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里眼一睁,我回到床上,他到了地上;
第三天夜里眼一睁,我回到床上,他到了地上;
第四天晚上,我直接躺在了床上。
他一愣,「你这是……」
我扫了眼他的腿,「怕你搬的累,我自己上来了。」
他于是就要去地上,被我拦住,我假装凶狠的瞪他,「请尊重我辛勤看护的劳动成果。」
将两床薄一点的被子并排放了两个被窝筒,再将厚厚的被子横铺在上面,一拍他的枕头,凶巴巴命令,「睡觉。」
他直挺挺的睡下了;
我美滋滋的躺下了。
酷冷帅的飞行员耶嘿嘿嘿,想到之前扒衣服时看到的八块腹肌,激动的泪水瞬间从嘴角流了下来……
但帅哥在侧的滋味好是好,却也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我不能再肆意的虐我那些「好」邻居们了。
这两天,白莲花和绿茶婊发疯的找我,甚至开始踹我的门,但因为忙着照顾程修,我都没顾得上她们。
第四天,电来了。
我把程修抹布般的衣服丢进洗衣机,就着洗衣机呼啦啦的声音,点开了对面小区的监控。
大雪这两天时急时缓时停的,终于埋过了十楼。
住底层的邻居们彻底坐不住了,他们决定将高楼层消防通道处的窗户玻璃砸了,给楼里增加氧气。
但高楼层的住户不答应。
我记得前世的这一天,楼里邻居们开始了第一次群殴,低层住户赢。
当时我还觉得他们笨,天这么冷,所有人都窝在家里不出门,悄不声的上去砸了不就完了吗?
至于大张旗鼓然后打一架?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要的不只是砸玻璃,更是借此在宣泄着内心的惊恐和绝望。
千年罕见的大雪没有停的迹象,天气越来越冷,食物匮乏,政府救援迟迟不见……是个人都会崩溃。
13
监控中,和前世一样,轰轰烈烈的一场争闹后,十五楼以上的消防通道玻璃全被砸了。
低层住户胜。
但也将高层住户和底层住户变成了两个对立派,业主群里,他们开始互相攻击对骂,甚至还要约架。
这时,突然有人嚷了一声,「你们烦不烦?吃饱撑的才打架呢,你们都吃饱了吗?」
所有人都开始沉默。
暴雪纷飞二十天了,很多人家的食物已经到了极限了。
我知道,他们快要抢物资了。
前世的两天后,我天真的打开了门;
前世的十天后,他们将饥饿的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
我特别想知道,这一世,谁会代替我的命运,成为他们屠刀下的羔羊?
因为来电热水器可以用,程修洗了个澡,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脑门上,原本冷硬的线条居然因此变得有点柔软。
他用毛巾擦着头发,问我在笑什么?
我嘎的收起笑,只说我是看了个网络无聊笑话。
衣服脱好水,我给挂在了房间里,考虑到冰雪天气里衣服不好干,我特意在房间里卡了一根杆子,正对着空调出风口。
有电,我就不烧壁炉了。
今天的饭菜丰盛一点,有红烧鱼,青椒炒毛豆,西红柿鸡蛋汤,外加一份凉拌莴笋干。
不得不说,之前为疫情囤菜做的功夫真没白忙,西红柿和青椒毛豆米等都是冷冻保存的,莴笋干则是干菜,泡开后焯水洒点盐,倒上生抽和醋,再淋上点香油,那叫个美味。
我将一大碗米饭端给程修,忍不住问,「你队长说送物资来的呢?」
程修脸就红了,端着碗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我忙摆手,「没事没事,暂时不送也没事,你以后别耍赖就行。」
他对着堆到冒尖的米饭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放心,我不会耍赖的。」
我边将这三菜一汤拍照,一边点头,「嗯,我信你。」
14
吃完饭,洗完碗,程修从我书架上找了本书去看,我用煮茶器煮上八宝花茶,就躺到沙发上,戴上耳机点开手机。
对面小区里的气氛已经到了白热化,高低层住户之间对立气氛已达到了顶点。
可怜前世我迟钝的以为这就是场反常的自然灾害而已,不缺吃喝的我两耳不闻窗外事,天天窝在家里看小说追剧。
浑不知外面形势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现在看着那边的监控,我才发现,已经有人试图抢物资了。
白莲花和绿茶婊已经被人盯上,监控中,时不时的有人徘徊窥视,这个人我认识,就是住六楼东户的那个男人。
白莲花和绿茶婊好像也察觉到了,每次那男人走没一会儿,她俩就打开门探头探脑,神情惊恐紧张。
我回想着前世种种,有点疑惑,当年绿茶婊和白莲花在群里对这个男人跪舔的很,也是他们仨一唱一和的道德绑架我分享食物的。
这一世,怎么好像有点不一样?
但随即,绿茶婊和白莲花就同时开始给我发信息打电话,我没接电话,倒回了信息,说我冻得生病了,嗓子哑说不出话,问她们有什么事?
我以为她们是因为六楼那男人而害怕所以才来找我,却没想到,她俩对那男子的事居然一字未提,只是问我要吃的,并问我为何屡次让她们吃闭门羹。
我发了几个问号,就不再回复。
正想着丢开这件事找个剧来看,不想群里突然热闹了起来,无数人个艾特轰炸着我。
我点开一看,是绿茶婊和白莲花,正在群里跟人说,我家有吃的。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俩的茶言茶语,许久,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
然后,便是讥讽我的天真。
重生后,我曾不止一次的想:这一世她们还没害我呢,这一世她们也不一定就害我,我却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弄死了她们,是不是不应该?
我挣扎着摇摆着,却到底还是决定先静下心来看一看,看她俩在这一世是否会有改变。
但可惜,一切都只是我的美好愿望。
我往群里发出一个十分诧异的表情,又打出一串问号。
唐朵见我冒头,十分激动,「苗苗,你出来了啊,快快快,大家都等着你救命呢。」
这句话和前世说得一模一样,而前世的我,大傻子一样的哈哈笑着说好啊好啊,然后打开了门……
想到前世,我心里刺痛,指尖又打出去了两个问号。
下一瞬,莫茜也出来帮腔,「苗苗,我知道你家有吃的,快帮帮大家吧,别那么自私一个人吃独食。」
我对着这句「吃独食」默默看了几秒,然后,冷笑着打出一句,「我家确实有很多吃的。」
「不但如此,还有木柴和壁炉。」
「我很愿意帮助大家。」
说完,我将这几天拍的炉火和美食,全都发了出去。
群里瞬间欢欣鼓舞,不要钱的好话铺天盖地的向我砸来,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让我分享物资。
唐朵和莫茜也得意洋洋的向邻居邀功,表示如果不是她俩跟我的交情,我才不会这么大方。
于是邻居们又向她好一通感谢。
但这个时候,我又缓缓发出一句:「可惜,虽然我很愿意帮助大家,但是,我不住在你们那边了啊。」
群里瞬间寂静。
唐朵问我什么意思?
我笑着回,「我搬家了啊,我现在住在别的地方,咦,我没告诉你吗?」
唐朵和莫茜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被我按掉。
她俩终于撕下了伪装,在群里对我破口大骂,「你骗人,从来没见你什么时候搬家过,你分明就是不想分享物资给大家,方苗苗,你太自私了。」
「就是,你只是想吃独食罢了,方苗苗,真没想到你是这么不要脸的人。」
「对,大家都饿着肚子,你好意思一个人独占物资吗?你怎么吃得下去的啊?」
「……」
在她俩的引领下,众人都怒了,纷纷指责辱骂我,刚刚有多热情亲切;现在就有多咬牙切齿。
我发出个委屈的表情,道,「这样吧,我家门锁是电子密码锁,我可以遥控开门让你们进去看。」
立刻就有人应声,说就要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说谎骗人。
饶是我早就知道他们的嘴脸,再次面对他们的无耻时,我也依旧气得手抖。
我咬一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点开监控,看着他们都到了门口,我遥控着电子锁开了门。
众人一窝峰的涌了进去,而屋内,空空如也。
别说吃的了,就连厚衣被都没一件。
大家失望而退。
唐朵和莫茜问我什么时候搬的家,问我现在哪里?
我反问她们,「我什么时候搬家?我现在哪里?凭什么都要告诉你们?你们是我的什么人?」
然后我又说了一句,「不对啊,你俩让我分享物资,你们自己那么多吃的为什么不拿出来?」
群里瞬间又炸开了,这一次,他们把枪口对向了莫茜和唐朵,「啥?你们家有吃的?」
二人顿时慌了,「方苗苗你胡说什么?我们哪里有吃的?」
「你家怎会没吃的?」我发出诧异的表情,「前两天我才陪你们去买的。」
然后,我艾特了二楼那位洗车业主,和住在唐朵莫茜家对门的那位宝妈,并甩了几张照片,全是那日采买物资时拍的。
那位宝妈立刻出声,「对,我看见的,好几大宝,还给了我家孩子巧克力。」
随即,二楼业主也出来做了证明。
之后,便是那群聊天大妈们的家人出来发声,「对,我家老太太看见了,三个女生提了好多东西。」
「……」
我一句一句将白莲花和绿茶婊之前用来道德绑架我的话扔了回去,「大家都等你们救命呢。」
「你俩咋这么自私啊,明明自己家有吃的,却跟我要。」
「大家都快饿死了,你俩吃独食好意思吗?」
「……」
不得不说,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的感觉,真爽。
唐朵和莫茜各种辩解,说那些物品大部分都是我的,她们只有一点生活用品,但随即对门宝妈就出来说,她是亲眼看见那些东西都进了唐朵和莫茜的家里,而我是空手走的。
她俩又辩解说我是晚上去拿的。
于是我直接艾特了住一楼的业主,那家女主人就是物业的楼管员,电梯监控连在她家电脑上,我还是偶然听说的。
她也很给力,问清楚时间后,直接调出了晚上的电梯监控,监控中,我背着小坤包,手里拎着个白色的袋子,袋子上依稀还能看到绝味鸭脖的字样,从唐朵家那层出去,过了一会儿,我两手空空,只背着小坤包回到电梯里。
我十分委屈的跟大家说,那天晚上,我给她们买了鸭脖子,我真心待她们,她们却让我背锅。
之前我刻意维护接近过的人便都义愤填膺的跳出来帮我说话,骂她二人不要脸。
对食物的渴望;被愚弄的愤怒,让众人对唐朵和莫茜的恶意达到了顶点。
看着唐朵和莫茜一遍遍的辩解,我将一句「不信你们也去她家搜」到底删掉了。
我已经以其人之道将她俩推了出去,但我终究做不到像她们那样,彻底变成恶魔。
我要报仇,但我到底做不到太绝。
接下来的一切,就看她俩的运气了。
我又装作无意的替大家可惜,没有在超市打折那天都去购物,不像我对门那家买了好多东西,好多吃的。
众人的立刻抓住了重点:那家也有很多吃的。
15
监控中,六楼那业主出了门,到了唐朵和莫茜的门口开始踹门,而我家对门也围上了人……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就眼前来说,我很满意。
退出监控,关掉微信,我一抬头,就见程修正看着我,眉眼犀利洞透,似能看穿我的内心。
我心下一紧,「怎……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问。
我摇头,「没……没啊。」
他再次深深看了我一眼,便继续看书。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又骂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他能知道啥?
因为心情好,晚饭我做了酸菜鱼火锅。
将解冻的鱼捡鱼肉丰厚的地方全割下来,又将鱼头鱼骨剁成块,炒锅烧热放油,下姜片、蒜瓣和葱段下锅炒香,再将一包泡过的酸菜挤干净水丢进去翻炒,然后加进开水,将鱼头和鱼骨丢进去,又将萝卜切了点丢进去,大火烧开后,改小火慢炖。
接下来,我将鱼肉剔掉长刺,用锋利的陶瓷刀片成鱼片,放鸡精,生抽,胡椒粉,一点点盐,醋,蚝油,生粉,抓搅腌制。
粉条、海带、香菇……等都用开水泡上,新鲜的蔬菜不多了,我切了点大白菜。
不多时酸菜锅中传出了香味,我将锅端了放到壁炉上,再将各色菜都端过来,然后我则开了罐可乐,开吃。
程修吸了吸鼻子,深深看我一眼,「你手艺不错。」
「那是,」我有点骄傲的喝了口可乐,见他目光看过来,我一把捂住可乐,凶巴巴道,「你伤还没好,你不能喝。」
为了他的伤,无辣不欢的我,火锅里连辣椒都没放。
要说身体强壮的人就是占便宜,他腿上那么大的伤口,居然仅靠我的消炎药和碘伏云南白药膏,居然就好得差不多了。
昨天换药时我看了一下,都不肿了。
他有些悻悻的收回目光,将鱼片丢进去涮,鱼片很能,不过滚了一滚,就可以吃了。
我则只挑萝卜吃,水嫩的萝卜已经炖烂了,吸收了汤汁里的精华,变得鲜香软烂,香得我恨不能连舌头都吞了下去。
我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了朋友圈,「大雪天,就该配火锅。」
老规矩,依旧只对那栋邻居可见。
发完手机一扔,跟程修抢肉。
人多吃饭也香,不多时,我俩就连汤带水的将一锅酸菜鱼吃得精光,就连汤,都用来泡了饭。
饭后,我抱着肚子,程修扶着我,我俩在屋子里开始兜圈子消食,阳台外,大雪依旧在下,皑皑白雪竟不知已埋了多少性命进去。
他看着窗外,神色凝重。
我问他,「你是在担心你的战友们吗?」
这么冷的天,政府和军人、电力等部门,无不在为这场雪灾拼命。
他摇头,「不光是他们,我更担心……」他没再说话,我却知道他的意思,他担心的除了他的战友,还有受灾的群众。
我闭一闭眼,压下眼底的酸涩,「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人是不值得你们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救的。」
比如我的那些「好邻居」们。
他回头看我,目光坚定,「救助国民,是军人的职责。」
「所以你们就要不分好人坏人都救吗?」我突然激动起来,抬手指向对面小区,「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有多少无耻强盗正在抢夺别人的食物,有多少丧尽天良的人正为了一点吃的杀人,甚至把别人活活吃掉;」
「你有没有想过,在缺吃少喝的情况下还能支撑到被你们救的人,都是靠吃别人肉喝别人血才活下来的禽兽?」
「本该被救助的老弱都死了;好人被杀被吃了,坏人却获了救,这世间还有天理吗?」
「如果善恶得不到应有的报应,还公平吗?」
我咆哮着怒吼着,程修先是一脸震惊的看着我,继而紧紧将我搂进怀里,便给我擦着脸上不知何时汹涌的泪水,边轻轻拍抚着我的背,「不要怕,我在,我在的……」
我靠在他的怀里,不知哭了多久,等到情绪终于平静下来,我推开他回屋。
洗脸,刷牙,上床睡觉。
睡前,我看了眼手机,那条朋友圈给那栋楼里造成了极大的刺激,几乎所有人都给了我评论或者艾特,有人羡慕,有人指责我这样的时候发这样的照片刺激别人,太坏了。
而绿茶婊和白莲花则是对我破口大骂,骂我不得好死。
我冷笑,我就刺激你们了,你们又能怎样?
我给白莲花和绿茶婊回了条信息:那就看咱们谁先死吧。
然后扔掉手机,闭上眼睡觉。
16
这一夜,我再次梦魇。
梦里,依旧是那栋楼里的魑魅魍魉们,他们哄抢着我的物资,疯狂的割着我的肉,我哭叫,我哀求,我一遍遍的哭喊,「爸爸,爸爸救我……」
恍惚中,有一双臂膀将我拉出那血腥包围,我随即跌入一个无比温暖牢固的怀抱,有人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不怕不怕,我在,我来了……」
我拼命的靠紧这个温暖又安全的地方,一遍遍的喊,「不要让他们吃我,不要……」
「不会,有我在,没人敢伤害你……」
「……」
后半夜,大概是我重生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若不是睁开眼就看见怼在我脑门上的下巴和我酸疼的眼睛,我想这绝对是个非常美好的早餐。
我怔怔看着我脑门上的冒着胡茬子的下巴,后知后觉的发现……我正如八爪章鱼般的死死抱着程修,腿也架在他的腿上。
床靠着墙,他硬生生被我顶得整个人贴在墙上。
而他的胳膊……正搭在我的腰上。
我!了!个!去!
我嗷一嗓子就蹿了起来,但随即腰上一紧,我被拉了回去,再然后,我就听到脑袋上传来一个低沉暗鸦的嗓音:「你醒了?」
这不是霸道总裁小说里的场景吗?
我一时不知道是该恼怒还是该娇羞,只能推开他的手,「那个……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睡成这样的?」
他语气里压着笑意,「没事。」
想了想,他又问,「你还好吗?」
我不解的看他,「我很好啊,怎么了?」
他深深看我,就笑了,「没事就好。」
我还沉浸在刚刚的羞窘中,也顾不得跟他掰扯,赶紧起床洗漱,对着卫生间的镜子一照,却发现我的眼睛红肿着。
我便了然,他该是觉得我没睡好吧。
17
早饭是南瓜小米粥,煮了几个鸡蛋,又烙了几张葱油饼,炒了土豆丝,配着淋了香油的榨菜,十分丰盛。
照例拍照发了朋友圈。
吃完早饭,程修在我洗碗的时候做着俯卧撑,被我一顿大骂,他擦着额头上的汗,悻悻的坐下让我换药。
窗外大雪又飘了起来,我已经懒得再去看外面如何了,换完药,我找了个剧出来看。
手机上依旧是轰炸的信息,我点开唐朵和莫茜的信息看了看,都是指责我自私的。
我想了想,回复,「我吃我自己的东西,怎么就自私了?」
「你俩凭啥觉得我的物资就应该分给你们啊,凭你们脸皮厚吗?」
「我以前对你们那么好,你们就是引导着别人来觊觎我的物资?」
「真以为四海之内皆你妈,所有人都该让在你们?」
「……」
我把所有的怨怼愤怒全发泄完后,将她们拉黑。
然后,便是将那些还算友善的信息做了回复,内容无一不是:很遗憾我搬家了,不然我一定会帮大家。
他们问我搬到哪了?
我叹气,「告诉你们也没用,反正你们来不了。」
众人唏嘘。
18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程修的腿慢慢好转,不需要我扶也能走几步了。
但他并不觉得高兴,看着窗外的雪,他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我知道他在担心战友和受灾群众,便劝他既来之则安之。
他却摇头,说他还担心一件事。
指着窗外,他眉头紧锁,「这些雪一旦全化了,就是另一场灾难。」
我先一怔,随即也跳了起来,「你是说……水患?」
他点头,「这么多的雪,若是全化了,将会淹死很多人。」
但他随即安慰我,「你别怕,你住的高。」
呃!
我当初因为怕被雪埋所以租了高层顶楼,没想到居然还歪打正着了。
但愁归愁,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于是我将他拽回来陪我看剧。
今天看的是一部重生剧,讲述几个主人公重生成为检察官、讲师、学生的故事。
程修对狗血剧向来嗤之以鼻,但他这次却居然认真的陪着我看了,然后他问我,「这世上……真的有重生吗?」
我心里一紧,琢磨了一下词语后,点头说,「也许有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道,「如果命运给机会让人重新活一次,人就不该再拘泥沉陷在上一世的仇恨里,应该朝前看。」
这话像根刺,一下子扎进了我的心里,我问他,「所以你的意思是:被人陷害重生的人,看着仇人就在眼前,却要该当那些伤害没有发生过?」
「这是缺心眼儿吧。」
他摇头,「也不是,让法律去惩罚他们。」
我没接他的话,却毫不客气的冷哼。
我算是看透他了,他是个军人,以保护国家人民为已任,他是律法的拥护者,他觉得一切仇怨都应该由律法去审判去惩处。
他根本不能接受我以自己的方法以牙还牙,以命偿命。
我跟他说不着。
19
通过监控和群里的信息,我知道了唐朵和莫茜家的房门被踹开;我家对门的物资也没保住。
唐朵和莫茜屋子里只剩了几包方便面,被一扫而空,唐朵和莫茜欲阻拦,被六楼那男子狠狠几个耳光扇倒在地上。
相比于唐朵和莫茜两个女孩子,我对门那户人家显然凶悍很多,那男子用菜刀连砍了三个人。
但也正因此,他激起了众人骨子里戾气,被人用铁棍一棍子砸在脑袋上,当场毙命。
我没想到,这一世,竟然是他先死。
只是相比于我上一世的惨烈,他死的太轻松太便宜了。
这一场掠夺是嗜血抢劫的开始,身强力壮的男子们先抢夺弱小者的食物,弱小者们被抢完后,又彼此互相砍杀。
场景血腥残忍,看得我几次欲呕。
唐朵和莫茜倒没死,不但没死,她俩还投怀送抱,做了六楼那男业主的情人,只为在这末世苟活下去。
只是她俩做的隐秘,没几个人知道罢了。
可是这些都瞒不过我,监控中,二人跟那一脸猥琐的男业主搂搂抱抱,没有半点羞辱的感觉。
呵呵,我就知道她俩会这样。
于是我就将之前刻意笼络的那些宝妈们拉了个群,狠狠的替唐朵二人宣传了一下,让大家看好自己的老公。
又悄悄将她俩和那男业主搂搂抱抱的视频截图,发给了其他男人。
男人们都高兴了;
女人们都愤怒了;
我隔着手机,如看一场大戏。
但我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
20
当次序不再被法律和道德约束的时候,人性的丑恶被无限度的暴涨。
大概是因为长得漂亮以及无底线,唐朵和莫茜在男人间如鱼得水,而那些遭遇丈夫出轨背叛的宝妈们却因为针对唐朵和莫茜,被自己的丈夫殴打。
甚至有个宝妈因为撞破丈夫和莫茜的「好事」而被赶出家门,在莫茜的得意洋洋中,活活冻死。
有人报警,但警察根本过不去。
群里,几个女业主绝望的诅咒着唐朵和莫茜。
可下一秒,她们就因为唐朵和莫茜的告状,而遭受了自己丈夫最残忍的虐打。
看着群里的视频和照片,我目瞪口呆。
我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唐朵和莫茜在利益和生存面前,彻底的放弃了做人的底线。
太可怕了。
没有了法律约束的世界,真的太可怕了。
我关闭了那边的监控不敢看,也不再往朋友圈里发食物照片。
我知道即便没有我做推手,这一幕也迟早会上演,那些人的死,并不能算到我的头上。
可是这一刻,我心里依旧不好受。
21
我开始做鸵鸟,每天除了做饭和搞卫生,就是看剧,或者跟程修打牌下棋。
自从那日在他怀中醒来后,我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奇迹的出现在他的怀里,而他看着我,一脸无奈。
嘿,难怪这几天越睡越暖和呢。
一开始我还很羞窘,但几天后,我就理直气壮了,你吃我的喝我的,给我做个恒温取暖器怎么了?
再睡觉时,我省略了睡着后再钻他被窝的过程,直接将我冰凉的脚伸了过去,毫不客气的靠在他的腿上。
小样儿,不信你给我踢回来。
每每此时,他都是身体僵硬如木桩子,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将我的脚划拉到他腿下压着。
呼,真暖和啊!
狗急了跳墙,人急了拼命。
莫茜死了。
那几个宝妈不堪受辱,假意屈服奉承,却趁狗男女不备时,将她和厮混的六楼男业主一刀割喉。
唐朵则被毁了容,对她下手的宝妈手颤,刀子划在了她的脸上,渣男却挣脱了,并反手欲制住自己老婆,那宝妈眼见杀不了唐朵,愤怒之下,将刀子一顿乱划,唐朵的脸上,身上都血肉模糊,她抱住脸满地哀嚎……
我是恨她俩的,可她们落得这样的下场,我却没觉得有多开心。
这个世界失去了约束,有多少地方多少人,都正在上演着同样的悲剧呢?
那栋楼里的邻居们有该死的,却也有无辜的啊,比如那几个可爱的小朋友。
此刻,他们的父母正拼尽全力的在保护他们,可面对着那些狼一样的禽兽,这些年轻的父母力量都有限啊。
「嗡——」
正难受,手机忽然震动,我一看,是程修队长的号码。
程修接了电话后,告诉我,他队长明天会让战友驾驶直升机来给我们送物资。
「物资?」我腾的坐直身子,「是……吃的吗?」
程修点头,「还有药品。」
我一把抓住他,「程修,能不能——」
下面的话卡在喉咙里,我一时竟挤不出口。
他幽暗的深眸定定的看着我,「你是不是想说……能不能把这些物资,给你之前那小区的邻居们?」
「你怎么知道?」大吃一惊。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眼神慢慢变得温柔,「苗苗,你知不知道,你会说梦话。」
我会说梦话?
我想起来那次梦魇,以及梦魇中那双坚硬的臂膀,和那温暖的胸膛。
还有那个声音对我说,「不要怕,他在。」
「所以,你全都知道了?」我慢慢挺直了腰板,语气也变得冷漠疏离。
「是,我都知道了,」他点头,并不掩饰,「并且,在你睡着后,我还看过你的手机。」
他解释,他并不是故意要窥视我的隐私,是我睡着后,他队长给他打电话,所以他才拿过了我的手机,没想到却因此发现了有人铺天盖地的在骂我。
「那你现在打算怎样?要将我送上法庭吗?」我很愤怒,我也这样做了,我扑过去,揪着他的衣领子将他拽出了被窝,「你滚,你现在就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身上穿的是小熊图案的珊瑚绒睡衣,本是我下单时错买的男款,因为懒得退就留下了,没想到歪打正着,给他穿正好。
他点点头,「我明天就走。」
「什、什么?」如同一个炸雷在我头顶轰然炸响,我瞬间呆住,「你……要走?」
「是,队长知道我伤好了,明天来送物资时,会接我归队。」
我分明还没什么反应,身子就一软,跌坐在地上,「你居然……要走了。」
这一瞬间,我只觉得通体冰凉。
我这才发现,这些天,我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我更不知何时,对他产生了依赖。
我沉浸在有他的陪伴中,我习惯了每天晚上那个热腾腾的怀抱。
我竟然一次都没有想过,他伤好后,是要走的。
他将我抱到沙发上,拿毯子紧紧裹住我,然后,他突然红了脸,期期艾艾的问我,「你……你是不是……不想我走?」
我眼泪立刻就下来了,却气呼呼别过脸,「才不是。」
他沉默。
我等了半天没等到他回应,忍不住回头,就见他眼里慢慢都是懊丧和失落,我的心瞬间软了,想了想,我问,「那……如果我不想你走,你是不是就可以不走了?」
他眼里先是一亮,随即又暗沉下来,脸上浮起歉疚,他轻轻摇头,「不行,我是军人,我有我的职责!」
我才升起的一点希望砰的破碎。
22
这一晚,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程修伸出手,笨拙的拍着我,哄小孩似的试图把我哄睡。
反而把我拍得更清醒了。
我想了想,索性坐了起来,跟程修说,「要不,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我将前世的噩梦一点一点的剖开给他知道。
我告诉他,我很怂,我不敢直接报仇,我能做的就是让害过我的人也如上一世我那般,因拥有物资而被人戕害。
我还告诉他,如果这一世,唐朵和莫茜没有像前世那样恶意将别人的目光引到我身上,我也不会有接下来的动作的。
甚至,我还在那边房间的橱柜夹层里藏了点吃的,若她俩这一世没有想要害我,我便会将那些食物给她们的。
我说了很多很多,程修拥着我,全程都默默听着,从头到尾没有因为我所说的事太过荒诞而有疑议。
等我打着哭嗝终于说完后,他边给我擦眼泪,边感叹,「难怪你会囤了这么多物资。」
他告诉我,他其实早就怀疑了,因为正常来说,不可能会有人会针对性的囤如此多的物资。
但他又看得出我不是坏人,所以他才选择了先观察。
之后,便是我的梦魇,和我手机里藏着的那些秘密。
但是,重生实在荒谬,他实在不敢信,所以才会借那部剧问了我那些话。
他说,我的遭遇令他心疼,所以,不管我做什么决定,他都能理解我。
我擦擦眼泪,「唉哟,不是说要交给法律审判的吗?」
他便有些恼的狠狠揉了下我的头发。
我抬头看他,很认真的问,「程修,那……你还会回来找我吗?」
他垂下眼,「你想要我回来吗?」
我使劲点头,「要!」
他便笑了,手臂一带将我抱紧,随即狠狠吻下,唇齿间呢喃出一句,「等我。」
23
第二天下午,直升机如约而至,悬停在对面小区的楼顶,扔下了一堆物资。
对面小区不大,就四栋楼,每栋楼顶都有。
而我在昨天就已经在群里提醒:明天会有军方来送物资,你们赶紧想办法去将楼顶的雪铲开。
众人将信将疑。
我:爱信不信。
直升机到达后,那小区里欢呼一片,我住的那栋楼里的人有拿锅铲的;有拿锅盆的……蜂拥往楼顶跑。
直升机上的喇叭里传出警告:不许哄抢,不许武力争夺,否则没有下次。
「政府没有放弃你们,气象台已经预测到,接下来的雪会逐渐减少,大家要有信心。」
「……」
程修看着迷彩服上被我缝成花脸的补丁,忍不住的笑,见我要恼,立刻补救,「你补得很好。」
我撅着嘴,将夹着我照片的密封袋放到他口袋里,一脸凶的警告,「你要是敢受伤、敢不回来,我就立刻找别的男朋友。」
他点头,「不敢,我肯定回来。」
「一根寒毛都不许少。」
「嗯,一根寒毛不少。」
「有空就给我打电话,发信息也行。」
「会的,你想我也给我留言,我空了就会看到,」他在我额头轻轻一吻。
「你要想我。」
「嗯,时时刻刻都会想,」他连连点头。
「……」
直升机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我们头顶上。
程修紧紧抱了抱我,在我唇上狠狠一吻,「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我狠狠点头,拼命压下眼眶里的酸涩,看着他打开门,进了露台。
直升机上垂下了绳梯,程修回头深深看我一眼,攀着绳梯上了飞机,用口型向我说了句「等我。」
我重重点头,微笑摆手。
去吧,我的英雄!
24
这场大雪一直到第二年三月,才算彻底停了。
但幸运的是:雪化得并不快,所以让人们有了足够的时间疏通下水管道和河渠,让雪水可以有序的排除分散。
等到大雪全部融化,已是盛夏。
在这场灾难中,死了太多的人,却也带给人类许多思考,所有人都意识到,保护人类赖以生存的地球,保护环境,绝不能是个空口号。
程修在这期间回来过两次,第一次陪了我一天,第二次陪了我三天,我很满足。
第一次回来时,他带回他所有的家当,跟我说,有媳妇儿了,他的所有一切就该都交给媳妇儿保管。
我当时又好气又好笑,都还没见家长没领证,谁是他媳妇儿。
没想到他当场打通他母亲的视频,视频那头,他母亲和善雍容,直接让我叫妈,当场闹我个大红脸。
灾情解除的第二个月,程修第三次回来了,进门拉着我就跑。
那是我灾后第一次出门,时隔将近一年,我其实是有点怕的。
但程修告诉我:「别怕,一切有他。」
于是我便不怕了。
然后我就发现,他居然是将我带来了民政局。
直到红本本拿到了手里,我都还一脸懵逼。
程修让我用他卡里的所有积蓄,买下了这栋复式房,他说,这是我们相遇相爱的地方,他希望我们以后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房东家同样在这次雪灾中损失惨重,见我们要买下这套房子,连犹豫都没有,一口就答应了。
再然后,程修依旧很忙,而我则装修,搬家,筹办婚礼……
充满希望的生活忙碌又充实。
25
再见到唐朵,是三年后了。
程修陪我去孕检,在医院的门口,一个脏兮兮的女人问我们身边的人要手里的饮料瓶。
那人嫌恶的撵她,「去去去,脏死了,滚远点。」
她踉跄着后退,然后,她看到了我,「方苗苗。」
我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个满脸伤痕的女人,「你是……?」
她瞪着我,满眼的愤恨阴毒,「方苗苗,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你满意了吗?」
她疯狂的向我冲了过来,「贱人,去死吧。」
程修一把将我护在身后,飞起一脚将她踹飞,医院门口的保安冲了过来,将她按住并报警。
她破口大骂,道若不是我引导别人她和莫茜有物资,那些人就不会找上她们,她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是唐朵。
我无声叹气,明明,在那之前,已经有人盯上了她们;
明明,是她们先把我推出去的。
我只是用她的方式对待她而已,她怎么就不乐意了呢?
待警方将唐朵带走后,程修边扶着我进医院,边告诉我,唐朵虽然活了下来,但因为毁了容,再无人愿意搭理她。
她去找工作,也因为面容被毁而处处被拒,就连去饭店洗碗、去扫马路都没人要,怕吓着人。
最后,她只能靠捡废品饮料瓶,勉强过活。
而她将这一切,全部归咎于我,她已经去之前那小区里找过我好几次了。
因为怕我担心,所以他一直没将这件事告诉我。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他强硬的让我将套房子卖掉了。
我既惊讶又感动,他明明那么忙,却居然还能分出心来将我护得滴水不漏,他这么做到的?
「老公,谢谢你!」
我扑进他的怀里哇哇大哭,可心里却十分满足。
几年前那个风雪夜晚,他对梦魇中的我说,「不要怕,有他在。」
然后,他真的做到了。
有他在,我真的什么都不用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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