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已经跟了付雷三年了。
不敢跟他闹,她只能跟我吵。
平时看着那么文静的女孩子,质问起人很难听。
问我是不是跟付雷有一腿,跟他睡过。
还说早就察觉到我们俩关系不对,私底下不知勾搭了多少回……
她情绪激动,连付雷出现了也不知道。
最后结果是付雷给了她一巴掌。
力道太大,耳穿孔。
还是我开车送她去的医院。
不过她挺牛掰,去医院路上非我要拐个弯,去警局报警。
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要起诉付雷。
付雷原本恼怒的心情,直接被她逗笑了。
不得不说,姜晴能在他身边三年,有她的本事。
她长得漂亮,性格直率得简直蠢萌。
比如付雷问她是不是找健身教练勾搭的姚洁,她一口承认下来。
其实,若她有坏心思,完全可以推给我。
因为那个健身场所,是我推荐姚洁去的。
付雷这次真的生气了。
姜晴被打得眼睛都肿成了一条缝,但她坐在沙发上,脸上竟然还能看出几分倔强和不服。
我说她其实有点可爱,是因为她性格确实直率。
上次因为我被打得耳穿孔,结果事情过后,她一点也不记仇,还能拉着我的手,开开心心地问我:
「嫣姐,你看我新做的头发好看吧,那个托尼老师手艺不错,我特别满意。」
这次打电话让我来的,也是姜晴。
她让我送她去医院验伤。
我无奈地看着付雷,付雷根本毫不在意,冷笑一声,上了楼。
于是跟上次如出一辙的流程,我开她的车,将她送去医院。
然后办理了住院,她顺便在医院报了警,还联系了律师要起诉付雷。
我叹息一声:「你做这些都是徒劳。」
姜晴压根不搭理我,自顾自地咨询律师。
我知道,她又在闹脾气了,这次连我也一起又怨上了。
我送她去医院的路上,她的那辆红色宝马跑车,车头一个保平安的实心葫芦挂件,轻轻晃动,质地上乘。
差不多的挂件,我车上也有一个。
是付雷送的文玩葫芦,值不值钱另说,主要是请金五台的大和尚开过光,据说挺灵。
我只不过随口跟姜晴闲聊一句:
「雷哥对你挺好的呀,你干吗非要跟姚姐争呢,姚姐都没找你麻烦,你老老实实的不行吗?」
她像是被触到了逆鳞似的,在我面前阴阳怪气:「知道你和姚洁关系好,你们都品德高尚,就我一个给人当情妇的,是个阴险小人。」
我好脾气地笑了:「用不着这样,你自己选的路,好坏可不得自己担着。」
姜晴坐在副驾,目光沉沉,抿唇看着车窗外,突然回头冲我发火:「我怎么走的这条路,要不是因为你,我会走这条路!」
我皱了眉:「姜晴,你发什么疯。」
「嫣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一个贫穷的女大学生,毕业后到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应聘助理,她运气很好,同时来应聘的比她优秀的人多得是,结果那家公司负责招聘的秘书一眼就看中了她,问旁人这女孩看着是不是眼熟,大家都摇头,就他坚持说很像。
「我做了雷哥三年助理,我没办法不对他动心,这世上的有钱人很多,可像他这样对我好的只有一个,他成熟稳重,温柔体贴,分寸掌控得刚刚好,温水煮青蛙似的,我也曾内心煎熬过,但我克制不住地爱他,我拒绝不了他。
「所以嫣姐,你呢,你能拒绝雷哥吗?」
我开着车,诧异道:「你说什么呢?」
姜晴冷笑:「其实我们俩长得并不像,我曾经还在心里嘲笑过杨秘书眼瞎,但是雷哥第一次见到我,挑了下眉,我后来在他书房看到一张合影,里面有你,扎着马尾辫,纯天然的一张脸,标准的清纯女学生长相,我那时能应聘上,无非当时也是这种类型的女孩罢了。
「嫣姐,你敢说雷哥不喜欢你吗?」
我沉下脸来:「你别胡说,雷哥不是那种人。」
「他当然不是那种人,他要是那种人,就不会把我留在身边了。」
姜晴声音嘲讽:「他对我好是真的,但是把我打得耳穿孔也是真的,我是做了很多触怒他的事,你就不一样了,你什么都不用做,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拿梯子去给你摘。」
「你别说了。」
我有些烦躁。姜晴不依不饶:「我为什么不说,园林公司是你的,挣的钱都存了海外账户,你还不知道吧,海外户头也是你的名字,除了你,将来谁都拿不到那笔钱。
「嫣姐,雷哥不敢承认的事,你也不敢承认么,这场游戏,我真 TM 玩腻了。」
她说着,一把扯下车上挂着的葫芦挂件,扔出了车窗。
14
安顿好了姜晴之后,我回去见了付雷。
他心情不佳,独自一人在喝红酒。
顺手也给我倒了一杯。
我迟疑道:「雷哥,姚姐她……」
「我不想提她。」
付雷皱眉,深吸一口气,眼眸深沉,神情阴冷。
以他的行事手段,姚姐此时应该不太好过。
我有些难过,因为姚洁这个人,性格大大咧咧,嗓门也高,心肠却很好。
多年前我和周烬在一起的时候,她对我们就颇多照顾,她把周烬当弟弟,经常打电话让我们去她家吃饭。
周烬走后,她对我也一直很关心。
没办法做到袖手旁观,我忍不住劝道:「雷哥,你要为尔尔着想,她还在上高中,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到她。」
付嘉尔,是付雷和姚洁的女儿。
果真也是付雷的软肋,他揉了揉眉心,声音疲惫:「小嫣,这里有份离婚协议,你拿去给姚洁签。」
我愣了下:「……雷哥。」
「劝她老老实实地签字,该给她的我都会给,这么些年,一点脑子也不长,再不跟她离婚,我早晚死在她手上。」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付雷这个人,是洗白过的。
但是洗过,并不能掩盖掉曾经的事实。
三年前他被人检举过。
而且是跳过淮城那些官场,向扫黑除恶巡检组直接举报。
当然也有人过来调查了,只是最后并没有查出什么确切的犯罪行为。
想来也是,如果查得出,当初孙大闯倒台的时候,他早就跟着遭殃了。
付雷的心机,其实远在孙大闯之上。
他一点也不怕被查,坦荡荡地配合。
只是最终,还是被那封检举信里描述的一些事触怒到了。
有些事,除非是身边特别亲密的人,旁人是没机会知道的。
付雷怀疑过很多人。
连我也不曾幸免。
不止我,姚姐,晖哥,杨天奇……身边每个人都曾生活在他的监管之下。
他比曾经的闯哥谨慎一百倍。
如果他的手已经变得十分干净,我不明白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只是不喜欢生活在威胁之中。
那个匿名举报的人,成了他的一根刺。
我按照他的要求,将离婚协议给了姚姐。
曾经心宽体胖的姚姐,明显憔悴不堪,她还很害怕,抓着我的手问:「小邢怎么样了,我联系不到他,他是不是出事了?」
小邢,是她出轨的那个健身教练。
我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他已经不在那个健身馆了。」
「出事了,一定出事了,小嫣,你雷哥不会放过他的,你帮帮我,救救他。」姚姐紧紧抓着我的手。
我不忍道:「你都自身难保了,还管他干吗。」
「小邢是个很好的人,我害了他,呜呜……」
姚姐掩面痛哭:「你跟你雷哥早就没感情了,你也知道他外面有女人,他都好几年没跟我睡一张床了,我们之间除了尔尔没有别的话题。
「小嫣,你可能瞧不起我,但是我也是个正常女人,凭什么他能找女人,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感情寄托。」
我安慰了她一番,姚姐哭够之后,根本不用我劝,主动签了离婚协议。
她明显很怕付雷。
付嘉尔学习成绩很好,按照计划,高中毕业之后会到国外留学。
姚姐打算到时候一起过去。
她精神状态很差,签完字后,又神经兮兮地问我:「小嫣,能不能帮我问问,小邢到底是死是活,你救救他,你雷哥平时最听你话了,你帮帮大姐。」
女人的恋爱脑,真的是不分年龄。
算计姚洁的时候,我心里是有一丝不忍的。
健身教练小邢,早于几天前就离开了。
离开之前,我给了他一张银行卡。
里面有五十万。
当时他说:「嫣姐,你放心,就算我被抓了,也不会把你说出来。」
我笑了下:「你没机会说的,付雷压根不会给你开口说话的机会。」
他愣了下,脸色有些难看。
我缓缓道:「所以你聪明一点,跑远一些,永远不要回淮城。」
我没有吓唬他,付雷一身干净,但他底下的人不是吃素的。
——
我开车回家的时候,在小区地下车库待了一会儿。
车里循环放了一首歌,是大悲咒。
阿静曾说,我年纪轻轻,大悲咒再听下去就要遁入空门了。
她让我换一首歌听,还特意拷贝了一个 U 盘给我。
但她不知道,这么多年,我是靠这首歌撑下来的。
大悲心陀罗尼,对众生起慈悲心。
那诵持之音,木鱼声响,如我曾经听过的喇嘛念经。
世上有没有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总有那么一些如菩萨化身的人,若向刀山,刀山自摧折,若向火山,火山自枯竭。
大雾四起,有人身向地狱,地狱因此消散。
众生皆苦,总得救赎。
车头挂着的葫芦挂件,被我取下。
连同多年以前闯哥送的全鬼眼海黄佛珠,一起收了起来。
几天之后的晚上,我去找了付雷。
在他城西香山麓的四合院。
小院里潺潺流水,精心修剪过的黑松朝气蓬勃,在灯光的照射下,层层伸展,硕大而飘逸。
付雷很喜欢这棵黑松。
我们在院里散步,走了很久,直到站在这棵黑松面前,他仰头看,棱角分明的脸上眼眸深邃,侧目鼻梁高挺,极薄的唇,下颌线条流畅,如雕刻家精心细琢一般。
他在看松,我在看他。
直到他回过神来,噙着笑看我:「小嫣,怎么了?」
我笑道:「突然觉得,雷哥好像就是这棵黑松,无时无刻不高耸,无所不能,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笑声愉悦:「你这丫头在说什么呢,一棵松树而已,怎么能无所不能。」
我不好意思地抓了下头发。
付雷突然又道:「上次你说的那个金鱼叫什么来着?」
我愣了下,「兰寿?」
「对,兰寿,我托人从日本买了不少,在前面的池子里养着,走,我带你去看看。」
付雷院里养的,其实是精品锦鲤。
只是上次我过来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锦鲤一点也不可爱,我上次在网上看到了一种兰寿小金鱼,胖嘟嘟的,又蠢又萌,可有意思了。
只没想到,付雷将满池锦鲤,全部换成了兰寿金鱼。
晚上的园林小院,亦处处是美景。
只是有些地方灯光照射不到,显得很暗。
我跟在付雷身后,正走着,他回头对我道:「这里很黑,小心一点。」
说罢,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愣了下,抬头看他,对上他平静且漆黑的眼睛。
他笑了笑:「走吧。」
这莫名其妙的牵手,很多事都变得不言而喻。
溜达完了园林小院,进了中式住宅,付雷倒了杯红酒给我。
我没有喝,只轻声道:「雷哥,我先回去了。」
他自顾自地饮了一杯,回头看我,深沉眼眸如暗涌的黑河。
「小嫣,过来。」
屋内有酒香,即便不喝,也能让人头脑昏昏。
我听话地走了过去,不解地看他:「怎么了?」
他抓住了我的手,十指紧扣,突然将我抵在了身后的酒柜上。
近在咫尺,我慌道:「雷哥……」
付雷温热的呼吸满是酒香,低声道:「小嫣,我娶你好不好。」
明明该是询问,他却语气笃定,如陈述一般。
也没有给我回答机会,手掌摩挲我的脑袋,吻了下来。
深夜起了风,有树叶作响的声音。
屋内衬衫扯开,如梦境一般,他在我耳边呢喃:「小嫣,我会对你好的,姜晴说得没错,你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拿梯子去帮你摘。」
15
我躲了付雷几日。
直到他亲自找上门来。
晚上十一点的今朝,气氛正浓,我在包厢跟一熟悉的客户闲聊几句,喝了几杯。
付雷推门而入。
身后跟着的,是晖哥等人。
我的笑凝结在唇边。
付雷面色不善,晖哥帮忙招呼客人换个房间,还说要送 XO 套餐。
如此大手笔,果真是今朝的老板才做得出的事。
屋内的人鱼贯而出。
只剩我和付雷的时候,我坐在点歌台点了歌——
「雷哥,你听大悲咒吗,我唱给你听。」
他不像叶诚,也没有那么大的耐心。
他走到我面前,拿下了话筒。
然后坐在了沙发上,拉我站在他面前。
付雷认真地说:「姜晴这边我会处理干净,不会亏待她,今后你不要来今朝上班了,搬去香山麓,你要是觉得闷,就去园艺公司上班。」
不是商量,而是陈述。
我愣怔地摇了摇头:「雷哥,我们不能这样,这样对不起阿烬。」
他看着我,神情柔软:「傻瓜,阿烬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要向前看。」
其实那一刻,我该问他的,阿烬到底是怎么死的。
但我忍住了。
付雷等不到娶我的那天,几天之后,他死了。
在我和我妈从小生活的那处老宅子。
苹果湾小区附近废弃的修车厂。
开车撞死他的人是姜晴。
姜晴主动投案自首。
她有足够多撞死付雷的理由。
有医院的验伤报告,有两次的报警记录。
她很冷静,说付雷经常打她,这一次更是想杀了她。
她报警了,但是没用,付雷在淮城只手遮天,她不能眼睁睁地等着付雷弄死她,所以才先下手为强。
这起案子,轰动了整个淮城。
又因某些特殊原因,上层成立了专案组,涉及到了扫黑除恶的层面。
我去找了叶诚,请他做姜晴的律师,最大程度地保全她。
我要的是无罪辩护。
我还拿得出一些确凿的证据,关于付雷犯下的一些罪。
叶诚皱眉,他似乎知道这个案子有多复杂。
但他拒绝不了,我拿出手机,随便给他发了几张照片。
斯文儒雅的叶大状,震惊地看着我——
「代嫣,你从看我第一眼就在算计我。」
我笑着看他,不急不慢道:「叶诚,我知道你的能耐,你很擅长刑事辩护,你父亲是法官,母亲是检察院的人,所以现在拿出你所有的实力,不畏权势,伸张正义,或者,你身败名裂。」
这一天,我等了很久了。
从三年前那个夜晚,接到小六鬼魅一般的电话开始,我不停地做噩梦。
怎么会呢,明明是象牙制品。为什么会变成毒品。
闯哥竟然会蠢到亲自去接毒品?
我和小六都知道,万不得已,阿烬是不会跳海的。
他一身清白,没做过的事根本不会怕。
更重要的是,他舍不得让我担心。
被抓也好,坐牢也罢,他总该知道,不能让我一个人担惊受怕。
可他最后给小六打的那个电话,让他快跑。
小六说,他们是被灭口的。
孙大闯根本没在怕,他们那帮人还没搞清楚状况,跑什么。
之所以会跑,只有一种情况,他们连开口的机会都不曾有。
枪声响起,不跑就是死路一条。
阿烬提前发现了不对,因为那帮送货的,不像云南佬,更像是缅甸人。
什么是黑,什么是白。
那年海港湾,我的阿烬在十一月份的寒冬,跳了海。
警方追捕,那帮送货的「云南佬」却全身而退。
从一开始,就是奔着他们去的啊。
闯哥得罪的人太多了,做的孽也太多了,可是天网恢恢没有来,原本护着他的人,先要他死。
幕后的人是谁我不知道,我也一直不确定付雷有没有参与。
哪怕小六,也只是怀疑罢了。
可事实是,付雷没有受到牵连,反而顶替了闯哥的位置,混到了如今的地位。
他运气未免太好了些。
确定他也参与其中,是因为姚洁。
她确实是个没心机的,跟我关系不错,几杯酒下肚,就说出了付雷在官场上认识的一些朋友,以及他曾经跟缅甸境外的一些人谈生意。
但她也仅知道这些罢了。
这些也够了。
我曾经失败过,以一封匿名检举信,以及自以为是的证据,试图扳倒付雷。
后果是遭到了他长久的监视。
不仅是我,连同姜晴等人,一举一动,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姜晴车上的葫芦挂件,和我那个一样,都是装了窃听的。
付雷金盆洗手后,要是真的清白,根本不会给我们扳倒他的机会。
事实是,除了不再贩毒,那些违法犯罪的勾当,在他的会所里也是有的。
没错,我和姜晴三年前就认识,我们一直在演戏。
让付雷付出代价,是我们共同的目的。
我为的是阿烬,她为的是她哥哥。
姜晴家境贫寒,从小跟她哥哥相依为命。
她哥哥供她上学,什么脏活累活都干。
很早混社会的人,会接触各种三教九流。
姜晴哥哥是缉毒警方的线人,为了挣那些线人费,也为了心底的一份良知。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记得付雷身边有没有这号人。
因为那个时候,我跟周烬在一起,对付雷并不熟悉。
如果阿烬还在的话,想必是认识她哥哥的。
阿烬失踪,最起码我知道他是跳了海。
姜晴就不同了,她哥哥是莫名其妙地就没了踪迹。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仿佛世上从没有这个人存在。
我也曾不动声色地向晖哥打听过。
晖哥只道以前混黑道的时候,得罪的人太多了,经常打打杀杀,谁知道是不是被砍死了。
我不信,后来又去套姚姐的话,姚姐仔细回想,倒是说了付雷身边曾经有个叫姜宁的小伙子,很能干,后来也不知去哪儿。
既然是付雷身边的人,晖哥没道理说不熟悉。
凶多吉少,是肯定的。
连警方的人也是这样告诉姜晴,很大可能是暴露了。
可是谁也没有证据治付雷的罪。
他太狡猾了。
有专业的律师团队,行事又小心,会所一些犯罪勾当,永远有人顶包,伤不到他分毫。
我很早就说过,他是手很干净的一个人。
但是不该这样啊。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惩罚。
谁也不能例外。
洗白了也不行。
我和姜晴计划了很多扳倒他的方法,可是那些黑暗的现实告诉我们,不能再铤而走险。
直到最后,付雷栽在了我手里。
他说要娶我,我同意了。
那天晚上,我给他打电话,惊慌失措地告诉他,姜晴疯了,想杀了我。
电话那头,一贯冷静的付雷竟然慌了,他问我在哪儿,然后立刻开车出来找我。
在我家附近的修车厂,付雷那辆福特 650 如黑夜之中的猛兽。
他下了车四下寻我,急声呼叫我的名字,我扑到了他怀里,哭着告诉他姜晴约了我在这儿见面,说要跟我谈谈,结果她拿出了刀子要杀我。
我捂着胳膊,胳膊上有血。
付雷脸上阴寒至极。
他安慰着我,说:「小嫣,不要怕,我在这儿。」
然后他让我上车等他。
区区一个姜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很快找到了姜晴,将她从她那辆红色宝马跑车上拽了下来。
付雷真狠啊,痛下死手。
陪了他三年的女人,被他拖着头发踹倒在地。
他面色冰冷得像个杀人机器。
我看着他在打姜晴,哆哆嗦嗦地坐在车上点了支烟。
那一瞬间我想起了周烬。
他打人的时候也很凶,但他过后会轻咳一声,跟我解释:「你怕什么,我又不打女孩子。」
女孩子,不该打的呀。
付雷的车没熄火,车灯照耀前方,亮如白昼。
凶狠的男人快把女人打死了。
我冷静地叫了他一声——
「雷哥。」
付雷停下动作,直起身子,挽了挽袖口,转身朝我走来时像一位绅士。
刚刚打人的仿佛不是他,他迎着光,神情含笑,温柔美好得不可思议。
我戴上了手套,启动了车子。
猛兽快速出击,油门一踩到底,轰的一声,我撞飞了他。
巨大的冲击力下,人就像一具玩偶,飞起又落下。
然后我下了车,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付雷倒在血泊之中,最后一刻,目光涣散而茫然。
他努力而不甘地唤了我一声——
「小嫣……」
我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道:「你的黑松下面,是不是埋着我的阿烬。」
黑松高高在上,枝繁叶茂,汲取的营养,是不是我阿烬的尸骸。
你一步步地走到今日,踩着我的阿烬,知不知道他有多疼。
寒冬腊月,跳了海,我的阿烬有多冷。
他拖小六带给我的那句话,最终也没有说出,我的阿烬,该是多么的遗憾和心有不甘。
我永远没机会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可是阿烬疼的时候,我感同身受。
「雷哥,没有人可以踩着别人的尸骸,站在高处。」
付雷想说话,他嘴里涌出血,源源不断,扯着脸上的肌肉,像是在笑。
他含糊不清地说:「我说,不要去……
「他没有,听……」
我说不要去,他没有听……
我耳畔是呼啸而过的风,以及那年意气风发的周烬,逆着光冲我笑:「阿嫣,最后一次,从今以后,我们自由了。」
付雷眼角有泪滑落,然后睁着眼睛,最终咽了气。
我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姜晴挣扎着起身,推了我一把——
「快走。」
没错,按照计划,撞死他的是姜晴。
她有足够的理由指控正当防卫。
她上了付雷的车,启动车子,脸上带着狠,又撞了他一下。
我离开了现场。
——
法庭审判现场,我作为证人,亲口证实了付雷的暴力倾向。
姜晴两次住院,都是我送去的医院。
缉毒警方公示了一些确凿的犯罪证据。
然而因为一些不明势力的施压,案件被草草了结。
叶诚据理力争,姜晴最后被判了三年。
付雷全部资产被查处,除了他洗得最干净的园艺公司。
姚姐因为离婚,也保全了自己那份。
如姜晴所说,那海外账户里的钱,只有我能动。
不过我委托了叶诚,将钱全部捐了出去。
同时捐出去的,还有一串鬼眼海黄佛珠。
叶诚在案件尘埃落定后,忽然异常认真地问了我一个问题:
「出事那晚,你到底在哪里?」
我抬头看他,四目相对,金丝眼镜下,他眸光幽深,直击人心灵深处。
「叶律师这是在怀疑我。」
「你说呢。」
「我那天身体不舒服,去市一院打吊针了,医院应该有就诊记录,你可以去查。」
我毫无畏惧地看他,一脸坦荡。
我没骗他,那天我确实去了医院找医生看病。
只不过后来拿着单子去护士站输液的人,穿着跟我一样的衣服,戴着口罩和帽子,身形与我无异,却不是我。
是阿静。
叶诚身子微微往后仰,轻叹一声:「今后有什么打算?」
「哪方面?」
今朝被查处了,我以为他在问我工作的打算。
可显然不是,叶诚抿了抿唇,道:「代嫣,你今年三十了吧。」
「嗯。」
「有没有想过,结婚。」
「没有。」
「……那你要找工作吗,可以来我们事务所。」
「不必了叶律师,过段时间,我就要离开了。」
「你要去哪儿?」
「无可奉告。」
离开淮城之前,我见了姜晴一面。
她精神状态很好,笑着跟我告别:「一路顺风。」
「安顿好一切,等你出狱,我来接你。」
「好。」
……
我开车走了,一路前行,风和日丽。
车后座有一幅最新画作——
一只断了翅膀的雁,被同伴托举,在乌云压顶的雷霆下,飞向前方透过一丝光亮的青天。
这幅画还未命名,但它将出现在沪城的国际画展。
是海上画派名家吴老先生向我预定的。
我跟他是网友,其实未曾见过面,但近些年提供给他过好几幅画。
落笔是烬燃,一个不知名的新派画家。
这一次,他约我见面。
车子过了收费站,又过了原野荒原。
路上听的依旧是大悲咒。
经文教人念佛忆佛,迷途知返。
然众生痴迷,从无人能广大圆满。
因为救赎从来不在神佛。
世间疾苦,也要砥砺前行。
如那年周烬站在学校门口,看着我走进去,双手插兜,在背后冲我喊了一句:
「你只管往前走,总有一天,我们以为的坏日子,回过头来看,其实也没有那么坏。」
他是对的。
一切都会过去,人在绝境应生出无限的勇气,遇山开路,遇水架桥。
只有内心足够强大,回首过往,才能一笑了之。
周烬最后那句没有说出的话,我猜他是想告诉我,阿嫣,不要怕,勇敢向前走。
这世上永远有一个周烬,停在了最爱我的时候,如他所言,会永远爱我,忠诚于我。
大悲咒听完,我想是该重新开始了。
我将阿静之前给我的 U 盘插上了——
歌很好听。
路不停来又来去又去
前生的印记
消失的风景画冬如期
此刻触手不及
……
下一场蜿蜒曲折剧情
永生眷念苍生的怜悯
停在这里,云淡风轻
那全部都是为你
……
(完)备案号:YX11VXyKXN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