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编,你继续编。
⽼娘睡相好得很,从来不乱滚。
我继续盯着他。
徐盛就换了个说辞。
「好吧,其实是昨天半夜在下觉得冷,娘娘对在下特别怜惜,所以主动为在下暖床。
」我不依不饶。
「说⼈话。
」「昨晚我觉得冷,看你睡得挺暖和,就钻你被窝了。
」我头痛扶额。
「你⾃⼰在这⼉待着吧,我得出去了,否则张顾阳要是来了发现我睡地窖,你肯定也得被他挖出来。
」徐盛⼿⼀紧,把我圈在怀⾥。
「娘娘,明明睡在你⾝边的是在下,你怎么可以惦记别的男⼈?
」真的是够了啊。
你是伤了胸⼝⼜不是伤了脑⼦,怎么说话就成了这种调调?
我扭了扭,准备把⾃⼰给滑出来。
奈何徐盛俩胳膊和铸铁⼀样,我硬是掰不动。
「⾏了别闹了,我还得想办法给你弄伤药去,得找他才弄得到。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触了徐盛哪根神经了,他冷哼⼀声,松了⼿。
我爬起来往外跑,去跟翠翠商量弄药的事⼉。
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能浪费那床被⾯。
就是找张顾阳总觉得怪怪的,我打算问厉远拿点⼉。
关键其实是药量的问题。
要拿⼑往⼿上割个⼝⼦倒是⽅便,问题是就这点伤也够不上⽤⼀瓶⼦药的。
要弄就得弄个⼤点的伤⼝。
我个⼈⽐较倾向于拿⽯头把我腿砸伤造成摔伤假象这个⽅案,然⽽翠翠抵死不从,说如果我敢拿⽯头砸⾃⼰,她就去找厉远告发我私藏徐盛。
我很⾃觉地把已经到嘴边的备⽤⽅案给咽下去了。
算了,反⼀时半会死不了,伤药还得找机会弄。
我⼜拖着翠翠琢磨怎么给徐盛加强营养。
翠翠对这个倒没意⻅,杀兔⼦还是掏鸡蛋都随我。
只不过徐盛那伤⼝总不好,带累得他没事⼉就发个热,⼏轮下来我都担⼼他要烧成个傻⼦了。
翠翠想找景升⾛司药房的路⼦去买点药,被我拦住了。
伤⼝感染引发的⾼热,吃啥感冒药啊!我拉着翠翠去挖红薯,美其名⽈医书有云,红薯叶⼦晒⼲之后捣碎糊于伤⼝有祛瘀⽌⾎之奇效。
好在翠翠没怀疑,还帮着我⼀块⼉晒叶⼦。
我捎带着煮了⼀⼤锅红薯,爬到房顶上去晒红薯⼲。
我⼀连晒了三天的红薯,徐盛跟着⼀连烧了三天。
等整个屋顶都铺满了红薯⽚的时候,我终于等来了张顾阳。
其实我本来想蹲厉远的,但他好像被调去别的营了,隔⼤半个⽉才能过来⼀次。
也⾏吧,买卖不成仁义在,⼜不是说开了不能处了。
我站起来冲他打招呼,然后假装蹲久了腿⿇,⼀个没站稳,就从房顶上掉了下来。
张顾阳想接我来着,但他速度不够快,还没跑到⼀半,我就叽⾥咕噜地砸到了地上。
胳膊蹭破了⼀⼤块⽪,腿撇进泥巴⾥,还扭了我可怜的⽼腰。
翠翠听到声响跑过来,吓得脸都⽩了。
「⼩姐你怎么了?
!」我拿⼿撑着地想爬起来,奈何实在疼得太过,我连挪⼀挪都得抽⼝冷⽓。
张顾阳直接抱起我往屋⾥冲。
不过他抱伤员的姿势多半没经过训练,本来还没那么疼,被他⼀抱⼀颠,⽣⽣给我疼断⽚⼉了。
晕倒之前我就记得⼀件事。
攥着张顾阳的胳膊,嘱咐他,千万别给我找太医。
我⾟⾟苦苦在冷宫⾥苟到⼤家都忘了我,这时节请个太医来诊病,我之前的努⼒不全⽩费了吗?
我其实也没晕多久。
也不对,确切地说,应该是我在⻓达整整两个时⾠的晕厥中,还短暂地醒了好⼏次。
那是张顾阳⾃⼰摸索着给我正⻣时,给我疼醒的。
然后他接歪了。
接着他为了不让我留后遗症,⼜把我的脚踝给扯脱⾅了。
于是我⼜给疼晕了。
张顾阳急得满头是汗,急吼吼地跑出去给我弄药。
接着徐盛就从地窖⾥爬出来,⼿法利落地给我接上了⻣头,并把我弄醒。
然⽽为了不被张顾阳看出破绽,我醒来的第⼀个要求不是喝⽔,⽽是让徐盛把我脚踝恢复成脱⾅的模样。
他思考⽚刻,照做了。
在最后⼀次晕过去时,我在想⼀个问题。
别⼈家的男⼈是来谈爱的,我这⼉的男⼈怕不是来索命的?
张顾阳不知道从哪⼉弄来了⼀⼤堆药,从跌打损伤到破瘀消肿,从凝神静⽓到退热清⼼,凡是药铺⾥跟摔伤有关的我怀疑他都买了,连夜送来云霞宫,附赠他跟正⻣⼤夫新学的⼿法。
好在这⼀次他终于没再给我接歪了。
⼀时之间我竟然有种劫后余⽣的欣喜之感。
然后下定决⼼,下次再假摔,我⼀定选个低点的地⽅,⽐如说井台⼦。
翠翠哭得稀⾥哗啦的,送⾛了依依不舍的张顾阳,并⼀再保证她绝对会照顾好我。
然⽽⻔⼀关,先前还哭哭唧唧的⼩丫头⽴即露出了本来⾯⽬。
「⼩姐,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承认,我是故意从房顶上摔下来的。
但摔之前我都想好了,地下都是泥巴地,我还特意多浇了点⽔,好让⼟变得更松软⼀些。
可我是真没想到那屋顶看着不⾼,摔下来还是挺疼的。
是我轻敌了。
我觍着脸哄翠翠,错误承认了⼀⼤堆,割地赔款写保证,⼩姑娘这才⿊着脸去熬药。
徐盛⼜和个幽灵似的从地窖⾥冒了出来,⼀⾔不发上来就给我全⾝摸了个遍。
好吧,我姑且承认他是在给我检查伤⼝。
「你就是这么给我找药的?
」这可不是废话吗?
否则我拿什么理由去找⼈弄药?
云霞宫藏了个野男⼈?
还是我家兔⼦集体跳楼失败急需医治?
不过念在他是个病号的分⼉上,我不跟他计较。
「有药就⾏了,咱俩分着喝,你伤⼝太深,不容易好,总这么发热不是个办法。
」徐盛⼀巴掌拍在床沿上。
我的⼩⼼脏也跟着跳了跳。
倒不是别的,就这床吧,它不太结实。
「⾏,我答应你,等你腿伤好了我们就⾛。
」回答徐盛低沉声⾳的,不是我因为能提早出宫的喜极⽽泣,⽽是原本睡上去就已经会嘎吱嘎吱响的⽼旧⽊床,终于不堪这⼀击之⼒,哗啦啦的,碎成了⽊块。
我抱着被⼦,拖着瘸腿,坐在满是灰尘的⽊头板⼦上,呆呆地看着举⼿替我挡床顶的徐盛。
「⼤侠,你隔⼭打⽜的绝技终于练成了?
」徐盛的脸红了⼜⻘,⻘了⼜⽩,最后夺路⽽出,理由是给我去熬药。
你倒是把我从这⼀堆废墟⾥挖出来再跑啊。
你伤的胸⼝你能跑,我伤的可是腿啊!房顶缺了⼀块我能补,床都烂成这样了,我怎么修啊?
多余的床都被我砍了当柴烧了啊⼤哥。
在经历了从房顶上滚下来的重伤之后,我拖着病体残躯,和翠翠⼀起,含泪打了⼀晚上地铺。
这个时候,我格外怀念当时渣皇帝踹我下来的那张超豪华⼤床。
第⼆天张顾阳来的时候,对我和翠翠的拆房能⼒表⽰叹为观⽌,然⽽对于怎么弄来⼀铺新床,他也很头秃。
我对张顾阳的动⼿能⼒压根不抱希望,这是个连⻛轮都修不好的⼿⼯废渣。
那个⻛轮后来我抽空让徐盛看了看,从拿到⼿⾥到彻底修好,他⽤了不到⼗分钟。
⼈⽐⼈⽓死⼈啊。
最后我只能勉强拼了⼏块床板搭在地上,安慰⾃⼰就当榻榻⽶了。
张顾阳对此则感到⼗分羞愧,跟我夸下海⼝,他⼀定给我弄张床来,哪怕是张美⼈榻呢,也不⽤⼤冬天的睡地上不是?
然⽽还没等他想出运床板的办法,渣皇帝⼜要去⾏宫疗养了。
年纪轻轻的,这就开始养上⽣了?
我为我这位前夫的⾝体素质感到遗憾。
张顾阳没来得及过来给我告别,倒是厉远带了⼀⼤堆药和补品,连烫伤膏和⾯脂都有,还叮嘱了半天翠翠,让她⼀定看紧我别再爬房顶了,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滚去出差。
临⾛前,厉远还着重和翠翠解释了半天,不是他要来的,是张顾阳托他⼀定要⾛这⼀趟,尤其是得把话带到,然后还擅作主张地跟我解释,张顾阳本来想亲⾃来,但奈何最近家⾥催婚催得紧,他实在是找不出空⼉,再加上皇命来得突然,他是真没时间来。
当然,后⾯⼀半是他冲我喊的,因为他前⾯半截刚说出来,翠翠的扫帚已经抄在⼿⾥了。
也不知道这孩⼦跟谁学的缺⼼眼⼉,说什么不好,⾮说来这⼀趟不是他⾃⼰的意思。
合着张顾阳不让你传话你就不来呗。
翠翠没把扫帚怼他脸上都算是对他还念旧情了。
侍卫⼩哥前脚⾛,后脚徐盛就把他拿来的⾮必需品给捡出来,扔⻆落⾥了。
我对于他这种⼤⼿⼤脚的浪费⾏为表⽰了极其严厉的谴责。
看⼈不顺眼可以,东西是⽆辜的,就⽐如那⼀盒⼈参,张顾阳叫它⼀声,它也不会答应啊……⼤不了下次我让他别送了呗。
徐盛拍着胸脯跟我保证,等出了宫他送我⼀倍,⼀定样样都⽐这个强。
我⼗分真诚地感谢了他的决⼼,然后友情建议他⾯对现实。
就冲他这⼀失踪就是⼏个⽉的上⻔频率,我要指望他给我捎东西,还不如⾃⼰想办法做点替代品呢。
徐盛应该是被我的态度给噎到了,半天没吱声,我怀疑他⼜想拍东西来着,就是怕再给我拍碎了所以才没出⼿。
「等你出宫了,我都给你解释清楚好不好?
」我下定决⼼试探了⼀句。
「包括你灯节扔下我去救你⼼上⼈⼩师妹的事⼉?
」徐盛似乎是很⽆奈地叹了⼝⽓。
「我没⼩师妹。
」「那就是萍⽔相逢的⼥侠,你⼀⻅钟情?
」「也没有⼥侠萍⽔相逢。
」「难道是英姿飒爽武功⾼强的⼥刺客?
」「我不会喜欢她的。
」「那就是还是有⼀个英⽓逼⼈的⼥刺客,对吧?
」徐盛揉了揉额⻆。
「有也不可能是在下的⼼上⼈。
」我⼤惊失⾊。
「这三种都满⾜不了你,你怎么这么挑剔?
」徐盛看着我笑。
少年⼈站在秋天滟滟的阳光下,暖意⾦⾊的光冲去了他⾝上的冷意和锋锐,整个⼈都变得柔和起来。
「我不挑剔,娘娘你⼀个就够了。
」事后回想起来,听到这⼀句话时,我的第⼀反应是完蛋了,和翠翠赌输了。
第⼆反应是徐盛是不是眼瘸。
就我这⾝份,说好听点是前任皇后,也是曾经登上后位⺟仪天下的⼈。
说难听点,就是个登⾼跌重再励志脱贫的失婚妇⼥,⽽且由于前夫⾝份的特殊性,导致了⼆婚的可能性⼏乎为零。
徐盛不仅眼瘸,胆⼦还肥。
哦,忘了,眼瘸胆肥的不⽌徐盛⼀个,还有个⽐他胆⼉更肥的张顾阳。
毕竟渣皇帝还是张顾阳的⼤⽼板呢⸺可以砍⼈头的那种⽼板。
所以,在回过神之后,我发⾃肺腑地问了徐盛⼀个问题。
「为什么?
」外⾯⽔灵灵的⼩姑娘她不⾹吗?
⾮得在我这棵要啥啥没有的歪脖树上吊死?
徐盛这回看我的眼神,就和翠翠⼀样了。
看傻⼦,⽽且还是个不开窍的傻⼦。
「等出宫了我再告诉娘娘。
」然后还补了⼀句:「娘娘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想。
」接着他就⼜跑了。
这回是打了个招呼,在他和我说完⼼悦我之后,光明正⼤地,扒着墙头,滚了。
我看着徐盛潇洒离开的背影,拉着翠翠⽓得原地跺脚。
「他居然有脸说我始乱终弃他,明明是他始乱终弃我,我说什么了我,我就问了句为什么,我不能问吗?
我不该问吗?
他居然就跑了?
连回答都不敢听,怂包,憨货,以后别进⽼娘云霞宫⼤⻔!」翠翠⼩声回答我:「他也的确没⾛过⻔呀。
」哦对,这货都翻墙的。
好棒棒呢。
我当场单⽅⾯宣布我和徐盛⼀⼑两断,并强制翠翠当⻅证⼈。
翠翠义正词严地拒绝了我,并提醒我,该收拾收拾准备过冬了。
⾐服没洗棉花没弹地窖没收拾,徐盛是拍拍屁股⾛⼈了,剩下的善后还得我⾃⼰来。
渣皇帝还不知道打算在⾏宫⾥待多久,反正我是烧⾹拜佛请求菩萨保佑他在⾏宫⾥苟到过完年再回来。
毕竟皇帝不在的⽇⼦⾥,宫禁巡查相对没那么严,我偷摸去明芷宫看兔⼦都要⽅便很多。
在准备过冬的⽇⼦⾥,我对徐盛开启了⼀⽇⼀批⽃的模式。
收⽩菜的时候,我痛斥他曾经躺我宫⾥光浪费粮⻝不⼲活⼉。
晒被⼦的时候,我怒骂他没良⼼,明知道我这⼉缺⾐少⻝的还糟践我⼀床被⾯。
烧柴⽕的时候,我叨叨他没情义,说来就来说⾛就⾛,简直不把我放在眼⾥。
翠翠可能是实在扛不住我说来就来的哀怨⼝了,⼀有时间就去喂兔⼦,美其名⽈为冬天准备过年⾁。
张顾阳不在宫中,倒是厉远过来得勤了点,还不知道这孩⼦找了个什么借⼝,硬是往明芷宫送了好⼤两篓炭。
我和翠翠跟蚂蚁搬家似的,光运这两篓炭都花了三四天。
原本我是想在屋⾥搭出个炕来,但想想柴⽕和炭都难得,烧炕实在太奢侈,也就算了。
还是凑合凑合烧炉⼦吧。
我也旁敲侧击过厉远,是不是张顾阳让他往云霞宫送东西来着,奈何⼩哥哥⼝⻛太紧,⼀⼝咬定他纯粹出于报恩之⼼,跟谁都没关系。
最后只能作罢。
也不知道徐盛说的提早出宫到底还作不作数。
男⼈的嘴骗⼈的⻤啊。
我蹲在已经开始变冷的冬⻛⾥拔⾖茎。
今年⾖⼦⻓得挺不错,我不仅吃上了炒⾖⼦煮⾖⼦⻧⾖⼦,甚⾄还有结余让我把⾖⼦做成了⾖豉。
味道鲜美便于保存,除了放⾖豉的房间⾥味⼉有点重以外,堪称完美。
为了配它,我甚⾄提前捞了荷花缸⾥的⼀条⻥,挂在檐下⻛⼲,打算过年的时候蒸刨盐⻥吃。
本来还想说今年能邀徐盛跟我⼀块⼉过年呢,没承想这王⼋羔⼦表⽩完了就跑。
我⼜没说我会拒绝。
怂个锤⼦哦。
翠翠拎着两只已经处理好了的兔⼦,屁颠屁颠地回来了。
⾝后还跟着阔别已久的张顾阳。
看看,看看,这就是区别。
⼈张顾阳出公差还知道打声招呼,回来了也知道第⼀时间报个平安。
再瞅瞅徐盛,来⽆影去⽆踪的,我这⼉是云霞宫,⼜不是云霞⼤酒店。
「好久不⻅,娘娘还是这么……」张顾阳顿了顿,看看我⼿⾥的枯枝落叶,⼜看看我脚边堆着的⼀堆杂草,换了个更加婉转点的说辞。
「⻅到娘娘安好,我也就放⼼了。
」我也挺奇怪,⼀天天待在这⾥出不去的,我还能有什么不安好?
翠翠从屋⾥拖出两个⼩⻢扎,塞给张顾阳⼀个让他坐我⾝边,⾃⼰坐⼀个,就在井沿⼦边剁兔⼦。
于是,我和张顾阳和平友好的交流,就在⼀个特别诡异的环境下,展开了。
张顾阳:「皇上是秘密回宫的,我不能在娘娘这⼉多待,请娘娘⻅谅。
」我:「哦,知道了,皇帝不秘密回宫,你也不能在我这⼉多待,习惯了。
」翠翠⼿起⼑落,剁下兔⼦⼀条腿。
张顾阳:「皇上⼜在⾏宫遇刺了,这是机密,娘娘听完就当没听过吧。
」我:「怎么⼜⾏刺了?
皇帝这⼝碑不⾏啊,要不从⾃⾝找找原因,是不是太昏君过头了?
」翠翠咚咚连剁,兔⼦⼀分为⼆。
张顾阳:「这回刺客竟然混⼊⾏宫,妄图⾊诱皇上,皇上受伤有点重,不过好在刺客扎偏了,性命⽆碍。
」我:「真可惜。
」咋就扎歪了呢?
翠翠⼀⼑砍下兔⼦脑袋。
「⼩姐,你说的⿇辣兔头咱什么时候安排?
」我抽空回了她⼀句。
「没花椒,多攒⼏个⻧了吃吧。
」然后才反应过来。
「你说⾊诱皇上?
这回来的不会还是个⼥刺客吧?
」张顾阳⽆奈地点点头。
「我们怀疑还是之前那个,不过这回那刺客逃得太快,我们没能看清她的模样。
」我开始严重怀疑这个时代的刺客组织是不是太⽔了点⼉。
⼀⽽再再⽽三逮着⼀个⼈祸害,劳模⼯作都没这么卖⼒的。
我看着张顾阳,很认真地问出了我存在⼼⾥很久了的疑问。
「是那姑娘⻓得不错,还是咱皇上不挑⻝?
」张顾阳:……不是我关注点清奇,⽽是我真的没啥兴趣。
皇帝死不死的,我都要⾛。
翠翠收拾好了⼀只兔⼦,⼜开始从井⾥打⽔,准备洗菜。
张顾阳有些尴尬地咳了⼀声。
「总⽽⾔之,最近宫中巡查有些紧,娘娘平时还是不要出去为好,免得⿇烦。
」好吧好吧,我承认最近皇帝不在宫⾥我胆⼦也肥了点,去看兔⼦的时候总是假公济私顺路去挖野菜,⼀不⼩⼼是跑得有点远。
但我还是很谨慎的啊,⾛的都是偏僻⼩路。
当然也不是我⾃愿⾛的,毕竟不偏僻的⼩路上也没野菜……如果徐盛还不回来,我甚⾄都有打算偷摸去挖⼏棵笋。
⼀来可以改善伙⻝,⼆来还可以种点⽵⼦。
说不好明年夏天能睡上凉席。
张顾阳⼜坐了⼀会⼉,啰啰唆唆了半天叮嘱我千万不能出⻔,还着重表⽰了⼀下因为最近严查,所以不能给我带太多东西的歉意。
我忙着哀悼我出师未捷⾝先死的⽵笋和凉席,答应得特别敷衍。
翠翠在井台⼦上⼀会⼉洗菜⼀会⼉淘⽶,⼀会⼉洗⾐服⼀会⼉刷地,左转右转就是不离开前院半步。
张顾阳⼤概也是正巧碰上翠翠了才来看看我,坐了没⼀会⼉就撤了。
我看着张顾阳前脚⾛,后脚就没事⼲了的⼩丫头,招招⼿把她叫了过来。
「翠翠,你要想清楚。
」说实话,其实我⼀直想和翠翠聊聊这个话题,只不过翠翠最近出去得实在太勤,我⼜在哀怨徐盛跑得不⻅⼈影,所以⼀直都没逮着空⼉。
「我是打定主意⼀定要出宫的,你也知道我的想法,要⾛⼀定会给云霞宫放把⽕,做个假死的局,从此就再也不会回皇城了,你如果跟我⾛,你也不可能再来皇城,更不可能再⻅厉远了。
」⼩丫头低着头,闷闷地应了⼀声。
「我是绝对不可能留在这⾥的,但你还有机会。
」我是前皇后,⼀旦册⽴新后,第⼀个要弄死的就是我,⽽且很有可能连毒酒⽩绫都混不上。
宫⾥有的是拜⾼踩低的⼈,我就是⼀个现成的给新后投诚的⾁靶⼦。
⽐唐僧⾁还⾹呢。
到时候随便下个毒给我安上个悔恨不已忧思成疾,⼀病不起最后暴毙冷宫的名头,渣皇帝和他的新⽼婆还会假惺惺地给我洒两滴眼泪⽔。
但是翠翠不⼀样啊。
宫⼥伺候谁不是伺候?
前任皇后宫中⾸席宫⼥加上对主⼦不离不弃忠肝义胆,光凭这两条,我前脚死,后脚她就能成为宫⼥中最靓的仔。
就算是不被重⽤,明⾯上也得重赏她,给宫⾥⽴个忠奴的典型。
「你如果是不想再在宫⾥出头,张顾阳应该找得到⻔路,把你从我这⾥调出去,随便往哪个犄⻆旮旯⾥⼀塞,再熬两年,就可以放出宫去了,到时候你和厉远的事⼉也好说,⼜或者你也可以等到我放完⽕,再去求求⻬德妃,我都⾛了,应该没⼈会再来为难你,你想出宫还是想留下,也都容易。
」翠翠抓住我的胳膊。
「⼩姐,我还是想跟着你。
」我揉了揉她的脑袋。
「厉远不可能放弃他现在的官位跟着我跑的,这对他不好,你也不想看到他不好的,对不对?
张顾阳也不会习惯每天跟我⼀块⼉扛着锄头下地的⽣活,本来就不是⼀条路,硬要凑到⼀起,消磨的只会是两⼈之间的感情。
」其实翠翠不跟着我会⽐较好,打⼩就在京城⾥⻓起来的⼩丫头,哪⾥知道外头的事⼉?
我开始给翠翠画饼。
「再说了,你跟着厉远留在这⾥,说不好再等⼏年,他还能外放当官,到时候我还能去那⼉偷偷看你去,⼜不是真的⻅不到了,那么纠结做什么。
」其实如果真这样,我是肯定不可能再偷偷跑来和翠翠⻅⾯的,最多就是打听打听她的⽇⼦过得怎么样。
否则以厉远和张顾阳的关系,只要我敢露脸,他就敢给张顾阳传信⼉去。
翠翠很是狐疑地看了我⼀眼。
「⼩姐,虽然我觉得你说的都对,但我总感觉你是在诓我。
」我:……我就纳了闷了,我的⼝碑有这么差吗?
翠翠很笃定地开始反驳我。
「⼩姐你要是被追封,我为了表⽰我是⼀个忠仆,肯定得⼀脑袋撞死在你的棺材前的,否则我这个忠⼼就掺了⽔了,没⼈会信的,就算我⼀下没撞死,他们肯定会拿铁锤给我脑袋上补⼀下,坐实我忠⼼殉主的名头,不管你是不是真死,我留下来肯定是真死,所以要烧⼀块⼉烧,我跟你是⼀条船上的蚂蚱了,跑不掉的。
」「再说了,就算新娘娘能留我⼀条命,肯定也不会再重⽤我,新娘娘不⽤我,那满皇宫⾥就没⼈敢⽤我了,想要宫⾥的⼈给我寻⻔婚事是不可能的。
⾄于外放了再嫁厉远,就算厉远肯娶,他家也肯定不会让他娶⼀个前皇后留下来的宫⼥,娶回去⼀点⽤都没有,我还不如熬到厉远外放,到时候我再偷偷去找他,如果他念旧情还没娶新妇,我就嫁他,如果他那时候已经娶了夫⼈了,这证明他就是⼩姐你平时经常说的渣男,⽆情⽆义,我不嫁也没亏。
」我⽬瞪⼝呆。
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我这⼀⾝诡辩的本事的?
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有种教会徒弟饿死师⽗的危机感。
不过她都被我洗脑洗成这样了,以后再想嫁⼈是真难了。
起码听她这志⽓,给⼈当妾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试着探了探翠翠的⼝⻛。
⼩丫头看着我掷地有声:「⼩姐你莫要说这种丧⽓话,怎么说我也是伺候过皇后娘娘的宫⼥,给⼈当妾是堕了娘娘名声,别⼈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的。
」我头痛扶额。
到时候还得跟徐盛说说,⼫体多准备⼀条。
也不知道这天杀的完蛋玩意⼉到底跑哪⼉去了,什么时候⾛,总得知会我⼀声吧。
不过张顾阳说得的确没错,在刺客锲⽽不舍的骚扰下,整个皇宫的守备的确是⼜加强了不少。
以⾄于景升在明芷宫都待不住了。
原因是曾有宫⼈举报说明芷宫⾥有⻤,半夜经常传出莫名叫声,短促尖锐。
然后侍卫们以为是刺客藏匿其中,⼤举涌⼊搜捕。
接着就搜出了⼀⼤窝⽩嫩嫩、胖乎乎、⼈畜⽆害但把整个明芷宫的草⽪都祸害秃了的⼤⽩兔。
据厉远传回来的⼋卦,当时⼀⼼想要⽴功的侍卫⼩队⻓,看着⼀群啃着⼤⽩萝⼘蹬鼻⼦上脸的兔⼦,脸都是绿的。
张顾阳花了不少⼼思,才把景升在明芷宫⾥养兔⼦这种说出去都不知道算不算犯事⼉的事⼉压下去。
不过⼤兔⼦是保不住了,全部收归御膳房,景升偷摸藏了三笼⼩兔⼦,连夜给我送了回来,然后依依不舍地辞别我,往御兽监赴任去了。
理由是会养兔⼦,得物尽其⽤。
这都什么操蛋理由。
⽼⼦⾟⾟苦苦培养出来的饲养员,就这么被吃⼈不吐⻣头的皇宫捡了便宜。
我恨啊。
没了景升这个给⼒外援,我上哪⼉去找那些个⽇常的柴⽶油盐酱醋茶哟。
我就是再能耐,也没法在皇宫的井⾥晒出井盐来啊。
景升赴任的那⼀天,我含泪抱着我的盐罐⼦醋坛⼦,和祥林嫂⼀样把我所剩⽆⼏的资产盘点来盘点去,反复在思考同⼀个问题:这点东西还够吃多久?
张顾阳打着过年的名头,给云霞宫添了不少东西,但我仍然忧⼼忡忡。
毕竟纯靠外⼒送进来的东西不能⻓久,唯有云霞宫⾥⻓出来的东西才能⽣⽣不息。
⽤⼈话来说就是,⾃⼰动⼿,丰⾐⾜⻝。
我开始琢磨着等开春了,再扩⼤点⾖⼦的种植⾯积,⾄少还能晒出点酱油不是?
除⼣那晚徐盛回来了⼀趟。
他回来时我正和翠翠吃⽕锅,理由是过年必须吃顿好的。
乳⽩⾊的⻣头汤底在锅⾥沸腾,油脂肥厚的⾁⾹在蒸⽓中飘向远⽅,丢在冷⻛⾥吹硬了的⾁块再⽚成薄薄的⾁⽚,在汤底⾥稍微涮⼀涮,趁着热⽓咬上⼀⼝,简直鲜⾹嫩滑,再加上在锅底熬了许久吸收了汤汁精华的⼤⽩萝⼘、浮在汤上随⽔沉浮的⽩菜、藏在汤⾥若隐若现的蘑菇,以及我⾜⾜剁了⼩半个时⾠才剁出来的⾁丸,涮出来再蘸⼀点早就做好的兔⾁酱……徐盛原本想跟我说什么我不知道,反正他⼀进屋屁股就黏⼩板凳上了,抢菜抢得⽐谁都凶。
我和他商量了⼀下跳井的可能性。
遭到了徐盛的⼀⼝拒绝。
理由很简单,⼀个⼈跳井纯属意外,两个⼈跳井那就是脑抽。
再加上这个主意张顾阳已经想出来过了,要在井⾥⼀捞捞俩,难保他不会多想。
⼀多想就会去查,⼀查就会出意外,⼀出意外很有可能就会顺藤摸⽠。
我想了想我在外头逍遥快活的时候,冷不丁张顾阳冒出来冲我⼀脸幽怨地喊娘娘的场景,顿时打了个冷战。
⼤冷天的,还是放⽕吧,好⽍暖和⼀点。
翠翠强烈要求把她也带⾛。
这⼀点徐盛答应得倒是很痛快,还说到时候⼫体不⽤我们担⼼,他绝对办得妥妥的。
我怀疑这货本来就打着把翠翠也⼀块⼉带⾛的主意。
这⼀回徐盛再没和我提灯节偷摸出宫的事⼉了,事实上是,我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反正是在云霞宫⾥进进出出的,还不知道从哪⼉弄来了⼀⾝太监⾐服,穿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当然这话我没敢跟他说。
但凡是个男⼈,你跟他说他挺像个太监,他⼤概都不会很⾼兴……张顾阳抽空也来了⼏回,除了给我送东西,还告诉了我⼀个不知道算不算好的消息。
⻬德妃⼤概开春就要⽣了,⼏个太医看着都说是个男孩⼉。
我也没想到元淑妃和李贵妃争来争去,结果还真被⻬德妃捡到了便宜。
我原来以为⻬德妃⽣孩⼦跟我没什么关系,但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如果早知道她⽣孩⼦跟我有莫⼤联系的话,我⼀定烧⾹拜佛祈祷她挑个好⽇⼦。
事实上,她挑的⽇⼦挺好的。
三⽉三,上⺒节。
为什么我会说她那个⽇⼦很好呢?
因为我也选在了那么⼀个春光明媚的⽇⼦,撸起袖⼦,准备尝试做⻘团。
就在我什么都准备好了,打算把⻘团上锅蒸的时候,徐盛突然从墙外头扔进了⼀个⿇布袋。
接着⼜扔进来了⼀个。
再然后他就神兵天降⼀般,从墙上蹦了下来,⼀脚踹翻了我的⼤蒸锅。
我可怜的⻘团啊。
胖乎乎包着⾁和五⾹⾖腐⼲的⻘团啊。
就这么⼀个两个沾着灰滚进了⼟⾥。
然⽽徐盛并不是很能理解我对于⻝物的哀悼,他不仅⼀脚踹翻了我的⼤蒸锅,还从我的柴⽕堆⾥抽出了烧得最旺的那⼀根,接着搜刮⾛了我好不容易才留存下来的⼀坛油。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徐盛已经点着⼀间屋⼦了。
「快换⾐服,今天有⼈⽣孩⼦,满宫⾥⼈都到那⼉伺候去了。
」翠翠尖叫⼀声,蹦起来要去收拾⾏李。
我⼀把拉住她。
「你傻啊,都要死了拿什么⾏李,把镯⼦拿上⾛⼈就完了。
」翠翠如梦初醒,冲进屋⼦翻镯⼦。
我⽤最快速度换上徐盛带来的宫⼥⾐服,翠翠帮我把头发绾成宫⼥最常⻅的双把髻。
徐盛已经把屋⼦布置好了。
⻬德妃⼤概⽣孩⼦⽣得有点困难,因为云霞宫烧了半天了,救⽕的宫⼈太监才姗姗来迟。
最关键的是,围观的多,救⽕的少,⼤部分都是抄着⼿站着,嘴⾥喊救⼈喊得⼭响,实际上就是⼀通乱跑,⼿上连个盆⼉都不拿,救个屁的⽕。
前任皇后什么的,果然⼈缘就是不好。
徐盛带着我和翠翠净⾛犄⻆旮旯的⼩路,钻狗洞爬墙头,七拐⼋弯绕了⾜⾜⼤半个时⾠,我才终于再⼀次站在了京城皇宫之外的⼤街上。
翠翠拉着我的袖⼦,我感觉她整个⼈都有点哆嗦。
「⼩姐……我们真的出来了?
」我闷着头往前冲,⼀直等⾛到⼈群⾥才站住脚步,扭头往皇宫的⽅向看。
红墙碧⽡遮住了皇宫的天,我甚⾄连云霞宫被烧应该冒出的⿊烟都没有看到。
紧闭着的宫⻔让整个皇宫显得格外肃穆⽽⼜安静。
我反⼿握住翠翠的⼿,声⾳带了⼀丝我⾃⼰都没有察觉的颤抖。
「翠翠,找个地⽅,把镯⼦卖了,咱拿钱⾛⼈。
」翠翠看着我⼀脸懵逼。
「⼩姐,镯⼦我没带出来啊。
」我整个⼈和被雷劈过⼀样,刚刚逃出来的喜悦顿时荡然⽆存。
在云霞宫⾥我曾⽆数次幻想过,等⽼娘出来了,就把那个镯⼦当⼀笔钱,就当是我和渣皇帝的分⼿费,接着我拿着这笔启动资⾦,出去盘间房⼦找间铺⼦,开个⽕锅店,接着开启勾搭⾼富帅,出任⽼板娘,⾛上⼈⽣巅峰的道路的情景。
然⽽我没想到的是,⼈出来了,启动资⾦没出来。
这不完犊⼦了吗?
翠翠⽆辜地往我⼼上⼜补了⼀⼑。
「徐公⼦说了呀,等⽕灭了张⼤⼈⼀定会去云霞宫⾥找的,要是没找到镯⼦,肯定会起疑⼼,到时候就不好了,所以让我把镯⼦放回去,我觉得徐公⼦说得有道理。
」我恨不得⼀巴掌拍醒翠翠。
「我是你⼩姐还是他是你⼩姐,你听谁的?
」翠翠看看我,⼜看看我⾝边的徐盛,毫不犹豫地把我给卖了。
「听你的和听姑爷的有区别吗?
」我咬⽛切⻮。
徐盛把⼿轻轻搭在我肩膀上,按住我想伸出去揍翠翠脑袋⽠⼦的⼿。
然后往我⼀边⼿上套了⼀个镯⼦。
「我说过了,你在宫⾥有什么,我⼀定会双倍给你,我说到做到,决不⻝⾔。
」我余怒未消,⽓呼呼地扭头瞪徐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