人,就是禁不住夸。

划出还他的,剩下都是我的钱。

买了三天后的机票,直奔新西兰。

为了给这三年婚姻生活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最后几天,我对穆斯年嘘寒问暖。

他有些恍惚,仿佛回到我当替身的那些日子。

「蒋迟迟,你不对劲。」他冷不丁出声。

我心脏一颤,面不改色地编理由:「过几天同学聚会,我想借一下你表弟。」

就是那个在娱乐圈当锦鲤的佛系表弟。

顶流的命,但不想红,时常压热搜。

以前班长追我,被我拒绝了,后来他和学委好上。

学委耿耿于怀他对我的公开追求。

每次同学聚会都对我明嘲暗讽。

有次从穆斯年的豪车下来,被拍过,他们都传我在给人当情妇。

所以亟需一个假男友来充场面。

学委是穆乐的粉丝。

拿他来打脸再合适不过。

穆斯年听了来龙去脉,道:「果然,不求人的话,你根本不会理我。」

「让穆乐来我们家吃饭嘛,他最崇拜你了。」

穆斯年说东,他不敢往西。

男人沉思片刻,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凭什么答应你?」

「凭你是我老公?老公——」

我观察过了,他在我喊「老公」的时候尤其兴奋,脑子不清醒,什么条件都答应。

这可能是我学程寻真最像的地方了。

捏着嗓子甜腻腻、娇滴滴地喊一声「老公」,他就吃这套。

「先吃饭,等会儿联系他。」

果然。

16

我根本不需要穆乐来撑场子。

打不打脸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不参与他们的比较游戏。

第一,比不过。

第二,不想用虚假的一次表演,换取他们对我的改观。

那些都只是暂时的东西。

眼下跑路最重要。

穆乐某天早上来跟我商量假扮男友细节。

下午就是我的航班,自由之旅。

他走的时候,说:「你可是答应我哥,要陪他过生日的。

「言而无信的话,他会很生气,不过也就你胆子这么大了。」

我笑嘻嘻回复:「嗯嗯嗯,答应他的,不会忘。」

他的生日还有一周多。

就在同学聚会第二天。

不过我应该都参加不了。

礼物给他准备好的。

人不人无所谓啦。

我走之后,对于他们来说,也只是如同某天清晨下楼,楼下那只一直喂养的流浪猫消失了。

送穆乐到楼下,临了,他再三询问:「你真的别骗人这次,不然会很惨的。」

我再三摇头,说:「不会哒。」

下午四点,我从侧门走,没带箱子,就挎了个稍大的包。

不小心撞见小陈,他问我去哪里,可以送我。

我:「散散步。」

他半信半疑地看着我,但又见我没带什么行李。

「那太太注意安全,就在这附近转转,别出大门。」

「嗯嗯。」

我轻快着步子跑了,直奔机场。

这次绝对不会被拦,穆斯年现在还在英国见合作方,明天才回来。

嘻嘻,神不知鬼不觉。

我是 8 点的航班,7 点钟机场停机坪沸沸扬扬。

我旁边有个女孩说那是穆氏的私人飞机。

我:「你咋看出来的?真厉害。」

她略略翻了个白眼,说:「机身那么大的 logo 你没看到?」

近视,没戴眼镜。

「你说,穆斯年会不会从上面下来?我刚在书店买了本他的杂志,好帅,不知道现实生活长啥样,没见过。」

我笑:「他不上镜,不过飞机上回来的应该不是他,他还在欧洲。」

轮到她问:「你咋知道?」

「我是狗仔。」

「好吧,还说一睹真容嘞。」她有些惋惜。

接着一队人马从贵宾出口走出来,直奔……直奔我这个方向。

十米开外我人畜不分。

旁边的姐妹突然激动起来,说:「哇哇哇,穆斯年!穆斯年!」她戳了戳我:「你消息不准嘛。」

我愣住,他越走越近,愈来愈清晰。

浑身笼罩着刺骨的凉意,傍晚,夕阳无限好。

光打在他身上,但是没有给他这个人增添一点温暖,他就那样,寒气逼人,走到我面前。

「在这儿做什么?」

我怕死,不敢说,瞬间挽上旁边姐妹的手臂,亲昵道:「送送朋友。」

他冷哼:「你有哪些朋友我不知道?」

「你是吗?」他看向那个姐妹,一字一顿,不容驳斥。

她毫不犹豫:「不是。」

「碰巧坐一起啦,都去新西兰,」她指了指我,「她说她是去新西兰躲债的,再也不回来了!」

她以为我欠了穆斯年的钱,豪门纠纷,不敢参与。

说完,她缩到边边,留我寒风凌乱。

穆斯年什么都没说,紧紧地攥着我的手,把我拖出机场。

「穆老师,我错了我错了。」试图唤醒他的良知。

这次毫不怜香惜玉,把我扔进副驾,狠狠关上车门。

我是疤痕体质,稍一用力身上就会显出痕迹。

手腕处全是红的。

他可能,真生气了。

是以往生气程度的总和。

这有啥生气的?金丝雀跑了而已,这不还没跑掉嘛。

17

回程路上十分漫长。

我试图跟他讲道理。

「穆老师,强扭的瓜是不甜的。」

「解渴就行。」

「程小姐她肯定会回心转意的,你俩多配,以后生的孩子那肯定也是绝顶聪明哒。」

「呵。」

不知道他呵啥。

我继续:「反正我不会因为你一时兴趣而妥协的,再说我又不喜欢你。」

我在心里想,我是不会输的。

他急刹车,面若冰霜。

「蒋迟迟,你想离开是不是?」

我胆战心惊地点头。

他把我的包从怀里拽出来,扔到后座去,冷着声音说:「下车。」

「走了就别回来!」

啊,好歹把我的包给我,里面还有护照呢,现在打车还来得及。

我没动,他怒气冲冲地开门,把我推出去。

我站在门口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想着要不要说,把包给我一下。

穆斯年咬牙切齿:「别装可怜样,我不想看。」

话毕,猛地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生气,和我有啥关系?把我丢在荒郊野岭的。

等他转个弯,车灯消失不见。

我才发现四周一片漆黑,手机也没带,在包里。

我决定我要讨厌穆斯年。

小时候我最怕黑。

十来岁,跟着父母运送货物,我爸疲劳驾驶,货车侧翻。

我们冲出护栏,在下面沼泽里待了一整晚。

妈妈说她想睡觉了,要我讲故事,讲到第十个故事的时候他们就会醒来。

从黑暗到黎明,我讲了十二个故事,他们都没醒。

那天就像这样,万籁俱寂,伸手不见五指。

我很久之前告诉过穆斯年,我说我怕黑。

他问为什么。

我如实回答:「因为和父母一起困在黑暗里,他们死了,我没有。」

他也许记得。

但还是把我丢下了。

我不知道往哪边走,摸着黑,跌了好几跤。

我决定,我要把对穆斯年的喜欢撤销。

现在我讨厌他。

四周寂静得能听见小小的昆虫在唏嘘鸣叫。

跌到感觉膝盖擦破了皮,有液体渗出来的时候,我不走了。

坐在原地哭。

我就说,他这种人不好伺候,生气也不说个原因。

不敢放声大哭,怕有野兽听到,从山里跑来吃我。

我伤心到身体一抽一抽的,然后远远听到汽车轰鸣声。

光打在我身上,车子也在我跟前停下来。

穆斯年焦急地跑过来,将我紧紧揽在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迟迟,是我冲动,我一时忘记你怕黑。」

他轻轻拍我的后脑勺,褪去刚才的风霜雪雨,眼下愧疚又温柔。

我才敢哭出声来。

18

在穆乐眼里,他一直觉得穆斯年是个恋爱脑。

当然我不知道这事儿。

穆斯年找他,说拜托他假扮我男友,脸上还洋溢着异样的幸福。

穆乐就知道他哥又上当受骗了。

以前我每次示好,都用来骗穆斯年。

穆乐去查我的信息,发现我准备跑路,还找律师咨询离婚相关事宜。

就向他哥和盘托出。

老早,穆斯年就知道我心怀鬼胎。

他说生日的事情,我二话不说骗人,承诺一定陪他一起过。

还有一起去海岛玩儿,也是毫不犹豫,嘴上答应。

穆斯年觉得我是个渣女。

匆匆签了合同,直飞回来。

尤其我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把他惹毛了。

穆乐听闻我在机场被逮,跑来我家看我笑话。

未见其人,笑声远扬。

我坐在餐桌上食髓无味,对着牛奶犯难。

他凑到我对面坐着,笑说:「嫂子,让你别骗人你不听。」

我不理睬他。

他继续:「我哥真生气,那可是一时半会儿哄不好的。」

穆斯年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给我端来太阳蛋。

「把牛奶喝掉。」大手贴上我的后脑,轻轻摩挲。

我躲开他的动作,说:「我不喜欢这个。」

「你胃不好,吃其他的容易胃痛,听话。」

穆乐看笑话不成,怒怼他哥:「哥,怎么回事?怎么这样了?硬气起来啊。」

他展示了下自己的肱二头肌,道:「支棱起来,那个,她不喝我喝,我喜欢牛奶,亲爱的哥哥。」

穆斯年:「你有点吵。」

「你这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他愤愤道。

我站起身,对穆斯年说:「离婚协议你签了吧。」

「我哥对你那么好你感受不出来,你是个小木头吧你!」他为穆斯年打抱不平。

我也吼:「难道不是因为我学程小姐吗?他只是爱屋及乌罢了。」

穆乐扶额,觉得我俩都不太聪明。

「你自己比较比较,长相、气质、身材,你和真真姐哪点像?」

我瞬间委屈落泪:「我就知道,他是觉得我胖,不让我吃肉,不让我吃自己喜欢的。」

穆乐瞠目结舌,看向穆斯年,道:「怪不得真真姐给你争取三年时间,你都没拿下,原来哥你是个哑巴呀。」

读书时为了减肥,饥一顿饱一顿,胃出了点问题。

最初我还怕死,谨遵医嘱,吃得健康。

但是人嘛,不见棺材不掉泪。

穆斯年后面就不再劝我,而是直接控制我的饮食。

我急得跳脚,跟程寻真联系,说了这事儿。

她敷衍回复:「他喜欢瘦的吧。」

想起小时候胖乎乎的身体,我狠狠压下这口恶气。

谁让他不喜欢胖的捏,想到程寻真的纤细身材。

还有那一千万,我忍。

我气冲冲上楼,穆乐跟在我身后疯狂解释。

「他就是个哑巴你别管他,那不是你胃不好嘛,你想想,这个男人之前做饭能毒死人的,现在做饭还是不错的对吧?试验品全让我吃了,难吃的要死,但凡一个菜成功了,我绝对吃不到第二回。」

「我都知道,你别替他解释。」

少女时代,他跟别人形容我,说的都是小年画娃娃。

我只是在发育,脸上的婴儿肥没退,BMI 在正常范围,就是壮了点。

架不住那时候我喜欢他。

想着少吃能减肥还省钱,就开始节食。

19

穆斯年比我高三届。

其实我是喜欢他的,很久很久。

可是这么多事情堆在一起,真真假假,我不想输。

爱得多的那个人一定会输。

和他结婚那个晚上,他哥哥来找他。

我去他书房找书,没看到他们进来。

本来想出去,但从穆斯年口中听到我的名字,神差鬼使,我就躲在书架后面。

「你是我们当中结婚最早的。」

他轻笑:「是啊。」

「怎么,因为爱上了?」

我其实有些期待他的回答。

但其后穆斯年说的那些话,是我后来保持清醒的良药。

「怎么可能,老爷子要求,那我只能照做,不然怎么赢过你?」

穆呈瑜哈哈笑起来,道:「是吗?选了这么个小野猫,对你的事业可没什么帮助,你要不说,我们都以为你情根深种了。」

「心思单纯,好控制罢了。」

他把我当吉祥物,搬到家里,我无父无母,对他起不了任何帮助,也造成不了一点威胁。

他的事业不需要门当户对的女人协助。

穆斯年只需要完成爷爷的任务,早点成家,爷爷才好把公司交给他。

至于穆呈瑜,他双性恋。

先遇上爱的男人,运气不好,被爷爷发现。

那之后,穆斯年失去竞争对手,即便他是私生子。

他向穆呈瑜形容我:孤苦伶仃,随意施舍点什么,就敞开心扉。

我偏不如他的意。

我不会输,输的人很可怜的,我一定不会先说爱。

何况我本就一无所有。

失败的时候会更凄惨。

20

我铁了心要和穆斯年离婚。

他只是对我暂时感兴趣,若如他的愿,我就真成了心思单纯、好哄骗的人。

他倒好,早出晚归,假装没看到我。

「离婚协议。」我一般都出声提醒他一下。

他把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三明治和牛奶端在手里,嘴里念念有词。

「要迟到了,回来说。」

每天凌晨才回来,我早睡了,还回来说。

下一次再见他,我不提离婚协议了。

他开口,多说了两句话:「明天你们同学聚会是吗?」

「嗯。」

「穆乐他有通告,我可以去。」

我摇头:「不要,有些人上过你的课,到时候会乱传的。」

「我们是合法夫妻。」

我沉默,不想让他去是因为我以前疯狂吐槽过他。

好多同学都知道,我深受他害。

有次班级爬山经过一个庙,我还专门给他求了个「孤独终老」的签。

穆斯年在我嘴里,就是个十恶不赦、逼迫我做作业的恶毒老师。

他要是去了,那还得了。

「你不准去。」

他眼底闪过一丝落寞,道:「那我再问问穆乐有没有时间。」

「好。」

「你今晚能不能早点回来?」

他快速看我一眼,低下头,说:「不要再说离婚协议,我不可能签。」

「你怎么这样呢,穆斯年?结婚的时候,你也说最多三年,时间到了会尊重我的选择。」

他深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道:「因为我失策了,我没想到三年过去,你对我还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蒋迟迟,除非一千万,不然我绝不签字。」

我急了:「你知道我拿不出来。」

「对,所以我不会签字。」

他抓起外套就走,留下一句话:「我们就这样耗着吧。」

我对他的背影喊:「什么时候回来?今天我不提离婚的事。」

他顿了顿,道:「最晚八点。」

他这几天为了躲我,早出晚归,疲态都挂在脸上。

我不想他总是因为我生闷气。

伤的是自己的身体。

21

到了半夜十二点他都没回来。

电话也没人接。

我去找老陈,他查了穆斯年的手机定位,发现手机在海里。

他那人怕水怕得要死,绝不可能大晚上自己一个人去海边。

「是不是出事了?」

老陈面色凝重,拧眉说:「应该是。」

半夜,我们联系警察,调监控。

最终发现穆斯年的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司机却不是他。

时间再往前,有个鬼鬼祟祟的瘸腿的人一直在公司周围转悠。

监控放大,那人的轮廓,加上他残疾的标志,我再熟悉不过。

我读书的时候,和穆斯年一个学校。

在初中部的楼,能看到高中部那边。

下课的时候我就出去阳台,找那栋楼里他的身影,有段时间却总是看到同一个男生跟在他周围。

穆斯年去厕所,他也跟着进去。

敏锐如我,一直观察着这个人。

他没有直接对穆斯年下手,我猜测可能是预演犯罪,先找了个低年级男生,实施猥亵。

作案未遂。

他被记大过,全校通报,留校观察。

那个变态的性取向是男生。

当时我暗恋穆斯年,他身旁时常尾随着一个变态。

那段时间,我每天一有时间就去他教室周围闲逛。

暗中观察那个变态。

虽然可能在他看来,我也鬼鬼祟祟的。

22

某天下午百年校庆,穆斯年身体不舒服,申请在教室内休息。

本来他要上台发言,我听学姐说他不舒服,临时换人发言,他留在教室了。

飞奔回去。

那个变态把昏迷的穆斯年背走,已经走下楼梯了,我问他要干什么。

他撒谎,说背同学去校医室。

我跟他打起来,好在那男生瘦猴似的,我又壮实,两个回合就把他按在地上。

没想到他拿了刀,往我小腿上划了一道。

我不甘示弱,夺了刀,狠狠咬他。

巡查的老师发现我们,赶来制止。

我住了半个多月的院。

穆斯年高三了,学业繁忙,但一有时间就来看我。

他把我当妹妹,跟他一起来的同学说:「这就是你说的年画娃娃?真可爱。」

我垂下头,有些羞赧。

年画娃娃,就是说我胖。

当时青春文学看多了,觉得壮实的小孩是不配拥有爱的。

我一个人生闷气,对穆斯年客客气气的。

后面他临近考试,忙起来了,但还是常约我出去吃饭。

我佯装高冷,对他不感兴趣。

偏偏余光里全是他。

他高考结束,我去找他,撞见他和程寻真谈天说笑。

我把信藏起来,突然意识到,我们是平行线,无论年纪,还是家世。

我问过他:「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会怎样做?」

他笑答:「如果她胆子小,容易退缩,那我会亲自教她,确保不将她吓跑。」

我垂眸,心里下了一场雨,亲自教导。

但他总是在撞上我的目光时,悄无声息地移开。

我主动退缩。

再往后,我们重逢在我大二那年,身份天差地别。

平行轨道,几乎不可能重合。

直到程寻真来找我。

23

警察听我的描述,查了那个变态的案底。

他成年后因为猥亵罪和盗窃罪,多次进宫。

最近才放出来。

绑架穆斯年,大概率是想重演犯罪。

老陈他们焦急得不得了。

希望能快速找到他,万一变态动作太快,后果不堪设想。

我突然想起:「我给过他一个戒指,有定位功能。」

但没见他戴过。

老陈一定要试一试,说穆斯年肯定会带着我给的东西。

我把戒指的定位软件打开,竟然在运作,地址就在琼海边上。

「快快快!往这里去!」

老陈一边喊,一边往外疏散人。

他不准我去,觉得外面危险。

等他们出发了,我自己开车出门,抄了一条路不好的近道。

一路颠簸,晚饭都快给我颠出来。

下了车,发现海边悬崖上有个破旧的房子。

我偷摸进去,看到穆斯年躺在地上,头上都是血,他纹丝不动。

有些人就是死不悔改。

当年他往我腿上划一道,我想还回去,巡查老师冲过来把我按在地上。

后来我才知道老师是他的亲戚。

「好久不见。」

我直接走进去。

他还是瘦猴的样子,面目狰狞。

那人明显没认出我。

但是打架这件事,不需要叙旧。

以前我打架靠咬人,穆斯年说太脏,结婚后送我去强身健体,学了拳。

此刻还能派上点用场。

但我不如他力气大,他翻身把我按在地上,恶狠狠道:

「记起来了,是你啊,真是愚蠢,你觉得一个六进宫的成年男人,会制裁不了你一个小女人?」

我在下面兴奋地笑,说:「你当然可以,所以我——」

戒指上的麻醉针显露出来,往他后颈上狠狠一扎。

「所以我带了武器,你只长了力气,脑子好像仍旧不太好。」

他躺在地上抽搐,翻白眼。

我迅速爬起来拍了拍灰尘,去穆斯年身边,查看他的情况。

「穆斯年,你醒醒!」

我推他,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不愿意往太差的方向去想,跪坐在地上笑着说:「穆斯年,你起来。」

他仍旧躺在地上,几乎看不见呼吸的起伏。

老陈他们还没来,我手足无措。

「穆斯年,你别吓我好不好?

「穆斯年?」

我凑他更近,趴在他胸腔上听其中微弱的心跳。

「穆斯年,穆斯年,你别死,求你了,我害怕。」

我颤颤巍巍地拿手机出来,给老陈打电话。

「老陈,我找到穆斯年了,他……他不动了。」

我断断续续带着哭腔说话,电话那头被警察接过去,他安抚我,在电话里指导我做急救措施。

24

上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是父母呼吸渐弱的时候。

我查探他的脉搏,微弱但没有停。

我靠近他耳边,一直重复呼唤。

「穆斯年,求你了,你说过的,是爸爸妈妈派你来照顾我的,你不能走。

「不要走好不好?」

我把手覆盖在他的眼皮上,脸颊贴近他的耳朵,一直说着话。

「你很好的,虽然你不喜欢我,但对我的好,已经让人很感激了。

「我都是骗你的,我也不想跟你离婚,求求你了,不要丢下我。」我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话语无伦次,「穆斯年,你别死啊,你想想你还有那么多钱,你就不怕——

「你就不怕我等你死了,去找小奶狗!拿你的钱去包养小白脸,然后对着墙上你的照片,一边卿卿我我,一边缅怀你!」

他突然咳了一声,嘴里呕出鲜血,血呛到喉咙里,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扶着他的脑袋,说:「很难受吗?」

良久,他强撑着说话,声音压得很低,没有力气提高音量。

「哪个小白脸?」

他抓重点很奇特。

「我还没死,你就续上了?」

他歪在我怀里,明显是强撑着说话。

「穆斯年,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

他又咳了两下,有气无力道:「蒋、蒋迟迟,我死了你就找张律师,遗嘱在他那里。」

「什么遗嘱?」

他好端端立什么遗嘱?

「财产转移的遗嘱,我痛死了,蒋迟迟你安慰我……一下吧。」

「怎么这么严重啊?」我小心翼翼地托着他。

「我跳车了,没逃掉。」

跳车,怪不得吐血,我担心他伤到了内脏,更不敢动弹。

我带着哭腔说:「穆斯年你撑住行不行?你死了别人都会欺负我的,有你欺负我就够了。」

「没事的,我打点好了,再怎么你也是我穆斯年的遗孀,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听到「遗孀」二字,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别哭,小乖。」

我难受得不得了。

「你不是说,我心思单纯,好控制吗?其实说得挺对的——」

他打断我:「我什么时候说过?」

「就结婚那天,你跟穆呈瑜说的,那时候我就想,不管你表现得爱不爱我,都是逢场作戏。

「算了,骗我就骗吧,我怕会后悔,所以,我……」我想表明一下心意,「我爱——」

「留着后面说吧,这样好像诀别。」他微微动了一下。

我:「我怕我没机会说了。」

「……倒也没那么容易死。」

「我还是说吧,不留遗憾。」

「……下次说,你听,救护车的声音。」

我一害怕就会哭到喘不上气,穆斯年在我怀里说他累了,想睡觉。

我一边哭一边给他讲笑话。

救护车来了之后,把大脑缺氧的我一同带走了。

好丢脸。

25

我就说穆斯年是爸爸妈妈派来保护我的。

没那么容易死。

他的生日在医院过。

穆乐跑来当显眼包,在我俩要贴上的时候。

很好,他亮堂堂地说:

「哥,你说你跟穆呈瑜待一块儿,啥时候运气好过?」

小时候被穆呈瑜欺负,长大后被他觊觎自己的老婆。

穆呈瑜最喜欢抢穆斯年的东西。

他不是真的喜欢那些,只是对抢夺的感觉上瘾。

只要是穆斯年喜欢的,他都想试着抢一下。

以彰显自己婚生子的地位。

真正珍视的,要藏起来。

穆斯年深以为然。

除了相熟的朋友,穆斯年从不带我出去见人。

也不会满天下宣扬,我是他老婆。

他的宠爱不那么天下皆知,但都在我身上。

「老天爷不长眼,我哥就那次被穆呈瑜挑衅,不想表明他重视你,才说了那些话,结果刚好被嫂子你给听到,好抓马的剧情。」

穆乐把他哥从床上挤下来,自己上去躺着。

我和穆斯年坐在门口吃蛋糕。

「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穆斯年提醒床上闭目养神的人。

穆乐腾地坐起来,瘪嘴:「哟哟哟,打扰到哥哥嫂嫂恩爱了,是小乐子不对,但小乐子就不走。

「哈哈,我偏要膈应你们,哥,我可是你爱情的助燃剂,这几次危机,哪次没有我推波助澜的功劳。」

穆斯年一脸黑线,不想理他。

好不容易送走一尊大佛。

程寻真又跑来。

她没少给穆斯年出馊主意。

比如,穆斯年发现我偷偷攒钱,问程寻真我想干啥。

她看多了小说,回复:「她肯定是在蓄谋,攒钱离开你。」

然后出了个不讨喜的主意。

穆斯年效仿,在我心里的印象尤其不好,万恶的资本家。

程寻真:「迟迟宝贝,今夜无心睡眠,陪我出去看月亮可好?」

我窃喜,佯装淡定:「等斯年睡了,我们就出去。」

穆斯年:「床比较大,你跟我一起睡。」

我百般推辞:「真真姐一个人好孤独的。」

穆斯年:「你俩一起看男模就不孤独?」

完蛋,怎么被发现了?

男人是程寻真要看的,她开了一家高级餐厅,选拔服务生嘛。

我只是陪同。

陪同而已。

26

同学聚会延后,我没跟穆斯年说。

确保他今天晚上回来比较晚,我偷偷溜过去。

听说班长娶了班花,但我记得上次见面,班长还和学委在一起。

我想吃瓜。

第一线。

结果去了之后,学委为了转移火力。

造谣我被一个老男人包养。

「蒋迟迟,不然也说不过去啊,毕业四五年了,都没人知道你做什么工作,还穿名牌,挎限量包。」

我看了一眼我的包,穆斯年看到好看的就会给我带回来,说是性价比高的东西,不贵。

我看不出什么限量版,东西能用就行。

而且我如此兢兢业业地给穆斯年打工,年度十佳员工呢!

我摇头说:「你怎么能随便造谣呢?都没证据。」

「又不是我看到的,都有照片,你每次都上不同的豪车,说不定跟不同的男人呢。」

穆斯年就是车多了点,出发的时候就随便去车库挑一辆。

我有些生气,说:「我早就结婚了,只是没跟你们说。」

他们发出一阵唏嘘,让我把我对象叫来。

「他这会儿还在公司,可能在忙。」

那群人又不信了,说我夸大其词,肯定骗人。

非要我跟穆斯年打电话。

我想了想,还是算了,万一人来了,知道当年我咒骂他。

我没打电话,选择喝啤酒。

后半场,估计是看到我脸红,有点语无伦次,他们又撺掇我把对象叫来。

喝醉了就肆无忌惮。

我大喊:「我老公是穆斯年。还记得吗?大二那个企业家老师。」

他们笑成一团,问我是不是喝醉了。

「蒋迟迟别喝多了,等会儿让你的秃顶老男人来接。」

我一时冲动,给穆斯年打了电话。

「嗯?」他温柔问道。

声音一出来,其他人炸锅。

「这声音好熟悉,真挺像穆斯年访谈的声音。」

我的脑子死机,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前的好朋友跟穆斯年解释:

「迟迟她在同学聚会喝醉了,您能来一下吗?他们不相信您是穆斯年,还有些人,说她被老男人包养了。」她指桑骂槐。

穆斯年迅速肯定地回复,挂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我脸红如猴屁股,缩在沙发上把自己当蘑菇。

穆斯年黑着一张脸进来的。

「穆、穆老师!」

大抵没想过我真把笑面夜叉穆老师拿下,学委脸色不太好。

我笑着抱他的脖子,说:「穆斯年,你来啦。」

有东西硌着我肌肤,抬手摸了摸,好像是我给的戒指,尺寸不对,他怕弄丢,当项链挂在脖子上,所以我没见他戴过。

他托住我的脸,说:「喝这么多酒,回去又喊痛。」

我不知道看到什么幻觉,突然咬住穆斯年的锁骨,眼泪汪汪。

其他同学问要不要把我扯开。

他掌心向外阻挡,说:「不用,她有时候做噩梦就这样,没事。」

等我发泄完,彻底睡着,他才把我抱起来,托小孩一样,把我脑袋搁在他肩膀上。

和其他人道别。

「迟迟看重同学情谊,聚会都来参加,但是有些人说话不过脑,我希望那些人能三思后行。」

「之前是怕打扰大家的氛围,每次我想来,她都不让,以后我应该不会放她一个人过来。」

他冷漠扫了房间内一眼,道:「届时希望大家不会介意。」

一个个脑袋摇头如风扇。

剩下半场,大家都很沉默。

有些人想起穆斯年几年前的访谈,主持人问,除了事业飞升,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喜事。

他答:「有,比事业更重要。」

「是什么,穆先生方便透露吗?」

「当然,」他笑说,眼里藏不住的宠溺,「家里养猫了。」

结合他对猫毛过敏的体质,热搜上来,猜测他金屋藏娇。

主持人也知道他对猫狗过敏,憋着笑问:「方便再透露些细节吗?」

「不方便,」他露出傲娇的表情,「她是属于我私人的。」

热搜下的评论区:

【这男人就傲娇吧!】

【嗑死了!】

谁懂啊,这猫竟然说的是蒋迟迟。

有人回想起来,大二那年,美术学院一个学长追求蒋迟迟,人尽皆知,沸沸扬扬。

那个学期穆斯年莫名其妙地空降。

学业上压得蒋迟迟没时间出去和学长见面。

那段情缘不了了之。

大意了,曾经以为穆斯年针对蒋迟迟。

现在看来,是「针对」。

猛虎护崽罢了。备案号:YXX1LOaylXLTkxeekGT9dL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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