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那会儿年轻气盛,被父亲打了一次又一次也不可能低头。
直到那天,他在书房外面听到父亲和那些人打的电话内容后。
他就知道不可能了。
他父亲竟也是个帮凶。
而他是帮凶的儿子。
这些事他不敢让左优知道,他怕左优知道后会不理他,甚至会恨他。
他只能越发地对左优好,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但是他早该知道的,纸永远包不住火。
那天下午放学,左优在校门口再次碰到了一群小混混。
那几个畜生看到左优后就开始对着她吹口哨,并且做一些下流的动作。
这让左优长久以来积攒的情绪爆发了,她那天发了疯地尖叫,甚至试图伤害自己。
他那天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没用。
没用到就连抱都抱不住她。
之后,他慢慢察觉到左优的不对劲。
左优开始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讲话,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掐自己的脖子。
他越发害怕失去她。
他甚至想带左优逃离这个地方,越远越好,去国外也行,反正左优英语那么好,也不会吃亏。
去哪里都好,只要不在这里。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越来越强烈,他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也咨询过一些中介。
他觉得可行。
左优死的前一天,他刚跟中介交完费,打算等事情办成了就告诉左优的。
可是没能来得及,他在那一天永远失去她了。
后来左优死后, 他总是能梦到她。
有时候是骑着摩托车,她搂着他的腰坐在身后兴奋地叫。
有时候是她流着泪,声音哀伤地说,「阿川,向前走吧。」
「别困在我这里了。」
郑悠悠得了很严重的臆想症,张之意过来恳求他,求他配合演戏。
她不愧是之前模仿过左优。
她模仿得很像,举手投足,神情动作,画从前左优画过的妆,穿左优从前穿过的衣裳。
后来连他都骗了去。
他开始忍不住把她当做左优。
仿佛两个互相舔至伤口的神经病。
但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慢慢地,他发现郑悠悠在调查他。
与其说是在调查他,不如说是在调查他的父亲。
郑悠悠父母都是圈里人,当年的真相她都或多或少了解一点。
她知道是他父亲为了他的前途,为了那些钱,才让那群伤害了左优的凶手逍遥法外。
所以她恨他,他能够理解。
他甚至愿意配合她。
他早就受够了现在的生活,他父亲对他病态的控制,和三观不正的做法。
郑悠悠以为自己那些小动作做得天衣无缝,其实他都知道。
他把那些证据一点点地摆在她面前,等待着机会的来临。
终于,在他父亲再一次妄图使用资本的力量来压制那些普通人时,他偷偷跑回了家,拍下了那些受害者的照片,先一步发到了网上。
事情败露得很快,他父亲像很早以前那样把他锁在了家里,骂他是养不熟白眼狼。
白眼狼又怎样。
陆川闭了闭眼睛,心想,白眼狼也好过吃人血馒头的畜生。
他这几年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他站在阳台抽烟,身形修长,烟头猩红的光一明一暗,他盯着楼下的万家灯火后知后觉地想。
也不知道当初左优跳下去的时候疼不疼。
4
他很久没回忆那一天的事了。
但是他记得,他明明抓住了左优的。
那天中午他在教室里趴着睡得并不安稳,索性打算早点去天台找左优。
但是去天台前,他先去超市买左优最喜欢吃的糖了。
就那种亮晶晶的,咬一下,会流出浆果汁的那种。
所以就晚了一步。
就一步。
他从来没这么怨恨过自己,他那时候明明抓住了左优的手了。
左优的手在流血,很滑。
真不听话,她又在伤害自己。
他的心太疼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左优的手从他指缝里一点点脱落。
他的表情有些狰狞,却忍不住哭着求她不要放手。
左优却笑了,他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恍恍惚惚地想。
真漂亮,优优笑起来真漂亮。
但她其实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他没能耐,没出息,保护不了心爱的姑娘,如今就连救也救不了。
他第一次觉得,他好像没办法了。
他活了十九年,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窝囊废。
左优的看着两个人相握的手笑得很平静,脸上带了点解脱,她最后轻轻的说,「松手吧阿川」
「你救不了我。」
然后她就挣开了手。
那一瞬间,陆川感觉他的心跳停止了跳动,周围的景色变得模糊,耳朵边全是尖叫声和争吵声。
太吵了。
干脆死了算了。
他发誓,他当时确确实实是想跟着左优一起跳下来的。
但没有成功,他不是左优。
他被他身后的无数只手按在了原地。
一步都动不了。
不过终于。
时隔三年,他和郑悠悠一起为左优报了仇,坏人被送进了监狱,得到了应受的惩罚。
陆川站在阳台上,熄灭了指尖星星点点正在燃烧的烟。
他的旁边,是正在盛开着的,是大簇大簇正在燃烧的向日葵,很绚烂地拥挤在一起,陆川想起了左优那条总是很干净的裙子。
远处地平线上的太阳徐徐升起,光明终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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