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游戏里作过哪些恶?

「好提议。」我笑着。

说完,飞刀男开始后退,退到了一棵巨木的后面。

而我也终于,敢举枪瞄向拳手。

「我数三二一,同时攻击。」飞刀男喊着。

「好!」我高声回应。

「三!」

「二!」

「一!」

那最后一个字出口的瞬间,我看见拳击男对我微微点头示意。

而我,也将麻醉手枪,垂直向上,高高抛起。

两三秒钟之后,我会重新接到这把枪。而这两三秒内,拳手不会忌惮我。

这是唯一能让他放松的方式。

足够放松,才能尽全力,帮我击杀那个飞刀男人。

18(倒计时 7 分 30 秒)

麻醉枪在空中旋转着。

空地上,一道寒光。

那是一把飞刀,射向拳手。

而那一瞬间,拳手猛一挥手,竟瞬间,将那把刀抄在了手里!

鲜血从指尖飞溅出来之时,拳手已经急速向飞刀男冲去。

我赌赢了!

拳手瞬间明白了我的用意,同时……

他真的,和飞刀男一样可怕。

「妈的!」是飞刀男的声音。

紧接着,那树木之后又飞出一记飞刀。

而这一次,拳手忽然横移。

交错的瞬间,一道细细的血线,从拳手的左脸画出。

我们都知道,如果还有一把刀,拳手必死。

但看起来,飞刀男没有机会再出手了。

拳手拼着受伤,已经欺身到了飞刀男躲藏的巨木之后。

如此近的距离,拳手的速度优势,会被无限放大。

局面完全反转了。

锵!

金属撞击的声音,从巨木后传来。

紧接着又是几声脆响。

然后,是血在迸溅;

闷哼;

残破的喘息。

砰。

我听见,一个人倒下了。

数秒钟之后,巨木后,传来了拳手的声音。

「多谢你啊。」他喘着粗气,高声喊着「现在,只剩我们俩了。」

19(倒计时:7 分钟)

「在咱们对峙之前,我想先问你,为什么放过我?」

拳手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没显露身形,但声音足以让我确定他仍在巨木之后。

清楚彼此的位置,这是我们能隔空对峙的基础。

「我没放过你,我只是,不想浪费体力。」

说这句话时,我很有些得意。

拳手胜了短兵相接,但同时,短程加速和白刃战也浪费了很多体能。

说不定,还有伤。

我违背了和飞刀男的口头承诺,一个计策,杀了一个,消耗了另一个。

怎么说都赚了。

拳击男的声音隔了很久才传过来,「小子,你也有伤。」

「是啊,所以,我更好杀不是么?」我说。

「不,他屡次暴露技术,而你,从始至终,没开一枪。我不知道你的枪法如何,甚至不知道你有几发子弹。未知,才是最难处理的事情。」

他的声音愈发缓慢。

是不断加重的伤么?

我得引他喊更多的话,拖延时间,耗费他的气力。

毕竟,他的速度太可怕了。

「其实,你也没暴露技术。」我喊道。

「我吗?」

「那拳套太松了,根本不是你的,真正的拳手,已经被你杀了吧。」

他叹气,「是啊,杀了不少人了,只是要结束了,没气力了。」

我笑起来,「你只会示弱这一招么?」

「你的枪怎么也比刀子快,我有伤,已经没法躲了。」

「那你束手就擒好了?」

「不不不,」他凄然的笑声,从远处隐隐传来,「是引颈就戮。」

忽然,我心里升起一股难受。

进入孤岛以来,弓手被我放了,沫沫成了同伴,胖子不死于我手。

所以,眼下,将会是我第一次,亲手杀人么?

可是。

可是没办法啊。

我要救林沫沫。

林沫沫……她现在,怎么样了?

「喂!拿枪的!」那拳手的喊声响起,「我们现在,开始对决吧。」

他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了。

每一次喊话,都比上一次更艰难。

那种虚弱的状态,很难相信是演出来的。

所以,他真的快不行了吧,他要尽快对决才行。而手表显示,距离规定的 8 分钟结束,还有一大半的时间。

「好。」我喊着,我决定不再拖延。如果真要杀他,那就给他足够的尊重,「趁你还活着,我们打一架。」

「多谢了,」他喊,「还有最后一件事,如果你能活着出去……」

「我没法帮你做任何事。」

「不是帮我,是帮你自己,帮所有人……」他喊着,「结束这场游戏。」

我愣了下,「做不到。」

「如果你能赢下这一场,或许可以吧。」

说完,他缓步从巨木的右侧,走了出来。

就这样,走出来了?

我懵了一下,立刻举枪。

可一瞬间,我意识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可能性。

如果刚才的那些话,不是这个拳手说的呢?

如果那巨木之后的白刃战,拳手,输了呢?

忽然,血液,从拳击男的脖颈处迸溅开来。

砰。

他跪在地上。

与此同时,巨木的左侧闪出了,半个人影。

那半身人影一晃,一把刀子,径直向我飞射而来。

20(倒计时:4 分钟)

先前,巨木后的白刃战,我只听到了声音。

之后,对我喊话的也只有拳手。

所以我就误以为,拳手赢了。

其实从游戏的一开始,我就认为拳手会赢。

飞刀男人,主动显露技巧、声音、以及焦躁的性格。

每一样都足够致命。

可现在我才知道,他是故意那样做的。

为的是,引诱敌人去低估他。

以至于拳手以一米六的身材,敢主动上前肉搏。

以至于我也以为飞刀男,只会将刀子飞出来而已……

拳手输掉了,于是,被挟制着,对我喊话。

回话的缓慢,不是来自疲惫,而是,他需要按照刀手的指示说话。

其实我能识破的!

如果我不那么得意于自己的计策,拖延到 3 分钟,就会发觉,手表没有更新「存活人数」,巨木后的两个人,都没有死。

致命的误判!

心念电转之间,我本能地开了一枪。

半空中,那刀子被子弹射中了手柄,微微偏移,擦着我的左臂飞了过去,划出了一道细微的伤口。

我喘着粗气,仍然沉浸在后怕里。

「能用子弹射中刀子,好枪法!」飞刀男重新隐在巨木之后,「不过,你输定了。」

忽然,他现身,向我狂奔。

21(倒计时 3 分 50 秒)

我立即举枪瞄准他。

可他立即又隐藏在另一棵树木后面。

离我更近的一棵树。

他在利用掩体靠近我!

「你带伤,刀子飞过去,你连躲避动作都做不出来。」他嘲弄着,气息均匀,完全没受刚才搏斗的影响,「而且你的枪法,看起来是体育竞技的技巧,虽然准,但瞄得太慢!」

他识破了我的所有短板。

同时,还在不断拉近与我的距离。

他有完备的体力,高超的格斗技巧。

近身,我没有胜算。

不等我畏惧,他又冲出了掩体。

而这一次,我开枪了。

砰。

他果然害怕了,立刻又折返回到原来的树木之后。

与此同时,我保持着举枪的姿势,迅速向后退去,迅速远离被火堆照明的空地。

「小子,离了这里,视野更差,你还怎么开枪?」树木之后,他察觉了我的行动。

我知道密林里视野差,但为了拉开距离,我没得选。

「管好你自己吧,你也只剩一把刀了。」我喊着,虚张声势。

是的,他只剩一把刀了,所以才会不断寻求肉搏。

「但你也只剩一发子弹了。」他大笑着,「刚才我折返回掩体,补一枪,就命中了,但你犹豫了,因为你只剩一发子弹!」

「一发子弹,也能赢你。」

「小子,你不明白。你的枪是用来比赛的,而我的刀子,上过战场。」

说完这句话,他向我俯冲。奔跑的路线,是 S 型,且改变方向的时机是无规律的。

我没打过实战射击,但至少涉猎过。

他这种跑法,是标准的战术动作,需要连发的机枪才能破解。而我子弹匮乏,根本不敢开枪!

很快,他也远离的火堆,冲入了密林。

并且,在一次转向之后,甩开了我追踪的视线。

我再看不见他了。

22(倒计时 1 分 10 秒)

失去他行踪的那一刻,我停下了脚步。

接下来的一分钟,很煎熬。

他的身影不断在我的周围一闪而过,前后左右,遍布各个方位。

他在利用体力优势对我绕圈。

很高明,因为这样,我根本不敢向任何一个方向迈进。

同时,他的「圈子」在不断缩小。

忽然,我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可等转过身,只看见了月光之下,晃动的草叶。

而与此同时,右后方,又是疾速逼近的脚步声。

我同样举枪转身,再一次,没追上他的身影。

接着,又是片刻的宁静。

我将手表放在耳边,听着细微的电子音。

「一」

「二」

「三」

「四」

忽然,脚步声。

左后方!

我回身,视线已经完全锁定了他的身形。

但仍未来得及瞄准,他再次消失了。

「说了你瞄得太慢了!」

他喊着,紧接着,又是宁静。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对决的时间到了。

他必须出手了。

我也耐不住了。

手表的电子音,这次,一直走到了「七」,脚步声才出现。

而我已经完全知道他要从哪里现身了。

正后方!

这次,我没有转身,任凭那脚步声接近。

然后将右臂向后甩出,向身后,直接开了枪。

不瞄准,是我唯一能射中他的方式。

我听见那脚步声踉跄了一下,然后,继续奔向我。

而他停顿的一瞬里,我已经回过身。

看见了四五米之外,他眼里的凶光。

他中弹了,腹部。

所以,仍能清醒大概十几秒。

但是……

「你没子弹了!」

他高声喝到,两步窜到我身前,刺出匕首。

他欺身上来,动作稍显迟钝。

那匕首刺向我的脖颈,被我堪堪躲过。

然后他探身,另一只手也提了上来,固定住了我的肩膀。

他一定有后续的杀人技巧。

可是,来不及了。

我右手里的刀,就在他抓住我的一瞬,已经刺入他的肋下。

他猛地顿住了身形,满眼错愕。

是,我的箭头随着装备一起丢了,本来没了任何近战兵器。

可游戏一开始,他射向白先生的刀,被我捡了。

在他和拳手对峙的时候。

「你……」

他仍沉浸在不可置信里,而我则用尽力气,横向拖动刀刃,在他胸腹之间,划开了一掌长的口子。

血液汩汩流出。

他脱力,松了手中的刀刃,跪倒在地上。

23

「你是怎么预判我的位置的?仅靠耳朵,根本……根本不准确。」

「不是耳朵,是你绕圈的时候有破绽。」

「是么?」

「只会顺时针,也就是右旋。后来我想起,你经过篝火的时候,左眼有些血迹。」

「我以为……你看不清那伤。」

「是没看清,只是赌,赌你打赢拳手时,还是受了伤;赌你第一次选择从巨木一侧,只现出半个身位,就是为了遮掩左眼的伤;赌你没射中我,不是因为我的子弹,而是你一开始就没瞄准……」

「所以你赌……我只会向右绕圈,是因为左眼有盲区……」

「对,基于这一点,你的位置就好预判了。你『包围』我后现身过三次,每次的角度差异,除以时间间隔,就是角速度。你不会改变方向,所以最后一次脚步声一出现,我就知道你在哪了。」

「那你就保证能射中我么?」

「射中要害很难,但我只想射中躯干。」

血泊里,他苦笑,「是啊,你有一把刀。只需要让我变慢,就能赢了……」

在月色里,那断续而沙哑的声音,很凄凉。

「我输了,」他说,「所以,我的弟弟,作为人质,也会死吧。」

我说,「对不起。」

「去你妈的,你不杀我,难道等着被我杀么?」他咳了好几口血,「死在这样的对峙里……」

他看向我,眼神仍然凶猛,「很爽快。」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心里,被一股巨大的悲哀占据。

只好沉默着,看着他走向消亡。

忽然,他笑起来,很轻松地笑起来。

「说起来,在克钦邦当兵的时候,每次出任务,我弟弟都骂我笨……」他吞下血,继续笑着,「我弟弟死得怨,如果选他来和你对峙,你赢不了。」

24

一个幽深而安全的山洞里,我再次找到了林沫沫。

一整个晚上,直到抱住她的那一刻,我才终于感受到,我还活着。

我面对的,终于不再是利刃了。

是柔软的、温暖的、20 岁的、她的躯体。

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吻她。

她没有躲开,任凭我抱着她,放到了一处岩石上。

月光从洞口洒下,在我们的身上,铺上薄绢一样的莹白。

她说,你知道的,如果这时候,有其他玩家找到这里,我们就……

我说,我不想管了。

她笑,我也不想管了。

那一刻,我终于忘了一整天的焦虑、畏惧、疼痛。

也忘了,「只有一人能活」的残酷结局。

一整夜,手表还在不断震动。

荒岛上,仍然处处是血腥和死亡。

而那时的我,已不屑去思考这些,我只知道,

她的细腻、玲珑、娇弱。

她的指尖、声线、眼波。

直到第二天清晨。

太阳从渺远出升起,林间雾气消散,鸟鸣依稀。

林沫沫裹着衬衫,睡得正香。

我心里回味着那些温存,刚坐起身,却发觉勃颈上,抵上了一片刀刃。

那是林沫沫的手术刀。

25

那天晚上,刀手死后,白先生再次出现了。

他将林沫沫的位置告诉我,说那是个很安全的闪动,在天亮之前,我们都可以好好休息。

「但是天亮之后,我会把那个坐标告诉另外两个人。

「拳手和刀手的同伴,是么?」我问。

白先生愣了一下,「你知道我没杀他们?」

「你们舍不得。」我说,「多一场死斗,就多一个盘口。扬言杀掉我们的同伴,只是为了防止我们退出厮杀。」

他看着我,顿了半晌,又笑起来,似乎觉得,我很滑稽。

「你真以为这场游戏,只是一场人和人的死斗,然后富人们在外面赌马?」

「不是么?」我问。

「陈晓宇,你把我们这些人想简单了。」他说着,「我们要的,远比一场人和人厮杀的恶趣味,要多得多。」

我没明白他说的意思,也想不到他所说的「多」,指的是什么。

「陈晓宇,说实话,我很希望你能赢下这场游戏。」他低声说,似乎在躲避什么监视,「但是,我很快就没法再帮你了。」

「你,帮我?」

「不然你以为,你是碰运气遇见林沫沫的?」

我这才想起。

遭遇弓手之后,我带着重伤在密林里迷路了。

就快体力耗尽的时候,却忽然听见水流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是凭空出现的,从静音,忽然塞进了耳朵。

之后,我接近水源,这才遇见了林沫沫。

连这件事都是他引导的,那他到底操纵了多少机关?

还有更重要的……

「为什么帮我?」我问。

「先想想怎么活着出去吧,」他说,「毕竟那个林沫沫,先前能救你,现在就能杀你。毕竟只有杀了你,才能进入最终的竞技场。」

我沉默着。

他是对的,先前林沫沫救我,是因为孤岛上全是敌人。

可现在,存活人数越来越少,我就变成了她活下去最大的阻碍了。

她必须杀掉我。

「你可以委托我,直接干掉她。」西服男笑着,「这是你作为胜者的特权。」

「不用了,」我说,「她救过我两次,真想杀我,也只能这样了。」

26

「已经想好……要杀我了么?」我问林沫沫。

她侧坐着身子,双腿交叠着,很好看。

只不过,手上的利刃,随时能要了我的命。

「晓宇,你知道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的。」她语气镇定,「这是我们必然的结局。」

「我知道,所以动手吧。」

她沉默了许久。

「陈晓宇,为什么救我啊?」

「什么?」

「救了我,子弹耗光了,伤口发炎,发高烧,之后的几小时你根本活不下去!」她语气很凶,像是在埋怨我做了件很弱智的事,「你救我干嘛啊陈晓宇!」

我说,「你不知道,昨晚那个局,逃掉也不容易。」

她顿住,扬了扬眉毛,「所以……你也没那么想救我呗?」

「倒也……挺想救的。」

她愣了一下,眼睛转向一旁,抿着嘴。

终于,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可马上,眼圈又红了。

我说,「行了,要动手就痛快点。」

忽然,她扔下刀子,低头嘟囔。

「你混蛋。」

「我混蛋!?」

「你混蛋!」

「林沫沫,我昨晚救了你!我混蛋!?」

「但我刚才想杀你!这是杀人游戏啊陈晓宇!你应该立刻夺下我的刀子,把我的脖子抹了!」

「怎么着我没弄死你我错了呗?」

「你这么努力才走到这里,甘心就这么死了!?」

「不甘心……」我叹气,「但是,你的胜算,比我大。」

林沫沫不再反驳了。

她心里清楚,我说得残酷,却是真相。

「林沫沫,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秘密,还有很多能耐,你活下去吧……」我用央求的语气低声说,「如果你真的出去了……」

「我不会帮你照顾你家人的。」

我愣住了。

「你知道我的事?」

她没回答我,「陈晓宇,你不能死在这。」

「回答我的问题林沫沫,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奇怪的事情太多了。

先前,那胖子死的时候,说只有我能赢一个人。

同时,他直接喊出了我的名字。

而现在,林沫沫又似乎知道我的事。

这岛上有秘密不可怕。

可怕的是,这些秘密,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陈晓宇,你知道么?你是这个岛上唯一的……」

她忽然噎住了后半句。

连表情也僵住了。

「唯一的什么?」我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你怎么了?」

她神情变化着,眼里有惊恐。

「你怎么了!?」我追问着。

她仍不答话,一小会之后,眼神又柔和了下来。

终于,露出了一个放松的微笑。

「没什么,忽然觉得,能在这里遇见你很好。」

「不,你刚才想的不是这些……」

我试图拆穿她,却忽然被她抱着脸颊,吻了一下。

「你是第一个,肯救我的人。」她抿嘴,浅笑,「盖章。」

27

「陈晓宇,你喜欢我么?」

「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陈晓宇。所以我想问你,」她抬手,抹了一下湿润的眼角,「你是不是……」

「我……」

「停!」她破涕为笑,「忽然不想知道了。」

「沫沫……」

「为你做点事,不需要知道这些的。」

忽然,她的身后,洞口之外,寒光一闪。

林沫沫的身子一滞。

她眉头微皱,嘴巴张着,却没有半点声音。

下一刻,她踉跄了一步,一只手,虚弱地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此时才发现,她的小腹,已经被一支箭矢贯穿。

28

是弓手?

被我放走的,弓手?

林沫沫看着我,嘴角渗出血迹。

我想向前抱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那力量很大,直接令我跌坐在地,然后,我看见她,张开了双臂。

紧接着,又是一箭,贯穿了她的身子。

她终于惨叫出声。

可是,仍然站在那里。

双腿、乃至全身,都颤抖着,却始终不倒下。

我明白了。

我明白她刚才奇怪的表情变换了。

那时候,她就已经预料到危险的临近。

她的沉默,

她突如其来的告白,

都是因为……

她要赴死!

「陈晓宇……」她含着血微笑,艰难地说话,「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啦……」

说完,她的胸膛被箭矢贯穿。

终于,软倒在我怀里。

「他只有三支箭……」沫沫嘟囔着,「现在,你能赢他了……」

29

林沫沫愈发虚弱,她的血不断涌出,染透了我的衣服。

箭矢贯穿了她的胸腔,导致她在不断地呕血。

她张嘴,想要说话。

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只能不断地干咳,咳出更多的血。

我说好了,别再说话了,我都知道。

她细弱的手拽着我的衣角。

艰难地挤出微笑,断断续续地说话,「这下……好了……我们不用……对决了。」

然后。

她的那只手,力道越来越弱。

手指软了下去,衣角的褶皱散开,那只手,垂了下去。

「沫沫……」

我又开始耳鸣。

太阳穴,微微发胀……

「沫沫,你再等我一会。」

我将她缓缓放在地上,

「我解决他之后,过来替你送行。」

我起身,看向洞外数十米处,持弓的男人。

「他妈的!」

那男人骂着,扔掉了手里的弓。

拿出了一把军刺。

那不是弓手。

他比弓手更高大,精壮。

相隔十几米,已经能觉察出他的危险。

他走向我,咧嘴笑着,

「能杀我哥哥的人,真是命硬啊!」

我看着他,心里升起一股欲望。

我想杀人了。

29

「杀那个弓手的时候,他说,你会玩枪。」那男人咧嘴笑着,「看你的样子,枪没子弹了?」

「不用想了,这个象限区域里,所有人,都被我宰了。」说着,他指了指我,「你是这个象限里,最后一个。」

他很冷静。

仿佛,我是一只必死的猎物。

我不喜欢他这样的态度,于是缓缓,抽出匕首。

「这把刀,杀你哥哥的,」我晃动着手里的匕首,「也用它来杀你,怎么样啊?」

那男人的表情变了。

变得满目凶光。

「找死。」

忽然,他飞速向我冲来。

而我,则迅速向后跑去,一直跑向这洞穴的深处。

我看见他经过了林沫沫。

目光没有半分落在林沫沫身上。

那是被他射中三箭,软倒在地上,不断流血的,新死的少女。

他的心,比畜生还硬么?

那……也很好啊。

这样我就可以像宰畜生一样,宰他了。

那洞穴很深。

十几步之后,是一个拐角。

里面,有一方二三十平米的空间。

即使外面艳阳高照,这方空间里,也没有半点光亮。

洞穴深处,

将是我唯一能取胜的地方。

30

进入黑暗空间之后,我很快站到了空间的中心。

这个空间,昨晚,我和沫沫探索过,地面、四壁,并不规则。

整个暗室算是一个矩形空间,但如果沿墙壁走的话,没几步都会被突起的岩石块挡住去路。

在这里,他很容易被阻挡、磕绊、无意间发出声响。

而我站在中心,能立刻察觉他的位置,主动出击。

他是刀手的弟弟,按照刀手的说法,实力远超刀手。

想要赢他,必须借助机巧。

很快,那人的脚步声逼近,却忽然停住。

「跟我玩这套?」他在黑暗的入口处说,「夜战,你会比我强?」

那句话之后,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气。

我心里一沉,因为,他瞬间就感受到了我取胜的关键:

隐去呼吸。

所有人都懂得隐藏身形和脚步,但真正黑暗而静寂的地方,呼吸才是取胜的关键。

他屏住气息,黑暗的空间里,终于变成了,完完全全的一片沉寂。

最大的声音,是从我体内,发狂似的心跳。

31

在这个地方,一点亮光,甚至一声脚步,一个呼吸,都会暴露位置。

洞外,鸟鸣声传来。

风声在洞口呼和。

而这暗室,无声,无光,似乎我们两个,都不存在。

我们都在等,谁先露出破绽。

很快,一分半钟过去了。

我的肺部开始发闷,它始终蕴着一大口空气,此时,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要收缩。

可越是这样,我越是不能呼气。

长久的闭气,会让下一次呼吸变得突兀,面对这个比刀手更强的敌人,是致命的。

又是一分钟。

我开始接近极限。

虽然暗室漆黑,但我的眼前已经开始泛花。

全身也开始酸软。

我作为曾经的射击运动员,为了在赛场上保持气息稳定,进行过一定的闭气训练。

但我从没奢望过,自己的肺活量会比他更强。

毕竟他是军人出身。

15 秒之后。

我的整个身子都开始微微颤抖,肺想要炸了一般。

可我心里却开始,渐渐兴奋。

肺活量强不过他,可是,我并没想要在闭气上,和他争胜负。

他进入暗室,开始闭气,就已经落我的圈套了。

这场胜负的关键,除了「失控的呼吸」之外,还有一点。

……时间。

那时间,近了。

忽然,手腕上震动。

与此同时,我的一侧,两步之外,亮起了渺小的光。

那是他的手表。

林沫沫死了,三分钟后,所有人的手表会提示新的「存活人数」。

那数字,将会从 3,变成 2.

而我,已经用手臂紧紧捂住了那手表。

而他,终于,暴露了位置。

我猛地将刀子飞了出去,向着那光。

同时脚下不敢停留,向着洞口飞速跑去。

他轻哼一声,似乎中刀了。

但跟着我的脚步,竟一瞬间,便跟上了我。

我只觉得肩膀一紧,接着是钻心的疼痛。

他和我几乎同时冲出了暗室,转瞬便将我按在身下。

他手里始终握着他尺许长的军刺。

军刺的另一端,已经没入了我的肩膀。

他的左臂,有一个伤口,很浅,堪堪出了血。

那是我的刀子划破的。

「学我哥哥,用飞刀?」他居高临下,嘲弄着,「我哥凭这招可打不赢我!」

他转动手里的军刺。

疼痛汹涌,直入骨髓。

我没法忍住叫声,只能双手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腕,免得他将军刺拔出,造成更多、更致命的伤口。

而他看着我徒劳的应对,忍不住笑起来。

只一只手扭动军刺,另一只手空出来,什么都没做。

那是胜券在握的姿态。

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很好……

他沉浸在得意和对我的折磨里,就不会发现。

那刀子上,有林沫沫配置的毒。

我和她一起在密林行进时,她将蛇的牙齿卡在空的安培瓶里,逼出毒液。

她说,那种神经毒素,一点伤口就能致死,死前,逃不了七步。

32

「想赢我?你连我的军刺都拔不出。」

十几秒后,他嘲讽我的时候,我的血已染透了衣服。

「我不是要赢你,」我忍痛嘟囔着,「是要杀你。」

「杀我?凭这个伤口?」他指着左臂。

「是啊,」我点头,「凭这个伤口。」

忽然,那不可一世的男人停下了对我的折辱。

他表情变换,继而迅速捂住胸口,感受着自己愈发诡异的心跳。

紧接着,满眼错愕。

「你……你……」

他猛地拔出军刺,想要刺入我的眼睛。

我立即双手推住他的手腕。

可他力气太大,那军刺的尖端,在我的视野,越来越大。

一滴血,滴进了我的眼睛。

我的手一抖,那军刺猛地向下一坠。

忽然,他的力量在一瞬间消失。

那军刺划破了我的眼角,歪了出去,带出了新的伤痕。

而他则被我推开,倒在了一旁。

33

「哈哈,哈哈哈哈……」

「你竟然,真杀得了我……」

他剧烈地咳嗦,血液涌出嘴巴。

但他强忍着,竟将那血吞了下去,死盯着我。

「那我就……」

「我就在黄泉路上,恭候大驾!」

34——林沫沫的遗书

沫沫的工具箱里并没有纸张。

那张遗书,是留在几块白布上的。

上面,用奇怪的染料,密密麻麻地写着小字。

字体清秀,柔和。

可尽管如此,在我看来,每一个字,都痛得锥心。

——

「陈晓宇。」

「看到这些信息的时候,我应该不在了吧。」

「别那么难过。」

「当然,最好还是难过一下下。」

「略略(吐舌头的意思)」

——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要问我。」

「为什么第一次见你时没杀你。」

「为什么会用你的枪。」

「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事。」

「这些呢,我都不准备告诉你。」

「略略略。」

——

「我的药箱留给你,其实不剩下什么了,都被你用了……」

「还剩下两支针剂,一支是抗生素,你现在注射,至少一天内不会因伤口感染而发烧。」

「还有一支,到了危急时再用。」

「是肾上腺素。」

——

「现在岛上的厮杀,已经几乎完成。」

「如果你能打赢最后的人,你就可以直接去往(0,0)处。」

「那里是岛屿中心,被称为原竞技场。」

「其实手表显示的,只是一个象限区域内的存活玩家数。」

「岛上,有四个象限。」

「每个象限,仅剩的一名玩家,才有资格到岛屿中心,完成最后的决斗。」

——

「怎么样,我的秘密,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听说女人越是神秘,男人就越是忘不掉。」

「所以,陈晓宇」

「等你拿了奖金,重新回到现实生活。」

「你会想我的吧。」

——

「不许忘了我。」

——

右下角,是她小巧的唇印。

我低声说,不会忘了你的。

「盖章。」

35

我叫陈晓宇。

今年 23 岁。

我参与了一场类似大逃杀一样的游戏,在一个荒岛上,和许多人对决。

我杀了两个人。

爱上了一个谜一样的少女。

并且眼看着,她死在了我的面前。

我拿着一把匕首,一支肾上腺素。

在正午时分,赶到了荒岛的中心。

那里有一块二十米见方的空地,四角,有几根石柱。

就像是,残破的罗马竞技场的遗址。

我走到场地上,看见了其他三个人。

他们应该都是各自区域的胜者。

我们要在这里,做最后的决斗。

36

那场地上,除我之外,两男一女。

一个男人身材匀称,剑眉星目,手里握一把武士刀;

一个男人是身高近两米的胖子,面容和善,身形却宛如猛兽;

而那女人,高挑婀娜,眉眼柔媚,穿着抹胸热裤,很是惹火。

三人里,有两个都没露武器。

更可怕的是,这三人,身上全无伤痕。

此时,白先生再次凭空出现在了场地的正中心。

没人惊讶,想来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是一个全息投影。

但此时是正午时分,烈日当头,他所在的地方也没有树木遮挡。

能让一个全息投影,在这种光照环境下,仍宛如实体,又让人察觉不到任何光学设备,实在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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