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春华端起了原配的姿态,「画倾,我知道你心气高,瞧不起联姻,但是你爸白手起家不容易,我和明喜懂得心疼你爸,你不要的,明喜去,都是为了咱们宋氏好,你有什么可生气的?」
我爸瞪了我一眼,语气不善:「你今天当着江总的面,泼你妹妹干什么?」
小时候,我犯了错,我爸就是这个样子。
当时他又安慰我:「这是爸爸爱你的表现。」
后来明白,全是放屁,指望宋峰爱人,还不如指望公猪下崽。
这一刻,他们倒像是一家人。
我笑了,「她不该泼吗?」
「你什么态度!」我爸眉毛一皱。
柳春华突然哽咽道:「我这些年,一直带着明喜躲在小县城,我可以不享福,但是明喜不一样,她还年轻,你受过的教育,她见都没见过,我只想让明喜有个容身的地方,这么难吗?」
我爸似乎被提起了伤心事,「春华,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俩。」
我原本还算平静的火气倏然窜起来。
他对不起柳春华和宋明喜,难道就对得起我和我妈吗?
我攥紧了手,语气平和,
「江司砚退婚,是因为宋明喜闹出了丑闻,抢了我的未婚夫,还被娱乐记者闹得人尽皆知。昨晚,宋明喜在朋友圈公然发言:真爱无罪。爸,你应该知道,这件事传出去,对咱们家有多大的影响。」
我爸翻了翻朋友圈,「我怎么没看到?」
我随便调出一家娱乐八卦文稿,当着他们三个人的面念起来,
「宋明喜生母小三上位,其女步其后尘,宋氏基因=小三文化?」
我爸脸色都青了,「哪家媒体说的!给我告他!」
「您要一家家告过去吗?况且,他们说错了吗?」
「不是我抢的!是你自己抓不住江宇!他愿意!」宋明喜红着眼喊,「你是不是特别怕我抢走你的东西啊?宋画倾,你怕了!」
柳春华抹了抹泪,「老公,我名不正言不顺可以,但是咱们的孩子,你还想让她受这种委屈吗?」
我笑了笑,「爸,你看,这只是一条简单的小报道,浏览量不足两百人,明喜对着我大喊大叫,柳阿姨也哭了。情绪无法自控的人,您放心把联姻的重任,交到她们身上吗?倘若柳阿姨在咱们家住下来,明天记者堵在门口,您怎么确保,她们会镇定自若地接受完采访,不给记者留下把柄呢?」
我爸脸色发青,抿着唇一言不发。
柳春华擦干了眼泪,平复了情绪,「老公我可以的,兰姐能做到的,我也行。」
兰姐是我妈,当年游刃有余地游走于上层夫人社交圈,替我爸摆平了不少事。
她真以为,穿个我妈的衣服,戴上我妈的首饰,就跟她一样了?
我爸瞥了我一眼,目光躲闪,「画倾,算了,一次两次,总能练出来。」
他也知道理亏,只是依然执意护着她俩。
「好啊,」我给秘书打了个电话,「明天安排一场宋氏的记者会,董事长要二婚了,柳春华女士会出席。」
「等等!我——」
我打断了柳春华的话,「没关系,柳阿姨,您别紧张,我来帮您练习,记者无非就是问那几个问题。」
我盯着她的双眼,浅浅勾起一抹冷淡的笑:「请问柳春华女士,您做小三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宋先生的钱还是人?」
柳春华眼底闪过恼怒,故作淡定,「我始终爱他的人,并且我们发乎情止乎礼——」
「宋明喜小姐与宋画倾同岁,请问您当年用了什么方法引诱宋先生出轨?」
柳春华的脸色白了,我爸也蹙着眉,紧紧攥起了拳头。
「对于『荡妇』一词,请问您是如何理解的?」
「您对宋明喜私生女的身份有何看法?」
柳春华浑身都在抖。
「您对她插足他人感情有何解释?」
「请问您是否教过亲生女儿做第三者——」
「别说了!别说了!」柳春华声音尖锐,抄起茶壶劈头盖脸朝我砸来,我没躲,额头被砸了个大包,还破了皮。
宋明喜早就哭了,捂住耳朵,小声哽咽。
我依然笑着,最后把目光移像我爸:
「请问宋氏是在公然宣扬小三文化吗?这与宋氏的品牌理念背道而驰,请问您如何对大众解释这件——丑闻?」
「够了!」我爸一掌拍在桌子上,呼吸急促,额头青筋暴跳。
我默默捂住额头,「这些都是记者发来的采访稿……柳阿姨,您今天砸伤我,明天,难道要砸伤记者吗?我爸要体面,我妈替他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地挣了这么多年,您一进家门,就要败个干净吗?」
我爸已然注意到了我的伤,眼里闪过一丝浅薄的心疼,「画倾,你要不要紧?」
血顺着指缝流下来。
我没管,继续说:「爸,您扪心自问,我对宋明喜不好吗?我给她报了财经课,她转身勾搭上了江宇,还大肆跑到江司砚面前,要求联姻人选改成她。江司砚是什么样的人您比我心里清楚。朝令夕改,拿他开涮,以后我们家拿什么在 A 城立足?」
我爸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扭头死死盯着宋明喜,「混账东西,你说什么了?」
看来,宋明喜告状是挑着告的。
「她说,将来宋家有她一份,她一点也不比我差,联姻她比我合适。」我往后靠了靠,让刘妈替我处理伤口,在我爸看不见的地方,对她们母女俩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补充道:「她还说……您的遗嘱上,早晚会写她的名字。」
「你放屁!宋画倾!你污蔑我!」宋明喜气得跳起来。
刘妈适时开口,打断了宋明喜的话,「哎,大小姐,您前几天不还去寺庙求了个护身符给先生吗?」
我笑了笑,「我没了妈妈,以后能依靠的亲人,就只有爸爸了,我希望他长命百岁。」
我爸上了年纪,近几年开始注重养生。
一个是盼他死的,一个是盼他活的,哪句话说道他心坎里,他自己知道。
他问刘妈:「护身符呢?」
刘妈从口袋里掏出来,「前天吧,先生您去接二小姐的时候,大小姐就去了,回来还冻感冒了呢。」
他表情一松,露出一些愧疚和懊悔,「画倾——」
我看了眼时间,只觉得厌烦至极,叹了口气,「爸,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老公……不要……」柳春华哭成了泪人,「我不要他们这么说我。」
宋明喜不甘示弱,「爸,都是她编的……我没有……」
客厅里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吵得人心烦。
他不耐烦地打断了柳春华和宋明喜,
「行了,我还要出差,你们两个在家里消停点。公司的事,就交给画倾去做吧。」
说完,我爸头也不回的走了。
汽车的轰鸣声盖过了她俩的哭泣。
直到汽车走远,我抽出纸巾,擦掉眼泪,「刘妈,把她扒干净。」
在柳春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刘妈领着其他几个人一拥而上,把她压在沙发上。
人堆里传来柳春华愤怒的尖叫声。
「宋画倾!你放开我妈!」
我笑笑,一把拉住宋明喜,「一个镯子就七十万,那不是你妈,是个上门的贼而已。」
「你放屁!」
「刘妈,报警,顺便把我妈卧室的监控调出来一起交给警察。」
柳春华急红了眼,歇斯底里的大叫:「小杂种!我是你爸的老婆,这个家还有什么不是我的!」
我脸色一沉,走过去扬手甩了柳春华一巴掌,「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个家里除了宋明喜是你的,其余的什么都不是。」
「你个不孝女!」
啪!
我又给了她一巴掌,抓住头发,迫使她仰起脸来看着我,微微一笑,
「柳阿姨,招待不周,刚来就要请你去吃牢饭,您多担待。」
警察上门的时候,宋明喜吓得脸都白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阵仗。
柳春华撕心裂肺地朝她吼:「给你爸打电话!」
宋明喜手忙家乱地打了好几遍,一直没打通。
我抱臂站在一旁看着,好心提醒她:「明喜,爸爸在国外,要打国际长途。」
宋明喜懵了,她不会打国际长途,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柳春华被警察带走。
宋明喜崩溃了,「宋画倾,我也是爸的孩子,这是你和我都没办法改变的事实,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但是你扪心自问,如果我从小接受了和你一样的教育,会像现在这样吗?你只是起点比我高,能力未必比我强。从小到大,我在班里一直是第一名。我保送进了当地最好的大学,年年拿奖学金。宋画倾,你敢跟我比吗?你这样对我和我妈,是在怕什么?」
我睨她一眼,「财经课学明白了吗?老师讲的什么?预习了吗?复习了吗?」
宋明喜被问的哑口无言。
「如果你以为,成为豪门,就可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和一脑子草包的富二代谈情说爱,走上人生巅峰,趁早滚回你来的地方。」我抽出一张课表扔给她,「我跟爸说过了,以后,不光财经课,还有英语、礼仪、管理,这些,你都要去。三个月的时间,不出成绩,就没必要留在宋家了。」
宋明喜明显对我的安排不满意,「这我哪学得完?宋画倾,你少用你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教训我。」
可是她不知道,我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
我再也不想听宋明喜多说一句话,「刘妈,看紧她,不听话直接打给我爸。」
说完,我驾车离开了别墅。
5
夜晚的风让我清醒了很多。
我把车停在一家酒吧门前,把车钥匙抛给泊车员。
酒吧是 VIP 会员制,人相对能少一点。
我坐在吧台,点了杯橙汁,撑着头安安静静地听人唱歌。
光线昏暗,激荡的音乐撞击着人们的神经,我孤零零地坐着,想起我妈这些年受得苦,心里发闷。
我妈陪着我爸白手起家,打下了基业,结果他从一开始,就在吃两家饭。
后来我妈操劳多年,得了胃癌,最后几个月,都是我陪着过来的。
宋峰一次都没看过。
我要恨的人有很多,但其实,最该恨的人,就他一个。
我揉了揉包着纱布的额头,有些疼。
一杯橙汁见底,我起身准备离去,突然被人挡住了去路。
「哟,宋画倾,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啊。」那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抬头,看见江宇两手插兜,手里端着一杯酒,站在面前。
他身后,一群年轻人起哄。
「嫂子。」
江宇哼了声,「她也配当你们嫂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那是,没有昨天的妹妹善解人意,要不然再把她叫出来玩玩。」
合着宋明喜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可以随便玩玩的人。
我在他们恶劣的哄笑声中,起身走人。
不料被江宇堵在出口,「宋画倾,跟我道歉。」
剩下的人将我团团围住,大有一副我不道歉就别想走的架势。
「对不起,」我认认真真说完,闪身,江宇还是没让开。
「错哪了?」
我深吸一口气,「对于抓到你脚踩两条船,水性杨花,勾引我妹妹这件事,我很抱歉。」
江宇脸一沉,一把攥住我的领子,扬起拳头,「你找死——」
「江宇。」
关键时刻,一道充满压迫感的成熟男音从背后传来。
江宇的动作一顿,回头,看见江司砚站在门口,两手插兜,正冷淡地盯着这边看。
他隐在混乱的光线照不到的角落里,投下一片修长的暗影。
原本起哄的人顿时噤若寒蝉,立刻散开一条道路。
我掰开江宇的手指,一把推开他走出去,经过江司砚身边时,什么都没说。
晚风灌进来,吹起了我的大衣衣摆。
走出一段距离后,江宇在后面吹了声口哨,
「宋画倾,下次钓男人,记得别来小爷的地盘。你这样的,没人喜欢。」
我倏然住脚,仰头看了看幽深的夜空,深吸一口气,后退两步,转身朝着江司砚走去。
他倚着门没动,一双黝黑的眸子就这么定定追随着我的身影,直到跟前。
我一把拉住江司砚的领带,把他拉得弯下腰,下一刻吻在他唇瓣上。
又软又凉,夹着晚风的寒意。
熟悉的香水味传来,这男人在品味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古板,这么多年都不曾换过。
江司砚甚至都没闭眼,像个十足的工具人,眼睛里漾出几分笑。
我一触及分,抬眼望进他深邃的眼睛里,「结婚吗?」
江司砚沉沉盯着我,吐出一个字,「结。」
我松开江司砚的领带,扭头对着一脸铁青的江宇勾起一抹冷笑,
「我没人要?江宇,只有我要别人的份,你想倒贴,也得看看自己的分量。」
说完,轻轻推了江司砚一把,裹紧了大衣走出去。
江司砚后背撞在墙上,他起了身,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便有人把江宇架起来拖走。
身后传来江司砚的脚步声。
我们就这样沉默着,一前一后走了会儿,错落的脚步声中,江司砚突然开口:「我刚才是被你利用了?」
我在一个小花坛旁停下来,转身,「怎么,亲嘴收费?」
心里烦,说话语气也冲。
额头又开始疼。
江司砚目光落在我包着纱布的额头上,没有理会我的火气,看了看手表,「我带你去医院。」
「我不去。」
说完恼火地转身沿着小路往外走。
江司砚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哄孩子一样,「画倾,听话。」
「我不想听话!」我转身,甩开了他的手,忍着眼眶的酸涩,「我受够了这么多年,装成一个好脾气的名门淑女,我妈的葬礼我没哭,宋明喜上门,我也不能闹,就在刚才,柳春华穿着我妈的衣服,戴着我妈的首饰,我还要费尽心思把她赶出去。」
我气得浑身发抖,「江司砚,我连个生气的地方都没有,我只想安安静静喝杯橙汁,却被……却被你那个混蛋侄子欺负!我烦透了!」
江司砚愣住了,怔怔看着我在他面前发疯。
我抹了把脸上的泪,一把将手提包砸在江司砚怀里,「我警告你,再跟我说一句话,我他妈就揍你!」
说完,没出息地哭了。
江司砚眼底闪过慌乱,他抱着手提包,好半天,才掏出手帕递给我,没说一句话。
我哭了足足有五分钟,最后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头发乱糟糟的,鞋子被我愤怒地踢得很远。
江司砚陪我坐在路边,给我披了件衣服。
我火气被堵在肚子里,猛喘了几口气,「你赔我橙汁。」
他听话地起身,走进对面的便利店,过会儿提了一大桶出来。
我扭开瓶盖,抱着一口气灌了半桶,突然心里畅快了许多。
头上的纱布半掉不掉,江司砚从塑料袋里掏出换药的东西,默默动手,给我消毒,重新换上个新的纱布。
「谁打的?」
「柳春华,她已经被我送进去了。」我抱着橙汁,面无表情地盯着幽深的夜色,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江司砚没说话,陪着我吹了一个小时的风,等完全平复了心情,我说:
「婚礼前,我要去趟 C 城,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
江司砚侧头看着我,突然笑起来,「好。」
这一瞬间,我突然有种错觉,仿佛他真的想跟我结婚。
「航班告诉我。」他说。
「不。」
「画倾——」
「我说了,不。」
6
几天后,我处理好了 A 城的工作,坐上了飞机。
晚上 10 点钟,赶到了 C 城。
这里气候比 A 城炎热一些,我走得匆忙,没有带轻薄的衣服,穿着针织衫,很快热出了一身汗。
严名义是这次的合作对象。
他派来的车就停在机场门口,只不过远远一看,牌子上不仅写了我的名字,还写了江司砚的名字。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一个小风扇出现在我面前,为困在蒸笼里的我带来了一丝清凉。
我仰头,发现江司砚出现在我身边,机场大厅的顶光投在他的头顶,一张脸隐在阴影里,双眼深邃迷人。
「画倾,晚上好。」
我扯扯嘴角,「挺巧啊。」
下一秒板起脸,扭头拉着行李箱向面包车走去。
江司砚跟在后面,不紧不慢。
小风扇始终保持在我斜后方,嗡嗡转动。
我快要气死了,一上车就给严明义发了短信,「严总这是想两家都吃?」
「哎呀,误会误会,我听说二位好事将近,不都是一家人嘛!」
没错,第二天,我要和江司砚结婚的事,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头版头条的热搜连挂三天,就是没有撤下来的架势。
我瞥了眼坐在旁边,悠然自得的江司砚,深吸一口气,暗骂:老狐狸。
接风宴定在当地最大的一家花园酒店。
严明义亲自站在门口迎接我们。
他太太一看见我,热情地上来寒暄:「画倾,好久不见!」
我笑了笑,「严太太的皮肤又好了不少。」
「可不嘛,用了你上次的方法,痘印都没了。」
我用余光瞥见江司砚正望着我,扭头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江总想学?」
面对我的挑衅,江司砚无奈地弯弯唇,「画倾,你不热吗?捂到晚上,要起痱子的。」
「太巧了,我刚好买了几件衣裳,你穿多大的?」严太太一脸喜色。
「S 码。」江司砚替我回答道。
我瞪了他一眼,跟着严夫人上车,不一会儿,换了身宽松的无袖长裙,和……人字拖。
江司砚见我的第一眼,眉眼一展,眼神温柔了一些。
一般这种情况,是他想笑了。
我一把抓住江司砚的领带,拉近,眯眼质问:「江总,你不热吗?」
「我还好。」他低着头,忍着笑意,「很好看。」
鼻息交织,江司砚身上的冷松香水顺着风占领了我的嗅觉,我像被烫到似的,松开手,快走几步赶上严太太,跟她唠家常。
晚风温柔。
江司砚和严明义跟在后面,谈话声也不远不近。
江司砚手里,还拎着我一双换下来的高跟鞋。
等到接风宴结束,我才发现,严明义就抠搜地订了一间房。
前台抱歉地告诉我:「女士,假期旅游高峰,没有空房间了,您看是换一家还是……」
江司砚站在我身后,跟哑巴了一样。
我瞥了他一眼。
江司砚摊手,「我在 C 城没有朋友,你不要我,我无处可去。」
反正以后也要结婚,我没那么多讲究。
我拿着房卡,和江司砚一前一后地进了门。
伴随着身后江司砚的关门声,我软绵绵地倒在沙发上,「麻烦开一下空调,谢谢。」
C 城潮湿,当地的菜色喜辣,我出了一身汗。
江司砚打开了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拿了个毯子盖在我身上,「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我蔫巴巴地哼唧几声,「你先吧,我躺一会儿。」
江司砚没说什么,先走进了浴室。
我后知后觉,刚才的对话奇奇怪怪。
手机响了声,秘书催我看文件。
我想起自己没带电脑,于隔着浴室门朝江司砚喊,「我能用用你的电脑吗?」
江司砚的声音夹杂着水声传来:「可以。自己拿。」
我从他包里翻出一个银灰色的笔记本,刚打开,就弹出了密码框。
我试了试江司砚的生日,不对,常见的密码也不对,最后,我鬼使神差的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解锁成功。
我愣了下,还没回过神,就被突然跳出的画面吓住了。
是一个……网站。
画上的女人,风姿绰约地与别人抱在一起……还发出一些难以启齿的声音。
该说不说,女人身材不错。
没看出来,江司砚喜欢这个。
浴室门突然打开。
江司砚穿着浴巾,黑发上还在滴水,水珠顺着颈肩一点点滚进柔软的浴巾深处。
他来了个电话,正在跟电话里的人谈生意,我尝试摁了下音量键,好像没什么用。
他走到半截,看见我古怪的脸色,谈话声戛然而止。
下一秒,走到电脑前,短暂地呆愣一秒后,猛地遮住我的眼。
啪,传来扣笔记本的声音。
我蜷腿坐在椅子里,被他搂住,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湿湿的。
也不知道是笔记本出问题了还是别的原因,合上后声音并没有停止,反而趋于暧昧和激烈。
在宽敞的客厅里此起彼伏地回响。
我闭着眼,感受着江司砚掌心的温度,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他鼓捣半天,最终,室内安静下来。
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有点尴尬……
还有点……
奇怪。
「画倾,你在干什么?」江司砚率先开口,语气轻轻,拂过了我的耳尖。
我被捂着眼,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清清嗓子。
「学习啊……一打开就在放,我就看看。没搅乱你的进度吧?」
「不是我。」江司砚语气艰涩,带着一点点的哑,「昨天,江宇用过我的电脑。」
「哦。其实……你不用解释太多,你不是一个月换八个女朋友——」
下一秒,江司砚勾住我的下巴,吻上来。
带着一点羞恼,把我抱着,转了个个儿,放在桌子上,江司砚两手撑在我身旁,将我困在狭小的空间里。
这是我第一次大面积地感知到江司砚的体温,炙热又充满侵略性。
他靠得很近,脸色很沉,「谁跟你说的?」
「江宇。」
江司砚眼皮跳了跳,深吸一口气,「我没有。」
我嘴唇麻麻的,手还搭在他的宽肩上,也许是喝了点酒,有些上头。
「江司砚,你的吻技……差得可以。」
「是吗?」江司砚不等我说完,重新吻上来,这一次,技术突飞猛进。
我渐渐因为缺氧,抱住了他的腰。
他附在我耳边,问:「画倾,学到什么了?」
我笑了笑,「学到很多……当然,我也懂得很多——」
江司砚一把抱起我,「教教我……」
晚风温柔地吹进了窗户,白纱帘飘飘而起。
暧昧肆无忌惮地侵袭我的理智。
最后我不满足于表面,揪住江司砚的衣服,本想占据上风,却被捉住手,按在胸口。
江司砚狂乱的心跳抨击着掌心,鼻息炙热。
我望着幽深的眼睛,弯唇笑道:「江司砚,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怎么知道的?」
「心跳。」
他轻笑了声,重新把我吻住,「只是缺氧。」
「是吗?」我踢掉高跟鞋,把他推坐在床上,「江总的心思可千万藏好,别露出破绽。」
7
第二天,我捂着酸痛的腰,爬起来,去严明义的公司谈生意。
他的工厂在郊外,一路上,我和严明义相谈甚欢,顺便敲定了接下来的合作方案。
江司砚反倒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闭目养神。
「喂,江总昨晚没睡好吗?」我凑过去,趴在他耳边轻轻低语,语气幸灾乐祸。
江司砚眼睛半睁,笑容泛冷,「画倾,如果你晚上安分一点,我会睡得好一些。」
昨晚可没少折腾。
到了后半夜,准备睡觉的时候。
我趴在江司砚旁边,一会儿碰碰江司砚的手,一会儿用脚踢踢他的腿。
把他勾搭清醒了,自己睡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胳膊横在江司砚的脖子上,像抱着一个大玩偶,于是又想方设法把他戳弄醒。
在他咬牙切齿要抓我时,抽身下床。
我啧了声,「对不住啊,下次一定注意。毕竟还得过一辈子呢。」
江司砚额头的青筋跳了跳,闭上眼没搭理我。
工厂距离市区几公里,一眼望去,全是老旧的石板房。
下车后,严明义指着不远处一个地方说:「咱们今晚可能得住在这里,等收拾好东西,我再领你们转转。」
老房子年久失修,不少地方都上了锁。
只有一间提前打扫出来,留给我和江司砚。
今晚严明义高兴,劝了江司砚不少酒,等吃完饭,江司砚都有些醉了,拉着我的手一直不放。
快到宿舍门前,他突然一把抱起我,我尖叫一声,「江司砚,你干什么?」
「有虫子,我抱你过去。」
哪来的虫子,我都没看见。
他脚步有点晃,把我抱进屋里,放在床上,低头亲了亲我。
我挣扎起来,「你起开……」
不料江司砚亲的更起劲,「画倾,我爱你。」
我愣了两秒,捧住江司砚的脸,「你真醉了?」
「没。」他盯着我,「我很清醒。」
我心有瞬间的慌乱,突然推开他,气喘吁吁道,「去刷牙洗脸!」
江司砚笑了,听话地出门洗漱。
我找了牙刷,跑去了另一头,等回来的时候,江司砚早就坐在床上,「画倾,该睡了。」
我看了看窄小的床,「你睡外面里面?」
「外面吧,你睡觉,不太老实。」
我脱了外衣爬进被窝,江司砚等我躺好,才掀开被子躺进来。
原本还算宽敞的床,在他进来之后,就显得逼仄不少。
晚上冷,身边骤然多了个人,也多了丝热乎气。
床比我想象中的小,我和江司砚挤在一起,转个身都费劲。
天已经黑了,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窗外的月光洒进来。
江司砚的炽热的呼吸落在耳畔,有些痒。
大概半个小时后,我浑身都僵了,于是努力翻了个身。
抬头的瞬间,唇触到了一片柔软,冰凉的,滑嫩的,伴随着轻微的呼吸交融,一丝电流瞬间传遍了全身,勾起埋藏在心底的悸动。
我瞬间僵住了。
江司砚没动,只是略抬了下巴,抵在我额头上,声音发哑,「画倾,怎么了?」
我憋了半天,「你……能不能帮我按按腰……」
长时间的僵持,让我的腰酸痛难忍,偏偏身后就是墙,我自己的手压根没有足够的空间反折过去。
话音刚落,江司砚的掌根抵在了我的后腰上,热度顺着淡薄的衬衣,徐徐渗透进我的皮肤。
他动作轻缓,推动的力道压着我靠近了他,挤压了我和他之间最后的缝隙。
一丝热意攀上耳根。
我嘴里发干,舔了舔唇,声音有些哑,「不对……再……往上一点……」
「好……这里吗?」江司砚的声音低低的,在幽夜里如久酿的醇酒。
「嘶……」我抖了抖,点点头,「嗯……是那个地方,你轻一点啊……」
他轻轻笑了,「好,我下次注意。」
伴随着他轻缓的按摩,睡意袭来。
江司砚轻轻吻了吻我,「晚安,画倾。」
8
我睡得不太稳定,尤其当剧烈的摇晃传来时,便惊醒了。
砰一声。
屋顶掉下来,砸起一片。
江司砚给我套上衣服,拉到角落,「画倾,地震了。」
我混沌的睡意散的一干二净。
C 城处于地震带上,可是我没想到,这次竟然倒霉的被我遇见。
石板房年久失修,几乎地震刚开始,门口就塌陷了。
我和江司砚只能缩在墙角,等地震停止。
然而石板房比我想象中更加脆弱,江司砚将我护在怀里,石块接连不断地落下来。
我想办法护住了他的头,呼吸因恐惧而有些急促。
「画倾,我在,别害怕。」
江司砚永远给我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仿佛天塌下来都不是多大的问题。
当第一场地震停止时,原本的石板房已经面目全非。
在我们斜上方,有个小口,月亮从洞里照进来。
江司砚当机立断,「来,踩着我爬出去。」
我们都知道,余震随时可能到来,这个小口随时会关闭。
我心里升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江司砚看着我,「没时间了,能活一个,是一个。」
我鼻头一酸,二话不说踩着江司砚的胳膊上,徒手攀上嶙峋的乱石。
脚下,江司砚用肩膀用力一顶,我上升一大截,瞬间扒住小洞的外缘,使出吃奶地劲儿,狼狈地爬出了洞口。
站在乱石堆上,清爽的空气吹来,我扭头把手伸向江司砚,喊道:「江司砚,上来。」
江司砚刚想伸手,一场余震到来。
我眼睁睁看着石头掉下来,挡住了江司砚的脸。
我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身后传来拉扯,不少人把我从石碓上拽下去,「余震还在继续,没法救,快下来!」
「那什么时候开始救?还有人在下面……」
「不知道,救援队还没来呢,你别急。」
「没关系,」我挣开别人,「我自己救。」
「姑娘,你别冲动!胳膊都划伤了——」
「他先把我送出来的,我得救他!」我剧烈挣扎起来,朝着碎石堆拼命嘶吼:「江司砚,你给老娘活着,我把你挖出来!」
最后,不知道谁给我打了一针,绑到了角落里。
一波又一波的余震无休无止,我眼睁睁看着原本的废墟变了又变。
我坐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浑身冰冷,一旁的医生正在跟严明义说:「她现在情绪不太稳定,千万要看好,不要离人。」
听说,救援队被堵在了路上。
靠我们自发组织的救援,根本救不了几个人。
我浑身冰冷,别人安慰的话一个字没听进去。
我想起第一次见到江司砚的时候。
那时候我刚学着做生意,在他手底下吃了闷亏,回去跟我妈哭了很久,骂他不是东西。
当时被前来找我妈赔罪的江司砚听见,他没笑我,临走时,跟我说:
「画倾,你做得很好。远比我第一次要好。」
这些年来,他明里暗里,教了我不少东西。
一次次把我逼到悬崖尽头,却也从深渊拉回来,磨出了坚韧好强的性子。
我妈说,江司砚完全可以把宋家搞垮,可是他给了我成长的时间,给自己培养了一颗「眼中钉」。
到底是为什么?
厂里剩余的工人一直从天黑搜索到天亮,等到余震结束,他们跑过来:
「刚才我们好像听见有人敲管子,但是里面空间狭窄,等救援队来,破开废墟还需要时间,得想办法把物资送进去,顺便确定一下具体位置。可是洞口太小了,我们都钻不进去。」
「那怎么办?」
我站起来,说:「我爬进去送。」
大家看了我一眼,「姑娘,里面很黑,位置也不确定。」
「我知道。」我动作麻利的戴好安全帽,穿好衣服,「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