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震得⽿朵是真疼。
我挺发愁的。
讲真,我是没想到,我前脚才吐槽完渣皇帝把江⼭后继有⼈寄托在⼀个⼥⼈肚⽪上,后脚我⾃⼰也沦落到把我的⾝家性命寄托在了这个⼥⼈的肚⽪上的地步。
不过⼤概率不太可能直接从九嫔到皇后,怎么着都得从嫔到妃再往皇后位置上慢慢⼉封。
元淑妃刚⽣了闺⼥,不太可能⻢上怀⼆胎,李贵妃⼩产不久,也没这个可能,剩下孙贤妃和⻬德妃,⻬德妃要是上位的话,⼤概率能放我⼀⻢,孙贤妃就很难说了。
张顾阳没说这两位的肚⼦有动静,很有可能是真没动静。
怀胎⼗⽉算上零零碎碎的准备时间,我估计最少还能苟⼀年。
也就意味着,我得在这⼀年之中找到⼀个能让我彻底脱离皇宫的⽅法。
假死有两种途径,第⼀是假死药,不过我个⼈不太喜欢这个⽅案。
想要⽤假死药脱⾝,必须得满⾜两个条件:⼀、我得弄到这种传说中只在⼩说⾥出现的玩意⼉;⼆、我得保证我是被⼀卷草席扔出宫去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在第⼀时间把我可怜催⼉的⾝体给捡回去灌解药。
我就姑且相信有假死药吧,但按我的⾝份来说,万⼀真死了,被⼀卷草席扔出宫去实在是不太可能。
皇帝的操作多半是想起旧⽇情分然后潸然泪下,接着复我⼀个妃位再按妃礼葬⼊陵寝。
这个时候后宫⾥绝对不可能会有⼈跟我计较什么废后的问题,毕竟死都死了,跟着皇帝⼀起哭⼀哭,还能落个仁善的名头。
所以,最⼤的可能就是,满皇宫⾥突然⼈⼈都开始念我的好,接着催着皇帝给我来⼀场盛⼤的葬礼。
妃位的葬礼,停灵唱经超度零零杂杂七天下来,送⼊妃陵再⼤⻔⼀关,我很有可能还没下葬就被饿死了。
再者,万⼀渣皇帝哪天想起我来跑来妃陵⾥哭⼀哭,然后发现棺空了,这不完犊⼦了吗?
所以不管是事前准备还是事中操作还是事后善后,假死药都不是⼀个最佳选择。
实在是太⿇烦⼜太不可控了。
相对⽽⾔我更喜欢第⼆种⽅法。
⻔⼀关,往云霞宫⾥放⼀把⽕。
事先找俩死⼫扔宫⾥烧个⾯⽬全⾮的,只要年龄合适,谁都没法说那不是我。
毕竟也没的办法验DNA不是?
其中只要徐盛给点⼒再扔我两回把我扔出宫去,张顾阳⼀不⼩⼼救⽕迟来⼀步,最好是后宫哪个娘娘宫⾥突发点情况调⾛了⼤部分⼈⼿,我这事就⻬活⼉了。
我过后找了机会和徐盛提了提计划,他倒没说不可⾏,就是说要等等时机。
如今皇后未定,宫⾥⼜⻛平浪静,突然失⽕难免会有⼈闲得发慌仔细查,不如等到宫中忙乱的时候再动⼿,成功率要⾼很多。
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宫⾥其实没有太多要忙的事⼉,除⾮是过年过节,不过⼀般点的节⽇也不⾄于忙到抽不开⼿,要等就得等过年。
问题就在于去年过年才出了⾏刺事件,估计今年过年守备还得强上不少,也指望不上。
再不然就是突发⼤事了。
太后现在⾝体挺不错,我要和她⽐命⻓的话,还真不好说谁能赢,指望太后丧礼是指望不上了,眼⾯前能够想到的最⼤的事就是封皇后。
新皇后上位,旧皇后咽⽓,我实在是想不出⽐这还要顺⼼如意的事⼉了。
正所谓男⼈⽣平三⼤乐,升官发财死⽼婆,渣皇帝在官位上已经升⽆可升了,发财也没什么指望,唯独死⽼婆这件事上,我觉得我可以帮他⼀把。
我托着下巴唉声叹⽓,第⼀次对刺客姐姐⼼⽣埋怨。
她要是去年过年⼀次成功,我估计这会⼉我的第⼀家⽕锅店都开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说这话时,总觉得徐盛显得有些⼼虚。
这也不是他的锅啊。
敲定好计划之后,我⼜苟回了每天种菜的⽣活。
不是我不积极努⼒收拾⾏李,实在是我真的没有⾏李好收拾。
除去云霞宫⾥靠我⾃⼰努⼒建成的农家乐以外,我全⾝的值钱家当,还是只有带进来的那⼀只镯⼦。
灯节徐盛给我的那个钱袋⼦,早在他送我回宫的时候就被丫拿⾛了,连块铜板都没给我留。
我当初怎么就瞎了⼼,信了他那随便花花光了算我本事的⻤话。
丫根本就没打算让我花光,纯粹就是放我⼿上充个⾯⼦⽽已。
前脚劝我吃光⽤光⾝体健康,千万别买东西带回去,后脚跟我说花光了算我本事。
可不算我本事嘛,那么⼀袋⼉钱全买吃的还得都吃光,我得有多⼤的胃⼝啊。
鸡贼⼜抠⻔的男⼈啊。
也不知道他那⼩师妹⼼上⼈到底看上丫哪⼀点了。
夏天是⽠果丰收的季节。
我延续去年的传统,晒了满满⼀屋顶的桃⼲,并且和翠翠俩⼈实现了吃西⽠吃到饱的⼈⽣愿望。
唯⼀的遗憾就是葡萄还没爬满架⼦,不能坐在底下乘凉。
张顾阳看我⽼盯着葡萄藤,还好⼼地问我要不要在葡萄架底下扎个秋千。
我差点没⼀⼝⽔呛肺管⼦⾥去。
葡萄架加秋千的⻩⾦组合,得亏我不姓潘,否则云霞宫⾥还得打上⻢赛克。
当然,徐盛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也得到了我义正词严的拒绝。
并且我友情建议他下次再想扎葡萄架下的秋千,最好给他的⼼上⼈去扎。
徐盛听完倒没反驳,就是多看了我⼀眼。
我下意识地⼜补了⼀句:「不过你扎秋千的时候最好问问你⼼上⼈接不接受这个尺度啊。
」毕竟这属于⼤尺度描写,也不知道他们这些个江湖⼉⼥能不能扛得住。
徐盛的表情就变得很奇怪。
「我⼼上⼈接不接受,你不知道?
」这题好答,我理直⽓壮地就怼回去了。
「你⼼上⼈接不接受我怎么知道?
」说完我和徐盛俩⼈都愣住了,然后看着对⽅的眼神都充满了怀疑。
徐盛想的啥我不知道,因为他呆了半天之后,⼀扭头就跑了。
再然后就失踪了整个夏天。
好在夏天⻝物充⾜,景升⼜给我弄来了两顶帐⼦,总算解决了蚊⼦的问题。
张顾阳不知道⾛了哪⾥的⻔路,给我送了个不知道被哪位娘娘⽤坏了淘汰下来的⻛轮,⼜⿎捣了半天,没修好,只能作罢。
其实我也劝他算了的,毕竟⻛轮也得⼈来摇,相⽐起来我更怀念⻛扇。
可能酷暑也把刺客吓跑了,⼀整个夏天我都没听张顾阳再提起有刺客的事⼉,倒是后宫⾥⼜添了⼀个皇⼦、两个公主。
皇⼦的⽣⺟是个低位的采⼥,也不知道是避⼦汤突然失了灵还是出了什么别的岔⼦,总⽽⾔之,就被她⼀路顺⻛顺⽔地怀到了⽣产。
不过这位采⼥很明显没有李贵妃那么好命,难产当头还能选择保⼤。
据景升听来的消息是,⾜⾜⽣了三天,最后是皇上下了令,直接剖开了那位采⼥的肚⼦,才把皇⻓⼦给⽣了出来。
我觉得最后⽤⽣这个动词不太准确,鉴于这个时代没有剖腹产这⼀说,我更倾向于是,把皇⻓⼦给拿了出来。
原先渣皇帝许下的承诺是谁⽣了皇⻓⼦⽴谁为皇后,问题是皇⻓⼦的⽣⺟已经英勇就义了,然⽽渣皇帝为了体现⾃⼰情深似海,依然给了那位采⼥⽆上的尊荣,越级晋封为昭仪,以九嫔之⾸的仪制下葬。
呕,真的是好感动呢。
咋不给她追封个皇后呢?
反正死⼈不上算,⼀个写在牌位上的皇后能碍得了谁的事⼉?
景升跟我⼋卦的时候我听得⼀脸嫌弃。
倒是张顾阳和我说,现在四妃为了争皇⻓⼦的抚养权,撕得已经进⼊⽩热化阶段了。
渣皇帝依然举棋不定,今天赏李贵妃⼀柄如意,明天就给孙贤妃送两匹缎⼦,后天给⻬德妃送⼀送⾃⼰桌上吃剩的菜,再顺带给元淑妃带点西域进贡的新奇⽔果,⼀碗⽔端得平平的,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张顾阳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莫名的焦虑。
我也不知道是为啥。
直到这货中秋节翘班过来找我喝酒。
我光知道我穿越前的年代催婚之⻛盛⾏,没想到这股⻛居然还能吹到遥远的古代。
还是架空朝的古代。
倒霉催的侍卫⼩哥哥,不仅⾯临着被催婚的压⼒,还可能受到被逼婚的摧残。
因为他家⻓辈都已经进宫求到皇帝和娘娘们⾯前了。
摆在他案头让他选的姑娘,包括但不限于与他⽼张家交好的⽼李家亲戚闺⼥,还有朝中各种官员家的名媛⼩姐,以及宫中娘娘们家族的裙带关系。
「娘娘,我⼀个都不想娶。
」喝⾼了的张顾阳和我说话时,都带上哭腔了。
我也不知道他哭啥,这是让他去洞房,⼜不是逼他上刑场。
要同时有这么多有钱有颜帅得各有特⾊的适龄⼩哥哥的画像放在我⾯前,对⽅家⻓哭着喊着让我从中挑⼀个当⽼公的话……我可能做梦都会笑醒。
不过现实就是,有的挑的挑三拣四,没的挑的⽩⽇做梦。
我对张顾阳这种⾝在福中不知福的炫耀⾏为表⽰了⼀万分的唾弃。
然后苦⼝婆⼼地劝他不要辜负了可爱妹⼦们的⼀⽚痴⼼。
张顾阳抱着坛⼦⼀个劲⼉往嘴⾥灌酒。
我在旁边絮絮叨叨帮他分析娶哪家姑娘⽐较靠谱,从性格分析到家世,连星座⾎型我都搬出来了,然⽽张顾阳就是不松⼝。
最后我也没辙了。
「你这⼉也不兴⾃由恋爱啊,结婚⽣孩⼦不都得⾛官府那⼀套三媒六聘的流程?
⾮得要婚前挑个合适的,你可以把条件列出来,再偷偷上街去看看那姑娘合不合适嘛,你这看都不看直接⼀棒⼦打死了,多不合适。
」张顾阳喝得醉醺醺的,酒⽓上头还打了个嗝⼉。
「娘娘,我有想娶的⼈。
」我⼀拍⼤腿。
「你这就不厚道了啊,明知道厉远惦记翠翠,你还跟他抢?
」可能张顾阳是真的喝多了,把我也当个酒坛⼦了。
因为我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丢下酒坛⼦,直接把我给按怀⾥了。
我承认这个秋天我胖了不少,毕竟每天都窝在⼀个⼩院⼦⾥,再运动量⼤也有限。
但你也不能这么内涵我肚⼦上的赘⾁啊!「娘娘,给我点时间,我……」张顾阳话还没说完,我就感觉他⼈陡然⼀僵,接着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我把脑袋从他怀⾥抬起来,看到的是站在他⾝后的脸都⿊了的徐盛。
「他喝多了,醉话。
」我点点头,挽起袖⼦想给他拖床上去。
结果徐盛直接拽着⼈脚脖⼦给⼈扔墙根底下了。
理由是:「吹吹⻛,有利于醒酒。
」也⾏吧。
然⽽拖完⼈徐盛就接替了张顾阳的位置,在我⾝边坐下来了。
「你想听什么话,我来给你说。
」我看看徐盛,再看看还在墙根底下呼吸均匀的张顾阳,给他递了块⽉饼。
「要不吃点?
」张顾阳是打着陪我过中秋的旗号来的,结果⽉饼没吃上⼀⼝,酒倒被他喝光了。
我原本想着这么多⽉饼今天吃不完放到明天也得馊,没承想徐盛也没吃上。
还没等我把⽉饼递到他⼿⾥,⼈突然皱皱眉头,捂着胸⼝就倒下去了。
徒留我⼀个⼈举着⼀块⽉饼对着空⽓发愣。
其实电视⾥演的那种⼈倒下去之后⾎就从⾝下蔓延开来的场景,多多少少都有点夸张成分。
⾎要真流到这种量的话,那⼈多半也就不⽤救了。
徐盛是撑到来了云霞宫才倒,所以我估计,他要么是因为外伤引起的发炎从⽽导致的⾼热晕倒,要么就是受了传说中的内伤。
外伤好治,清理伤⼝、降低温度就得了。
当然,主要采取这两种⼿段,还是因为我这⼉缺药。
内伤就⽐较难办了,不是我冷⾎,我是真不会。
然⽽当务之急,还是得给他拖到地窖⾥藏起来才⾏。
翠翠⼀边帮我抬⼈,⼀边问我为啥不把⼈放床上去。
如果不是我两只⼿抬着徐盛的胳膊没空,可能直接就敲翠翠脑⻔上去了。
张顾阳还在墙根底下躺着呢,待会⼉不得给他挪床上去?
否则第⼆天丫醒了我怎么解释?
哦,昨天你喝酒喝着喝着就喝⾼了,然后就⾃⼰耍着酒疯躺墙根底下睡着了?
这话蒙⻤呢。
我也不知道为啥徐盛要把张顾阳拖那么远,他就不能把⼈往屋⾥丢丢?
扛完⼀个⽼爷们不算,还得扛第⼆个,我是过中秋呢还是当劳⼯呢?
我和翠翠费了⽼⽜鼻⼦⼒⽓才把张顾阳拖床上躺好。
翠翠累得⼀屁股坐在地上,喘了半天⽓才缓过来,跑到外⾯去喝⽔。
我也没好到哪⼉去,之所以没跟着去喝⽔,是因为我的⼿被按住了。
床上那位装晕的⼤⽼爷不知道啥时候醒的,反正我⼀抬头,他眼睛睁得⽐我还⼤。
这酒度数是真不⾏,要条件允许我⾮得给他带两瓶茅台来,我醉不死他。
「娘娘,我怎么喝着喝着就晕过去了?
」这话真不敢乱答。
喝着喝着⾃动断⽚这种话只能哄哄头回喝酒的雏⼉。
张顾阳就算不是个酒腻⼦,酒量也肯定差不了,晕之前还能⼝⻮清晰地跟我传达不想结婚的理念,就量上肯定达不到突然断⽚的标准。
再说了,徐盛打晕张顾阳的⽊头棒⼦还在院⼦⾥丢着呢。
也不知道这位爷是怎么下的⼿,硬是在没把⼈打出⾎的前提下给⼈敲晕了。
翠翠给我端了杯⽔进来,刚好给了我新的灵感。
「是翠翠打的。
」被突然点名的翠翠福⾄⼼灵,特别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我看你喝醉了要对⼩姐⽆礼,所以我就打了。
」逻辑简直满分。
醉酒侍卫跑到冷宫把前任皇后按怀⾥,就这罪名,打⼀棒⼦都算轻的,闹到哪⼉去都我占理。
张顾阳深深地看着我:「娘娘也觉得翠翠打得对?
」翠翠转转眼珠⼦,果断选择背锅。
「我怎么打得不对,谁让你发酒疯来着?
」不得不说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翠翠充分展⽰了她作为皇后⾝边⾸席丫鬟的业务能⼒,情绪饱满,层次分明,理由充分,应情应景。
我顺理成章地当好⼈。
「⾏了翠翠,下去吧,多烧⼏壶⽔,给张⼤⼈也醒醒酒。
」翠翠⽓呼呼地把茶杯往我⾝边⼀放,⼜狠狠瞪了张顾阳⼀眼,做⾜了忠⼼护主⼩丫头的戏,才光荣退场。
张顾阳按着我的⼿就没松过。
「娘娘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问题是那个打得对不对的事⼉。
这有什么好说的,打都打了,难道他还能打回去不成?
「翠翠也是被你吓了⼀跳,再说了,你家都要给你议亲了,你这样也不合适。
」张顾阳猛地坐起来,俯下⾝看着我。
「娘娘,从灯会开始,今年我已经推了⼋⻔亲事了,娘娘,您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
」知道我也不能说啊。
我如今最⼤的⼼愿就是离这个皇宫远远的,最好⽼死不相往来,难道等出了宫还要再跟⼀个天⼦近⾂纠缠不清?
我这不是找死吗?
再者说了,我对张顾阳的审美也很⽆语,没错,像我这样的的确是皇宫的⼀股清流,娘娘堆⾥绝对再找不出第⼆个了。
但问题是,放到宫外,远的不说,就是京郊的农⼾⾥,具有这样品质的⼩姑娘,下到刚会⾛,上到九⼗九,你要多少我给你找多少啊……你娶我这么个媳妇⼉,是打算让我把你的张府也改成菜园⼦吗?
就退⼀万步说,你家⾥⼈全都瞎了,同意我进⻔,哪天皇后脑袋⼀拍召官夫⼈进宫聚餐,就凭我这张脸,仕途断了还算轻的,满⻔抄斩套餐要了解⼀下吗?
皇帝淘换下来的⼥⼈你都敢要,这都不是拔虎须了,你这是直接要给⽼虎拔⽛啊,还是直接把⾃⼰脑袋伸进去的那种拔法⼉。
找死也不带这么上赶着的。
这边我满脑⼦都在想着怎么阻⽌张顾阳作死,那边丫已经在⾃顾⾃地给我的未来画饼了。
「娘娘,我仔细想过了,陛下如果要⽴皇后,⼀定会⼤赦天下,宫中也会放出⼀批宫⼥以⽰恩典,我会找⼈给娘娘做⼀份假⼾籍,到时候娘娘可以混在宫⼥⾥放出宫去。
我再找两个和娘娘⾝材相仿的⼈,推到这⼝井⾥,等⼈发现云霞宫⾥⽆⼈时,娘娘早就已经离宫许久了,城西我购置了⼀处宅院,娘娘若不想独⾃离京,可以和翠翠先在那⾥暂住,待宫中彻底平息,我就与陛下辞官,娘娘觉得可好?
」好你个⼤头⻤。
后半部分很是诱⼈,就是前⾯⼀半忒不靠谱。
伪造⼾籍和宫⼥加名,听着轻飘飘两句话,中间得过多少⼈的⼿,哪个环节出点问题,前功尽弃不说,很有可能⼩命都丢了。
再者说了,⼀般宫⼥得到了年龄才能被放出宫去,就这种正常流程放出宫的,还经常有⼈卡着不让⾛呢。
像这种因为突发情况临时加的放⼈恩典,简直和唐僧⾁没什么区别,多少眼睛盯着这⼀批名额啊,你说加名字就加名字?
我估计还没等我⾛出云霞宫,假⾝份就被扒了个底⼉掉。
可拉倒吧。
不过跳井这个死法倒是值得考虑,动静⼩⼜不容易被发现,更何况在井⾥泡那么久,也能把⼈泡烂了。
回头等徐盛醒了,我得跟他讨论⼀下这⼀条的可操作性有多强。
张顾阳看着我的眼神,满是深情。
看得我⼼⾥⽑⽑的。
我可谢您嘞。
但问题是拒绝⼈也是很需要技巧的,张顾阳连辞官这种话都跟我说出来了,我要再提他家对他的阻碍,只会激起他更⼤的逆反⼼理。
你说我办不到冲破家⼈阻隔?
我偏给你冲⼀个试试。
中⼆少年都这样。
没接受过社会的毒打,还真以为外头花花世界迷⼈眼呢。
⽆论我这⽚⼩院⼦有多⽣机勃勃,泥⼟底下埋着的终究是柴⽶油盐酱醋茶的⽣活。
张顾阳隔三差五来我这⼉转转,看到的是⽩菜⻓新叶,兔⼦软乎乎,丝⽠爬满架,我和翠翠⼀⼈⼀把⼩⻢扎坐在井边吃西⽠。
但是我早上天不亮就起床烧⽔,半夜下暴⾬还得给菜培⼟,扎丝⽠架被⽵条刺得满⼿是⾎,夏天热得恨不得剃光头裸奔,冬天冷得⼿上冻疮叠冻疮的⽇⼦,张顾阳可没看到。
并不是我拿他的出⾝说事⼉,⽽是他⼤概率根本没有做好抛弃他的出⾝,跟我⼀起⾛天涯的准备。
⼤⼾⼈家的出⾝并不完全指的是思想境界上的与众不同,应该是⽣活中点点滴滴完全不起眼的细节堆出来的奢侈。
⽤⼈话来说就是,他跟我不是⼀路⼈。
所以我最后只能对张顾阳说:「回去好好听话,找个⻔当⼾对的姑娘娶了吧,实在忘不了,就去京郊农⼾家⾥看看,多看⼏家,你就腻了。
」我每说⼀句话,张顾阳眼⾥的光就熄下去⼀点⼉,像极了我在云霞宫过第⼀个冬天时,⼼⾎来潮扎的⼀个⽕把。
明明刚从⽕堆⾥拿出来时,上头⼩⽕苗⼀跳⼀跳,看上去可暖和。
可刚拿到院⼦⾥还没⾛上⼀步,⻛⼀吹,噗,就灭了。
只剩下零星⼏点⽕星⼦,散在冷得化不开的空⽓⾥,直到彻底消失。
张顾阳定定地看着我。
「娘娘再想想吧,不过⽆论娘娘什么时候想出宫,在下都……万死不辞。
」嗨,瞧这话说的,不⽤你万死不辞,你就睁⼀只眼闭⼀只眼,别救⽕就⾏啊。
张顾阳没在云霞宫多留,毕竟侍卫出宫都得登记时⾠点卯,⽆缘⽆故夜宿宫中,不管他说得清还是说不清,渣皇帝都想不清。
我送完张顾阳,靠着云霞宫的⻔⼝站了⼀会⼉,深吸⼀⼝⽓,挽起袖⼦,去解决地窖⾥的⼤⿇烦。
翠翠果然已经烧好⼏盆热⽔,全都运到了地窖⾥,然后就蹲在徐盛⾝边等我。
我摸摸徐盛额头,不出所料地烫。
「⼩姐,怎么办?
张⼤⼈不会起疑⼼了吧?
」我让翠翠去⻔⼝守着。
虽然接受了失恋打击的张顾阳短期之内⼤概率不会再来,但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
翠翠很上道地去给我望⻛。
⽽我看着徐盛,感觉有点头疼。
没想到我在短短⼀年之中,居然要扒光他两次。
不过这回⽐上⼀回要好⼀点,上⼀回徐盛吐了⾃⼰⼀⾝,所以我是从头给他扒到了脚,这⼀回徐盛是捂着胸⼝倒下去的,理论上我只需要扒他上半⾝就⾏。
我也的确是这么⼲的。
徐盛的伤⼝挺深,鲜红的⾁翻卷着豁出⼀个⼤⼝⼦,从深度上来说完全达到了缝针的标准。
好吧,我这⼉没针。
他来之前可能是⾃⼰处理过伤⼝,不过很明显处理⼿法并不到家,就是拿了块不知道哪年哪⽉的破布草草裹了⼀下,上头⿊⼀块灰⼀块的,⼀看卫⽣条件就不合格。
拿这种脏兮兮的布来裹伤⼝,你不感染谁感染!我跑出去拿了条被⼦给徐盛盖上,然后在被⼦和棉袄之间,果断选择拆被⾯。
毕竟缝被⼦⽐缝⾐服要简单多了,棉袄我可舍不得撕碎。
翠翠按照我的意思继续在院⼦⾥烧⽔,我把被⾯撕成⻓条,全丢到⽔⾥去煮了⼀道,准备晒⼲了再去给徐盛裹伤⼝。
然⽽翠翠⼀边煮⼀边问了我⼀个灵魂问题:「⼩姐,咱哪来的药啊?
」这话问得好有道理。
裹伤⼝的⽬的,⼀是⽌⾎,⼆是能让药停留在伤⼝上更久⼀点,三是保持伤⼝周边适宜温度,四是固定,让伤⼝不要牵扯过多。
问题是,徐盛这伤⼝已经不流⾎了,如今他发着烧呢,我还得给他降温,伤⼝在胸⼝,他只要不乱动,伤⼝是怎么扯都扯不到了。
我既然没药,⼲吗要给他裹伤⼝?
锅⾥的⽔已经烧开了,缠得七扭⼋歪的布条也跟着⽔⼀起突突跳,我感觉我的⼼也和那布条⼀样。
破碎,扭曲,还有被沸⽔煮过之后的疼痛。
本来就不富裕啊,错误的判断让我本来就不富裕的⽣活雪上加霜。
我含着⼀包眼泪,拿筷⼦捞起两块布条,去给徐盛清理伤⼝。
啊,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泪⽔,因为我爱这⽚⼟地爱得深沉?
呸,我纯粹是因为穷。
等⽼⼦出宫挣钱了,被⾯⽼⼦⽤⼀套扔⼀套。
好吧,浪费可耻,还是不扔了。
不骄奢淫逸的反派不是合格的反派,可能我就没这命吧。
我拿着煮过的筷⼦夹着布条,在徐盛⾝上戳戳点点。
不是我嫌弃,主要是⼿还没筷⼦⼲净呢,这会⼉也没有酒精给我消毒,把⼿跟筷⼦⼀起煮的话,我⼜实在是豁不出去。
再说了,不要⼩看中国⼈⽤筷⼦的能⼒,除了⼀些特别细节的部分,别的地⽅⼜不是清理不⼲净。
于是,再次醒过来的徐盛,对我说的第⼀句话就是:「上次娘娘把在下洗⼲净了,所以这次可以拿筷⼦吃了吗?
」我回想了⼀下上⼀回的情景,⼀时之间竟然觉得好有道理。
徐盛抬起⼿,从我脸上擦去了⼀滴⽔。
真的是⽔。
洗布条拧布条的不得溅出来点?
我觉得挺正常的,然⽽很明显,徐盛想歪了。
「不过是受伤⽽已,要不了命,娘娘不⽤那么担⼼。
」我看着徐盛把沾着⽔的两根⼿指互相捻了捻,特别想提醒他要不舔上⼀⼝,这样他就会发现,他不仅尝不到眼泪的咸味,还可能尝到⾎腥味和不可描述的脓⽔味。
我看徐盛醒了,本来是想让他⾃⼰擦的,然⽽这货明明之前揍张顾阳的时候还挺有劲⼉的,现在居然给我装起了虚弱,⼀会⼉说胳膊疼抬不起来,⼀会⼉说浑⾝乏⼒头晕眼花,⼀会⼉说⽿鸣头疼⼝⼲⾆燥,总⽽⾔之就是废⼈⼀个,⼲啥啥不灵。
本着⼈道主义原则,我把⽛咬了⼜咬,没有把这个不要脸的⼀脚踹出去。
是,我是曾经憧憬过男主⻆受伤之后⼥主⻆在⾝边精⼼照顾继⽽花前⽉下你侬我侬的场景,但我没想到徐盛可以做到这么不要脸。
我给他清理伤⼝清理到⼀半,丫⾮说⼝渴,喝不上⽔指定原地死翘翘,我只能出去给他现端;等我爬出地窖给他拿了⽔来,⼈⼜说⾝上⽆⼒坐不起来,我只能连扶带抱地让他靠在我⾝上喂他喝;好不容易喂完⽔清理完伤⼝,我扶着⼀把⽼腰打算歇歇的时候,他⼜开始喊起冷来了。
我把翠翠的被⼦也给他加上去了,顺带还翻出了棉⾐压在上头。
等这⼀系列全都做完,我也差不多累成狗了。
去他⼤爷的照顾伤患增进情感。
我这⼀宿没睡蓬头垢⾯⿊眼圈加眼袋都快耷拉到下巴去了的尊容,谈个屁的感情啊!要不说艺术是对⽣活的加⼯呢,你让梁⼭伯去码头扛⼀天沙包之后,再回来和打扫了⼀整天卫⽣的祝英台谈个恋爱试试。
他们除了谈论贫穷之外,保准什么都谈不出。
徐盛可能是真的精神不好,折腾完我之后⼜睡着了。
我没敢动地⽅,硬撑着就坐在他⾝边打盹⼉。
其间翠翠过来敲⻔问我要不要替⼿,被我撵去睡觉了。
⼩丫头⽚⼦还想嫁厉远呢,现在给个裸男擦⾝体算⼏个意思?
徐盛睡得很不安稳。
倒没有说胡话,就是⼀会⼉喊冷⼀会⼉嚷热的,我给他擦了三次全⾝,换了两床褥⼦,最后还是给他扒了裤⼦。
真不是我要占他便宜,纯粹是我业务不熟练,给他擦浴的时候弄湿了裤衩。
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再受凉吧。
所以,当徐盛第⼆天再醒的时候,⾯对的就是裹在被⼦⾥浑⾝上下不着⽚缕的⾃⼰,再加上个抱着⽔盆⼀脸哀怨的前任皇后。
毕竟照顾⼀个⽣病发烧的⽼爷们⼉真不是⼈⼲的活⼉,徐盛倒是睡了⼀整个⽩天,可怜我不仅⼀天⼀晚没合眼,还得地上地下不停跑,端⽔喂⽔擦浴扒⾐服,哪样不是⼒⽓活⼉?
往往是我刚闭上眼睛有断⽚⼉前兆时,徐盛就开始哼哼唧唧这不舒服那不爽快了。
得亏我被这两年的冷宫⽥园⽣涯磨得没有起床⽓了,否则我⾮揍死这打扰我睡觉的完蛋玩意⼉不可。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徐盛好像是回忆了⼀下什么事,然后斩钉截铁地对我说了第三次醒来的第⼀句话:「娘娘已经把我⾝⼦都看光了,打算什么时候对在下负责呢?
」我⽬瞪⼝呆。
这句话原本应该是⼀句⾼频出现的台词,通常出现在武功⾼强⼜⻓相俊美的男主⻆从各种危险情境中救出某位⼥性⻆⾊之后,由该名⼥性⻆⾊含羞带臊地说出来。
当然,如果是男配⻆或是⻓相⾮俊美系列的路⼈男来⾛这个情节的话,配套台词通常是⼩⼥⼦下辈⼦结草衔环也要报答英雄的⼤恩⼤德。
这句话的精髓在于,是⼥性对男性说的。
我也不知道在我这⾥到底是出了什么意外,反正现在的场景就是:地上被褥凌乱,⾐服堆在墙⻆,浑⾝光溜溜的男⼈,拿被⼦遮住胸⼝,露出光裸的肩膀,然后⼀脸娇羞地对我说,反正你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那就对⼩奴家负责到底吧。
我感觉我特别想点上⼀⽀事后烟,脸上的表情应该是⽼⼦⼲都⼲完了你哭也没⽤就好好跟着我过⽇⼦吧……这都什么跟什么,乱七⼋糟的啊。
翠翠从地窖上头露出个脑袋,本来是想问我要不要替换⼿,没承想⼀眼就看到她家⼩姐欺男霸⼥,⽽少年⼈被占便宜后泫然欲泣的模样,顿时发出了⼀声饭圈⼥孩嗑到CP之后的⼟拨⿏尖叫。
「⼩姐你们继续,翠翠什么都不知道。
」你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告诉你啊,你跑什么啊……我特别想追出去把翠翠薅回来给我正名,然⽽徐盛这回就跟张顾阳附体⼀样,拽着我的⼿就没放过。
「娘娘是打算对在下始乱终弃了吗?
」我知道徐盛⼀直⽐张顾阳豁得出去,但我也没想他能这么豁得出去。
始乱终弃个⻤,说得好像我真乱了他⼀样。
信不信我明年种⻩⽠啊。
顶花带刺我乱死你。
徐盛戏精上瘾,捂着脸在被⼦⾥嘤嘤嘤。
「娘娘,在下可是⼀清⼆⽩的良家⺠男啊,以后在下就是娘娘的⼈了。
」对对对,你怎么不说你是个⻩花⼤⽼爷们⼉呢,灯节逛⻘楼的不是你啊?
⼈家⼥主救男⼈,醒了之后不说带着⼥主⻜⻩腾达,⾄少也得给⼈劈劈柴打打猎,不会这么理直⽓壮地跟⼥主要求要吃软饭啊。
我觉得带领我穿越的系统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我好⼼救你,你却想赖上我?
太不要脸了。
然⽽还没等我挣脱,徐盛这货居然⽆师⾃通了装病技能,我甩的是⼿,他居然⼜开始捂胸⼝,强⾏说我刚刚⽤⼒过猛让他牵扯到了伤⼝,如今伤⼝要裂开了,⾮得让我再给他擦⼀遍云云。
其实我本来是不信的,但奈何我只要⼀有想出去的趋势,徐盛就开始作妖,浑⾝上下哪哪都不得劲,还⽤⼀种我负⼼薄幸的眼神不停地谴责我。
以⾄于最后我都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我睡着之后翠翠应该是还下来了⼀趟,替我收拾了地窖⾥乱七⼋糟的盆⼦、被褥,还给徐盛送来了已经彻底被沸⽔消好毒⼜晾⼲了的临时绷带。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问就是我醒来的时候被徐盛抱在怀⾥看到的。
⽽且我也很想不通,明明翠翠送下来了两床被褥,为什么我会和徐盛共⽤⼀床。
⽽且这货前⼀天还在喊着头晕眼花浑⾝乏⼒碰⼀碰就能碎了,现在居然能让我枕着胳膊睡⼀整晚?
最关键的是,他还没睡着。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在我⾝边,稍稍侧躺了点⾝⼦,并第⼀时间送上睡醒问候。
「醒了?
」我瞬间清醒。
「这是怎么回事?
」徐盛看着我的眼神特别⽆辜。
「昨天娘娘睡到⼀半喊冷,然后就弃了⾃⼰的被⼦,钻到在下这⾥来了。
」你编,你继续编。
⽼娘睡相好得很,从来不乱滚。
我继续盯着他。
徐盛就换了个说辞。
「好吧,其实是昨天半夜在下觉得冷,娘娘对在下特别怜惜,所以主动为在下暖床。
」我不依不饶。
「说⼈话。
」「昨晚我觉得冷,看你睡得挺暖和,就钻你被窝了。
」我头痛扶额。
「你⾃⼰在这⼉待着吧,我得出去了,否则张顾阳要是来了发现我睡地窖,你肯定也得被他挖出来。
」徐盛⼿⼀紧,把我圈在怀⾥。
「娘娘,明明睡在你⾝边的是在下,你怎么可以惦记别的男⼈?
」真的是够了啊。
你是伤了胸⼝⼜不是伤了脑⼦,怎么说话就成了这种调调?
我扭了扭,准备把⾃⼰给滑出来。
奈何徐盛俩胳膊和铸铁⼀样,我硬是掰不动。
「⾏了别闹了,我还得想办法给你弄伤药去,得找他才弄得到。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触了徐盛哪根神经了,他冷哼⼀声,松了⼿。
我爬起来往外跑,去跟翠翠商量弄药的事⼉。
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能浪费那床被⾯。
就是找张顾阳总觉得怪怪的,我打算问厉远拿点⼉。
关键其实是药量的问题。
要拿⼑往⼿上割个⼝⼦倒是⽅便,问题是就这点伤也够不上⽤⼀瓶⼦药的。
要弄就得弄个⼤点的伤⼝。
我个⼈⽐较倾向于拿⽯头把我腿砸伤造成摔伤假象这个⽅案,然⽽翠翠抵死不从,说如果我敢拿⽯头砸⾃⼰,她就去找厉远告发我私藏徐盛。
我很⾃觉地把已经到嘴边的备⽤⽅案给咽下去了。
算了,反⼀时半会死不了,伤药还得找机会弄。
我⼜拖着翠翠琢磨怎么给徐盛加强营养。
翠翠对这个倒没意⻅,杀兔⼦还是掏鸡蛋都随我。
只不过徐盛那伤⼝总不好,带累得他没事⼉就发个热,⼏轮下来我都担⼼他要烧成个傻⼦了。
翠翠想找景升⾛司药房的路⼦去买点药,被我拦住了。
伤⼝感染引发的⾼热,吃啥感冒药啊!我拉着翠翠去挖红薯,美其名⽈医书有云,红薯叶⼦晒⼲之后捣碎糊于伤⼝有祛瘀⽌⾎之奇效。
好在翠翠没怀疑,还帮着我⼀块⼉晒叶⼦。
我捎带着煮了⼀⼤锅红薯,爬到房顶上去晒红薯⼲。
我⼀连晒了三天的红薯,徐盛跟着⼀连烧了三天。
等整个屋顶都铺满了红薯⽚的时候,我终于等来了张顾阳。
其实我本来想蹲厉远的,但他好像被调去别的营了,隔⼤半个⽉才能过来⼀次。
也⾏吧,买卖不成仁义在,⼜不是说开了不能处了。
我站起来冲他打招呼,然后假装蹲久了腿⿇,⼀个没站稳,就从房顶上掉了下来。
张顾阳想接我来着,但他速度不够快,还没跑到⼀半,我就叽⾥咕噜地砸到了地上。
胳膊蹭破了⼀⼤块⽪,腿撇进泥巴⾥,还扭了我可怜的⽼腰。
翠翠听到声响跑过来,吓得脸都⽩了。
「⼩姐你怎么了?
!」我拿⼿撑着地想爬起来,奈何实在疼得太过,我连挪⼀挪都得抽⼝冷⽓。
张顾阳直接抱起我往屋⾥冲。
不过他抱伤员的姿势多半没经过训练,本来还没那么疼,被他⼀抱⼀颠,⽣⽣给我疼断⽚⼉了。
晕倒之前我就记得⼀件事。
攥着张顾阳的胳膊,嘱咐他,千万别给我找太医。
我⾟⾟苦苦在冷宫⾥苟到⼤家都忘了我,这时节请个太医来诊病,我之前的努⼒不全⽩费了吗?
我其实也没晕多久。
也不对,确切地说,应该是我在⻓达整整两个时⾠的晕厥中,还短暂地醒了好⼏次。
那是张顾阳⾃⼰摸索着给我正⻣时,给我疼醒的。
然后他接歪了。
接着他为了不让我留后遗症,⼜把我的脚踝给扯脱⾅了。
于是我⼜给疼晕了。
张顾阳急得满头是汗,急吼吼地跑出去给我弄药。
接着徐盛就从地窖⾥爬出来,⼿法利落地给我接上了⻣头,并把我弄醒。
然⽽为了不被张顾阳看出破绽,我醒来的第⼀个要求不是喝⽔,⽽是让徐盛把我脚踝恢复成脱⾅的模样。
他思考⽚刻,照做了。
在最后⼀次晕过去时,我在想⼀个问题。
别⼈家的男⼈是来谈爱的,我这⼉的男⼈怕不是来索命的?
张顾阳不知道从哪⼉弄来了⼀⼤堆药,从跌打损伤到破瘀消肿,从凝神静⽓到退热清⼼,凡是药铺⾥跟摔伤有关的我怀疑他都买了,连夜送来云霞宫,附赠他跟正⻣⼤夫新学的⼿法。
好在这⼀次他终于没再给我接歪了。
⼀时之间我竟然有种劫后余⽣的欣喜之感。
然后下定决⼼,下次再假摔,我⼀定选个低点的地⽅,⽐如说井台⼦。
翠翠哭得稀⾥哗啦的,送⾛了依依不舍的张顾阳,并⼀再保证她绝对会照顾好我。
然⽽⻔⼀关,先前还哭哭唧唧的⼩丫头⽴即露出了本来⾯⽬。
「⼩姐,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承认,我是故意从房顶上摔下来的。
但摔之前我都想好了,地下都是泥巴地,我还特意多浇了点⽔,好让⼟变得更松软⼀些。
可我是真没想到那屋顶看着不⾼,摔下来还是挺疼的。
是我轻敌了。
我觍着脸哄翠翠,错误承认了⼀⼤堆,割地赔款写保证,⼩姑娘这才⿊着脸去熬药。
徐盛⼜和个幽灵似的从地窖⾥冒了出来,⼀⾔不发上来就给我全⾝摸了个遍。
好吧,我姑且承认他是在给我检查伤⼝。
「你就是这么给我找药的?
」这可不是废话吗?
否则我拿什么理由去找⼈弄药?
云霞宫藏了个野男⼈?
还是我家兔⼦集体跳楼失败急需医治?
不过念在他是个病号的分⼉上,我不跟他计较。
「有药就⾏了,咱俩分着喝,你伤⼝太深,不容易好,总这么发热不是个办法。
」徐盛⼀巴掌拍在床沿上。
我的⼩⼼脏也跟着跳了跳。
倒不是别的,就这床吧,它不太结实。
「⾏,我答应你,等你腿伤好了我们就⾛。
」回答徐盛低沉声⾳的,不是我因为能提早出宫的喜极⽽泣,⽽是原本睡上去就已经会嘎吱嘎吱响的⽼旧⽊床,终于不堪这⼀击之⼒,哗啦啦的,碎成了⽊块。
我抱着被⼦,拖着瘸腿,坐在满是灰尘的⽊头板⼦上,呆呆地看着举⼿替我挡床顶的徐盛。
「⼤侠,你隔⼭打⽜的绝技终于练成了?
」徐盛的脸红了⼜⻘,⻘了⼜⽩,最后夺路⽽出,理由是给我去熬药。
你倒是把我从这⼀堆废墟⾥挖出来再跑啊。
你伤的胸⼝你能跑,我伤的可是腿啊!房顶缺了⼀块我能补,床都烂成这样了,我怎么修啊?
多余的床都被我砍了当柴烧了啊⼤哥。
在经历了从房顶上滚下来的重伤之后,我拖着病体残躯,和翠翠⼀起,含泪打了⼀晚上地铺。
这个时候,我格外怀念当时渣皇帝踹我下来的那张超豪华⼤床。
第⼆天张顾阳来的时候,对我和翠翠的拆房能⼒表⽰叹为观⽌,然⽽对于怎么弄来⼀铺新床,他也很头秃。
我对张顾阳的动⼿能⼒压根不抱希望,这是个连⻛轮都修不好的⼿⼯废渣。
那个⻛轮后来我抽空让徐盛看了看,从拿到⼿⾥到彻底修好,他⽤了不到⼗分钟。
⼈⽐⼈⽓死⼈啊。
最后我只能勉强拼了⼏块床板搭在地上,安慰⾃⼰就当榻榻⽶了。
张顾阳对此则感到⼗分羞愧,跟我夸下海⼝,他⼀定给我弄张床来,哪怕是张美⼈榻呢,也不⽤⼤冬天的睡地上不是?
然⽽还没等他想出运床板的办法,渣皇帝⼜要去⾏宫疗养了。
年纪轻轻的,这就开始养上⽣了?
我为我这位前夫的⾝体素质感到遗憾。
张顾阳没来得及过来给我告别,倒是厉远带了⼀⼤堆药和补品,连烫伤膏和⾯脂都有,还叮嘱了半天翠翠,让她⼀定看紧我别再爬房顶了,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滚去出差。
临⾛前,厉远还着重和翠翠解释了半天,不是他要来的,是张顾阳托他⼀定要⾛这⼀趟,尤其是得把话带到,然后还擅作主张地跟我解释,张顾阳本来想亲⾃来,但奈何最近家⾥催婚催得紧,他实在是找不出空⼉,再加上皇命来得突然,他是真没时间来。
当然,后⾯⼀半是他冲我喊的,因为他前⾯半截刚说出来,翠翠的扫帚已经抄在⼿⾥了。
也不知道这孩⼦跟谁学的缺⼼眼⼉,说什么不好,⾮说来这⼀趟不是他⾃⼰的意思。
合着张顾阳不让你传话你就不来呗。
翠翠没把扫帚怼他脸上都算是对他还念旧情了。
侍卫⼩哥前脚⾛,后脚徐盛就把他拿来的⾮必需品给捡出来,扔⻆落⾥了。
我对于他这种⼤⼿⼤脚的浪费⾏为表⽰了极其严厉的谴责。
看⼈不顺眼可以,东西是⽆辜的,就⽐如那⼀盒⼈参,张顾阳叫它⼀声,它也不会答应啊……⼤不了下次我让他别送了呗。
徐盛拍着胸脯跟我保证,等出了宫他送我⼀倍,⼀定样样都⽐这个强。
我⼗分真诚地感谢了他的决⼼,然后友情建议他⾯对现实。
就冲他这⼀失踪就是⼏个⽉的上⻔频率,我要指望他给我捎东西,还不如⾃⼰想办法做点替代品呢。
徐盛应该是被我的态度给噎到了,半天没吱声,我怀疑他⼜想拍东西来着,就是怕再给我拍碎了所以才没出⼿。
「等你出宫了,我都给你解释清楚好不好?
」我下定决⼼试探了⼀句。
「包括你灯节扔下我去救你⼼上⼈⼩师妹的事⼉?
」徐盛似乎是很⽆奈地叹了⼝⽓。
「我没⼩师妹。
」「那就是萍⽔相逢的⼥侠,你⼀⻅钟情?
」「也没有⼥侠萍⽔相逢。
」「难道是英姿飒爽武功⾼强的⼥刺客?
」「我不会喜欢她的。
」「那就是还是有⼀个英⽓逼⼈的⼥刺客,对吧?
」徐盛揉了揉额⻆。
「有也不可能是在下的⼼上⼈。
」我⼤惊失⾊。
「这三种都满⾜不了你,你怎么这么挑剔?
」徐盛看着我笑。
少年⼈站在秋天滟滟的阳光下,暖意⾦⾊的光冲去了他⾝上的冷意和锋锐,整个⼈都变得柔和起来。
「我不挑剔,娘娘你⼀个就够了。
」事后回想起来,听到这⼀句话时,我的第⼀反应是完蛋了,和翠翠赌输了。
第⼆反应是徐盛是不是眼瘸。
就我这⾝份,说好听点是前任皇后,也是曾经登上后位⺟仪天下的⼈。
说难听点,就是个登⾼跌重再励志脱贫的失婚妇⼥,⽽且由于前夫⾝份的特殊性,导致了⼆婚的可能性⼏乎为零。
徐盛不仅眼瘸,胆⼦还肥。
哦,忘了,眼瘸胆肥的不⽌徐盛⼀个,还有个⽐他胆⼉更肥的张顾阳。
毕竟渣皇帝还是张顾阳的⼤⽼板呢⸺可以砍⼈头的那种⽼板。
所以,在回过神之后,我发⾃肺腑地问了徐盛⼀个问题。
「为什么?
」外⾯⽔灵灵的⼩姑娘她不⾹吗?
⾮得在我这棵要啥啥没有的歪脖树上吊死?
徐盛这回看我的眼神,就和翠翠⼀样了。
看傻⼦,⽽且还是个不开窍的傻⼦。
「等出宫了我再告诉娘娘。
」然后还补了⼀句:「娘娘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想。
」接着他就⼜跑了。
这回是打了个招呼,在他和我说完⼼悦我之后,光明正⼤地,扒着墙头,滚了。
我看着徐盛潇洒离开的背影,拉着翠翠⽓得原地跺脚。
「他居然有脸说我始乱终弃他,明明是他始乱终弃我,我说什么了我,我就问了句为什么,我不能问吗?
我不该问吗?
他居然就跑了?
连回答都不敢听,怂包,憨货,以后别进⽼娘云霞宫⼤⻔!」翠翠⼩声回答我:「他也的确没⾛过⻔呀。
」哦对,这货都翻墙的。
好棒棒呢。
我当场单⽅⾯宣布我和徐盛⼀⼑两断,并强制翠翠当⻅证⼈。
翠翠义正词严地拒绝了我,并提醒我,该收拾收拾准备过冬了。
⾐服没洗棉花没弹地窖没收拾,徐盛是拍拍屁股⾛⼈了,剩下的善后还得我⾃⼰来。
渣皇帝还不知道打算在⾏宫⾥待多久,反正我是烧⾹拜佛请求菩萨保佑他在⾏宫⾥苟到过完年再回来。
毕竟皇帝不在的⽇⼦⾥,宫禁巡查相对没那么严,我偷摸去明芷宫看兔⼦都要⽅便很多。
在准备过冬的⽇⼦⾥,我对徐盛开启了⼀⽇⼀批⽃的模式。
收⽩菜的时候,我痛斥他曾经躺我宫⾥光浪费粮⻝不⼲活⼉。
晒被⼦的时候,我怒骂他没良⼼,明知道我这⼉缺⾐少⻝的还糟践我⼀床被⾯。
烧柴⽕的时候,我叨叨他没情义,说来就来说⾛就⾛,简直不把我放在眼⾥。
翠翠可能是实在扛不住我说来就来的哀怨⼝了,⼀有时间就去喂兔⼦,美其名⽈为冬天准备过年⾁。
张顾阳不在宫中,倒是厉远过来得勤了点,还不知道这孩⼦找了个什么借⼝,硬是往明芷宫送了好⼤两篓炭。
我和翠翠跟蚂蚁搬家似的,光运这两篓炭都花了三四天。
原本我是想在屋⾥搭出个炕来,但想想柴⽕和炭都难得,烧炕实在太奢侈,也就算了。
还是凑合凑合烧炉⼦吧。
我也旁敲侧击过厉远,是不是张顾阳让他往云霞宫送东西来着,奈何⼩哥哥⼝⻛太紧,⼀⼝咬定他纯粹出于报恩之⼼,跟谁都没关系。
最后只能作罢。
也不知道徐盛说的提早出宫到底还作不作数。
男⼈的嘴骗⼈的⻤啊。
我蹲在已经开始变冷的冬⻛⾥拔⾖茎。
今年⾖⼦⻓得挺不错,我不仅吃上了炒⾖⼦煮⾖⼦⻧⾖⼦,甚⾄还有结余让我把⾖⼦做成了⾖豉。
味道鲜美便于保存,除了放⾖豉的房间⾥味⼉有点重以外,堪称完美。
为了配它,我甚⾄提前捞了荷花缸⾥的⼀条⻥,挂在檐下⻛⼲,打算过年的时候蒸刨盐⻥吃。
本来还想说今年能邀徐盛跟我⼀块⼉过年呢,没承想这王⼋羔⼦表⽩完了就跑。
我⼜没说我会拒绝。
怂个锤⼦哦。
翠翠拎着两只已经处理好了的兔⼦,屁颠屁颠地回来了。
⾝后还跟着阔别已久的张顾阳。
看看,看看,这就是区别。
⼈张顾阳出公差还知道打声招呼,回来了也知道第⼀时间报个平安。
再瞅瞅徐盛,来⽆影去⽆踪的,我这⼉是云霞宫,⼜不是云霞⼤酒店。
「好久不⻅,娘娘还是这么……」张顾阳顿了顿,看看我⼿⾥的枯枝落叶,⼜看看我脚边堆着的⼀堆杂草,换了个更加婉转点的说辞。
「⻅到娘娘安好,我也就放⼼了。
」我也挺奇怪,⼀天天待在这⾥出不去的,我还能有什么不安好?
翠翠从屋⾥拖出两个⼩⻢扎,塞给张顾阳⼀个让他坐我⾝边,⾃⼰坐⼀个,就在井沿⼦边剁兔⼦。
于是,我和张顾阳和平友好的交流,就在⼀个特别诡异的环境下,展开了。
张顾阳:「皇上是秘密回宫的,我不能在娘娘这⼉多待,请娘娘⻅谅。
」我:「哦,知道了,皇帝不秘密回宫,你也不能在我这⼉多待,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