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不经意间看见过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或者事情? - 洛小阳 的回答 - 知乎

没找你爹,我也不晓得原因,估计是运⽓好。

⾄于为么⼦没找你,那是因为你昨天跟⽼⼦到⼀起。

要不今天晚上你试哈⼦⼀个⼈睡?

看哈⼦你明天早上是不是睡到你爷爷的坟头。

听完陈先⽣的话,我赶紧脑补了⼀下那个画⾯:漆⿊的夜晚,我从床上爬起来,闭着眼睛开⻔⾛出了院⼦,然后⼀个⼈在⿊漆漆的⼩径上⾛着,⽬标是爷爷的坟地。

⾛在路上的时候,或许会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我看,甚⾄还会有些不⼲净的东西对我指指点点,但是我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只是往前⾛着。

到了爷爷的坟地之后,我爬上爷爷的坟头,躺下,继续睡觉,等到第⼆天天亮,我醒过来,然后发现⾃⼰躺在坟地……我赶紧打了个激灵,这个画⾯太美,我还是不要想了。

于是连忙夸⼏句陈先⽣的本事⼤,让他晚上罩着我。

按照陈先⽣的打算,他在看到万⿏朝拜之后,铁了⼼的是打算今天天⼀亮就要⾛的,但是昨晚上⼜发⽣了那样的事情,他决定等着陈泥匠上了⼭之后再⾛。

吃过早饭之后,⼤伯和⼆伯还有我爸,拿着簸箕薅锄去了爷爷坟地。

那⾥还有成千上万的⼩动物⼫体需要处理。

陈先⽣喊他们把⼫体找个地⽅聚到⼀起,然后⼀把⽕烧了,免得发瘟疫。

⽽我,则是应着陈先⽣的要求,带他去附近的⼭上看看。

我不知道他的⽬的是什么,所以就随便带着他去了我们家后⾯那座⼭。

这⼭叫作「象鼻岭」,因为⼭的形状酷似⼀头⼤象,⽽且⼭岭很⻓,像极了⼤象的鼻⼦,所以才会叫作「象鼻岭」。

陈先⽣听完我给他介绍这座⼭之后,突然问我,你看到过⼤象没?

我讲我到电视上看到过。

陈先⽣⼜问,你们村⼦⾥有电视?

我说没有,我是去了⼤学之后,才看到的。

的确,我们村⼦交通闭塞,是典型贫穷落后的村庄,前些年才通上电,可是⼤家都还是习惯⽤煤油灯。

对于电视这种东西,在⽇出⽽作⽇落⽽息的村⾥⼈来说,完全⽤不着。

陈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对我讲,也就是讲,其实你们村⼦⾥的⼈都没看到过⼤象,对吧?

我想了想,点头道,应该是这样。

我⼀个⼤学⽣都是出去之后才看到这种动物的,更何况⼏乎不出村⼦的乡亲们?

陈先⽣⼜问我,既然你们村⾥的⼈都没看到过⼤象,那这⼭的名字是哪个取的?

他为么⼦晓得这⼭⻓得像⼤象?

陈先⽣的问题把我给问懵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以前都是爷爷告诉我说这⼭叫作象鼻岭,⽽且村⼦⾥的⼈也都这么叫,所以我也这么叫了。

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这⼭到底是谁给它取名的。

我说,那要去问问村⻓,他应该晓得。

陈先⽣点点头,没急着去找村⻓,⽽是继续往⼭上⾛。

⾛到半⼭腰的时候,陈先⽣停下来,往⼭下张望。

从这⾥往⼭下看,可以看到整个村⼦的⾯貌。

在我⼩的时候,爷爷就喜欢带我来这⾥,他让我坐在这⾥,他⾃⼰则是去地⾥种番薯。

我家的地就在这半⼭腰附近。

陈先⽣看了⼀会⼉之后,忍不住的摇头啧啧啧的感慨,我就讲廷公为么⼦⾮要选那个地⽅下葬,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听的云⾥雾⾥,连忙问道,陈先⽣,啷个回事?

陈先⽣伸⼿指着⼀个⽅向,问我,你看,那座⼭像么⼦?

我顺着他的⼿指看过去,那是我们对⾯的⼀座⼭。

我看了看,不确定地对陈先⽣讲,看起来好像,⼀头趴着的狮⼦?

陈先⽣⼀拍⼤腿,讲,就是狮⼦!你再看这⼀座⼭,像么⼦?

也像狮⼦。

我回答说。

随后,陈先⽣⼜给我指了⼏座⼭,都问我像么⼦。

我数了数,陈先⽣⼀共指了九座⼭,座座像狮⼦。

陈先⽣有些激动的问我,你看哈⼦,这些狮⼦头都对到哪⾥滴?

我把那些⼭的⼭岭想象成⼀条⼀条线,然后延伸出来,我惊奇地发现,这些线条居然汇聚在⼀个点上,⽽那个点,正是我爷爷的坟地! 第13章灯灭了陈先⽣神情有些激动,指着那⼀座座⼭岭讲,你看到没,这⼀座座⼭狮⼦,全部低着脑壳朝着同⼀个⽅向,⽽这个⽅向,就是你爷爷的坟地。

你晓得这喊过么⼦(叫什么)地⽅不?

我摇头,我读了⼗⼏年的书,从来没有⼈教过我这些,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陈先⽣越来越激动,他讲,前⾯是九头狮⼦低头朝拜,这座⼭⼜是象鼻岭,也就是⼀头⼤象,这就是九狮拜象地!九狮拜象啊!你晓得不?

这还是我⾃⻅到陈先⽣以来,第⼀次看到他这么激动。

但是什么是九狮拜象,我还是不懂。

所以我问陈先⽣,九狮拜象,很好吗?

陈先⽣笑着讲,你个⼩娃娃,你居然问九狮拜象好不好?

我这么跟你讲吧,九狮拜象,⼤富⼤贵啊,⾄于如何个⼤富⼤贵,只能⽤四个字来形容,贵不可⾔!我看⻅陈先⽣笑了,我也跟着笑了,我问,有没有这么厉害啊?

陈先⽣嘿了⼀声,讲,你晓得以前有个告花⼦(乞丐的意思),后来当了和尚,再后来当了皇帝的⼈不?

我随⼝就回答陈先⽣,这不是朱重⼋朱元璋么?

陈先⽣讲,对,就是他。

你晓得他爹⽼⼦埋滴地⽅是块么⼦地不?

我联系了⼀下之前的对话,然后惊讶地问道,难道也是九狮拜象地?

陈先⽣摇头,然后伸出⼿指头,⽤⼤拇指抵着⻝指的末端,讲,九狮拜象就⽐那地⽅差⼀点,就那么⼀点点⼉。

我听完陈先⽣的话,很是震惊,以⾄于我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陈先⽣看到我吃惊的样⼦,⼜讲,不过可惜咯,⼀座坟⾥⾯埋了两个⼈,哪个也讨不到好处。

陈先⽣已经知道了他想要知道的事情,也就没必要再往上爬了,准备打道回府。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爷爷坟地的不远处升起⼀道⿊烟,⿊烟的到底部还有三个⼈在来来回回地忙活着什么。

我猜,那应该是我爸他们在烧那些死去的动物⼫体。

下⼭之后,天⾊还早,我带着陈先⽣在村⼦⾥继续转悠,趁着这段时间,我问了很多之前⼀直想问的。

有的陈先⽣知道,有的陈先⽣他也不知道。

村⼦本来就不⼤,等我们从村尾调头回去的时候,恰好碰到我爸他们也回来了。

⼀⾏⼈回了家,聚在⼀起吃了午饭。

饭才吃到⼀半的时候,院⼦外就有⼈匆匆敲⻔。

⼤伯起⾝去开⻔,来的是村⽀书王⻘松。

他开⼝就问,陈先⽣哈到没?

⼤伯说,在这⾥,进来讲,啷个回事?

王⻘松神⾊匆匆地⾛了进来,我看⻅他已经是满头⼤汗,但是他没来得及去擦汗,就径直⾛到陈先⽣⾯前,讲,陈先⽣,你快跟我⾛,出事咯。

我⼤伯说,陈先⽣饭都还没吃完,有么⼦事你慢慢讲,等陈先⽣吃完饭。

可是王⻘松根本没有时间等陈先⽣吃完饭,⽽是直接拉着陈先⽣的⼿就往外⾛,⼀边⾛还⼀边讲,陈泥匠那边出事咯。

听到王⻘松这么说,我差点没拿稳筷⼦。

连忙起⾝跟了出去。

我妈叫我把饭吃完,我说回来了再吃。

⼤伯也⼆伯也跟了来。

我追上陈先⽣他们的时候,刚好听到王⻘松说,王⼆狗好像被⻤上⾝了。

我⼀听⼼⾥⼀惊,难道还真的有⻤上⾝这种事?

不过⼀想到我之前的遭遇,基本上也就信了。

陈先⽣问,啷个回事?

王⻘松讲,今天早上去哈没得么⼦事,道场先⽣做了⼀场事之后,就先回去了。

等到道场先⽣回来的时候,王⼆狗那个家伙就不准他进院⼦,哈讲哪个要是敢进去,他就砍死哪个。

我插⼝讲,会不会是王⼆狗发酒疯了?

王⼆狗是村⾥的酒⻤,这是哪个都晓得的事情,所以我才会问出这样的话。

王⻘松看了我⼀眼,讲,肯定不是发酒疯。

因为他的声⾳,是陈泥匠的声⾳!我看到王⻘松紧绷的脸上在冒汗,不晓得是因为热还是因为害怕。

王⼆狗不会⼝技,也不会学别⼈讲话,这也是⼤家都晓得的事。

那么他能够发出陈泥匠的声⾳,原因就很明显了。

我家隔村头本来就不远,加上⼀⾏⼈⼜是⼩跑,所以没好久就到了陈泥匠的院⼦外头。

周围已经围了好些乡亲们,他们在⼩声议论着,同时对陈泥匠的院⼦指指点点。

看到陈先⽣来了,他们都纷纷⾃觉让开⼀条路,嘴⾥还念叨着,这哈好了,陈先⽣来了,应该就没得事咯。

但是也有⼈对我和⼤伯⼆伯指指点点,讲他们家啷个也来咯?

还嫌害滴⼈不够多么?

我晓得,⾃从爷爷去世以后,弄出来个万⿏拜坟,他们现在对我们家已经是能有好远就避好远了。

这还是他们不晓得五体投地这件事,要是晓得了,我估计会有⼈找上⻔来和我们家拼命。

还没推⻔,我就听到院⼦⾥头传来⼀阵歌声,唱的是花⿎戏。

⽽那个声⾳,的的确确就是陈泥匠的声⾳!院⼦⻔从⾥⾯闩上了,推不开。

我看到陈先⽣踮起脚,伸⼿就扒到围墙上往⾥看。

我也学着他的⽅法,扒到墙上往⾥头看去。

只⻅王⼆狗站在棺材边上,右⼿拿了⼀把砌墙⽤的砖⼑,⼀边唱花⿎,⼀边拿砖⼑在棺材上这⾥敲敲,那⾥撮撮,看那样⼦,就好像是在,修整棺材?

陈泥匠上了王⼆狗的⾝,在修整⾃⼰的棺材?

这该是怎样⼀副诡异的画⾯?

陈先⽣移动着脑壳看了⼏眼,然后跳下去,⼜换了个地⽅趴在墙上往⾥看。

但是他⼜是移动脑壳看了⼏眼,然后就⼜跳下去重新找地⽅。

看他的样⼦,好像是在寻找院⼦⾥的么⼦东西。

终于,等到他第三次扒上墙的时候,他终于不⾃觉地点了点头,应该是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陈先⽣跳下来,王⻘松⻢上跑过来问,陈先⽣,是啷个回事?

陈先⽣讲,陈泥匠棺材下⾯的那盏油灯灭了。

这话⼀出,⼈群⾥就响起⼀阵骚动。

在我们这边的习俗,⼈死了之后,需要⻢上在死者的脚边放⼀盏油灯,就算是⼊了棺材,也需要在死者脚边相对应的棺材下⾯放这盏灯。

在做道场期间,是需要有专⼈看护的,随时添加灯油,⼀定不能让灯灭了。

陈先⽣问,哪个负责照看油灯滴?

王⻘松懊恼地拍了⼀下⾃⼰的脑壳,讲,这件事都怪我,我安排哪个不好,偏偏安排王⼆狗那个狗⽇滴酒⻤。

今天早上灯都哈亮到起滴,我也就没多想。

肯定是王⼆狗那个狗⽇滴忘记加灯油咯。

陈先⽣,现在啷个办?

陈先⽣想了想,对王⻘松讲,找⼈点灯!王⻘松问,找哪个去?

他说着看了⼀圈周围的⼈,可是乡亲们⼀接触到他的眼神,就⻢上后退好⼏步,⽣怕被王⻘松选去点灯。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要是被王⼆狗发现了,还不要被他砍死?

再讲咯,陈泥匠死得那么莫名其妙,现在都还不晓得死因,没有⼈愿意去沾这个晦⽓!⼆伯也看到了这⼀点,就问陈先⽣,是不是可以⼏个⼈冲进去把王⼆狗放倒,然后再去点灯?

⼆伯不愧是当警察的,脑⼦转的就是快。

但是陈先⽣⼀⼝就否决了,他讲,点这盏油灯,不能被陈泥匠发现,不然就没的效果了。

再讲咯,强制放倒王⼆狗,先死的就是他。

陈先⽣⼜扫视了⼀遍全场,再问⼀遍,有哪个愿意去?

原本还有些议论的声⾳,突然间变得安静下来,没有⼀个⼈愿意站出来。

「陈泥匠是给洛家修⽼屋死的,啷个不喊他们屋的⼈去点灯?

」⼈群中突然有声⾳喊道。

 第14章⻤吹灯这话⼀经说出⼝,现场⽴刻就有很多⼈附和,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基本意思都是让我们家的⼈去。

我⾃⼩就知道,我们洛家对从村⼦⾥来说是外来⼾。

⼩的时候很多⼩朋友就会联合起来⼀起欺负我,只因为他们都姓王,⽽我姓洛。

家族观念,在每个村⼦⾥都是根深蒂固的,这是两千多年来儒家思想积累的结果,没法改变。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每当我受了欺负哭着回去,爷爷都会笑着安慰我,说再过⼗年,你再看看那些欺负你的⼈会如何?

我当时不理解爷爷为什么会这么说,如今懂得的时候,爷爷却已经不在了。

村⺠们附和的声⾳越来越⼤,从⼀开始的提议,此时已经变成了讨伐。

似乎只要我们家不去,就是天打雷劈的事情。

我知道,他们积累了⼏天的怨⽓终于要爆发出来了。

⼆伯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主动提出来去点灯。

但是却被陈先⽣拒绝了。

陈先⽣说,你⾝上职业煞⽓太重,不能点。

不仅是这盏灯不能点,以后只要是有死⼈滴地⽅,你都不能点。

⼤伯说他去。

陈先⽣意味深⻓地看了⼤伯⼀眼,然后摇了摇头,说,你也不能去。

⼤伯问他为什么,陈先⽣没说,就只讲,反正你不能点。

我看了⼆伯⼀眼,发现他也看着我,想必是和我想到⼀块⼉去了⸺⼤伯⾝上有「五体投地」的咒,本⾝魂魄不稳,不能点灯。

陈先⽣⼜说,他也不能去,他是鞋匠,⾝份特殊,⼀进去就会被发现。

毫⽆选择的,最后只剩下我了。

⼤伯⼆伯虽然不同意,认为这太危险了,但是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就只好同意了。

陈先⽣交给我⼀盒⽕柴,然后从怀⾥取出⼀双阴鞋让我穿上,然后再三交代我,⼀定不要被「王⼆狗」看到,否则很可能会有⽣命危险。

我虽然很想问为什么会有⽣命危险,但是知道现在时间紧迫,也就没顾得上问。

我拿着⽕柴,从院⼦的⼀⻆爬上去,然后骑在墙头,看了⼀下院⼦⾥⾯,发现没什么动静后,我才翻过墙头,双⼿扒在墙上,慢慢的往下滑。

落地以后,我赶紧回头看了看院⼦,还好,很顺利。

我看了⼀眼⻔⼝的⽅向,没看到什么,但是我知道,⼤伯⼆伯肯定隔着⻔缝看着我。

就像他们之前说的那样,如果我发⽣了意外,他们才不管王⼆狗的死活,肯定会冲进来救我。

⼀想到还有两位伯伯在外⾯照看着我,我⼼⾥就有底很多。

我猫着腰沿着屋⼦的墙壁往堂屋的⽅向⾛去。

还没⾛⼏步,我就有⼀种被注视的感觉,我以为这种感觉是来⾃⻔⼝⼤伯他们的,其实不是。

⽽这个错觉,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很快就来到了设置灵堂的堂屋外⾯,我蹲在地上悄悄伸出脑袋,看看此时的「王⼆狗」在棺材的哪⼀边。

还好,我运⽓算不错,此时的「王⼆狗」正在另⼀边拿着砖⼑在修整棺材。

于是我猫着腰准备往⾥⾛,⾏动前,我⽆意间看了⼀眼陈泥匠的遗照,发现他居然⼜和之前⼀样,斜着眼睛看我,⽽且这⼀次眼睛是向左下⽅,那个位置正是我蹲着的位置。

直到这时,我才明⽩,原来我进院⼦后感受到被注视的感觉不是来⾃我⼤伯⼆伯,⽽是来着遗照⾥的这位。

虽然我⼼⾥很害怕,但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遗照⼜不会说话,不会⼤喊⼤叫引起「王⼆狗」的注意,我只要⼩⼼翼翼地钻到棺材下⾯去把灯点着就⾏了。

我贴着棺材的⼀边猫着腰往⾥⾛,眼睛⼀直盯着棺材另⼀边「王⼆狗」的两条腿,以便根据他的位置,来随时更换我的位置。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棺材的尾端,「王⼆狗」此时正在头端唱歌挥⼑,我想现在正是动⼿的时候,于是拿出⽕柴盒,掏出⼀根⽕柴,在⽕柴盒边上轻轻滑了⼀下。

我不敢弄出太⼤的声⾳,因为害怕会被发现。

可是⽤过⽕柴的都知道,⼒道⼩了,摩擦⼒不够,根本擦不着⽕。

这个时候「王⼆狗」帮了我⼤忙,他唱的这段花⿎戏刚好都是⾼⾳,所以我趁着他飙⾼⾳的时候,赶紧擦⼀根⽕柴。

然⽽,这⽕柴不知道是不是受潮了,头端的红磷都给擦掉了,⽕柴还是没有擦燃。

没办法,只好换⼀根继续擦。

可是,和之前⼀样,红磷全擦没了,还是没着。

地上已经扔了⼗⼏根⽕柴棍了,⼀根没着。

我已经是满头⼤汗,觉得呼吸都快要喘不过来,进来的时候陈先⽣也没交代我如果⽕柴擦不着该怎么办啊!⽽这个时候,我⼜有⼀种被注视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强烈,就好像是有⼈在附近盯着我看。

我赶紧回头看了⼀眼「王⼆狗」的腿,发现他还在另⼀端,但是却已经渐渐地往我这边移动了。

虽然他⾛⼀步会停下来继续弄他的棺材,可是棺材头尾才多⻓,还不是七⼋步的事?

我⼼⾥着急,双⼿都开始抖起来。

但事情还是要做,于是我强忍着恐惧,在⼼⾥默念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菩萨保佑,然后猛地⼀擦⽕柴。

「哧~」⽕柴终于着了,我欣喜若狂,赶紧去点灯。

可是⼿刚伸到⼀半,⽕柴却被⼀阵⻛给吹灭了!我都快要骂娘了,你早不吹⻛晚不吹⻛,偏偏在这个时候吹⻛,你是不是针对我?

抱怨归抱怨,我⼿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念了菩萨保佑,所以这⼀次⼜是⼀擦就着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特地双⼿护着⽕柴,慢慢地靠近油灯。

眼看着⼩⽕苗就要挨着油灯的灯芯了,可是⼜有⼀阵⻛,把⽕柴给吹灭了。

我当时都愣住了,我的⼿护着⽕柴的左右的啊,下⾯是地⾯,上⾯是棺材,都能挡住⻛,那这⻛是从哪⾥来的?

难不成是我的呼吸?

于是我⼜擦着了⼀根⽕柴,然后⽴刻闭住呼吸,再去点灯。

可是,⽕柴还是被⻛吹灭了。

我的⼿不可能吹⻛,地⾯不可能吹⻛,难道是棺材在吹⻛?

这么想着,我就不⾃觉地抬头往上看了⼀眼。

然后,我就看到了让我⼼脏差点停⽌跳动的⼀幕。

陈泥匠的遗照紧紧地贴在棺材底⾯,我抬头看去的时候,他也抬眼看着我,我们四⽬相对。

我的余光还看⻅他努着嘴巴,在不断地往下吹⻛!⽕柴,都是被他吹灭的!⻤吹灯!?

他是什么时候贴到我头上的?

他是怎么过来的?

是不是我刚钻到棺材底下,他就从灵位边上⾃⼰跑过来贴在这⾥了?

如果真是这样,是不是我刚刚做的⼀切,其实都是在他的眼⽪⼦底下完成的?

我很想跑,可是却发现我的腿已经被吓得不听使唤了。

⽽这个时候,「王⼆狗」恰好⾛到我蹲的位置,我看⻅他的腿慢慢弯曲,没错,他正在蹲下来!⽽我,肯定会被他抓住!我努⼒地想要控制我的腿,可是我发现这⼀切都是徒劳。

「王⼆狗」彻底的蹲下来了,他的右⼿举着砖⼑,左⼿搭在棺材上。

我没有看⻅他的脸,因为在他蹲下来的那⼀刻,陈泥匠的遗照已经滑过去贴在了他的脸上。

遗照⾥,陈泥匠龇⽛咧嘴,笑得是那么诡异。

之后,我听到他讲:「捉到你咯。

」再然后,他举着砖⼑的右⼿,朝我劈了下来…… 第15章⼀双阴鞋砖⼑之所以被称之为砖⼑,是因为它砍起砖来就像是切⾖腐⼀样。

我相信我的头和砖⽐起来,就坚硬度⽽⾔,肯定是要差上那么⼀⼤截的。

我本以为我是⼀个必死的结局,可是就在「王⼆狗」的砖⼑斜劈下来的时候,我的⾝⼦竟然不⾃觉地往后倒滑出去,刚好避过了「王⼆狗」的这⼀⼑。

「把孩⼦脱咯!」陈先⽣的声⾳在我⾝后响起。

我晓得,是陈先⽣来救我了,刚刚就是他拉着我后退的。

我按照他说的,赶紧把脚上的鞋⼦脱掉。

说来也怪,鞋⼦⼀脱,我的双腿就有了知觉,能⾛能跑。

于是我赶紧从棺材底下爬出来,躲在陈先⽣的⾝后。

「王⼆狗」站在我们对⾯,他的脸上还贴着陈泥匠的遗照,遗照⾥的陈泥匠,依旧笑得很诡异。

陈先⽣没有急着动⼿,⽽是指着陈泥匠的遗照骂,陈泥匠,都是圈⼉⾥头的⼈,⼈死魂归,这个规矩你也晓得,赶紧出来,你莫逼我对你动⼿。

陈泥匠的遗照还是保持着那副诡异笑脸,但是却有声⾳从「王⼆狗」的⾝上传出来,⽽且这个声⾳还是陈泥匠的声⾳。

他讲,他能做的事,我陈兴旺凭么⼦做不得?

原来陈泥匠的名字叫作陈兴旺,我在村⼦⾥⽣活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就连他的灵位上,写的都是陈泥匠,估计是村⼦⾥的⼈也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和我们洛家⼀样,他⼀个姓陈的,也算是外来⼾。

如今回想,他其实也挺可怜的。

只是,他嘴⾥说的那个「他」,是谁?

这个「他」⼜做了什么事,使得陈泥匠⼼⽣妒忌?

还没来得及容我细想,「王⼆狗」就已经举着砖⼑绕过棺材的尾端,朝着我们劈了过来。

陈先⽣推了我⼀把,吼⼀声,跑!我没有丝毫犹豫,光着脚就往外⾯跑去。

毕竟我留下,对陈先⽣来说,反⽽是⼀种累赘。

跑出⼀段距离后,我回头看了⼀眼,发现陈先⽣和「王⼆狗」扭打在⼀起,⽽「王⼆狗」脸上贴着的遗照却不⻅了!我不知道这东西跑哪⾥去了,但我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还是赶紧离开这个院⼦⽐较好。

可是等我回过头来的时候,却差点撞上悬在空中的陈泥匠的遗照!我急忙⽌住前冲的⾝体,听到后⾯传来陈先⽣的声⾳,莫让他挨到(碰到,这⾥是贴到的意思)你脸上!虽然我不知道被贴到后会有什么样的情况,但我还是⽴刻调头往另⼀个⽅向跑了。

然⽽并没有什么⽤,还是被陈泥匠的遗像给截住了。

最后竟然是被他给堵回了堂屋⻔⼝。

之后⼜试了其他⼏个⽅向,都失败了。

这个时候,陈先⽣的声⾳⼜传来了,他讲,跑过来拿孩⼦抽他!我之前脱下的那双阴鞋就在堂屋⾥棺材的⼀侧,我看了⼀眼悬在⾯前的遗照,转⾝就冲进去扑向那双阴鞋。

陈泥匠的遗照似乎发现了,想要来阻⽌,但是我已经拿到了阴鞋,于是反⼿就是⼀抽⸺打空了!陈先⽣讲,过来抽他脑壳。

我⾛过去,在「王⼆狗」的头上狠狠地抽了⼀记,和陈先⽣纠缠在⼀起的「王⼆狗」⽴刻闭上眼睛安静了下来,就好像是睡着了⼀样。

⽽这个时候,陈泥匠的遗照⼜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在了王⼆狗的脸上。

找块板⼦来。

陈先⽣吩咐我。

我到陈泥匠的屋⾥找了块床板,抬出来放在堂屋地上,然后和陈先⽣把王⼆狗平放到上⾯。

随后陈先⽣在王⼆狗脸上的遗照上⾯放了⼀双阴鞋。

我指着陈泥匠的遗照问陈先⽣,为么⼦不直接把这个扯下来?

陈先⽣摇摇头讲,不能⽣扯,要讲究点哈数(程序)滴。

你去把灯点上。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我是带着任务来的,可是任务没完成,就差点被「王⼆狗」给结果了。

于是我⼜重新钻回棺材下⾯,这⼀次我学了乖,钻进去之前就看看棺材底板上有没有陈泥匠的遗照,确定没有之后,我才钻进去。

钻进去之后,再次确认⼀下,然后才开始擦⽕柴点灯。

这⼀次进展得相当顺利,灯很快就被点亮,之后我⼜给灯⾥⾯添了些灯油,防⽌它熄灭。

做完这⼀切之后,我看⻅陈先⽣坐在地上抽烟,眉头有些皱,⼀副若有所思的样⼦。

⽽王⼆狗脚上的鞋⼦,被脱了,光着脚躺在那⾥。

我问陈先⽣怎么了。

他抽了⼀⼝烟,指着从王⼆狗脚上脱下来的那双鞋⼦讲,这是⼀双阴孩。

我没懂陈先⽣的意思,问道,阴鞋?

他怎么会有阴鞋?

上午我带陈先⽣在村⼦⾥闲逛的时候,陈先⽣给我粗略的讲过,阴鞋虽然外表看上去和普通的鞋⼦没有什么区别,但其实制作的⽅法和普通鞋⼦⼤不相同。

⾸先是材料上,所有的布料都是需要经过特殊加⼯之后才能⽤的,⽽这种特殊的加⼯⽅法,只有他们鞋匠⼀脉才晓得,陈先⽣并没有对我透露的太多。

其次⼀个最⼤的区别,那就是所有的阴鞋,必须是在晚上制作,⽽且阴鞋在制作完成之前,不能⻅灯光。

这就要求鞋匠熟能⽣巧,要有闭着眼睛都能做出⼀双鞋⼦的本事。

技术差⼀点的,可以在⽉光下完成。

总之,普通⼈是肯定不会制作阴鞋的。

所以我才会问为什么王⼆狗会有阴鞋。

陈先⽣摇摇头,表⽰他也不晓得。

这个时候⼤伯⼆伯以及村⻓他们进了院⼦。

⼤伯问我有事没得?

我讲⼀切都好。

⽽村⽀书则是问陈先⽣,事情都解决了没?

陈先⽣还是摇头,讲,哈到他⾝体⾥头,要晚上才能动⼿。

王⻘松⼜问,为么⼦要等到晚上呢,早死早超⽣啊。

他是真的害怕了,已经死了⼀个陈泥匠,他不想村⼦⾥再死其他⼈。

陈先⽣瞪了⼀眼王⻘松,显然对他那句「早死早超⽣」很忌讳。

王⻘松被陈先⽣这么⼀瞪,就不再讲话了。

不过陈先⽣还是回答了王⻘松的问题,讲要是现在动⼿的话,陈泥匠就彻底消失了。

毕竟都是圈⼉⾥的⼈,多给他⼀次机会也好。

王⻘松肯定是听不明⽩为什么是多给陈泥匠⼀次机会。

但是我却知道,因为他昨天晚上就作过怪,陈先⽣当时封了他眼睛,还警告他说要是再作怪,就彻底封了他。

王⻘松⻅陈先⽣态度这么坚决,也没办法,毕竟他没有陈先⽣的本事啊,这件事还是要靠陈先⽣来解决。

陈先⽣随后⼜吩咐王⻘松找专⼈来看管王⼆狗,并且⼀再交代千万不能把放在遗照上的那双孩⼦取下来。

王⻘松满⼝答应,⽽且讲他亲⾃来这⾥照看着。

其实他要是不来,也没有其他王姓⼈愿意来这⾥,从之前的事情就看得出来了。

陈先⽣交代完这些事情之后,拍拍我的肩,对我讲,⼩娃娃,⾛,回去睡觉,⼀天没睡了,眼睛⽪⼦都在打架。

回到家后看到,放在院⼦⾥的菜桌⼦还摆在那⾥,桌⼦上⾯扣了⼀个苍蝇罩。

我妈看到我们回来,就拿掉苍蝇罩,招呼我们吃饭。

桌⼦上碗筷都还放在那⾥,和我们出⻔前⼀样。

我妈是地道的农村妇⼥,不会讲什么感⼈的话,但从来不会让我饿着。

吃了饭后,陈先⽣打了⼀个哈⽋,讲他要去睡中觉(午觉的意思),然后看了我⼀眼,就进屋去了。

我知道陈先⽣这是在叫我进屋,他肯定是有什么事要单独和我说。

果然,进屋后,陈先⽣从他怀⾥拿出那双王⼆狗的阴鞋,问我,你晓得村⼦⾥哈有哪个是孩匠不?

 第16章油灯我认真回忆了⼀下,在我的印象⾥,好像并没有谁会做鞋⼦啊,⾄少在我爸他们这⼀辈⾥是没有的,我这⼀辈就更加没有了,⾄于我爷爷那⼀辈⸺对,我爷爷会!我对陈先⽣说,我爷爷好像会做鞋⼦,我⼩时看⻅他扎草鞋。

陈先⽣点头,然后讲,可能是我没问清楚,我的意思是,现在哈活到滴孩匠,有没得?

我想了想,摇头讲,应该是没有了,要不去问⼀下我爸?

陈先⽣摆了摆⼿,讲,算咯,即使有,估计也找不出来。

我懂陈先⽣的意思,这么多年了,都没听说我们村⼦⾥还有谁会制作阴鞋的,那肯定就是想要刻意去隐藏他的⾝份。

既然如此,想要找出他来,难上加难。

这就好像,你永远喊不醒⼀个装睡的⼈,你也永远找不到⼀个故意躲到你的⼈,⼀个道理。

陈先⽣上床躺下了,还招呼我也去睡⼀会⼉,陈泥匠的事,要等到天⿊了才能办。

我也确实有些困了,已经好⼏天没有睡⼀个安稳觉了。

可是躺到床上去了以后,却⼀时怎么也睡不着了。

脑⼦⾥翻来覆去的都是这段时间发⽣的事,特别是刚刚「王⼆狗」拿着砖⼑要砍我的那⼀下,我是真的以为我会交代在那⾥。

如果陈先⽣来的稍微晚⼀点,那现在的我,怕是已经躺进棺材⾥了。

所以直到现在我都还⼼有余悸。

翻了⼀个⾝后,陈先⽣突然问我,⼩娃娃,你有⼼事?

我先是给陈先⽣道了个歉,抱歉打扰到他休息了,然后道了个谢,谢谢他刚刚出⼿把我从王⼆狗的⼑下救出来。

最后,我才把我的⼼事告诉他。

我说,陈泥匠⽣前那么⽼⽼实实本本分分的⼀个⼈,为么⼦死了之后,闹出这么多事呢?

陈先⽣听了我的话,沉默良久,然后才重重叹息⼀声:唉……这都是命。

命?

我有些不解。

陈先⽣讲,这就是我们做匠⼈的命。

不管是哪个,都躲不脱。

我问,这个啷个讲?

陈先⽣平躺在床上,睁开眼睛看着屋顶,叹息⼀声讲,我们匠⼈经常与阴⼈打交道,多多少少会沾染到阴⽓,⼀次两次可能很少,但久⽽久之,阴⽓有好多就不好讲咯。

⼈没死还好意思,⼀旦死了,阴⽓反噬,嘿嘿~哪个躲滴脱?

再讲了,加上……讲到这⾥,陈先⽣看了我⼀眼,突然改⼝道,我和你⼀个⼩娃娃讲这些搞么⼦,真的是,睡觉睡觉。

说完之后,陈先⽣就翻⾝背对着我,不再和我讲话了。

我想,我的问题可能触碰到他们圈⼦的底线了,所以陈先⽣才没有对我说。

我也不好继续追问了。

不过我⾄少知道了,陈泥匠的性格⼤变,是和他之前修了太多的⽼屋有关系的。

他其实并不坏,相反的,他还是⼀个好⼈。

只不过,现在的陈泥匠,或许已经不再是之前我认识的那位陈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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