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也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仍抱有一丝希望。
二叔哽咽着点点头。
「对了,监控、监控你看了没有?」
二叔摇摇头:「那监控昨晚上不知道咋的,坏了,嗞啦嗞啦一片黑,啥也看不着。」
我拧紧了眉。
怎么会这么巧?
这监控我还是挑贵的买的,居然才用了两天就坏了?
「报警了没有?」
「报了,」二叔捂住眼睛有些无助道,「刚警察也来帮着找了,也问了不少问题,但就是找不着啊!」
……
事情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我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四处张望,二婶到底会去了哪里?
突然,人群中有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陈佳?」
我扭头一看,是刘源。
我还记得他昨天的态度,冷哼一声:「你哪位啊?」
刘源嘴角勾起,四周看了看又很快压了下来。
「昨天没认出来,女大十八变,你现在长这么好看,我都不认识了。」
我心里的火瞬间消了大半。
「老朋友这么久没见,聊聊?」
我二婶刚被不知道弄哪去了,我哪有心思聊什么东西。
刘源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赶紧改口道:「我家后面有个土坡,那边还没找过,要不要一起去找找?」
我有些警惕起来。
这么多大男人在这他不找,为什么偏偏要和我去找?
刘源面色微红,别过头去。
哦~
我恍然,原来他是想泡我。
不过我现在没工夫整这些,委婉拒绝后跟着二叔继续在村里找。
日头东升又西落,我们一口饭都没吃,翻遍了村里的每一个角落。
可是什么也没有。
除了二叔在家里门上发现的碎布头,我们连二婶一根头发丝都没找到。
二婶她……
好像凭空消失了。
05
明明昨晚上,二叔还打电话给我们报了平安。
据他说两人昨晚上回来都喝多了,就忘了锁门了。
因为二婶打呼噜声音太大,昨晚上他还留在西屋睡的觉。
半夜他隐约听到了什么动静,但他太困了,也没在意,只以为是二婶起夜,就没管。
二叔眼睛肿得都快睁不开了,他痛哭流涕道:「我悔啊,我好后悔啊!
「当时我要是起来看一眼呢!或许香玲就不会、不会……」
我没说话,拍着他的后背。
但我却觉得,二叔没醒也许是救了他一命。
那东西能一夜连杀五头牛,他当时要真醒了,恐怕今天失踪的就不是二婶一个了。
我忍不住去想象昨天夜里是怎么样的场景。
在二叔熟睡的时候,一头未知的怪兽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他家的门……
也许那东西走进堂屋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最后被二婶响亮的呼噜所吸引。
当时二婶睁开眼,看到眼前那东西的时候,是什么反应呢?
……
它应该是当场杀死了二婶,然后又把二婶拖了出去。
一开始,二婶应该还有意识。
不过可能她被咬住了脖子无法出声,只能踢打着四周制造声响,企图让她的男人来救她……
可惜的是,她男人并没有来。
漆黑的夜幕里,不知名的怪兽拖着二婶,血红的双眸透过门缝看到了正在熟睡的二叔。
它也许想过把二叔也一起杀死,后来又不知道为什么放弃了。
二叔于是逃过一劫。
……
夕阳西下,堂屋里一片昏暗,黑黢黢的,像是张开的大嘴,等着下一个进去的人。
我打了个冷战。
不行,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村里出了这种事情,家家户户都变得人心惶惶起来。
整个村里一片光亮,这时候谁都不敢省电费了,都把所有的灯一起打开。
甚至村委会还组织了巡逻队,十来个青壮年开着大皮卡一宿一宿挨家挨户地巡查。
可那怪兽却好像潜伏在暗处看到了一切一样,再也没有出来过。
慢慢地村里流言蜚语多了起来,有人说是二叔趁着这个时候把二婶杀了埋了,自导自演了一出戏。
甚至警察都来他家翻了一遍,却什么都没有翻到。
屋里、院里,就像是牛被掏空的现场一样。
一丝血迹都没有。
事情好像陷入了僵局。
村里出了这样的事,大人们都勒令孩子不许出去玩。
王家的小孙子约莫四五岁,正是淘气的时候,知道又不能出去玩了,噘着一张能挂油瓶的嘴。
我看着有些好笑,刚要逗他玩,却见他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小东西,按一下就发出红色的光。
我有些好奇:「那是什么?」
小孩之前没少吃我的糖,也不小气,把东西随手递给了我:「我也不知道。」
我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黑色的、小小的、钥匙扣一样的东西。
塑料的顶端是一根很小的天线,按一下中间的圆圈,顶上会亮起红光。
下面写着一串很小的外文,我看不懂。
「哪来的?」我随口问道。
小孩趴在我腿上睁着大眼睛:「前天在坡上玩捡的。」
闲着无聊,我拿出手机识图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别是谁家掉的什么重要东西。
也许是这东西不太常见,识图了好几次也没搜到结果。
我有些不耐烦,又最后搜了一次。
结果这次有答案了。
我看着手机屏幕,只觉得浑身巨震,如坠冰窟!
屏幕上是一个贴吧的帖子,上面贴的图和我手里拿的东西一模一样。
楼主只发了短短一句话:
「出无线监控屏蔽仪,识货的来。」
06
大热天的,我看着这几个字,硬生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以为二婶是被什么未知的怪物杀死的。
而现在看来…
凶手里,似乎还藏着一个人。
到底是谁特意去买了监控器屏蔽仪屏蔽了二叔家的监控?
掳走二婶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
二叔家,我们几个围着无线监控屏蔽仪团团坐下,表情严肃。
隐藏在暗处的到底是什么?
是一只噬人的怪兽…
还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呢?
「这东西能不能查到是哪弄来的?」
我摇摇头:「我看了,网上卖这东西的人不少,还是交给警察查吧。」
二叔伸手捂住脸,手指微微用力,泛起青白。
我暗叹一声。
这些天因为二婶的事二叔一直很自责。
尽管开导了很多次,他还是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二婶。
幸运的是,那东西再也没有出现过。
村里大张旗鼓地找了好几次,却没发现任何一丝痕迹。
大家现在晚上偶尔也敢出门了,孩子们也被放出来玩耍了。
不幸的是,村里出现了确诊,我们近期是出不去了。
就在我每天趴在家里无聊的时候,有人上门了。
一大早我就听见门口有敲门的动静,开门一看,一个高大的英俊男人正站在门外。
是刘源。
我有些讶异地看着他手里拿着的一束小野花。
刘源面色微红,把花递给我。
「后坡的花开了,你想去看看吗?」
阳光下,他皮肤白得几乎有些透明,鼻梁高挺,双眸含情。
平心而论,这实在是一个卖相很好的男人。
我心里一动,把他手里的花接了过来:「走吧。」
刘源的变化非常大。
隐约记得小时候他是个很黏人的跟屁虫,我走到哪他走到哪。
那时候家里穷,他总会偷偷给我塞家里拿出来的好吃的,我们还会去坡上的杂草丛里找野莓子,他会自己吃一半,给我留一半。
老刘家哪个孩子都不敢去,只有他趁着他爷爷不在家偷偷带我去玩过。
他家挺有意思的,还有一条密道,据说是解放前修的。
后来他生了一场大病,老家这里治不了,听说就去大城市亲戚那里投靠治病去了。
那之后我们就再没见过了。
没想到再次见面,他居然跟换了个人似的。
我边走边笑话他:「这些年你是去整容了吧?现在跟模特似的,当医生天天戴口罩真浪费这张脸了。」
刘源笑道:「当年生那场病硬生生把肉都熬没了,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是啊,我记得你小时候是个肿眼泡小单眼皮来着,看现在都成欧式大双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刘源笑得不太自然。
他有些僵硬地转移了话题:「听说你现在做记者了?厉害啊。」
「啥啊,」我摆摆手,「就一网编,操着卖白 fen 的心拿着卖白菜的钱,要不是为了弄点素材回来拍那些牛,我能被封在这吗?!」
「是被掏空了的那些牛吗?」
「是啊,不然还有哪些,也真是怪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刘源表情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有些无奈道:「我也不知道。」
他扯出了一个笑容,目光看向远方轻声道:
「或许,这村里真藏着什么妖怪呢。」
我那点职业病又犯了,忍不住问道:「咱村里你知不知道啥灵异志怪传说什么的?
「我记得你爷爷以前就总爱捣鼓这些东西,你家里不是还有一什么小册子吗?」
这是我刚刚想起来的。
小时候刘源带我去他家玩的时候给我看过一本小册子,上面都是什么鬼画符。
他还神神秘秘地告诉我说他爷爷会控制虫子。
刘源皱眉回忆了一下:「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你是不是记错了?」
太过久远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我想了一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可能吧。」
灼眼的阳光逐渐柔和起来,傍晚的风没有白天那样闷热了。
刘源懂的东西很多,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不应该是这个年纪的人,也许是这些年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我俩越聊越开心,只觉得相见恨晚。
这么多年没见,我们之间居然一点隔阂都没有。
我说什么他都能很快接上,就好像这十几年我们都没分开过一样。
明明刘源小时候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小胖子,没想到长大了居然外向了起来。
我俩就这么一路打闹说笑着慢慢往家里走。
到了家门口,我跟他挥手笑道:「快回去吧!别送了,再送我二叔要留你在家里吃饭了!」
刘源没说话,双手插兜冲我点了点头。
夕阳西下,晚霞在他身侧勾勒出一道金边。
逆着光,我看不清刘源的表情。
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
他脸上似乎闪过了一瞬的红光。
07
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张艳华走在乡间的土路上。
两边是一望无际的玉米地,深绿色的杆子包着长长的玉米叶,被带着微热的夜风吹得扑簌簌作响。
这条路是上坡的路,四周都是田坎,没有一丝光线。
深黑色的夜幕伸手不见五指,张艳华走得匆忙,没带手电,只能用手机上微弱的手电照着前方。
几百块的手机用的年头太长,电池已经不太好使了。
往常她在家玩手机的时候都需要一边充电一边玩,但是今天情况特殊,她忘了给手机充电了。
那微弱的光芒好似风中残烛,晃了几下就灭了。
周遭彻底黑了下来。
张艳华心里一紧,拿起手机使劲按了半天,可是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该死的。」张艳华啐了一口,摸了摸脸上的血印子。
要不是何红玲那个贱人,她也不至于走得这么急。
今天是个阴天,天气又闷又热,连月亮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的。
黑黢黢的夜色里,只能听到玉米叶被风吹起的摩擦声。
张艳华心里有些打鼓。
平时她也没少走夜路,只是最近村里出了这么多破事儿,搞得她也怪害怕的了。
往常也没觉得这条路多么远,今天怎么觉得走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走到呢。
……
她咽了口口水,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黑暗似乎也加速了追逐的步伐,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她似的。
闷热的夜里,张艳华却忍不住哆嗦了起来。
她感觉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捏住了似的,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了。
突然,她脚下没注意提到了一个土坷垃,一下子绊了一下。
脚步声停下,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却还是越来越近。
张艳华浑身起了一层白毛汗,她佝偻着腰顿住,只觉得恐惧好像在土里生了根,拽住了她的脚,让她一步也动弹不得。
她深吸一口气转回头去。
夜色里,身后是一条消失在黑暗里的小土路,四周只有一片黑黢黢的玉米地。
没有鬼,也没有怪。
张艳华额头上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她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身体感觉活了过来似的,一下子又能动了。
厚重的云层慢慢游移开来,露出了一丝月光。
借着月光,她看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
那是村里水泥路边上的树,看到树就说明马上就到家了。
张艳华浑身放松下来,按住有些发软的膝盖就要站直了继续走。
然后,她的动作就僵住了。
微弱的照在地上,她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她身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
那影子很奇怪,像是一个什么动物,在她身后撑着两条腿站起来了一样。
那影子越来越小,慢慢覆盖住了她的影子。
张艳华知道,不是那东西变小了,而是那东西……
近了。
……
村里的暂时的平静很快被打破了。
因为又一个女人失踪了。
村里一个女人在走夜路回家的时候消失了。
短短几天连续两个人失踪,小小的村子彻底被炸开了。
警察三天来了四五次,光警犬就带了十来条,挨家挨户地闻、挨家挨户地查。
可是和二婶一样,那个女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一点东西。
我在王婶家里帮她带孩子,王婶坐在炕上边勾假发边对我道:
「这女人啊,还是得老实一点。」
「怎么了?」
我有些不解。
屋里除了我们三个没有外人,但她还是有些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
「你不知道吗?刚没的那个张艳华,听说是去找她姘头回来的时候没了的。」
这我倒是没听说。
我只听说失踪的那个女人白天出了一趟门就再也没回来了。
晚上她家的小孩在家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这才去找邻居报了警。
王婶放下勾头发的针,脸上是有些微妙的感叹。
「张艳华她男人是在城里打工的,一年就回来两遭。
「她耐不住寂寞呀,就在村里又找了个姘头,就是大西边的那个李老四。」
「不能吧?」我有些不理解,「李老四儿子都上初中了。」
「嗨!」
王婶不屑地撇撇嘴:「你看她成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给谁看呀?老多人都看见她趁着李老四老婆不在就上他家了!
「昨儿李老四他老婆回娘家了,她这不又见缝插针的,不要——」
许是觉得不好这么说一个大概已经死了的人,她截断了话头继续道:
「本来打算在那住一宿第二天回来的。
「结果晚上李老四老婆接着信儿回来抓她,她这紧赶慢赶地又回来了。
「谁承想,都这么多天没出事了,偏偏赶巧了。
「这一走就再没回来了,唉,真是不能做亏心事的。
「可惜哟,家里的两个娃娃还这么小,可怎么办哟。」
原来是这样。
我还奇怪这时候怎么还会有女人敢单独走夜路。
这女人比二婶还惨,二婶好歹还留了块破布头,她是真的一根头发丝都没剩下。
让这些女人消失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脑子里念头纷乱地搅和在一起。
看到那些死去的牛,我以为是什么兽类。
可是那天看到的无线监控屏蔽仪说明了这件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我不认为,野兽吃人之前还会上网去买个屏蔽仪屏蔽监控。
这件事里,必然有人的影子。
可是……到底会是谁呢?
难不成真是什么食人魔?
我没来由地又突然想到了刘源说的人蜥,总不可能真有什么人蜥吧?
说起刘源……我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想了一会儿,我犹豫着问王婶:「婶儿,老刘家的孙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王婶脸上闪过一丝促狭。
「咋了,你是不是还没对象来着?
「他回来了也就不到一个月吧?这孩子长得跟小时候一点也不像了,跟个大明星似的。
「他也没对象,妮儿啊,你……」
我没听清王婶接下来的话。
我只听到了那一句,回来了不到一个月。
不到一个月,正是村里牛被掏空的前几天。
村里一直好好的,从来没出现过这种事。
我想到刘源那张带着微妙笑意的脸,脊背窜上了一阵寒意。
村子里唯一的变量,就是刘源。
我匆匆忙忙告别了王嫂家。
一到家就急急忙忙把我的猜想告诉了二叔。
二叔听完苦笑一声。
「你以为警察没想到啊,老刘家早翻个底儿朝天了。
「连他家小菜园的地都翻了一遍了,什么都没有。」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事儿跟老刘家那孩子应该没啥关系,这几天你也费心了,在家好好歇歇。」
不是刘源?
那会是谁?
我皱紧了眉,难不成真是什么妖怪成精了?
……
正想着,家里的门又被敲响了。
我去开门一看,又是刘源拿着一束花来了。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那天我们去坡上看到的红花,艳丽得几乎有些发黑了。
刚怀疑完人家,人就给我送花来了,我心里有些尴尬。
刘源似乎没发现我的心虚,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
「出去走走?」
我虽然只是合理怀疑,但总有种背后说人坏话的感觉,也不好意思拒绝他,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花。
「好啊。」
今天的阳光很好,几乎有些刺眼了。
刘源提议我们去村边上那条小河边走走。
但刚有女人失踪,我心里总感觉有点怕。
「还是在坡上走走吧,我……有点累。」
「怎么了?」刘源有些关切道,「是不是没休息好?」
「是啊,」我胡乱点点头,「这不是最近又有人失踪了,心里总觉得有点怕。」
「也是,」他皱眉道,「之前还都是牛这种畜生,最近都是人了。」
「真是闹得人心惶惶的。」
「谁说不是呢。」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花瓣:「到底是什么东西呢?那天我们还发现了——」
我刚想把发现的无线监控屏蔽仪说出来,却心里猛地一震,鬼使神差般地闭上了嘴。
「发现了什么?」刘源偏头,有些好奇地问道。
「哦,发现了我二婶衣服上的一块布,哎,我二叔哭了好几天,眼睛都有点模糊了。」
我叹了口气。
「哎,节哀。」刘源拍了拍我的肩膀。
「说不定真是村里出了什么变态杀人犯什么的,专杀女人。
「就跟之前那个白银案一样,我们要相信警察,迟早会把凶手抓出来的。」
杀人犯?
变态杀人犯会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吗?
那天晚上不是一个噩梦。
真的有一个怪物趴在窗上,透过布满油污的玻璃看着我。
它当时……是想吃了我,只不过被路过的黑狗吸引了注意力,放过了我。
我很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心里的恐惧,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刘源我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漫无目的地在村里的土路上闲晃,坡边上黑色的小果子一丛一丛地聚在一起。
这东西学名叫龙葵,我们这叫天星星,这是小孩最喜欢的零食。
以前我们小时候天一热就出来摘这东西,吃得手和嘴都是黑的。
现在孩子零食多了,再加上最近家长也不太让孩子出来玩,因此天星星都没人吃了,长满了杂草堆。
我有些怀念,捏了一个放进嘴里。
天星星已经彻底成熟了,带着一股甜味儿。
还是小时候的味道,我笑着回头要跟刘源说话,却见他也有模有样地学着我摘了一个放进嘴里。
「很甜。」他笑着道。
我却一下子愣了:「你不是不能吃这东西吗,我记着小时候你一吃这东西就肚子疼,你爷爷为了这事儿在村口发火来着……」
刘源小时候体弱,很多东西他都不能吃。
不过小孩子嘛,多少有调皮馋嘴的时候。
有一次他看见我们都吃天星星,嘴馋,自己也偷偷吃了几个,结果一回家肚子就疼起来了。
那次好像很严重,老刘挨家挨户地找上门来,又在村口发了一顿脾气,不许我们再和刘源一起玩。
这事儿当时闹得挺大的,所以我印象很深。
后来虽然小孩子忘性大,我们又玩在一起了,但是我们都记得不能让刘源乱吃东西了。
现在他居然又能吃了吗?
刘源似乎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我小时候身体弱嘛,后来那场大病差点要了我半条命,不过因祸得福,病好了我身体也好起来了。」
他撸起袖子给我看他的肱二头肌,肌肉线条十分紧实。
「怎么样?我现在天天举铁,不过这几天回村没怎么练,都没型了。」
说着刘源拽住自己衣服下摆,嘴角露出一丝坏笑。
「我还有腹肌,要不要看?」
色字头上一把刀,我来了兴趣:「看。」
刘源伸出手来平摊在我跟前。
「干吗?」我有些不解。
他嘴角笑意加深:「这是你不付费就能看的吗?给钱?」
……
我从兜里掏了掏,掏出了前两天赶集找回来的五毛钱拍在他手上。
皱巴巴的五毛钱卷起了毛边儿,刘源无语地看着我。
半晌后他叹了口气,把钱塞进了兜里。
他看了看四周没人,飞快地扯起了 T 恤下摆又放下。
「怎么样?」刘源得意洋洋道。
我眉心紧锁:「没看清,再来一次。」
「得了吧你!」
他笑着按了按我的脑袋:「五毛钱,你赚大了。」
……
我和刘源说说笑笑打闹着逛了很久,他看了看天色邀请我道:「要不要去我家吃个饭?我做饭很好吃哦。
「我还腌了一坛子小根蒜,我记得你最喜欢小根蒜了。」
过了这么多年,他居然还记得我喜欢小根蒜。
我心里微微一动。
说真的,这些天我一直对刘源抱有一种隐隐的怀疑。
实在是他和小时候的变化太大了。
现在看来,应该是我想多了。
不过最近晚上太危险了,我还是不想冒险走夜路,也不想晚上睡在刘源家。
我摇了摇头婉拒道:「下次吧,我二叔最近情绪不好,我想回去陪陪他。」
刘源眉头皱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来。
「好,都听你的,下次有空再来,我给你留着。」
我心里一暖:「嗯。」
这天我俩聊得特别开心,回家的时候我嘴角都带着笑。
吃饭的时候,大姑看着我,脸色有些复杂。
她似乎有话想说,又有些欲言又止。
「咋啦姑?」我话里都带着自己难以察觉的笑意。
大姑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道:「妮儿,听说你今天跟老刘家孙子出去了?」
「是啊,」我有些不好意思,「姑你看见啦?」
大姑抿了抿嘴,面色看起来有些不太好。
「到底咋了?」
半晌后,大姑开口道:
「妮儿,刘源那孩子不是个好的,我昨儿还看见他跟大金家的晓燕一起……」
「哦~」我有些不在意道,「可能就是偶尔遇见了说说话吧。」
大姑看了我一眼,眼里带着一丝不忍。
「不是,我看见他俩……
「亲嘴了。」
08
「而且听说他这几天跟好多小姑娘都勾勾搭搭的,不大好。
「总之这孩子不好,你别跟他叨叨。」
我一愣,心里有些不舒服。
搞了半天,原来是个海王啊。
怪不得这么会。
不过我也不是很在意,毕竟才相处了没几天,要真说有什么感情也不现实。
我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点头道:「知道了姑,我俩没什么关系,就是老熟人说说话。」
「那就好。」大姑有些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
「现在的男孩子但凡长得好点,心里就花花,找男人啊,不能光找那长得好的!
「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我心里没来由地有点烦躁,低头吃饭没说话。
可很快,我心里的这点烦躁就消失了。
因为村里又喧嚣了起来,我和大姑从屋里冲出来,只看到全村都亮起了灯。
坡上,大金婶惨白着一张脸瘫倒在地上,喃喃道:「晓燕没了……晓燕没了……」
这下子整个村子都炸了。
算上晓燕,村里已经没了三个女人了。
恐惧就像一片阴云笼罩了所有人。
大队书记狠狠抽了一口烟,直接用大喇叭把村里所有的青壮年都叫了出来,在村里地毯式地一寸一寸地搜索,挨家挨户都被进门翻了一遍。
这一夜所有人都没睡,大队书记发了狠:「操他娘的,今儿就是他妈的妖怪来了,我特娘的也要给他收了!」
人群里熙熙攘攘,大家或者惊恐或者兴奋,都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我皱眉看着四周的人。
刘源没有来。
难不成,这些女人的失踪真的跟他有关系吗?
确实有,但是我没想到是这种关系。
村里的人一点一点到处找,终于找到了刘源家。
他似乎在家里睡觉,灯都关着。
大队书记拧紧了眉,把烟屁股扔到地上,上前敲门:「刘源、刘源,开开门!」
周围的人都聚集过来,看着紧锁的大门。
整个村里,就只有这里没搜过了。
我看到几个小伙子已经握紧了手里的铁锹,心忍不住也跟着提了起来。
该不会刘源真是什么变态杀人犯吧?
敲了半天没动静,就在大队书记打算强行破门的时候,门开了。
刘源光着膀子,下身穿着一条大裤衩有些惊讶地看着门口的阵仗。
「咋了这是……?」
书记面色阴沉:「刘源,晓燕丢了,村里所有人家都搜了,你让我们进去看看。」
我注意到,在听到「晓燕」这个名字的时候,刘源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他的面色有些不自然,把门稍微合上,朝大队书记摆了摆手轻声道:「叔,你跟我来一下。」
书记推开他的手:「有啥事搜了再说,咱们也不是针对你,每家都看了。」
就在刘源又要说话的时候,他身后突然走近了一个黑影。
身上披了一件外套、光着腿的晓燕从他身后露了出来:「怎么了啊源——」
随机她就看到了大队书记,和书记身后的人群。
人群里,大金婶面色先是一红,随即一白,直接晕了过去。
……
「我靠……」
我听到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地惊叹道,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探照灯似的射向了刘源身后。
陈晓燕尖叫一声躲了回去。
大队书记万万没想到居然能整出这么一出来,面色一变,赶紧朝人群挥手道:「散了散了!人已经找着了,都散了!」
可是谁也没听他的,都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草,大晚上的折腾咱一宿,整了半天在这偷男人!」
「真他妈不要脸,还是大闺女呢,见个男人就往上贴……」
「这姓刘的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和好几个小姑娘都不清不楚的……」
……
大金叔差点气撅过去,想扯晓燕回家,可她又没穿裤子,只能哆嗦着手指着她道:「丢人现眼,赶紧他妈的滚回家!」
我叹为观止。
原来刘源不是什么变态连环杀手,而是个货真价实的芳心纵火犯!
这才几天啊,陈晓燕就跟他搞上了。
而且听这意思他还同时还撩了我和其他几个小姑娘。
大姑在一边看了我一眼,拉着我小声道:「我就说吧,这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以后找男人眼得擦亮点。」
我点点头:「谁说不是呢!」
谁能想到长得人模狗样的,实际上是个时间管理大师呢。
村里这场轰轰烈烈的搜人行动以一场乌龙告终。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承想没过两天,陈晓燕找上门了。
我还以为她是来找我事儿的,刚想开口,陈晓燕就打断了我。
她面色苍白,神情有些紧张,垂在身侧的手不断颤抖。
「陈佳,」她颤声道,「你能不能帮帮我?」
我纳闷道:「帮你?帮你什么?」
她看了看四周,轻声道:「你懂不懂电脑?」
我有点迷茫道:「还行吧,一般的功能都会,你要干吗?」
陈晓燕搓了搓手指,眼眶微微红了:「刘源、刘源那个畜生拍了我的、我的那种照片威胁我,他说他有备份,你能不能、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删了。
「他刚出门去了,我看见了。」
她眼里的眼泪顺着脸颊掉到了地上,面上全是哀求。
「我不能让我爸妈知道,他们会打死我的,你懂电脑,你帮我去看看好不好!
「刘源说我要是之后不去陪他他就、他就把照片打出来贴在村里,那我就完了啊!
「我以为他是真的喜欢我,谁知道他就是个畜生,他的电脑里全是那种照片,求求你了陈佳,」她拽住我的手哭求道,「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卧槽,没想到刘源不仅是个时间管理大师,还是个变态!
我赶紧扶住陈晓燕:「你别紧张,咱们可以报警把他抓起来,他这是违法的——」
陈晓燕一听我这话眼泪就下来了:「不能报警、不能报警!
「他说他有备份,我要是敢报警,他就把我照片都传出去让人都见识见识!
「陈佳,我求求你好不好,要是连你都不帮我,我真的就只能去死了——」
她哭得眼睛都红了。
说实话,干我们这一行的什么奇葩没见过。
拍女孩子裸照威胁的这种事儿我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八百,他既然不是什么变态杀人犯,那我也不害怕什么。
我看着哭得几乎要抽过去的陈晓燕安慰道:「你别怕,我跟你去一趟,你知道他把照片存在哪吗?」
「我知道!」她用力点了点头,「他不放在手机上,都放在电脑里,还有一个黑黑的方块一样的东西,但他说他还有备份!」
我猜他应该是放在硬盘里,网盘不行,会被和谐,邮箱里也可能有。
我给陈晓燕擦了擦眼泪:「别怕,你领我去,咱趁他回来之前先把照片都删了。」
陈晓燕身形一顿,点了点头:「谢谢你,陈佳。」
正想往外走,我突然看到了挂在门后的电棍。
那是二叔前几天弄来防身用的。
我想了想,伸手把电棍摘下来塞进了裤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