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捡过最大的漏是什么?

见我态度这么强硬,王海挺只好同意,他说至少先等平安回去,再跟我拿钱。他让我把钱先收好,可别弄撒了。

我同意了,就先转过身蹲下去,把钱塞回登山包里。

突然!

我脑袋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强大的惯性让我扑到了地上,紧接着大脑就是一阵晕眩,我艰难地回过头,却见王海挺提着摩托头盔,狠狠砸在了我的额头上!

砰!砰!

每次头盔砸下来,都让我疼得脑袋发麻,我艰难地伸出手去抵挡,但王海挺好像发了疯一样,趁着偷袭得逞,根本就不给我反抗的机会。

我脑袋越来越昏,晕得特别想吐,只能虚弱地和他说别打了,要被打死了,求求你别打了。

他面色通红喘着粗气,全身都在发抖,说话的声音也在颤抖:「你别怪我,我也一直想做林燕子这么大的生意,只是我没那么多现金。要怪就怪你是个新人,又走黑市又要现金,傻子都知道你的金子不干净,我看你敢不敢报警,大不了我们都玩完!今天就当我跟你借的,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一定还你!」

3.深渊之后还是深渊

我躺在地上,脑袋还在阵阵晕眩,呼吸克制不住地急促,大脑仿佛在催促我多呼吸,不要缺氧。

我是真没想到,老同学竟然会对我下手。

就如同他说过的,我知道他家在哪儿,我甚至知道他的儿子在哪儿读幼稚园,在这么知根知底的情况下,他竟然还敢对我动手。

难道他是想……把我杀了吗?

王海挺突然朝我伸出手来,我想反抗却也使不上力气,但他并没有碰我,而是绕过了我,拿起了蓝色登山包。

他哆哆嗦嗦地和我说:「老同学,你我知根知底,我相信你不会报复我小孩的,你是个好人。」

我……

让他猜对了,我真不会对小孩子下手!就因为我是个好人,他拿捏了这次行动的风险!

王海挺背起登山包,急匆匆往外跑去,或许他作为同学最后的仁慈,就是给我留下一条性命。

我想追上他,那一包现金已经是我最后的希望,可当我爬起身来,脑袋还是克制不住地晕眩,我跌跌撞撞摔倒了几次,好艰难才来到门口,却看见王海挺已经在院子里发动了摩托车。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赶紧拧动油门,骑着摩托车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开始远离,内心满满都是憎恨!

我对他这么大方,直接给了十万块钱的分红,他却贪心到这个地步!

王海挺已经到了屋前的下坡,他一扭龙头,眼看着就要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可就在这时,一道巨大的黑影忽然从旁边蹿了出来,那速度之快,让我和王海挺都没能反应过来!

砰!

那是一台半夜行驶却不开车灯的货车,狠狠地撞在了王海挺的摩托车上,将他连人带车都撞得飞了起来。

货车没有停,继续往前面碾压,我整个人都看傻了眼,因为王海挺已经不在我的视线里,我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被车轮碾过去!

我喘着气,忍着脑袋的恶心往外走,等凑近路边,却见货车里走下了一个男人,他眼看着自己造成车祸,却一点也不慌,反而现在才打开了车灯照明,径直走到王海挺的身边,直接提起了蓝色登山包,通过车窗丢进了车里。

随后他又扛起了王海挺,将他塞进了自己的货车,动作看着是那么水到渠成,完全不为车祸而惊讶。

我有个感觉,他似乎是……故意的。

在这偏僻的小村,大多车子都是直接从国道或是省道路过。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根本就想不通货车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这司机晚上开山路都不开灯,仿佛是故意隐藏自己,刚好就和王海挺撞上了,尤其是之后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看着是那么熟练。

这家伙不止是把人搬上车,就连摩托车和碎掉的零件也都拿到了车上。

我努力不让自己大口喘气,脑袋已经没有那么晕眩了,我趁着夜色偷偷来到了货车侧方,那司机此时根本注意不到我,反而是在清理地上沾了血迹的泥土。

我借助着货车为障碍物,让他没有察觉我的动向,车子原本就没有关窗户,我一脚踩在轮胎上,趁着他把泥土往车厢里丢,连忙爬到了座椅上。

做这一切的时候,我心惊胆战,生怕被他给发现了。

这才是真正的法外狂徒,我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和如此危险的人打交道,果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自己最后的希望被夺走!

货车并没有熄火,令我激动万分的是,这车子不是燃油车,而是新能源货车,烧电不烧油。

趁着司机在侧方,我猛地一脚踩下了油门。

寻常这种小货车的起步速度都很慢,在这起步阶段,三两下就能被一个成年男子追上。但因为货车是新能源车,起步速度比油车要快了许多,当那司机反应过来的时候,时速已经飙到了三十码。

他急忙用力拍打着车厢,还忍不住大吼一声追着我,我不敢有丝毫松懈,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死死踩着油门不撒手。

时速越来越快,当飙升到五十多码的时候,那司机明显是追不上我了。

我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扑通扑通的,从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情。

我顺着村路往下开,等开到了省道上,才敢去看了看蓝色登山包,幸好现金都在里面。

车里不止有登山包,同时还有那人的手机,因为手机一直开着导航,所以并没有锁定。我觉得自己已经开出挺远了,就拿起手机滑动了一下,很快就看到了他的微信界面。

那微信界面上,有个女人给他发过消息:「蓝色登山包,就一个人,另一个没来。」

果然是林燕子!

这女人知道我的黄金来历不正,竟然和王海挺一样选择了黑吃黑!

谁知道最后会是这两个黑心的撞到一起,竟然让我给逃过一劫。

我随意翻了一下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寻思着要先把车子开回市区才安全,可随着手机上一闪而过的图片,我心里一惊,将车子往旁边的路上一打,躲在了黑暗之下,熄火关灯。

我拿起手机,仔仔细细看着他们的聊天记录。

「哥,这有个缺口,是继续当成品出,还是干脆融了?」

「怎么和那小子的是一套?」

「可能是同一套,也可能是凑巧,我们做我们的就好,不管来源。」

聊天记录里,有一个老虎纯金生肖的图片。

而老虎的耳朵上,赫然被磕了一个口子。

我忽然想起之前赵雪莲和李建光在争执时,掉在地上的那个老虎生肖。当时就是磕在了这个位置,我还拿手上看过。

怎么可能真有那么凑巧的事?这绝对就是李建光的东西!

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有人找林燕子出这东西?李建光屋里明明发生火灾了,难道赵雪莲做了和我一模一样的事儿,她是先翻进屋里拿了纯金生肖,然后才放火烧屋子?

如果真是这样,她当时是不是已经知道纯金生肖少了几个?

我越想越心惊,眼下有别人参与到了这件事里,而且很可能已经知道我的所作所为。

聊天记录里,林燕子依然是满满的恶意。

林燕子问:「哥,这次也不干净,照常下手。就是那女的说她不止一个,想分批交易,是先扣下还是第二次再动手?」

当时司机回:「直接扣下,万一之后不找你了呢?怎么约的?」

「晚上十点,我还约她老屋见,你做完那男的就收拾干净,再来一次。」

「行,先把那男的解决了。」

这就是他们之前的聊天记录,我抱着手机,内心已经是思绪万千。

聊天记录里说的那个女人,很可能就是赵雪莲。

我要不要去?

说实话,现在这件事情已经跟我没多大关系,现在我黄金已经出手,钱也拿到了,趁早脱身对我而言是最好的。

可我很在意我爸爸妈妈,我还在意我爱的那个她。

我想早点出来,如果我能在这个事中脱颖而出,那算不算戴罪立功?一方面协助警方抓住了赵雪莲,另一方面还帮忙抓获了黑市里贩卖不法黄金的林燕子。

这对我而言是一场危险,但也是个巨大的机遇,到时候警方认定我在这次的案件中存在巨大立功,那我很快就能出来和爸妈团聚!

想到这里,我还是有些紧张。如果回去的话,那司机是个恶人,林燕子也不是好人,还有刚放火烧屋的赵雪莲。

一个没玩好,很可能就把自己的性命交代在那了,我还是要好好考虑才行。

我一边想着,一边将车开回到了市区里,最终停在了医院外不远。

我深深叹了口气,下了车来到车厢口,看了眼里面奄奄一息的王海挺。

他还在微微喘气,但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满是鲜血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我伸出手,在他的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一包烟来。其实我平时特别少抽烟,只是今天心里怎么也不能平静。

我点燃烟,却咬着不吸,因为那点烟对平时不抽烟的我来说已经很大量了,我看着王海挺虚弱的神色,喃喃着说:「何必呢?好歹一起长大的。你说得对,我是个好人,我他妈最恨的就是我做不了一个坏人,所以我总是被欺负,被辜负。好人我干得憋屈,偏偏坏人我都当不了,我真的啥也不是。」

我把他抱起来,小心翼翼下了车,看着他全身是血的姿态,我咬牙切齿地说:「我是真舍不得你那读幼儿园的小孩没了爸爸,否则我一点也不想送你过来……你当时弄死我就好了,怎么偏偏要留着一个恨你的人?你不怕我以后报复你?」

他虚弱地喘着气:「何必呢?好歹一起长大的……对不起。」

我叹了口气。

这孙子也和我一样,明明就当不了坏人。

我不想把他送到医院里面,因为我暂时不想被医生护士扯住,纠缠着问我关于车祸的经过,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我没法太靠近医院,因为那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万一有人不让我走,我还真走不掉。

于是我就将他放在了医院急诊对面的一个便利店门口,里面的女店员还在玩手机,完全没注意到外面有人。

我用力拍了拍玻璃门,由于刚抱着都是鲜血的王海挺,我这一巴掌拍得在玻璃门上,顿时出现了一个鲜红的血印,而王海挺的脸也是贴在玻璃门上,留下一片血迹。

那女店员放下手机转过头,当看见我们的时候,突然吓得尖叫起来,竟是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双腿不断地蹬着往后退,口中尖叫不断,又忽然抱住头,啊啊大声喊救命。

我无奈地推开了门和她说:「这么慌干什么,这人在路边被车撞了,快去叫医院救人,你再搁这儿叫一会儿,他连命都没了。」

女店员这才反应过来,她大口大口地深呼吸,似乎在平复自己的情绪,最后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

我真不明白她为何这么激动,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就急匆匆回过头想走。

回头的那一刻,一个鲜红的血手印出现在我眼前,伴随而来的是王海挺扭曲的脸,他贴在玻璃门上,血红的眼睛在盯着我看,把我吓了一大跳。

但我很快就反应过来,嘟哝了句吓死个人,就连忙走了。

仔细想了想,我觉得林燕子那边的事情可以先不管她,到时候和警方提供线索就好了,也算是戴罪立功。眼下我最重要的就是把钱交给家里人。我都想好了,我要一路开车到家里,把钱交给我爸妈。

可惜的是车子续航不够了,幸好我自己就知道,我那出租屋附近有个快充站,大概充个三十分钟,电量就足够我开回家了。

我开着车,往充电站的方向开去,正好也会路过出租屋楼下,结果我却瞧见楼下竟然停着一辆警车,那警灯此时还是亮着的。

果然,他们已经在捉赵雪莲了,因为赵雪莲也住在这个出租屋,这里住着很多烂尾楼业主,由于距离之前的楼盘很近,可以经常去看看工程进度。

我暗暗记了下来,准备之后找机会给警方提供线索,好减轻我的罪行,可当路过门口的时候,我却傻眼了。

大门处贴上了一张通缉单。

通缉单上……是我的脸。

我傻傻地停住了车,此时警车里面也没有人,我赶紧下了车,拿出司机的手机对着通缉单拍了一张,然后又回到车内,赶紧开走了。

等离远了之后,我才看起了通缉单的内容。

张梓明,男,身份证号 33038……涉嫌纵火已被警局通缉,有线索提供者请联系苏警官,奖励 5 万元。

我整个人都是傻的。

涉嫌纵火是什么意思?纵火的明明是赵雪莲,之前警察还上门询问我关于赵雪莲的事情,怎么现在忽然就变成通缉我了?

想不明白,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我脑袋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现在是绝对不能回家了,如果我已经被通缉,那高速上的收费员很可能会注意到我,万一警方还在高速入口设下警力可怎么办?

对了……我自己的手机!

我赶紧拿起车里的充电线,给我自己的手机插上,等开机之后才发现竟然有好多个未接电话!

家人的、前妻的、还有很多陌生来电。

在我关机的那些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敢开机太久,我担心警方会通过手机查我的位置,我思来想去,又不敢给父母打电话。

不知为何,我按下了陈濛的通讯录。

那就是我的前妻。

在我最危险的时刻,我真的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选择放弃联系父母,将全部的信任都交给了她。

电话被接通了,那边传来了陈濛颤抖的声音:「梓明?你在哪?」

我沉默片刻,说:「我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等你。」

我怕有警方监听,只敢这么说。

她和我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就在不远的小公园。

那时我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约她出来和我一起散散步,为了能把她约出来,我特意去偷了王海挺家的小狗,仗着小柯基犬的名义,才让她出来了。

其实她不喜欢狗,她更喜欢的是猫咪。

其实我也不喜欢狗,我纯粹是为接近她。

那天小柯基摇晃着尾巴,在我们身边转来转去求摸摸,闹腾了半个多小时,可我俩谁也没摸它一下,都是害羞着不好意思说话,傻傻看着月亮,有一句没一句说着今天月亮好漂亮。

等不知不觉牵到了她的手,才明白有时候说什么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谁在与谁诉说。

我抓着登山包来到小公园的板凳旁坐着,平日里根本不爱抽烟的我,却一根接一根地咬着从王海挺那顺过来的烟。

偶尔我想苦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将她也牵扯进来,本来就没给过她幸福,还要在她的人生里玩这么一出。

我可真是个混蛋,就算她带着警察来抓我,那也是我咎由自取。可我有种预感,天底下除了爸爸妈妈,只有她不会出卖我。

等了半个多小时,公园门口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我抬头一看,却只瞧见了她。

薄弱的身影孤零零走在路灯下,夜晚的她怕冷,穿了件薄薄的外套,与我正好对视。

我看出她哭过。

陈濛来到我的身前,那双曾经牵住的小手,距离我是那么近,我下意识想握住她的手,因为我知道她怕冷,可我没有动。

现在的我,不能再与她有太多纠缠了。

就如同她为了一杯奶茶号啕大哭的那天,距离我是那么接近,我却不敢拥抱她。

那是我远在天边的触手可及。

我低着头,用力地咬着烟,可一想她不喜欢烟味,就把烟丢到一旁。

可忽然,我的脸被冰凉的小手给捧着了。

她捧起我的脸,温热的泪却滴落在我的皮肤上,呜咽着泣不成声:「怎么才给我打电话,我好担心你。」

4.要比恶人还恶

陈濛的脸色很憔悴,眼睛因为流泪变得红肿,她咬着嘴唇,甚至都要把嘴咬破了,捧着我的手越来越用力,终于忍不住把我的脑袋抱在怀里。

她身上总是有淡淡的薰衣草香味,我知道那是她的平价洗衣粉,离开后也还是用着那一款,牌子总是看不清,几块钱买一大袋。可我记得很清楚,在当初和我交往前,她身上总是有淡淡的香水味。

她再也没舍得买过那款香水,是我把她耽搁了。

我轻轻推开了她的怀抱,问她:「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通缉?」

「本地很多人的朋友圈有流传你的视频,但是好多都被封了,警方不让发,我有保存。」

她拿出手机递给我,上面的视频是李建光的家,正对着客厅。

不多久,我出现在了李建光的房子里,但因为视频的角度关系,看不见我是从阳台翻进来的,只能看见我出现在客厅。

我躲在沙发后面、拿了纯金生肖的这些画面,全都被看见了。

之后我又消失在画面里,再过会儿,屋内开始出现黑烟。

视频的角度过于有限,看不见三个重要条件。

第一、我进来的具体位置和时间。

第二、我离开的具体位置和时间。

第三、起火点的具体位置和时间。

这三点都不清不楚,但问题就在于只有我知道自己真没放火,其他任何一个人看到了,都会相信火灾跟我有逃脱不掉的关系。

现实就是这么嘲讽,本以为我有机会变成一场顺风车犯罪,结果到头来我却变成了替罪羊,为赵雪莲背了锅。

我小声说:「放火的人不是我,我是去偷东西了,但我没有……」

「我知道。」

陈濛打断了我的话,她擦了擦眼泪说:「我告诉每一个认识的人,你不可能会做这种事,但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张梓明,即使所有人都说你是杀人凶手,即使证据确凿,我也知道一定是搞错了。我爱过你,所以我最懂你。」

「这个视频是怎么回事?」

陈濛回答我,这个视频是李建光屋里的立式空调录下来的。

现在科技变好了,很多家具都会自带摄像头。在发生火灾之后,李建光的家人很担心他的情况,就打开网络监控查看,谁知道发现了这么一幕。

于是他们赶紧将视频交给警方,毫无疑问……我现在就是纵火的第一嫌疑人。

如果之后没能找到赵雪莲纵火的证据,恐怕我是百口莫辩,无论如何都要被当做杀人凶手。

她说:「视频已经传遍了,我们的家人、朋友、同学,都看过了视频内容。同学群里已经把你给踢了,大家都在讨论,说你平时是在装好人,我没有和他们吵架,因为我知道,懂你的人根本不会质疑你。」

「你那么相信我?」

「我说了,因为我爱过,所以我最懂。」

我苦笑一下,将蓝色登山包提上来,轻声说:「我没有放火,我确实拿走了金子,但这些是我应得的。」

我打开拉链,给她看了一眼里面的大量现金。

陈濛也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她有些傻眼,忽然问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苦笑着告诉她,我这人真是太失败,身边连个能真正信任的人都没有。

现在穷途末路了,我想把最后的希望交到她的手上。

我说:「这些钱你暂时不要拿去帮我还债,先藏起来,只要我咬死了不说,就没人能找到这笔钱。然后你分批给我爸妈,让他们去银行还债。不要大量给,总共有一百万,你分十次八次给。」

陈濛看着钱,她呢喃道:「我过来的时候就猜到了,我本以为你会把那些金子给我,谁知道你这么快就换成了钱。」

我看着她的眼睛,心里满满都是挫败感,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结局,我苦笑着告诉她,我真的很没用,一直都在耽搁她也就算了,现在犯了事儿,还想把她也扯进来。

我不知道自己犯下过什么罪恶滔天的事,命运仿佛认准了我,注定了我只能沦落到最悲惨的境地。

陈濛忽然打断了我的话。

她低下头,吻住了我。

吻里夹带着她的泪水,嘴唇是冷的,泪水是热的,我与她吻在一起,却不敢伸手拥抱她。

最终,我狠心推开了她。

我告诉她,只要能帮忙把家里的债务给还了,这剩下来的钱,她想拿就拿吧,本来就是我欠她的。

陈濛却摇了摇头,她轻声说:「我最庆幸的是,在你最艰难的时候,你的选择是我。」

我们没法说太多话,因为我知道警方还在追查我。这辈子我已经够倒霉了,还是让她离我远点吧。

我起了身,小声说句再见,然后转身离去。

陈濛站在我的身后,她忽然说:「就算你被判了,我也不会相信你是个坏人。哪怕全世界都不站在你这边,我也相信是全世界误会了你。我会等你出来,你要好好减刑,张梓明……我好舍不得你,我好想你。」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蹲在地上,忍不住哭出了声:「我好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你,要是我还在你的身边,你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再也不会放开你……再也不会!」

我加快脚步,不愿意再听见她的呜咽。

她当初离开我是对的,是我让她从一个小公主,活生生变成喝杯奶茶都要计较的人。

当别人为了秋天的第一杯奶茶,一发就是 52 元红包的时候,我却让她纠结 8 元奶茶和 20 元奶茶的差价。

这么想想,她跟我在一起的这些时光,全部的幸福都来自于她爱我,全部的不幸都来自于我爱她。

我他妈的这糟糕的一辈子……

怎么偏偏爱上这么好的一个女孩。

回到车上,我踩下油门,往城外的区域开去。

我想通了,全都想通了。

老实人本本分分地生活,最多只能换来不被欺负,但像我这样卑微的一个平凡人,我的安稳全取决于别人的不感兴趣。

当别人真欺负到我的头上,那我就再也不能当老实人。我从来没做过恶事,老天爷还是这样对我,那这一次,我要牢牢抓住自己的命运。

既然他们坏,那我就要比他们还坏,我非要把这些人都揪出来,我要亲手找到赵雪莲,找到她纵火杀人的证据!

我不管她是女人还是什么可怜人,既然现在我成了替罪羊,那无论我用多么脏的手段,都要把真相给找出来。

车子一路往城外开去,虽然剩下的电量不够我回老家,但是回那个老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当要上省道的时候,我才发现出城的道路竟然被设下了警力排查。

该死……

进城的时候没有排查,出城的时候却有排查,这分明就是怕我跑出去。

前面的车堵了一条道,我本来想调头,但后面的车已经上来了,正好挡住了我的路。

我快速在脑海里想着对策,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寻找可以逃跑的方案。事到如今,我已经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上,哪怕是警方也不行,让别人来处理自己的命运,等到的只会是辜负。

在警方设道的关卡,有三台警车,还安排了路障,道路两边是出城后的农田,黑乎乎的一大片,对我而言已经是相当于无处可逃。

我一路跟着前行,距离警察越来越近,当即将要来到关卡的时候,我终于鼓起勇气,猛打了一下方向盘!

车子立即朝着关卡的方向猛冲而去,我不敢靠近警察,因为我害怕伤及无辜,货车将栏杆狠狠撞断,前面的警察一看有情况,警车立即出动,拦住了我的去路,他们同时还迅速铺开了阻车路障,我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钉子,还是用力地踩下了油门!

既然决定变坏,那倒不如再疯狂一些!

新能源货车的加速虽然没有那么凶猛,但也在这点距离加速到了五十多码,轮胎直接被扎破,车子失去平衡,我使劲地将方向盘打到底,车子很快就飞进了旁边的农田,寸步难行!

我跳下车,那些警察都纷纷用手电筒朝着这边照来,我可以看见至少有五个警察追来,他们口中还喊着「站住」。

我从来不理解警察追人的时候,口中叫人站住。

我怎么可能站住?我怎么可能不跑?

在这农田上逃跑,比在水泥地上逃跑要吃力太多,连踩都有些踩不稳。虽然农田是种蔬菜不是种水稻的,但泥土还是很软,又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脚上容易踩空。

但我本来就没打算用双腿逃跑。

我立即进了车厢,从里边将王海挺的摩托车给扯了出来,那几个警察看见我货车里头竟然还有摩托车,一时间全都是懵了,赶紧更快地朝我跑来。

我发动了摩托车,这东西已经被撞得碎了很多小零件,车灯都是坏的,没法准确地照向前方,随着我的推动一晃一晃。

我拧下油门,一个警察已经扑过来,抓住了我的摩托车,口中大吼道:「站住!不要跑,有什么话可以和警方说!」

我着急地说:「就一句话,您保家卫国辛苦了,向您致敬!」

他的脸上写满了错愕,而我的摩托车已经飞驰出去,他被惯性带得摔在地上滚了两圈,我只衷心希望他能没事。

幸好这儿不是水稻田,摩托车行驶起来的速度还算快,我也不敢骑得太快,因为这儿乌漆麻黑的,看路很不方便,我尽量将时速克制在三十码,这已经能保证他们追不上我。

虽说只有三十码,但在这样的漆黑环境下,那开车简直比过山车还要刺激,时不时就出现个大石头,闹得我好几次紧急转弯,又或者骑到一个小坑里,车子猛烈地摇晃。

我越骑越远,顺着农田一路下去,后面的警方想追上我已经是天方夜谭,我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他们有尝试过骑摩托车追我,但警用摩托车真是太重了,没开多远就陷了进去。

等完全看不见他们后,我开始绕了个弯,继续往省道的方向骑,因为我想去老屋的话,就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

我知道警方很可能会在下面布好天罗地网,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为了最高的隐秘性,我关掉了摩托车灯,朝着省道的方向开。

这样一来,我的视线完全漆黑,根本看不清自己到底骑在什么样的路上。

我时不时就会摔一跤,但因为时速更慢,控制在了二十码以下,就算撞到东西了,也只是狠狠地顶到腿和腹部,让我疼得喘不过气,甚至感觉痛得肌肉都要撕裂了。

我不担心自己的身体撞坏,我只担心摩托车会撞坏,这东西是我现在唯一的仰仗。

我倒吸冷气,忍着痛继续前行,每当撞到了,就调整一下车头继续走,争取不让自己的骨头被磕到,免得把骨头撞断了。

一路不知道撞了多少次,我终于可以清晰看到省道,道路上车很少,这儿距离警方刚才设下的关卡,应该至少也有两三公里了,我回到省道上,然后马力全开,趁着警方到来之前,朝着老屋的方向而去。

他们估计也没料到我这么快就抹黑返回,一路上我也没遇到个阻碍,但我很清楚,道路上的监控估计已经将我都拍了下来,我做事必须要快。

风在我的耳边呼呼作响,我将时速开到了八十码,等回到那村里,我将摩托车丢到了村里的阴暗处,朝着老屋的方向赶去。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三十分,还有半个小时,林燕子就要在这儿交易纯金生肖。

还好来得及。

我来到了老屋的上方,小心翼翼躲在这儿观察,结果村里的狗又开始吠叫,见到陌生人的它们朝我呼啸而来,把我包围成了一个圈,这次它们不再只是吠叫,眼见只有我一个人,一条狗直接朝我扑了过来。

我反而朝它扑了过去,拿起旁边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扫把,大吼着追着它,刚才还对我龇牙咧嘴的狗,一见我主动追击,吓得往旁边墙角缩,开始嗷嗷求饶,旁边的那些狗也都不敢叫了,连忙跑得远远的。

旁边的主人家开了窗,怒骂我打他的狗做什么。

我说你的狗怎么不管好,差点把我给咬了。

他说咬人了吗?看错了,那不是他的狗,随后赶紧把窗户关上了。

我懒得搭理他,狗这东西说到底只是动物,很多时候有些人反而还不如动物。

我躲在这儿,仔仔细细观察着不远处的老屋,生怕错过了林燕子的出场。

等着等着,我忽然听见后边传来了很轻很轻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突然加快,在短暂的一瞬间接近了我。

我担心是狗偷偷咬我,就没有回头,而是下意识朝前方一扑躲避!

我摔倒在地,等回头一看,才发现来的不是狗,而是先前那个货车司机,此时正手拿着一把镰刀,满脸阴沉地站在我身后。

我心惊胆战,幸好刚才我没有回头,否则那镰刀很可能已经割向了我的脑袋。

他手握镰刀,一步步朝我逼近:「难怪突然听见狗叫,想不到你还敢回来,我的车呢?」

我说:「丢路边了。」

他举起镰刀,冷笑着说:「你他妈的,非要给自己找不自在,本来你还能平平安安地回去,现在你……」

「你才他妈的!」

他话没说完,我怒吼一声,抓起地上的一块泥巴,直接朝他扑了过去!

泥巴拍在他的脸上,他下意识捂住脸,而我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把他踹了个人仰马翻,然后又拿起刚才的扫把,一脚踩断了,将木杆子对准了他的脸,使劲用力地……不是打,而是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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