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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事失了圣宠,差点被废黜太子之位,另立三皇子为东宫之

主。

明明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母子却分离,所以太子悄声离席,打

扮成了膳房的太监,想要趁机去见皇后一面。

他拿着食盒走了小道,却在途中遇到了其他几个太监,被诬陷

偷了宫宴膳食,不但被抢了吃食,还差点就被扭送去了御前总

管处。

两相纠缠下,是我误打误撞的突然出现替他解了围,靠着自己

将军家小姐的身份吓跑了那些太监。

他说他是膳房的小太监。

我说我是姜家的二小姐。

他说多谢我。

我说若是软着脾气被人欺凌,就硬起拳头打回去。

这是我父亲教给我和阿姐的道理。

后来他派人打听过我,见过我好几次,都是远远的望着。

我在姜府后宅平淡度日,他在朝堂步步惊心,抽空见的那些面,知道我安好,就是他的情意。

我记得那时的我以为自己碰见了欺凌弱小之辈,一时愤懑才出声阻拦,却不想那个一直垂着头,将身影隐匿在暗处自称小亭子的人,居然是太子殿下。

「那天我食盒里的东西都被抢光了,是你给了我一些点心放在里面。」

那些点心其实是我偷偷藏起来,打算带回去给阿姐的,只是我看他实在可怜,要是完不成差事,只怕会被罚,就分了一大半给他。

「所以新婚那日,殿下用帕子包着点心送给我,其实已经是在暗示我了?」

「算是吧,但点心里包的花生和红枣,取的是早生贵子的好意头。」

「殿下怎么不直说。」

「我总觉得你心里还有陆靖寒,想要成婚后在你心里与他争个高低,自然就憋着不说当年的事了,而且那夜的事,实在是太过窘迫。」

我的心里的确有过陆靖寒,有过许多年。不过从撞见他和阿姐互许终生,从我嫁给太子开始,这份喜欢

就不会再有,也不该再有了。

太子的眉目舒朗,皎若天上晨星,让我忽觉耳根有些发烫。

我说,我怕自己会辜负他的真心。

他却反问我可信他是真心。

「我想过殿下对我好,也许是因为我是姜家的女儿,可我的心

里又总有另一个声音告诉我,说殿下不会骗我。」

我信他新婚之夜塞给我的点心是真心。

我也信他给我取的小字是真心。

这世上,父亲要我不负门楣,母亲要我娴淑懂事,阿姐觉得我

一直长不大,永远是跟在她身后的小妹。

只有韩云廷一人,他希望我自在,希望我快乐。

「我自幼长在宫中,受人恭维,也受过冷眼,沉浸权欲谋划多

年,我的每一分真心,多多少少都是权衡利弊下的产物,但爰

爰,我捧给你的,一定是我能拿得出的最真的那份。」

在普通人家长大尚且免不了争斗烦心,更何况是在高门大户,

是在皇家深宫。

我尚且有阿姐护着,可他却什么也没有,事事都要靠自己去

争,动辄就是皇权在上,利刃将垂。十分的真心,这世上又有几人能拿得出。

他说,我忧虑的事一定不会发生。

他还说,无论日后出现什么变故,让我都不要乱了阵脚。

我答应了。

我信他,也更信我的父亲会护好阿姐,不会轻易赌上整个姜

家。

有了他提前的叮嘱,等看到柳玉盈又数次进出太子书房时,我

似乎也没有多惊讶了。

柳尚书是朝堂上的中流砥柱,难免受人倚仗,如今太子多受掣

肘,依赖柳家倒也正常。

我时常在花园中碰见柳玉盈,她往来书房已经成了常事,和我

碰见,也只是颔首点头,然后各走各路。

很快太子的禁足期就过了,天气也渐渐入了深秋,时常让人觉

得身上发寒。

陆靖寒来回一趟赈灾有功,成了皇上面前的红人,连带着姜家

也面上有光。

我旁观了许多天,终于,在陆靖寒和三皇子性情相投彻夜长谈

的事传遍京城后,太子府里也传起了我失宠的流言。人人都知道我只是姜家为了应付太子,嫁过来了事的不受宠的

二小姐。

人人都觉得太子宠着我,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

如今我阿姐的丈夫与三皇子越走越近,太子的境况愈发艰难,

我自然不该再得宠了。

就在流言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太子在深夜无人时悄悄进了我

的房。

我看见他的眼眶有些泛红,像一只受伤的幼兽。

六.

说我失宠,其实也不全是假话。

太子的确许多天没有进过我的院子了,如今再见,却是夜深人

静,我都快要睡着了的时候。

我披上衣服,重新点亮了一盏灯,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中,太子

重重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没了刚才失态的模样。

「殿下,发生了什么事吗?」我紧了紧衣服,问道。

「最近的关于陆靖寒传闻你都听说了吗。」

我点了点头。

阿姐前两天还派人送来了许多绸缎,说是给我制新衣的。我在绸缎中发现了一封信,是阿姐写给我,问我最近境况如

何,言辞之间多是歉意与无措。

连我阿姐都听进了心里去,这京城怕是没有人再不知道了。

「父皇今日下旨,将陆靖寒调任去了吏部。」

「吏部?」

我因为惊诧,微微提高了些音量。

流言之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三皇子这是和陆靖寒联手,利

用柳尚书摆了太子一道,让太子抬举陆靖寒,替三皇子做了嫁

衣。

归根结底,这是太子被算计了,就算陆靖寒有功,如今圣眷正

浓,再怎样也不该直接调任去吏部担任要职。

「父皇这是要给韩云彻铺路了,我本以为父皇只是偏心一些,

不疼我罢了,没想到这么多年,我在他心里,竟只是替他历练

韩云彻的一块磨刀石。」

韩云彻是三皇子的名字。

既是磨刀石,刀磨得够快了,也就不再需要这块石头了。

这话由太子自嘲般的亲口说出来,便带上了一股诛心的疼意。

父子倾轧,兄弟反目,太子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爰爰,我要你帮我。」

陆靖寒崭露头角,三皇子风头日盛,宫里传出的消息总是说皇

上的身体愈发不好了,时时都在咳嗽,还免了两日早朝。

自从陆靖寒调进吏部后,太子愈发倚仗柳家,府里也渐渐开始

有人传不久后太子就要扶柳玉盈做侧妃的消息。

有些事一旦打开了话头,就总是会有人在各处议论。

所以哪怕我只是在花园闲坐,也能听见有丫鬟嘀嘀咕咕。

我管家这么久,还是头一次撞见明目张胆碎嘴子的人。

所以我挑了个晒不着日头的地方,让人压着那两个丫鬟,当着

我的面各掌嘴五十。

清脆的一巴掌下去,丫鬟的眼泪就飙了出来。

再一巴掌下去,柳玉盈就按着往常的习惯,路过了花园。

柳玉盈似笑非笑的让我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冷眼一瞥,道:

「本侧妃处置人,何时轮得到你一个没名没分的多嘴了。」

我再不济,也是正儿八经用花轿抬进来的。

这是柳玉盈说不得的痛处,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被我踩了个正着。

于是我和她也顾得不身份了,在花园中就争执推搡了起来。

她一个文官清流家的女儿,自然打不过我这种将军府长起来的,争执之下,我不小心用大了力气,竟直接把她推进了荷花池子里。

当天下午她就发起了热,而我也被太子一番训斥,甚至当着柳玉盈的面,直接把我推翻在地。

于是我和太子也闹崩了。

太子气急,冷笑着说好得很,说我本事这么大,在太子府闹得天翻地覆,还不如就回我的姜家去。

自然是要回的,我哭得情难自制,声嘶力竭地说太子娶我,无非是为了我父亲的权势,然后就哭着转身离开了柳玉盈的院子。

用不了多久,我失宠后心生妒忌闹得太子府家宅不宁,被太子嫌弃的消息,就会插上翅膀传遍京城,甚至还能传进宫里,变成旁人抨击太子的又一把柄。

太子要我走,我就当真借着母亲生病,我要回去侍疾的名义回了姜家。

母亲见到我以后气得不轻,说我太不谨慎,这是要给我的父亲招惹祸事。

反倒是父亲没多说什么,依旧是冷着个脸,和我打了个照面让我先住下就是。

姜家和太子唯一的联系,啪的一声,就断了。

这回太子,是真的只能依靠柳家了。

阿姐回来看过我,说她已经许多天没有再理过陆靖寒,她以为自己嫁得良人,却不想把姜家推到了三皇子那边,还连累了我。

我拉着阿姐的手,告诉她再等等。

阿姐问我等什么,

我说,等冬天到了,狐狸总会提前出来捕食的。

阿姐和陆靖寒闹腾了一顿,也回了将军府,打算小住一段时间,我知道阿姐心里不痛快,所以索性收拾了东西,搬去了她的院子陪着她。

听父亲回来说最近早朝时朝堂之上竟开始争论起了皇上病体未愈,年终祭礼该由哪位皇子代行。

于情于理,这都是太子该做的,可有人上书说太子近月来屡屡犯错,年终祭礼应由贤能者为之,话里话外,说得都是太子不行,应该让三皇子上。

本来两方各具一词,都说自己有理,争执不休了两三天,最后居然是柳尚书站了出来,掷地有声的举荐了三皇子韩云彻。

六部重臣,数年来和太子关系密切,自己的女儿还在太子府待着,竟然就这样明晃晃的站在了三皇子一方。

眼看我这个维系太子和姜家联系的侧妃和太子闹翻了,狐狸才敢探头出洞,露出自己的狼子野心。

有了柳尚书慷慨陈词,年终祭礼的人最终还是定了三皇子。

一时间朝堂民间,四处都在传皇上属意三皇子,打算另立太子。

这样的争执被搬进了奉天殿,直接在皇上面前争起了嫡庶之分,论起了长幼之序。

奉天殿内吵成一团,本来病刚刚见好一些的皇上被气得一头栽在了奉天殿的阶石上,当场就晕了过去。

七.

皇上被人从奉天殿挪回自己的寝宫后,就再也没醒过来,朝堂上下人心惶惶,父亲也连着好几日没有去上朝了。

晚间我和阿姐下棋,总是能听见琵琶声,那是我母亲弹的。

母亲是以前是弹琵琶的乐娘,最擅弹的曲子是关山月,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以前父亲出征时,母亲就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弹这首曲子。

我总觉得母亲是从心底里喜欢父亲的,只是她不肯说。自从我和阿姐出嫁,父亲和母亲相处的时间也多了起来,颇有

些相伴相依的意思,母亲弹曲时,父亲就在一旁听着。

今天的琵琶声声入耳,让我执棋的手一抖,落错了一个子,满

盘皆输。

「禾姨娘今天弹得曲子是十面埋伏,听起来怪渗人的,你可是

被吓到了?」

我母亲的名字里有一个禾字,所以阿姐叫唤她禾姨娘。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瑕儿,你是在担心太子吗?」

阿姐锁起了眉头,素净的脸上是化不开的忧愁。

我知道阿姐虽然和陆靖寒闹了一场,可她心里依旧惦记着陆靖

寒,说我担心太子,也是说她自己担心陆靖寒罢了。

如果皇上真的一病不起,太子和三皇子两虎相斗,无论哪一方

败了,我和她总有一个会牵涉其中。

「阿姐,你就别多想了,我看你最近都瘦了,我只是今天瞧见

了平阳王入京,街上一队骑兵纵马,有些被吓到了而已。」

平阳王的封地在掖城,掖城有三万守军,除非皇上召见,否则

平阳王一般都不会回京,这次皇上病重,他带着一队骑兵奔袭

回京,在长街招摇过市,也不知道是在给谁下马威。

宫里一连几日也没个动静,我待在姜府好些日子,才突然听说皇上这是遭小人陷害中了毒。

皇后娘娘以雷霆手腕整肃后宫,在锦贵妃宫里翻出了毒药,当场就绞死了二十多个宫人。

其动作之快,一如当初宫中兴压胜之术,皇后被罚那般。

宫里哭声震天,锦贵妃声嘶力竭的吼着是皇后娘娘栽赃陷害,还说要请皇上做主。

只可惜皇上昏迷不醒,宫门也紧闭,连三皇子都进不去。

危急关头,锦贵妃突然取出了一个木匣,还说里面是皇上留给她的诏书,谁敢动她,就是欺君罔上。

众目睽睽之下,皇后娘娘取出了诏书,上面还盖着皇上的玉玺,清清楚楚的写着太子监国。

自那天以后,锦贵妃就被皇后以疯魔的罪名囚禁在了寝殿,任她哭闹嚎叫,后来她大闹说皇后娘娘篡改诏书弑君杀夫,皇后便将整座寝宫的人都撤走了,再不许人探视。

一个疯子说的话,是没人敢信的。

皇上的诏书大白于天下,太子监国已成定局,父亲又让母亲给他弹了一曲十面埋伏,说明日,他就该进宫了。

在十面埋伏曲声中,阿姐和我说,陆靖寒病了,已经爬不起来床了,去诊治的大夫说是在治理济北水患时落下的病根。阿姐似乎是想要回去照顾他,却又纠结得不知该怎么办。

我随口诌了个理由先拖住了阿姐,等她回房睡了以后,我又在

院子里站了许久,忽听见两声鸟叫,接着就是一个蒙着面的黑

衣人从房顶跃下,轻巧地落到了我面前。

他半跪在地上,递给了我一封信。

我拆开信封,里面是一些房契银票,和一纸太子的手书。

太子说明日凶险,他始终放心不下,所以在城外备下了车马,

我可先行离开,若他事成,便接我回去,若他失败,我便隐姓

埋名,他留给我的东西也可保我一生平安。

他还是替我留了一条后路。

我不知这是试探还是成全,又或者兼而有之。

看着信纸上爰爰吾妻四个字,我终究还是没有离开。

我告诉还候在一旁的蒙面人,让他转告太子,即是夫妻,无论

成败,我都陪他。

我在院子里坐了一夜,阿姐房里的烛火也亮了一夜。

第二天父亲并未赶着去上早朝,临出门前我和阿姐发现父亲竟

然穿上了自己的盔甲,好一幅威风凛凛的模样。

「父亲。」阿姐叫了一声,语气里满是不解。我拉着阿姐的手,看见父亲转身,目光在我和阿姐之间转了一

圈,复又握住了自己的佩刀。

「你们姊妹二人好好待在家中,有为父在,一定护你二人夫郎

周全。」

父亲走的决绝,姜府的府门在父亲离开后就死死关上了,隔绝

了外面的一切。

「瑕儿,父亲说的是什么意思?」

阿姐捏了捏我的手掌,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阿姐。」我顿了顿,问道:「若是陆靖寒死了,你会独活

吗。」

阿姐像是被雷劈了一遭,盯着我看了良久,然后缓缓摇了摇

头:

「不会。」

「阿姐,其实我与太子大闹回府,只是我和他做给柳玉盈看的

一场戏,为的是逼出柳尚书这只老狐狸,让三皇子以为姜家与

太子再无瓜葛。」

「所以父亲进宫是为了相助太子?」

「对,父亲虽然明面上是中立的,但早就与太子有了往来。」那时候三皇子有了平阳王,太子曾暗中登门数次,几经周折,

才收服了父亲。

「那靖寒呢?」阿姐盯着我的眼睛,眼里是满满的焦急。

我垂下眼帘,平静道:

「他其实一直都是太子的人,他与三皇子交好的消息,也是太

子放出去的。」

陆靖寒与太子相识,比我想象的还要更早一些。

在他搬来京城,展露才名前,太子就因派人查我而间接认识了

陆靖寒。

两人志向相投,均有一腔抱负,为了太子大业,陆靖寒在京城

中小有名气后就假意接近了如日中天的三皇子。

用太子的话来说,三皇子在他这边插了好几个人,那他放一个

陆靖寒过去,倒也不亏。

陆靖寒与阿姐私定终身,加之科考中榜后上门提亲,其间因看

中父亲的权势,想要搅黄这门婚事的人不在少数,还多亏了三

皇子在其中周旋,才让陆靖寒和阿姐终成眷属。

三皇子以为陆靖寒娶了阿姐,他就拉拢了姜府,为了让他不生

疑心,太子也跟着赶紧上姜府提亲,说要求娶嫡女。

说是要嫡女,其实不过是又加了一层谋划,正好把我娶了过

去。

如此一来他光明正大的娶了我,三皇子那边不会起疑,陆靖寒与阿姐也终于成了婚,姜家依旧明面上中立着,一石四鸟,才是他真正的算计。

就连那位被早前去济北赈灾的大臣,也是三皇子安插在太子身边的人。

牵扯出他胞弟的京郊侵地案,闹出人命以后把这个暗桩子拔掉,太子借势颓唐于府中,再借柳尚书之力把陆靖寒推上去。

表面上太子处处失意,实际上所谓的为他人做嫁衣,嫁衣最终还是落在了太子的手中。

他本来想着一步一步瓦解三皇子的势力,兵不血刃的夺得皇位,所以在陆靖寒出尽风头时,两人相商放出了陆靖寒与三皇子交好的消息。

此番动作为的是将消息闹进宫中,让皇上知道这些年三皇子想要给他下得绊子不在少数,若皇上圣明,自然会开始调停朝中局势。

可太子没想到,皇上只将他视作自己爱子的磨刀石,不但没有调停,反而让陆靖寒去了吏部。

而深居宫中的皇后娘娘也发现了皇上亲笔写下的,自己驾崩后传位三皇子的诏书。

所谓的嫡出太子,正宫皇后,终究比不过皇上心中偏爱。

那夜太子溜进我的房中时,就已然摒弃了种种退让,此身所留,尽是杀招。

我隐瞒下了宫中的事,将自己知道的一部分告诉了阿姐,阿姐久久没能回神,坐在院中石凳上缓了半晌,问我可知今日父亲为何带刀进宫。

「今日太子是第一日监国,三皇子不会轻易将帝位拱手于他,平阳王回京,带了数千掖城驻军,为的就是今日助三皇子血洗奉天殿,今天父亲进宫,是为了帮太子平乱。」

「数千掖城军!」阿姐腾地站了起来,语气也愈发急促:「掖城军骁勇善战,父亲所带兵将不过数千人,怎能和掖城军相抗。」

阿姐两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声音带上了哭腔,让我的也心随之一紧。

八.

这本是一场请君入瓮的好戏,可偏偏平阳王回来了。

三皇子终究没有将一切都寄托在我父亲身上。

太子在奉天殿持玺监国,三皇子和平阳王持令牌带兵入宫,将太子和满朝文武都困在了大内。

我父亲进宫,便是要去拖延时间,跟着太子搏一场,杀三皇子一个措手不及。

可阿姐说得对,和掖城军比起来,太子和父亲的胜算确实不大。

我搬了把椅子,坐在了院子中央,今天的京城似乎格外安静,皇宫中的兵戈声传不出来,我远远望去,只能看见重重叠叠的楼宇飞檐。

一直到日头挪到正上方,我才听见一阵地动山摇般的马蹄声,马蹄声整齐划一由远及近,我站起身,让守门的小厮将门打开。

门外已经站了一队守卫,将整个姜府护在其中,其余的兵将正在往皇宫的方向赶,有人翻身下马,站在了我面前。

是陆靖寒。

「瑜儿怎么样,她还好吗?」

陆靖寒一身尘土,应该是假意称病后拿着兵符连夜赶路,片刻不歇去调兵回京的缘故。

「阿姐在后院陪着我母亲,姜府一切安好。」

我和陆靖寒匆匆打了个照面,他就又骑上了马,一路冲杀去了宫中。

府门再次合上,不过多久,外面也跟着骚乱了起来,有马蹄声,也有哭喊声,不过大多是几声闷响,就再没了动静。

我仍旧坐在院中,鬓角的汗浸湿了额发,风一吹,让我忽觉浑身都发凉。

一直到日头向西沉去,厚重的大门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扣门声,门被打开,是手持重刀的父亲。

看着父亲跨步进来,盔甲上尽是斑驳的血迹,我突然卸掉了所有的力,想站起来,却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父亲。」

我抓住父亲扶我的胳膊,上上下下的打量,看了好几遍才确定父亲身上的血迹都是别人的。

我的父亲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我的父亲还说,我和阿姐的夫郎也完好无损,如今正在宫中稳定局势。

「阿姐和母亲都在后院,父亲,你去看看她们吧。」

我指了指后院的方向,在父亲离去后,我才撑着身子跨出府门,看见了长街上的景象。

有死尸,有断刃,也有一滩滩的血迹,可最浓重的血腥气是从皇宫的方向飘来的,一股一股的向长街上涌,让人胃里翻腾,几欲作呕。

是夜陆靖寒也来了,他的脸上添了一道不大不小的伤疤,阿姐哭得伤心,对陆靖寒又锤又怨,我不好在旁边待着,就去了姜府大门。

门口挂上了灯笼,风一吹,灯笼就歪歪扭扭的摇晃了起来。

「爰爰。」

我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一扭头,发现是太子竟然来了。

我看着太子,他应该是换上了崭新的衣袍,什么也没缺,什么

也没少,就这样完完整整的站在我面前。

「爰爰,我赢了。」

是赢了。

「爰爰,不用怕了。」

是不用怕了。

他朝我招了招手,我鼻子一酸,便扑了过去,把脸埋进了他的

胸口,两只手也死死揪住了他的衣袍。

我实在是害怕。

从他告诉我他的计划,从平阳王入京,从陆靖寒装病,从父亲

离府,我就开始害怕,每时每刻,我怕得都快要发疯了。

太子用一只手环住了我的腰,另一只手不停的轻拍着我的脊

背。

我感受到自己不争气涌出来的眼泪浸到了他的衣服上,等我挪开脸时,他胸前的衣服颜色果然深了两块。

太子替我拭去了眼泪,突然告诉我,说他也害怕。

「你怕什么?」我眨巴了一下眼,忍下了泪水。

「怕自己好不容易把你娶回来,反而害了你一生。」

太子招了招手,身后便有侍从送上了好几幅画卷,我打开了最上面的那副,才发现这是那天画的梅花雪景图,不过上面不知何时多画上了一道背影。

画上的人穿着大氅,梳着双环髻,看样子正急匆匆的向前奔去。

「这是我?」我拿着画卷,看向太子。

「对,这是我回太子府取的,画的是我们第一次相遇,我替你指了路,当时我看着你的背影,就想着日后若是能娶你为妻该多好。」

我翻了翻其他的画卷,都是太子画的,虽然不多,却也画的都是我。

这一夜我看着画卷,在房中和太子说了许多话。

他告诉我初遇那时人人都看轻他,全都上赶这去巴结锦贵妃和三皇子,就连他都觉得自己比不过韩云彻。他还告诉我那夜的点心他带给了皇后娘娘,最后都吃光了。

我明明没喝酒,却总觉得自己有些醉了,其他的实在记不太

清,只记得红帐低垂时,他唤我爰爰。

我用胳膊环住了他的腰身,轻轻叫了许多次他的名字。

宫变后的数日,因为外面还不太平,宫里也还在清扫,所以我

和阿姐仍旧住在姜府。

午门外砍了许多人,血腥气几天都散不去,柳氏一族也在其

中,整个柳家,就只剩下了一个还被软禁在太子府的柳玉盈。

整座城的城门都关上了,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父亲说是那日

宫变,韩云彻被父亲断了一掌,后来混战中被人护着逃出了

宫。

如今韩云彻不知去向,所以就闭了城门,兵丁们正挨家挨户的

搜查,用不了几天就应该能抓住他了。

因为还有余孽逃窜的缘故,姜府上下也加强了守卫,我和阿姐

日日无聊,就央了母亲,让她教我和阿姐弹琵琶。

闺阁女子的要学的东西,我和阿姐也算是从小就学起,但唯独

乐舞两样,我们俩是什么也没学进去。

尤其是舞,阿姐是身体太弱,学不得,我就纯粹是怎么学也学

不会,后来父亲也看不下去了,索性叫了几个师傅来交我和阿

姐武艺,让我和她强身健体。

可阿姐的身子依旧弱,反倒是我,自从十一岁时病了一场后就再未生过病,跟着师傅还勉强学了些拳脚功夫。

我和阿姐学了两天琵琶,太子府的护卫忽然来了姜府,和我说柳玉盈饮了毒,死前想要见我一面。

听见饮毒二字,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哪儿来的毒药?」我锁着眉头质问面前的来传讯的人。

「是清蕤院用来毒鼠蚁的药,奴才们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呕了几次血,大夫说是强弩之末了。」

我放下琵琶,脑子里浮现出柳玉盈那张清丽的脸,一时间呼吸都有些不稳。

「去看看吧。」母亲替我归置好了琵琶,继续道:「外面不太平,多带些护卫去,加之太子府也有护卫,她不敢耍什么花招。」

九.

传讯的人说大夫给柳玉盈下了两剂猛药,现在正吊着一口气等我回去。

等我赶到清蕤院的时候,柳玉盈正穿了一袭大红色的嫁衣,坐在房中等我。

那身嫁衣上绣着赤金的牡丹,红艳艳的,像一簇烈火,虽然她敷了脂粉,涂了口脂,却还是盖不住灰青的脸色。

「你想见我?」我让侍女停在门口,独自跨进了房门。

「我穿这身嫁衣好看吗?」柳玉盈扬起头,扯出了一个得体的笑容。

「好看。」

柳玉盈是我见过的美貌唯一可以与我阿姐并论的人,有些时候她甚至要比我的阿姐更胜一筹,所以哪怕是现在,她也还是动人的。

「这身嫁衣是我亲手绣的,以前我想着,我一定要穿着这身衣服嫁给韩云廷,可我还没有绣完,你就嫁进来了。」柳玉盈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像是两把利剑:「可我不在乎你,我知道,他娶你只是为了姜家的权势,他宠你也是做给别人看的,你只是个侧妃,一个玩意儿而已,可我不一样,总有一天他登基成了皇上,我才是那个能站在他身边陪他睥睨天下的女人。」

「可你姓柳,你是柳家的女儿。」

是早已投靠了三皇子的柳尚书的女儿。

柳玉盈听见柳家这两字,陡然绽放出了一抹更艳丽的笑容。

「那年我求着父亲,让他将我送进太子府,进太子府前,我的父兄告诉我,一定要尽心侍奉太子,我就真的以为柳氏和太子互为一体,只要我陪着他走上至尊之位,总有一天,他会看见我的。」

「你不知道柳家已经归顺了三皇子?」

我有些讶异,这么久以来,我一直以为柳玉盈也是柳尚书送来的探子。

柳玉盈听见我的询问,渐渐发出了一阵凄凉的笑声,一直到自己抑制不住的咳了起来,才停了下来。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容易被人利用的是什么吗?是真心,是我的父兄利用了我对韩云廷的真心,是韩云廷利用了我对他的真心,从我祈求父亲将我送进太子府开始,我就成了柳氏一族的棋子。」

柳玉盈指着自己的胸口处,棋子两个字从她口中溢出时,已然泪流满面。

我静静听着柳玉盈的话,心里却沉闷得难受。

柳玉盈接着道:

「十六岁那年,我在诗会上第一次见到韩云廷,他做了一首词,从那以后,我就一心喜欢上了他,我知道我的父亲效忠他,我还知道他的处境艰难,所以我拼了命的想走到他身边,你没有嫁给他之前,他意气风发,可你嫁来了以后,一切都变了。」

柳玉盈突然提高了音量,撑着桌边站了起来,甚至挥袖将桌上的茶具都击翻在地,茶杯摔在我的脚边,碎片四溅。

「你嫁进来以后,他处处失利处处受制,我以为你就是一个灾星,一个姜家送来的灾星!」柳玉盈一只手扶着桌子,另一只手指向了我,她的声音破碎得比茶杯还要严重些:「可你们一起骗了我,你们都知道真相,只有我不知道。」

在柳玉盈的哭腔中,我看见她的嘴角涌出了一股暗红色的血,连带着她的脸色也愈发难看了起来。

人人都是棋子,可人人都曾执棋落子,只有她一个人,从未看清过。

「姜瑕,我到底输给了你什么,是家世,是才情,还是样貌,才让他竟从未真心待过我。」

「是家世,还有时间,我的父亲选择了太子是其一,还
有……」在柳玉盈追问的眼神中,我顿了一顿,接着道:「我与他相识的时候,他还不是现在的样子。」

柳玉盈止了声音,先是拭去了自己的泪珠,又擦去了唇角的血,血渍在她脸侧蹭开,像雪地里落了一瓣梅,顷刻就要被大雪掩埋。

我的心跳忽地一滞,

「以太子的性情,柳家的事其实不会株连于你。」

「他不株连我,我难道就能委身于仇人脚下,靠着他的一丝怜悯,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吗,如果是你,你能做到吗?」

我做不到,骄傲如柳玉盈,更做不到。「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既然我本就想要寻死,为什么一直等

到了今天才饮毒。」柳玉盈一步步的靠近我,脚步踉跄,声音

却轻缓又柔和:「因为你们算计了我,我既然要死了,当然也

要算计一回你们。

我对上柳玉盈的双眼,突然有些发慌,只能强装镇定的问道: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韩云彻失踪了这么久,你说为什么搜遍了整座城都找不到他

啊。」

「你把他藏在了太子府?!」

「你不用那么紧张,他现在不在,可你猜一猜,将军府的护卫

跟着你来了太子府,那韩云彻要是想要挟持人质出城,想要报

断掌之仇,该去找谁啊?」

柳玉盈轻言细语,如同淬了毒。

阿姐。

是阿姐。

我几乎瞠目欲裂,柳玉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我一把推开,我

转身向外奔去,侍女和护卫跟在我身后,呼啦啦的一片,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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