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异性发生过的最尴尬的事情是什么?

我没有力气回答,只是走过去坐在了一边。

「饭给你留好了哦,自己去热下就行。」大虎瞄了我一眼,还是继续躺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剧。

「你坐起来看,对眼睛不好。」我忍不住想管她。

她听话地坐了起来,让我坐到她身边,一起看剧。

大虎的眼睛就没离开屏幕。

我拿起桌子上的几罐啤酒,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大虎跟着剧情一起一惊一乍,时不时地能碰到我胳膊。大虎的胳膊冰凉、皮肤光滑。我想起彭嘉辱骂我的话,说我只摸过她一个人的手。

我酒量还不错。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罐啤酒下去,就好像有点晕了。我胆子一硬。

「大虎?」

「嗯?」

「我能和你拉手吗?」

大虎扭头看向我,忍不住嘴角上扬。

「不能!」大虎拖着长音拒绝我,却把头靠向了我的肩膀,头发垂到了我的掌心。

我心跳飞快,一把握住了大虎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沉默良久,大虎问我:「你这几天干嘛去了?」

我忍不住把自己这几天遭遇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我知道,男人沉默是金。但当我面对大虎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总感觉自己有说不完的话。

大虎问我:「你恨你的前女友吗?」

我想了想:「不恨,就是觉得她有点迷失自我,替她着急。」

大虎又问:「那她如果有一天,又重拾自我,回来找你了呢?」

我叹了一口气:「如果她真的能够重拾自我,那我们就不会分手了。」

说完,我忍不住干笑了两声。然而,大虎却没有跟我一起笑。

我不解地看向大虎。

而她却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的模样,看着我一字一顿地问了一句让我不解的话。

她问:「你昨天说的话,还算数吗?」

我说什么了?

大虎一愣,说没什么,就是句玩笑话。「我去洗个澡,你弄得我都臭啦!」

说完,大虎起身走进了浴室。

我不解。直觉告诉我,或许手机里有答案。

我翻出手机,再次打开大虎发来的那个视频,才发现视频里,我跪在地上,向大虎求婚,请她别搬走,永驻我心。

我看得满脸通红,「永驻我心」这样的词,我到底是怎么说出来的!而最尴尬的是,我半跪着,捧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破铁环,嚷嚷着这是我送给大虎的订婚戒指,死乞白赖地想往大虎手指上套。结果我一个打滑摔在地上,铁环也叮叮当当滚落在地……

视频结束了。

这个我当时没看完的视频,后面竟然有这么一口惊天大锅。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大虎解释,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家。

加上我被医院处分、暂时停职,最近几天,我只能总去老刘的网吧晃荡。

那几天,我脑海里总是忍不住浮现出大虎的模样。

12

那天,我正在老刘网吧打游戏。没想老刘凑过来,居然问我借钱。

我有些纳闷,一个网吧,能用多少钱?

老刘这才和盘托出,彭嘉给他的钱,全都是小额贷款来的!今天债主已经找上门了。

我大吃一惊。

老刘通过债主才知道,彭嘉嫁给了一个富豪,的确衣食无忧,名牌傍身。但是,她能自己支配的钱却很少。圈里人都知道,这个富豪明确立下过遗嘱,财产只给自己的孩子。彭嘉努力了快一年,毫无动静。

「所以,她来找我借精子?可我的,跟富豪的,哪能一样啊?这不符合科学逻辑!回头一查 DNA……」

我严肃地向老刘科普起医学知识,老刘却打断了我。

「你读书读糊涂了!人家彭嘉哪是想找你借精生子,人家就是想通过上床,把你要挟住而已。你不是妇产科医生吗?做人工授精不是很容易的事么!你想想,你俩酒店里吃个饭,为啥还会有人偷拍?幸好你这人,还真是铁板一块,压根儿不上套。」

「幸好没上套!这上套了可就是要坐牢的。」

我把手机递给老刘——

《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

「第三条: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的应用应当在医疗机构中进行,以医疗为目的,并符合国家计划生育政策、伦理原则和有关法律规定。禁止以任何形式买卖配子、合子、胚胎。医疗机构和医务人员不得实施任何形式的代孕技术。」

「得了吧,别那么假惺惺的。那还不是因为你傍上了富家千金?」

我疑惑地看着老刘:「富家千金?」

「诶,郑健,你没必要跟我装吧?涂可儿是富二代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涂可儿是谁?」

「就你家那个房客啊!」

「大虎?」

「什么大虎啊!涂可儿,她爸,瓷砖大王涂鸿志。」

什么?我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老刘还在那里喋喋不休。

「我第一次见到那姑娘的时候,就觉得眼熟!你跟我说她在酒店上班,我就觉得不太像。幸好我这人有雄心壮志,没事就研究企业家故事,虽然我看到的那个报道里,还是涂可儿十六七的样子,但是你仔细看,没跑儿,绝对就是她。」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郑健,真的,你这桃花运太好了。唯一有点问题的是……」

「是啥?」

「彭嘉嫁的有钱老头,就是涂鸿志。所以,彭嘉也是涂可儿的后妈。」

我一怔,感觉有些头晕。

我开始从头回想和大虎相识到现在的过程——

彭嘉找我的第一天晚上,大虎加了我微信;我和彭嘉后来谈借精生子这事儿见面,大虎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平时大虎会偶然很自然地问我关于彭嘉的事情……

还有那张我和彭嘉那次吃饭被偷拍,彭嘉握着我的手,像「偷情」一样的照片,是谁拍的,昭然若揭。

呵,原来如此。

我心里面的怒火呼地冒起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更多的是觉得伤心,说不出的难过。

一旁,老刘还在唠叨,「反正,哥们现在有困难,你多少借我点儿。」

为了向老刘证明我没钱,我打开了支付宝,却发现了一笔我没注意过的转账记录,上面备注「房租和马桶」。

转账人隐去了姓氏,而名字的确是「可儿」。

13

回到家,大虎正在厨房做饭。

看到我回来,她关了火,让我赶紧洗手吃饭。

我看着大虎,因为做饭而热得小脸通红的大虎,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可儿?」

大虎愣住了。

我,一个兢兢业业的妇科医生,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对峙和僵持。

大虎不是磨叽的人,见我已经猜到,便把背后的缘由全都说明了。

她派人跟踪彭嘉,发现她行踪诡异地去医院,找我这么一个从没听说过的人。随后,她搞到了我的电话,加了我,引起我的注意,然后再跟到了我和彭嘉第一次见面的酒店,还拍下了我和彭嘉「偷情」的证据,打算作为之后搞坏彭嘉和她爸爸关系的武器。

但她没想到,当天彭嘉竟然也约了她爸爸来酒店。父女俩大堂相遇,说起彭嘉,又是一阵吵闹,大虎一气之下还砸了酒店大堂的花瓶,而我这个「奸夫」竟然前来英雄救美……

「我没想到,你能这么配合。比我自己设计的还好……」大虎嘟起了嘴,样子楚楚可怜,「我从没见过这么傻的人,傻得这么单纯,还会问我可不可以拉我的手……」

我不知道大虎为什么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她为什么还要假装真情实感?

我郑健在她的眼里,跟在彭嘉眼里没区别,就是个滥好人、大傻叉、工具人!

「不是,我……」大虎很小声地想解释。

我被怒气冲昏了头,根本不想听她说。

「您还有什么要调查的吗?大虎警官。还在这里引蛇出洞吗?我跟彭嘉什么事都没有,您和您的父亲,能不能给我们这样的普通人,一点点最后的尊严?」

我摔门而出,在路上狂跑十公里。我满头大汗,一定是汗水刺痛了我的眼睛,要不然我为什么想流泪?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愤怒。我和大虎,不只是临时室友而已吗?

——那一周,我都是躲到网吧和老刘那边去睡的。

等我再回到家的时候,大虎果然不在那个屋子了。屋里和她有关的一切,全部清空了。

她走得干脆利落,就像她当初来这个家里一样。

家里恢复到最初的样子,连冰箱里的半听可乐都复原了。唯独那个装硬币的罐子,却被塞满了。

大虎再也没联系过我,就像她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

14

一个月以后,我的医院正式成为了肛肠专科医院。

我被派到药房,负责分发药品。

我的职业之路遭遇天坑,最后干脆一咬牙,辞职决定考国外的医学院,出外深造。

似乎是老天爷在推着我做什么决定似的。

那段时间,我把自己的朋友圈功能卸载了。

我也不知道我不想看到什么。

又或者我不敢想起什么。

半年后,我收到了德国一所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家里人对我这个决定没有太多反应。

毕竟,男儿志在四方——他们只是给我买好了意外保险。

去机场的时候,我一直在磨蹭,迟迟不肯上安检。

去送我的哥们以为我是因为一把年纪突然离开家要去异国他乡留学,犯了矫情。

尤其是一向嘻嘻哈哈的老刘,看我这样也有些难受,还红了眼眶,抱着我各种絮叨,让我千万别因为洋妞,忘了他。

路过的人纷纷对我和他投来鄙夷的目光,以为我们是喜欢在公开场合亲热的龙阳爱好者。

过安检的时候,我被拦下了。

安检员翻出那罐硬币,说这个里面有不能过检的金属物质。

我一顿掰扯和解释,他却怎么都不让我带上飞机。

几个安检员都围了过来。眼看场面越来越失控,我没办法,只得放弃。

也是,不知道我在执念什么。

一罐硬币,也只是一罐硬币而已。

我坐在登机口附近的椅子上,安静看着窗外一架又一架飞机。

手机里,疯狂弹出微信——

「一路顺风,回来请吃饭啊!」

「去德国泡个洋妞,生个混血!」

但,那个属于大虎的头像,却从未亮起来过。

我握着手机,看着属于她的头像发呆。

经过一早上折腾,人也有些疲惫了,眼皮打架。很快,我在候机长椅上睡了过去。

在梦中,我衰老成了七十岁的老头——皮肤松弛、臃肿,眼睛也不再好使——孤独地住在敬老院里。

在一片夕阳下,我才再次看到了大虎。

她还是那么年轻漂亮,眼睛里闪耀着狡黠而智慧的光芒。

她向我走过来,蹲在我的身旁,抚摸着我沧桑而干瘪的双手。

我想说点什么。大虎却让我什么都别说。

她只是笑,朝我一直笑。笑容温暖而清冽。

我也被她的笑容融化,感觉浑身暖洋洋的,而眼眶却似有咸而热的液体涌出……

我从梦中惊醒,眼见登机口已经没有人了。

大家都登机了,我在等什么呢?

我在等大虎,等机场响起广播——

「郑健先生,请你速速……三十秒内……赶到机场三号门。你的朋友,大虎女士在等你。」

或者,等她径直出现在我眼前,一把夺过我的行李,说:「走为什么不说一声?真不仗义。」

然而,这些都没有。

我上了飞机,发现这次的航班似乎没什么人,好多空位。

我随便找了一个旁边没人的临窗座位,放好行李,等待出发。

然而似乎因为外面的阴雨天,飞机迟迟无法起飞。

这时,不知从哪里滚来了一枚硬币,滚到了我侧边的座位边缝下。

我看了看,趴下去捡,却怎么都捞不到。

这时,似乎是空乘小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先生,我们就快起飞了,请您坐好。

我又用力往里面够了好几下,还是怎么够不到,那个声音在背后说:

「都要出国的人了,还这么贪小便宜,不怕出去给中国人丢脸啊。」

我一个激灵,想用力站起来,哐当一下撞到头,吃痛,蹲在地上。

那个声音嗤笑了一声。

我蹲在地上,背对着她,也笑了。

「这位小姐,捡垃圾可是很快乐的,你扔什么我就捡什么,不信你试试,看谁先穷怕。」

背后的声音咯咯笑着,然后一阵叮当的声音,一个铁环从头顶扔在我面前。

我手快,赶紧捞住,盯着这个小铁环。

「那你把这东西拿走吧,之前有个疯子喝醉了,把这一块钱硬币给凿空了,拿这个跟我求婚,要不是想告他诈骗,我早就想扔了。」她说。

我站起身,看到大虎,依然笑得那么狡黠、生动。

我抓住她的手,想把铁环套在她的手指上,却发现她的手指太细了,哪根都套不牢。

大虎耐人寻味地看着我尴尬的样子。

我嘿嘿一笑:「看来,回头得找个一分钱的小硬币。」

顺势,我把大虎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她再跑掉。

大虎也抱紧了我。

「别想甩了我。」她这么说,笑容和我梦中的一样。

看着她,我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全文完)

(本故事系半虚构故事,改编自真实素材。)

□ 彭彭满

你和异性发生过的最尴尬的事情是什么? - 彭彭满的回答 - 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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