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道:「……你嫁给太子,当务之急是早日生下皇太孙。只有生下孩子,你的地位才能稳固,你的未来才有保障!什么学医、办学,你这是在自掘坟墓、自毁前程!林鹊,你不顾惜自己,好歹要顾念你母亲!」
「母亲操劳一生又得到了什么?」我问,「阿爹,您要我顾念母亲,那么您呢,您顾念过母亲吗?」
我爹被我反驳得直接愣在原地。
我忍着疼,语气平稳:「……您知道母亲爱吃什么吗?知道母亲每个月的月事是什么时候吗?知道她最害怕的东西是什么吗?当年在摇光城,阿娘也曾红极一时,百家求娶。您也曾对天地立誓,会终生爱她。结果呢?小娘一位接着一位,还总有上门认亲的弟妹。父亲,这些年来,你当真对阿娘无愧吗?」
他狠瞪了我很久,最后颤巍巍地憋出两个字。
「……孽障!」
「究竟是女儿大逆不道,还是爹爹被戳中了痛脚?」
我爹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为父是为了你好……我希望你过得安稳幸福,又有什么错?」
「父亲真的是希望我幸福吗?」我问,「您希望的,是我的一切能为林家带来荣光,能为您带来助力。而不是我获得属于我自己的幸福。」
他说不出话,笨拙地掩盖着自己的慌乱,许久,他将藤条丢去一边。
「罢了……罢了,」他喃喃,「都是报应。」
他转身要走,我猛然想起一件事。
「阿爹,您认识程今月吗!」
「程今月……」他声音低得仿若呓语,「已经死了。」
「死了?」我一怔。
他回过神,抚了抚我的头,笑得像蝉翅一般薄弱。
「百里嘉啊,最是狠心、最是狂悖、最是深情。」
我看着我爹摇摇晃晃地向外走,佝偻得像是苍老了十岁。他怆然地走着,神色却轻松得仿佛终于卸下了肩头重担,得以解脱。
「我的女儿想做什么便去做吧,但愿往后,你不会后悔。」
院外长天茫茫,我站在门中,听见他长长叹息。
「与太子在一起……已然是这个家能为你挣得的,最好的前程了。」
17
我与母亲和弟妹告别,执意在宫门落锁前赶回了东宫。
背上我爹打的伤灼灼刺痛,即便我给自己配了药敷上去,也只能略微镇痛。
百里临看得不忍,取了张薄毯披在我肩上。
「这几日安心休养。少出门。」
我伏案抄写医书,闻言急得咳了两声:「那怎么行?学庐那边需要我帮忙,李大夫也给我布置了功课。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为什么非做不可?」
百里临将我的手握过去,让我转身看着他。
他半跪在地上,眸有痛色。
「阿鹊,你本可以不那么辛苦。留在孤的身边,从此安稳富贵一生,难道不好吗?」
「百里临,」我无奈,「你不是说过会努力理解我的吗?」
「孤说孤会努力理解你,又没说孤一定做得到。」
「你这是强词夺理。你明知道我喜欢……」
「你喜欢那些,那我呢?」百里临的脸贴着我的手背轻蹭,「你不喜欢我了吗?」
「没有不喜欢……」
我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这段时日,我对百里临确实忽略。
白日里基本在学庐,夜里回得晚,即便是休沐日或是约定了要向李烛请教的日子,我也是在试药方或温书。
两人聚少离多,几次他想亲近我,都被我三言两语哄了过去。
百里临将头靠在我腿上,合眼拥住我。
「林鹊,我好像……要抓不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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