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经历过的尴尬是什么 ?

怪不得房屋中介说这个小区很好租,空房很多,价格又便宜,感情是这么个原因。

他看我半天没动弹,「你不知道??」

十六、

我当然不知道,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何正青急忙塞了几口饭,一副说错话的样子,吃完以后更是心虚地帮我把碗都收回去一起洗出来了。我本来不想让他帮我洗碗,奈何抢不过他,被他推出厨房,看着他干活。

收拾完以后,我送他出门,他有点惭愧的样子,「那个,你要是有害怕的时候,你就叫我,我就在对面,来的很快的。」

一个人回到房间,虽然看起来空荡荡,但是怎么莫名的,感觉有点热闹呢。

马上打开所有房间的灯,再用最大音量循环播放好汉歌,放声朗诵,共产党人必须坚持无神论,以马克思主义理论武器武装自己,信奉科学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并不懈地同各种非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进行交锋和斗争。

很好,一股浩然正气马上激荡在胸中,不仅不感觉害怕,打开电脑这就给自己报上新一年的全国研究生入学考试,甚至想冒着黑夜马上冲出去建设伟大的中国梦。

正当我放松之际,楼上突然传来类似于玻璃破碎的声音,然后是女人的叫喊声。

这一嗓子,直接又把我送走了。

刚建设起来坚强防线,火速坍塌。

马上滚回床上躲在被子里,全程跟进楼上夫妻的战争进度,大概是因为那个男的没干活,女的骂他去年没给她过生日,男的又骂她脚臭,断断续续地骂了快一个小时。

实在不是我八卦,是这两口的嗓门实在太大了,夏天大家都开着窗,实在是没法听不见。

我哆哆嗦嗦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然后又被不知道哪来的一嗓子惊醒了。随手拿过手机点亮屏幕,11:11,好家伙,一身冷汗,直接原地大脑重启。

忍到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起床去上厕所。

上完又忍不住去厨房接了点热水喝,看何正青家好像也还亮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喝完赶紧躲回被窝里,打开手机胡乱地刷东西,不知道怎么感觉越刷周围越安静,连楼上的夫妻都停了。越安静我越觉得毛骨悚然。

这时候手机突然传来一声消息提示音,我脱手把手机甩到一边。

是何正青发的微信,「我看你好像还没睡?这么害怕吗?」

「阿,本来是睡了的,楼上吵架又把我吓醒了,现在又觉得安静的可怕,就又睡不着了。」

他没有立刻回,我也就划划手机看别的去了,过了几分钟,直接响起了他的微信电话。

虽然大家已经很熟了,但是打电话还是第一次,我一时之间有点无措,盯着那个来电头像愣了十几秒才接通。

他显然比我更不适应,清了清嗓,「咳,嗯,喂?」

「阿,嗯,怎么了?」

「你不是害怕吗,你把电话外放放在边上,我还有个报告要写,还要一会才能睡。」

他是想陪着我,怕我自己在家害怕,但是又不好意思直说。

我自然是不会拒绝的,这自己主动送上门的,别说声音连麦电流陪,就是洗干净的肉体上门我也一样照单全收。

「好。」

但是别说,这个通话中的声音,确实给了我莫大的安慰,一下我的脑瓜皮就没那么紧了,下半身也慢慢放松下来,不再在被子里把自己蜷缩成一个海螺。

听着他在那边悉悉索索的动作声,慢慢安心下来,不一会就困了。

我看了一眼屏幕,已经 11:30 了,「何大夫,很晚拉,你睡吧。」

因为昏昏沉沉地快睡着了,所以声音一出口有点粘腻拖沓。

「没关系,你睡着了我再睡。」

也许是已经深夜的缘故,他的声音意外的温柔低沉,光是听着声音,就能感觉到他好像在笑的样子。

但是我好不容易睡得踏实一次,就也没想那么多,含含混混地嗯了一声,就真的滚到一边去睡了。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只听见一声很好听的,「晚安。」

十七、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跟何正青一直是这样不咸不淡的关系,我不找他,他就不会跟我讲话。

有事说几句也是三句以内解释清楚就没了下文。

就这么到了我去复查的日子。

好好打扮了一番,一字肩的上衣配短裙,头发卷成波浪松松垮垮挽起来,画了淡妆。

挂了他的号,在诊室外面坐着等着叫。

在外面遇见了上次帮我送过饭的那个年轻医生,他大概真的以为我是何正青的妹妹,离老远看见我就跟我招收打招呼。

「来找你哥阿?」

「阿,是呀,复查。」

小伙子说几句话脸就红了,不敢抬头看我,支支吾吾半天,「你有男朋友吗?」

我想了想,很抱歉地告诉他,「我有呀。」

他马上跟我道歉,「不好意思,实在抱歉,打扰你拉。」

态度诚恳到让我觉得甚至有点良心不安。

他跟我打完招呼以后,说何正青还给他安排了事情,就去忙了。

又等了几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排在我前一位的人在里面时间特别久,我就挪到诊室正门口想瞟一眼里头什么情况。

门开一条缝,我顺着缝看见,何正青在里面摸了摸里头那个女人的头,两个人还拥抱了一下,何正青那张老萝卜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好啊,原来这位才是你世俗的欲望吗?面对我你就只有救死扶伤的感觉吗?

他还送那个姑娘出了诊室,笑着跟她道别,拍了拍她的肩。

我翘着腿坐在他们俩脸皮子底下,听见他说,「放心吧,你还是一样漂亮,好好的。」

漂亮??哪里漂亮??是我想得那个地方漂亮吗??

好啊,何正青,亏我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你夸她漂亮,怎么不夸我漂亮??我就不漂亮??我就算那不漂亮,我也有别的地方可以夸吧?

我觉得我肚脐眼长得就挺好。

你根本就没有发现美的眼睛!

机器这个时候喊出我的名字,我站起身正对上尴尬的何正青。

「何大夫,请吧,上班了。」

诊室里的氛围突然变得诡异起来,患者气定神闲神情冷淡,大夫欲言又止慌乱失措。

我把拍的彩超递给他,坐在他对面,「怎么复查?脱衣服?怎么脱?」

何正青拉着凳子坐到我身边,小声地说,「姚之,你怎么了?」

拿指节敲了敲桌面,「何大夫,我怎么了你不知道吗?」

「我那个,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我看着他,翻了个白眼,「我当然是有病才来看病的阿,你说我怎么了,我有病啊,我是来复查的,不是来抓男人的。」

他一脸窘迫地拿起彩超看起来,「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那要不要脱衣服检查?」

「姚之,你别这样,那是我前女友而已。」

好家伙,你这话还不如不说,说完更让我火冒三丈,刚治好的病感觉马上要气复发了。

「何大夫,您实在没必要跟我解释,是您前女友还是女同学还是女患者,都跟我无关,我算老几阿,我也就是您万万千千里的一个病人而已。」

他想张口说点什么,被我一个白眼顶了回去,「何大夫,还看不看病了?」

何正青不敢再说什么,开始老老实实做检查。

复查要看局部有没有血肿,还有吸收情况,还要看有没有多发纤维瘤和其他部位纤维瘤有没有继续生长,是否需要二次手术。

检查完我拉上衣服拿着彩超转身就要离开,正撞上之前那个年轻医生敲门进来给何正青送东西。

擦身而过的时候,我想了想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夫,就在刚刚,我分手了,我现在是单身,你一会跟我哥要我的电话,有空可以一起出来吃顿饭。」

说完回头冲着何正青笑了笑,「哥,记得给呀。」

十八、

一直到我回家,何正青也没有给我发消息。

真好,爷的爱情结束了。

为了庆祝这个重大的日子,我顺路买了个双层的大个草莓奶油蛋糕。

吃着奶油蛋糕突然觉得格外的悲伤和空虚,就把何正青的微信拉黑了助助兴,还打开手机放大音量打算再一次从头重温武林外传。

外头天色渐渐黑起来,蛋糕连一半还没吃完,一张嘴感觉奶油已经堵到了天灵盖。

但是剩的太多,扔掉实在太可惜了,倒了杯可乐,继续在客厅奋斗。

头顶的灯闪了两下,突然兹拉一声暗掉了。

我愣在原地,在一片漆黑里,吓得突然不敢动弹。

祸不单行,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想到这,愤怒顶替了害怕占据高峰,我恶向胆边生,今天爷就要坐在客厅里把蛋糕吃完。

买蛋糕送了很多蜡烛和好看的小火柴,我就把蜡烛点起来,插了几根照明,继续吃。

蜡烛很短,燃的很快,所以我吃一会就换一根新的续上。

楼上又传来吵架的声音,乒乒乓乓,小区里远远地还有婴儿的哭声,时不时还有野猫凄厉的叫声。

我不敢起身去关窗,硬着头皮坐在桌边,尽量让自己心无旁骛地把蛋糕吃完。

越吃越快,到最后几乎是往嘴里生怼。

也许因为吃的太快的原因,我感觉到一阵反胃,眼泪一下涌了起来。

晚风变凉,吹过窗户有呼呼的声音。

我感觉身上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从椅子上弹起来,死死盯着那扇黑洞洞的门,想不出有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姚之,是我。」

听见何正青的声音,我跑过去猛地把门拉开,看见他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举着照明。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眼泪一下流下来。

他走过来靠近我,先是试探着伸手拍拍物品的肩膀,然后把我轻轻地揽在怀里,「吓坏了吧。」

我伏在他的肩上呜呜呜地哭起来,说不出是因为心酸,害怕,还是感动,也许三者都有。

他的视线落在房间里插着蜡烛的蛋糕上,小声地说了一句,「你今天过生日呀。」

我哭出来以后,渐渐清醒起来,拿袖子背过身抹掉眼泪,带着哭腔说了句,「嗯。」

其实不是,我只是任性。

何正青信以为真,更加愧疚不安,拉起我的手腕柔声道,「之之,那我带你出去吃吧,好不好?」

扯掉他的手,往屋子里走,「不要。」

他跟在我身后也走了进来,我坐回椅子上,见他还站在门口,局促的样子。

「别站在那了,都进来了,过来坐吧。」

眼看着眼前的蜡烛快要燃尽了,想拿出新的换上,发现盒子里只剩最后一根了。

点上这最后一根火柴,看着跳动着的微弱火苗,我问他,「你知道我许的是什么愿望吗?」

他没回答,但是对上我的目光后,又躲闪掉了。

我笑了笑,吹灭了那根蜡烛,双手合十,轻声说,「那就祝我,永远自由吧。」

十九、

楼上的战况愈发激烈起来,女人的咒骂夹杂着男人的怒吼。

我想爱情大概是永远的折磨、痛苦、怨恨、伤害,再加上一点点的甜,可就是这一点甜,足以让人自欺欺人甘之若饴。

「何正青,我打算搬走了,这一次大概真的不会再见面了。」

话音刚落,楼上突然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一声尖叫,然后一团黑影从窗户上落下去。

我也随之尖叫一声,神经登时紧绷起来,下意识弹坐到一旁差点摔下去。

楼下传来类似于玻璃还是瓷器碎裂的声音,我心里竟然舒了口气,还好,不是跳楼,不是跳楼。

我整个人惊魂未定,不停地穿着粗气。何正青抓着我的胳膊,拍拍我的后背给我顺气。

从搬进这个楼开始,前前后后接二连三的惊吓已经让我成为惊弓之鸟,再加上今天何正青的所作所为,彻底让我的委屈爆发出来。

「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我?你如果不喜欢我可以告诉我阿!何必吊着我让我对你始终有念想!」

他看我哭起来,黑灯瞎火又摸不出纸巾,只好拿着袖子给我擦眼泪,「你看你,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你啦。」

我扯着哭腔对着他喊,「那你对我不冷不热的,我给你发消息你都懒得回,还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

何正青哭笑不得,擦了这边的眼泪,又擦那边,擦了这边又擦这边,急得他直接把我一把抱在怀里好声好气地哄,「我不是不喜欢你,我是怕你不喜欢我,只是为了逃避你妈妈才随便找一个人追求结婚。我希望你是真心喜欢我,而不是为了应付结婚,所以我才不敢回应。」

「那白天的那个女人呢!」

「她是分手很久很久的女朋友,她的病挺严重,父母也不在这个城市,自己做手术,还在同一家医院。我是医生,实在没办法放任不管。她现在已经做完手术了,恢复的也很好,以后我们不会再有联系了。」

想要的解释听到了,再不依不饶就过了界限。

所以我直起身,把那根蜡烛重新点燃,「那你真的喜欢我吗?还是因为同情,或者你所谓那种医者仁心的怜悯?」

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我,「那你呢?你是真的喜欢我吗?还是因为想反抗你的妈妈?因为我恰好是你的主治大夫?恰好在这个时候碰上了还算合适的我?」

我们彼此都没有再说话,因为没有办法说。

那个时候我们都无法绕过对爱情所谓纯粹的凝视,认为这份爱里除了心动以外掺了任何杂质都算是背叛。

可其实,你的悲悯,疼惜,适合,犹豫,徘徊,不过是因为你正在爱着这个人,却不自知罢了。

我还是搬走了。

二十、

在那里,我好像永远逃不过,他的患者,这个头衔。

我绷着神经,忍受着邻里的吵闹,一天无数次站在厨房眺望他的动向。窝在家里,工作停滞,蓬头垢面,这不像我。

所以我还是决定搬走了。

因为我不喜欢那个爱着他的女人。

这是个沿海的三线小城市,旅游旺季的时候人也不会很多。

我搬去了拉开窗帘就能看见海的房子,房子旁有一条笔直又悠长的马路,一头连着城市的高楼霓虹灯还有川流不息的车,而另一头永远连着奶油般甜甜的天空和蔚蓝的海。

我把何正青组装的那张桌子,叫搬家公司一起搬到了新家,就放在落地窗前。

天气好的时候,我会扫一辆单车,绕着环海公园的林荫路吹吹海风,晒晒太阳。新小区的胡同里,每天八点前有一个早市,卖自家新鲜的瓜果蔬菜和海鲜。生活几乎快形成某种规律,早起买菜,做饭,工作,休息,散步,这样的生活让我觉得获得了某种无法言喻的平静。

我跟何正青还是保持着联系,但是似乎彼此都有一种不谋而合的默契,很克制彼此的尺度,不会太亲近,也不至于太生疏。

初秋时节,海边的风开始凉了起来,早起出门要披件外套才不会觉得冷。

海边公园的游人终于变少,那些热门的地方可以让我随心所欲地去发呆了。

偶尔会带着架子去画画海,我不是专业的,十分业余,所以每次都挑人烟稀少的地方躲起来偷偷画。

这天一不小心画到快黄昏,棉布裙子已经觉得有点冷了,把带的短针织外套搭在肩上,收拾架子准备往家走,听到广场上好像有乐队在唱歌,围观的人不多,我背着架子凑过去听听热闹。

令我实在没想到的是,主唱竟然是,何正青。

晚风里,白衬衫,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拿着麦克风站在那,低着头。周围都是昏黄的,只有他好像泛着微光。

当然了,如果最后那个音没破掉就更好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发出并不带恶意的笑声,他有些不好意思,掩着脸一边笑一边退到后面。

只有我鼓起掌,大声地喊他唱的好。

他听到我的声音,猛地抬起头在人群里找我。

我笑着看着他,看见他满脸惊喜地走过来。

话筒在他手里,他跟我对视,眼睛里亮晶晶的映着灯光,「美女,我看中你了,做我女朋友吧。」

周围的围观人群不明就里地散开来,以为是什么一见钟情的戏码,开始鼓掌起哄起来。

「没有花,我不同意。」

话音刚落,大家哄闹起来,「有花!有花!那边有人卖!」

何正青马上放下话筒,跑到公园入口,把卖花婆婆的一桶花都买了下来,拎着桶又跑回来。

我远远的看着他,想不出他是不是那个适合结婚的人,只觉得他看起来真好看,这个人看起来真傻,我好爱他。

他把花拿出来抱在怀里,喘着粗气,朝我一步步走过来。

「你好,我叫何正青。初次见面,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我叫姚之,初次见面,往后请多关照,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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