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过最吓人的故事是什么?

果然,王娟脸上的笑意消失,与刚才有些装疯卖傻的样子判若两人。可不出一分钟,她又恢复了刚才的神情,「陈警官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呀?我又不关心他家的事。」

「是吗?可刘思却说,那天晚上,你也在。」

「我在哪?」王娟右侧的碎发又散了下来,可她这次却没有去拢。

「你难道不关心,『那天晚上』是哪天吗?」陈青山终于抓住了她的漏洞,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

王娟眼神中一丝慌乱闪过,但很快不见了。「还能说哪天,既然说杀人的事,说的肯定就是杀人那天晚上啊。我确实去过,但那时侯他们还没杀人…或者是他们已经杀完了,我可没看到任何东西啊!要不然我肯定当天晚上就把他们举报了……或者他们也会把我杀掉……」

她这有些画蛇添足的解释,让陈青山更确信这件事不只是杀人这么简单。

「你想得有点多了,」他盯着王娟的眼睛,「不过,你怎么知道是哪天晚上杀的人?」

王娟一怔,似乎没有想到陈青山会给她挖这样一个陷阱,「总之,我对这件事不知情,你也不用在我身上费心思了。」之后她闭上了嘴,不再回答问题。

17

「陈警官,听说今天市里来了一个调查组,是查什么的啊?」林浩在陈青山对面坐下,将餐盘放在了桌上。

「失踪人口调查组,听说今年全市报上来的失踪人口比去年多了一倍,而且目前没有几个找到。那几个被找到的,发现的时候也都已经死亡,而且尸体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或是丢失了器官。」

「贩卖人体器官案?」林浩震惊地放下手中的勺子,等着面前的人回答。

「应该是,但目前还没有找到作案人。失踪人口也多在三十岁以下,甚至还有些小孩儿。」

「那难怪了,市里领导肯定很重视吧。要是不小心被媒体知道,可就有他们好受的了,还不知道给写成什么邪恶事件呢!」林浩往嘴里塞了一口饭,「不过咱们县里倒没有出现相似的案例,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

陈青山听到林浩这句话,脑中突然一激灵。上午开会时他大概看了一眼失踪人口分布位置,基本覆盖了全市各县,虽然没有什么规律,却也不是很集中,分散得很均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放下筷子起身。林浩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他,问他要干吗去。

「我要去确认一下,今年县里的失踪人口跟市里那些有没有关系。」

林浩赶紧扒了几口饭,鼓着腮帮子使劲吞咽,跟上了陈青山的脚步。

「今年县里上报的失踪人口就这七例,四个患有老年痴呆症的老人,两个喝醉酒摔进沟里断了腿的,不过后来被人发现给救了,还有个离家出走的小屁孩,第三天就自己回家了。」林浩看着人口失踪档案,把案例念给了陈青山。

「你有没有觉得,刘书文杀人可能会和失踪人口有关系?」

「当然有啊,他杀的那不就是个失踪人口吗?」林浩笑了起来,觉得陈青山好像说了一句多余的话,却又转念一想,「你的意思是……全部的失踪人口?」

陈青山嗯了一声,在电脑上开始翻找刘书文一案的记录。

「会不会是想多了啊……这么多失踪人口,只是发现了几个丢失器官的,也不能就确认所有失踪者都跟器官贩卖有牵扯吧?而且就算有,只靠刘书文一人也不可能杀这么多人,怎么做手术?取完的器官如何出手?刘书文不过是一个杀猪的,他哪能做得了这些?」林浩提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可如果,不只是他一个人在做这件事呢?」陈青山的电脑桌面上,正打开着村长的资料。

「这个村长,两年前在县医院工作过。」

18

林浩还是一脸的不相信,「这不可能吧?如果是这样,他们也太丧心病狂了。背后肯定要有人支撑,这些取完器官的尸体怎么处理?受众在哪?」

「刘书文是不是还没有指认过犯罪现场?」

「是,这不是你说要等等,觉得还有不少疑点吗?」

「今天就去。到时候给村里放出消息,就说已经基本结案了。」

「行,我明白了。」林浩转身出了大厅。

两个警察押着刘书文依次指认犯罪现场,陈青山和林浩借机再次勘查现场。这回并没有像上次一样,村民们没有聚集过来看热闹,只有村长和两个年轻小伙照例陪着。

因为多日无人照料,屋内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细细的灰尘。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指认完毕,众人正准备撤离时,林浩却注意到了一个地方,「陈警官,你记不记得上次来,这里有个井盖?」

陈青山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片平整的土地上,有一处地方却有些不同,土质相对周围要松软,土的颜色也比周围稍显新些。

他随后发现了依靠在旁边墙体上的井盖,「你是说那个?」

「对,就是它!我想起来了,上次明明是在那,对,我以为是个水井,我还说屋里有自来水怎么还用这种老式的水井存水。」

刘书文大惊失色,不等有人问,他就先开了口:「警官你……记错了吧?我家没有水井啊,那是个废井盖,一直就在那放着了。哦对,我之前确实把它挪过地,在上面杀了只鸡,这不后来又挪回去了。」

「胡说什么呢你?!上次我来的时候你已经被抓了,怎么,你还半夜偷偷越狱出来挪的井盖?」

「警官,那儿确实没有水井啊,就那么一个盖,你看这……我还能骗你不成!」

陈青山走上前,用手扒了扒土。刘书文焦急地看着村长,他虽然猜到村长在得知自己被抓后,可能会处理自己家里的一些罪证,但没想到竟然有所疏忽。如果这个地窖被发现,他们就全完了。

村长给了刘书文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陈警官,他家里确实没有水井,这我们村里人都知道的。」旁边的两个年轻人也紧跟着说「是是是」。

「没事,反正最近我们也不是很忙。林浩,」陈青山伸手招呼他过来,「找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来,带上铁锹。哎不用了,跟村里借几把,把这挖开看看。」

林浩走远了几步,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就回来了。众人只能等在原地,刘书文浑身颤抖,眼睛一直盯着村长。

「警官,你看这……唉。这原来是有个水井,这不后来没用了,我们就埋上了,不值当费力挖开啊!」刘书文哆哆嗦嗦地说话,恳求着陈青山不要再关注这个水井。

「你刚不还说这里没有水井?」林浩瞪了他一眼。

「确实现在没有了呀!埋了,哪里还有的吗?!」

陈青山没再说话,只注意到了村长身边的两个年轻人已经不在了。

很快就来了一帮年轻警察,林浩嘱咐了他们几句,大家就开始在那块地上挖了起来。看着似乎没有费多大力气,很快越挖越深。

「陈警官,你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合适?不是说已经结案了吗?」村长看着一帮干得热火朝天的警察,低声跟陈青山说道。

「村长不用担心,要是这下边确实没什么,我们就把这井再给填回去,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嘛。」

「哎呀!」一个已经挖到底的警察一声惊呼,引得大家都凑了过去。

「怎么了?」林浩一脸紧张地盯着坑底,不算太深,勉强能看清坑里的人。

「挖到一块硬东西上了,使劲太大,杵着手腕了!」坑里的人又哎呦了一声,周围的人没忍住都笑了起来。

「快看看是什么!」林浩没心情和他们一样说笑,他只想知道下面有什么。

下面的警察放下铁锹,用手扒了扒土,露出了石头模样的东西,「好像是块大石头!」

「多下去几个人,挪开它。」陈青山吐了口烟。

「刘书文,你不是说是水井吗?周围也不砌砖,下面还放个石头,存空气用的?」

刘书文早已面色苍白,眼神涣散,额头又出了不少冷汗。

几个年轻警察在下面吭哧吭哧地想把石头抬起来,但丝毫没有效果。一个警察骂了句脏话,愤愤地踢了石头一脚,他突然感觉石头向踢的方向移动了一下。

「别搬了别搬了,快推一下试试!」他招呼着身边的几个人,一起用力把石头向前推动。

只几分钟,就听「咕噜」一声,石头自己向前滚了过去。

「有个地窖!」下面的人接连呼喊,林浩和陈青山沿着挖出的土坡下了坑,查看他们发现的地窖。

刘书文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

19

「刘书文,这是谁的?」

审讯室内,林浩将装在证物袋里的一只手表扔在了刘书文面前。

「就……杀死那男人的。」

「男人的身份已经确定,他的家属已经来把尸骨领走了。这只表我们也打电话询问过,受害人并没有戴手表的习惯。」

「那可能是……不知道谁掉里面的吧。」刘书文声音越来越弱。

「谁?」

刘书文突然号啕大哭起来,把陈青山和林浩都吓了一跳。

「我不能说啊!警官,我不能说……」刘书文含糊不清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不能说?你在怕什么?是不是背后还有什么人?」陈青山趁热打铁,准备突破他的内心防线。

「刘书文!你想想你害了多少家庭!那么多年轻的生命,多少家庭的顶梁柱!还有那些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林浩面带怒容,一拍桌子,吓得陈青山呛了一口水。

「不是我一个人做的!我没有杀孩子!我从来没有杀过孩子!」听到说那些孩子的时候,刘书文突然变得激动。

「还有谁?」陈青山终于等来了他想听的这句话。

审讯完刘书文,他们就立即去村子里抓人。等到他们赶到村子时,明显感到了冷清的氛围。王娟家的大门已经落锁,人早已不知去向。

走进村长家时,村长媳妇正伏在沙发旁的桌子上呜咽,村长还是穿着那件藏蓝色外套。

「我跟你们走,但跟我的家人都没有关系,不要连累他们。」

「你做这件事的时候,就该想到早晚会拖累他们。」林浩为他戴上了手铐。

「王娟跑了?」陈青山打开车门,等着村长上车。

「我们埋地窖的时候,她就跑了。」村长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院子,没再说什么就上了车。

县公安局的审讯室内,村长坐在了刘书文坐过的椅子上。

「刘怀民,」林浩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你对得起你这个名字吗?」

戴着手铐的男人没有开口。

「咱们就不绕弯子了,你也应该知道为什么把你抓来。刘书文已经全部招供,你也说说吧。」

「他都招供了还问我干什么?」刘怀民不像刘书文那样胆怯,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惊慌。

「当然是交代你的作案过程。刘书文只是负责带人回来以及监管,后面的事他不清楚。」

「每个县都有两个对接人,他们找好目标,刘书文就去带回村里。一般都是凌晨喝酒回家,或者是半夜在小路上过路的。」

「目标选择上有什么要求吗?」

「年轻点的就行,看着身体健康的。但是不会在本县找,兔子不吃窝边草,这道理大家都懂。」

「你的作案地点是在哪?」这是目前警方还没有找到的拿取器官的地方。

「村外十公里有个地窖,之前是存放粮食的。手术台什么的都在下面。」刘怀民抬起头,「不过你们找不到了,刘书文被抓的时候,那儿也已经被处理了。」

「谁负责联系买家和器官输送?」

「王娟。」

陈青山和林浩对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

「尸体都是怎么处理的?」

「一开始就是随便找个远点的地方扔掉,但是毕竟不是在深山老林里,很容易就被发现。后来就联系过其他市里的医院,贿赂了些管事的,当大体老师捐赠出去。但是因为尸体都有缺少器官,风险太大,后来他们也不收了。」

「所以开始分尸了?」

刘怀民嗯了一声。

「在哪里分尸?抛弃地点都在哪?」林浩急切地想知道真相。

「分尸在另外一户村民家里,处理完的东西基本都扔在河里了。」

陈青山皱了一下眉,「那刘书文家那一具是怎么回事?」

「那个男人拉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王娟联系的买家又爽了约,这个货也就废了。所以直接在刘书文家处理掉了。」

「那为什么王娟会主动举报刘思杀了人?难道不怕这些事暴露吗?」

「我早说让刘书文不要留下这个女孩,虽然看着神志不清,可明显一看就是后天形成的,一旦恢复了,对所有人都不利。」说到这里,刘怀民无奈地笑了笑,「但她一声妈妈让袁霞动了心,两口子不能生,盼着能有个孩子。算是当了次父母,他俩的心眼儿就被这孩子给蒙住了。能给我杯水吗?」刘怀民停了下来。

林浩走到门外,去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了桌子上。刘怀民喝了几口,又继续讲了下去。

「那天处理尸体的时候都已经凌晨三点了,刘思在这也待了几天,知道刘书文和袁霞晚上会杀猪。一般这个时候她不会醒,可偏偏那天晚上袁霞炒的菜咸了点,这孩子喝了不少水,三点爬起来上茅房。然后就撞见了正在处理尸体的袁霞。」

刘怀民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下,低下头不再看面前的两人,声音也小了一些。

「刘思问袁霞在做什么,袁霞怕被她看见,就用身子把尸体挡住,还往里推了推,告诉她在杀猪。可袁霞这么一动,刚处理完的尸体上的头歪了过去,一只眼珠子就滚到了刘思的脚边。不知道是天黑还是刘思没有睡醒,她也没有怀疑,上完茅房回来还说让袁霞把骨头留下炖汤,把内脏也留下做卤味。」

「袁霞就听话地留下了?」

「刘思上完茅房回来没有回去睡觉,披了件衣服坐在了阳台上,她说要看袁霞杀猪。」

「人和猪这么大的差别,她没有看出来?」林浩疑惑地问刘怀民。

「当时只剩上半身了,黑漆漆的,在远处看,跟猪差不了太多。」

「所以,你还没说为什么王娟举报了刘思。」陈青山敲了敲桌子,提醒刘怀民回到问题上。

「她不像袁霞,总想尽快把刘思处理掉,找了几个买家却总被袁霞以价格问题推掉了。因为这件事两个人闹翻了,刘书文也害怕时间长了出事,想就此收手。王娟为了吓唬他们就想杀鸡儆猴,把刘思弄成杀人犯。」他推了推眼镜,「女人的弱点就是有时候感性大于理性,做事不考虑后果。她以为有了确凿的证据就能让这件事板上钉钉,但最后还是被你们查出来了。」

「她就不怕刘思死活不认罪,我们继续追查下去?」

「所以刘思认了吗?」刘怀民反问陈青山。

「这也是我们有疑问的地方,为什么刘思愿意认罪?」

「刘思这孩子,唉,如果刘书文真的只是个屠户,刘思在他们家也能生活得不错。有一次看见他们三个人吃饭,真的就像一家子一样。」

「你的意思是,刘思其实知道他们杀了人,只是在为他们顶罪?」林浩没忍住插了一嘴。

「可能吧。」刘怀民对视上了林浩的眼睛,他心里也是这样觉得。

20

距离这件有组织地进行人体器官贩卖案件被揭露已经过去半年,但王娟还没有抓到。

「林警官,有个小姑娘找你。」

林浩抬头看去,一个瘦弱的身影映入了眼眸。

「刘思?!」他脱口而出了这个名字。

身后的舒群面露不悦,林浩赶紧改了称呼,「舒倩,你怎么来了?」

「林警官,好久不见。」舒倩咧开嘴笑了笑,与半年前离开这里的刘思判若两人,「我想回来看看……他们。」

林浩明白舒倩所指的他们便是刘书文和袁霞两人。

「行,你等一下,我去跟陈警官说一声。」

「她回来了?」袁霞眼中闪过一丝难得的喜悦,却又很快消失了。

「孩子现在怎么样啊?」刘书文看着林浩,一脸关切。

「舒倩状态还不错,比原来开朗多了。」

刘书文点点头,舒倩这个名字,当时陈青山已经告诉过他了。

「我们还是……不见了吧?」袁霞像是在回答林浩,也像是在问刘书文。

「她这么远专门跑过来,就为了见你俩一面。你们不用顾虑什么,她只是说,有点想你们了。」

半晌后刘书文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舒倩去会见室找刘书文和袁霞时,陈青山和舒群正在办公室内聊天。

「舒倩恢复得怎么样了?」陈青山从烟盒中抽出一支递给舒群。

「算是正常了,接受了这半年的心理治疗,之前的事基本都想起来了。」舒群摆了摆手,说自己不吸烟。

「那挺好的。这次何女士没跟着过来?」陈青山将那支烟放进嘴里,拿出了打火机。

「何云怀孕了,」说到这里舒群难掩面上的喜悦之情,「我又不放心倩倩自己过来,就陪着她一起来了。倩倩还挺挂念刘书文他们的,说那两个月对她挺好。」

「那恭喜了!这也算是老来得子吧,哈哈!」陈青山也面露喜色。

舒群压低声音凑近了陈青山,「去医院检查过,可能是个儿子。」

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舒群却又想起来什么,眼中透出温柔的神色,「不过倩倩还是我的心肝宝贝,我把家产的三分之二都留给了她,还有我的公司。」

舒群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再次说了下去,「结婚前我跟何云提起过这件事,她很支持,所以我才这么快就决定和她结婚。倩倩没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我们只能在物质上多补偿她了。」

「没了……亲生母亲?」陈青山看着满脸慈爱的舒群,一头雾水地问道。

舒群叹了口气,「其实,何云不是倩倩的亲生母亲。」

21

「她的妈妈肝癌去世了,何云是我两年前认识的。倩倩一直反对我和何云在一起,我工作又忙,有时候顾不上她,总觉得她不懂事。她跟我闹别扭,这才离家出走了。」

「现在她能接受了?」陈青山将烟头摁灭。

「这次回来,倒是不跟我闹了,对何云也客气了不少。何云一直对倩倩很好的,什么新鲜的玩意儿都记得给倩倩买来,我都不懂现在那些年轻人喜欢的东西,哈哈!」说到这,舒群爽朗地笑了几声。

「也是,我也经常被孩子取笑老土。」陈青山也跟着笑了起来,「舒倩现在,精神状态……怎么样?」

「好多了,已经很久没有跟那个『瑶瑶』说话了,不过医生说还是要随时观察。」

林浩和舒倩此时走了进来,俩人就停止了谈话。

「陈警官。」舒倩打了个招呼。

「倩倩看着比以前漂亮了。」陈青山夸赞道。

舒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笔记本递给了他,「知道你们人民警察不受贿,这个本子可不算啊,我只是当礼物给你。」

「我没有啊?」林浩在旁边故作吃醋的样子。

「哪能呀?你的可比这个要好呢!」舒倩又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录音笔递给了他,「怎么样?」

林浩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我就却之不恭啦!」

「重大新闻!重大新闻!」一个二十出头模样的年轻人跑了进来,一路都呼喊着,看到他们时就突然停了声,「陈警官在忙吗?」

「没事,你说吧。」林浩把录音笔收到了上衣口袋。

「王娟抓到了!」

陈青山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在哪找到的?」

「在她老家。她听说孩子生病了,就偷偷跑回去看,被咱们埋伏的人给抓住了。」

王娟被抓后交代了对接人和组织重要成员,一月有余,这件案子总算彻底了结了。

「总算是真相大白了!」林浩录完案宗,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只有凶手,才最接近真相。」陈青山若有所思地盯着桌上那个舒倩送的笔记本。

林浩回头看着陈青山,「是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我随口说的。晚上请你吃饭啊,最近辛苦了。」陈青山好像回过神来,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好咧!那我不客气了啊,哈哈哈!」

22

刚进家门,舒倩便看到了停在自家别墅院中的那辆汽车。

「倩倩,喜欢吗?」舒群将车钥匙放在了舒倩手中。他从舒倩脸上看到了惊讶的表情,知道自己准备的惊喜达到了效果。

「爸,这也太……不用送我这么贵的车。」舒倩看着眼前崭新的汽车,打算将手中的钥匙还回去。

「倩倩,这是给你的补偿。之前那辆车丢了,你代步还是要用车的。」

舒倩看了看站在不远处正在打电话的何云,她正笑眯眯地看着舒倩,也点了点头,「你爸爸可选了很久呢,跑了不少地方,特意让人今天送来,准备给你个惊喜呢。」可等舒倩不再看她时,何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舒倩点了点头,「谢谢爸爸,还有妈妈。」

舒群转身激动地看了何云一眼,拍了拍舒倩的肩膀,「倩倩,你终于长大了!」

「先不用动手了。我有新的安排。」何云挂断了电话,回应着舒群投来的热烈目光,也跟着感动得流下了几滴泪。

「瑶瑶,喜欢吗?」此时正在试车的舒倩,扭头对着副驾驶温柔地笑着。

23

兰文市公安局内,陈青山刚开完报告会,准备和好友道别后回县里。

「组长,广芦县上报了一起案件,」一个女警走了进来,「在一个树林里发现了一辆肇事车辆,没有牌照,另外还发现了一具尸骨,据法医检验是十岁左右的女童,死亡时间应该在一年前。之前落石挡住了路,最近被清理开才发现。」

「那你忙,我先走了。」陈青山和桌子里面的人道别。

「那我就不送了。」里面的人也站起了身。

陈青山拿起包正往外走时,身后的人又继续开口了:

「现场有什么证物吗?」

「尸骨所穿衣物的口袋里有一张学生卡,不到一米的地方有一个红色的纸灯笼。按死亡时间推算,当时可能是春节左右,推测应该是受害人的东西。可能是附近村跑出来玩的孩子。」

「查一下……」屋里的谈话还在继续。

陈青山走出了公安局,「天气真好啊。」他站在车前抬头感叹道。

这件惨绝人寰的贩卖器官案,前前后后花费一年的时间,总算彻底结案了。

「死亡时间应该在一年前……」陈青山脑海中闪现出刚才女警的汇报,他猛然转身向公安局内跑去。

「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气喘吁吁的陈青山拦住了刚从屋里出来的女警察。

「谁?」女警一头雾水。

「肇事车辆,红灯笼!」

女警翻了翻手里的资料,「我看看,记得学生卡上写的是……刘瑶。」

24

我是舒倩。

我的爸爸经营了一家金融公司,妈妈是个漂亮的音乐老师。可命运总爱捉弄人,妈妈肝癌晚期,在我高考那一年离开了人世。爸爸只在家待了两天,就又回公司处理他的工作了。说实话,我是有些恨他的,不止是因为妈妈下葬那天他没出现。

不过两年的时间,何云就出现在了我家的餐桌上。她坐在爸爸身旁,嘴角掩不住的笑意,就像她右手无名指上的钻戒那样张扬。

爸爸说,他和这个叫何云的女人是真爱。那我的妈妈呢?

我不停地哭闹,打翻何云精心准备的饭菜,砸坏她特意买回来送给我的手办。我像只被抛弃了的小狗,用毫无威慑力的声音哀鸣。

爸爸呵斥我,怪我不懂事,可他哪里见过,当只有我和何云独处时,何云那副冷漠的面孔。「你爸爸不会相信你的。」她曾这样讥讽我。

十九岁生日那天,还在公司开会的爸爸让人送来一辆汽车。我短暂地高兴了一下,说要去试试车。但因为还没有上牌照,我不敢走太远,只是在家门口的路上绕了个圈就回来了。

「十万定金已经打给你了。后天我会带着她出门,她会坐在右侧的后座上。带好东西,如果没有撞死,要就地解决。」刚走到门口,我听到了何云的声音。

定金?后天?

爸爸前几天曾说,过几天会有个宴会,让何云带我去参加。我讨厌和她在一起,但又不愿意让爸爸难过。撞死谁?我吗?

门突然打开,何云被呆立在门口的我吓了一跳。看着我的表情,她大概明白了什么。她又拨出了号码,「不用后天了,现在有些事需要你做。」

我来不及多想,转身就上了车,驶出了这个我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地方。身后传来了何云发动车子的声音。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使劲踩着油门,恨不能车子飞起来,赶紧甩开身后紧追不放的何云。

我的大脑不停地转着,她为什么要杀我?是因为我弄坏了她最喜欢的项链,还是因为我烧了她最爱的那条裙子?

还是,因为父亲那纸写着要将三分之二财产和公司留给我的声明?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后视镜里也没了何云那辆黑色汽车的影子。我舒了口气,速度缓缓慢了下来,找了个地方停车,赶紧打电话给爸爸求助。

「别闹了倩倩,又拿这个来唬我,以后不要再找你何阿姨的麻烦,你知不知道她每天晚上有多伤心。」电话那头的爸爸,仍然以为我在恶作剧。

我放弃了向他求救的想法,正准备报警时,身后刺眼的灯光照进来,我回头看到一辆破旧的面包停在了我的车后。一股不祥的预感再次生起,我来不及打出那个报警电话,就再次发动了车子。

身后的面包车穷追不舍,几次险些将我逼停。一个猛烈的撞击,我被迫驶离了车道,冲进了旁边的草丛里。我干脆掉转了方向,向着树林驶去。就算车技不如人,在这样漆黑的树林中弃车逃跑总还有一线生机。

好不容易出现了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路,颠簸感让我有些恶心。面包车再次逼近,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觉得这次肯定完了。但不知是不是妈妈在保佑我,我竟逃过了一劫。

身后突然「轰隆」一声,震得地面跟着一颤,车身也跟着抖了一下。我回头看去,是一颗巨大的山石滚了下来,挡住了身后的道路。这次再也看不到面包车的踪影了。

悬着的心还未放下,再回头看向前方时,更大的恐慌迎面袭来。道路前方一个小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红色的灯笼。「砰」的一声,那个身影已经躺在了地上。

车灯照在那个灯笼上显得格外明亮,光反射回来,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我终于鼓起勇气打开车门前去查看。

地上是个小女孩。一身略显陈旧的粉色外套,已经染上了血色。她的手还在慢慢蠕动着,想去抓不远处的灯笼。我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报警吗?叫救护车吗?那我岂不是要坐牢?

「姐姐……帮我……疼 ……」地上的人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吓得我差点尖叫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已经是自顾不暇,对着地上的小女孩颤抖着吐出了这几个字。终于,我狠了狠心,决定赶紧逃离这里。后面的路已经被堵死,我只能看看前面有没有出口了。

几分钟后,我又回到了原地。小路消失在了不远处,前面是个不小的山包,联合着车后的落石,断绝了三个方向的出路。我只能向唯一的方向突围了。

地上的人已经没了动静,在这冰冷的冬夜里,连血腥味都消失得这么快。我壮着胆子走近了一些,盯着这张此生只有一面之缘的小脸。小女孩的衣兜里露出了半张卡牌,上面写着「刘瑶」。

「瑶瑶,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一阵冷风吹过,我突然醒过神来,猛然往后退了几步。我这是在干什么?!我踉跄着向着唯一的出口跑去,直到筋疲力尽,终于走出了这片树林。一条稍微宽一些的小路出现在了我眼前,来不及多想,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踏上了硬实的路面。

一阵强光刺来,我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又是强烈的颠簸感,眼前一片漆黑。耳旁是发动机轰隆隆的噪声。我的身体向右滚动了半圈,但被什么东西拦了下来。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抬起手想摸一摸身旁的物体,却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双脚已经被绑住。我用胳膊碰了碰,熟悉的触感让我头皮一阵发麻,血腥味也冲进了鼻腔。

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成年人。

恐惧席卷而来,我的大脑却像个漆黑的空洞。我是谁?我在哪?

我试图起身,刚坐起身来头就碰到了一层软软的东西,却又无法顶开。挣扎了半天,我仍分不清这个空间的出口在哪。车猛地一个转弯,将我又甩到了冰凉的车厢铁板上。旁边的人也因为惯性滚到了我的身旁,他的左腿压住了我的右脚。我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害怕身边的人醒过来。

颠簸感慢慢减少,车速也慢了下来,终于停在了一个地方。此时也听到了外面的谈话声。「怎么才回来?」

一阵微弱的光照了进来,缓解了这黑暗的窒息感。「怎么两个?」刚才的女人又说了话。

我不敢动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身旁的人被一点点拽了下去,我的右脚总算解脱了。等到安静下来,我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看着外面,此时没了人影,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昏暗的瓦房。头顶的那层东西已经被解开扔在了地上,我壮着胆子坐起身来,用手解开了脚上的绳子。我踮着脚尖慢慢迈下了车厢,正想找出口时,旁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才看到地上有一个深坑。来不及多想,我冲进了屋里。他们出来找不到我,肯定会以为我逃跑了,先去外面找,这样我就能有机会逃脱。

果然外边传来了声音,「那个怎么不见了?」

我瞥见了案板上的菜刀,慢慢将它的刀锋转了过来,把手上的绳子放在上面摩擦。外面的人终于准备出去找人,我轻手轻脚躲到了窗边,准备等他们走出去了我就逃跑。这次我看清了女人的背影,绾在身后的头发刚到腰部的位置,那削瘦的身形不知道为什么在脑海中如此熟悉,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的腿好像不受控制地走到了门槛处,冲着女人的身影喊了一声,「妈。」

那两个人明显也愣了一下,回头看我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后来我大概也能猜到,我本不该活过那个夜晚。可这两个人没有杀我,虽有些距离感,却也对我很照顾。我有些愧疚,感觉好像欺骗了他们的感情。但我直到今天也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愿意陪我演下去。

就这样浑浑噩噩了几日,一个充满血腥味的夜晚,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迷迷糊糊起床去院里的厕所,却看到了忙碌的「爸爸妈妈」。因为知道他们有时会为了赶上第二天早上的早市,连夜忙活,所以也没有太在意。可我的脚步惊到了他们,于是我就开口问他们在干什么。

果然,只是在杀猪啊。一个圆东西骨碌碌地滚到了我的脚边,我瞥了一眼,漆黑的眼珠正盯着我。脑子里闪过一双小小的眸子,也曾这样看着我。

记忆翻涌而来,我想起了我是舒倩,想起了那个黑暗的夜晚,以及躺在地上向我求救的小女孩。我强装镇定,没再追问什么。

我逃不出这个村子.我知道只要我迈出这个家门,就会有无数的眼睛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留下了一些已经被切割开的腿骨和内脏,谎称要炖汤和做卤味。其实我只是想握住他们的把柄,只要能侥幸逃出去或是有警察查到这里,我就能指证他们。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起了什么争执,明明杀人那晚,那个讨厌的女人也在。所以,当那个像包青天一样的警察为我戴上手铐时,我并没有害怕。对我来说,这不过是最好的逃脱机会。

我承认了人是我杀的。因为我断定警察不会相信。所以我故意提起肉包,引导警察再去搜查那个院子。但似乎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看来,他们都已经处理掉了。

再然后,就是那段「痛哭流涕」的认亲场面了。真是讽刺啊,当我看到何云那张假惺惺的脸时,一度也以为我是她的亲生女儿了。我真想撕开她的脸,看看这张「慈爱」的面具背后是怎样丑陋的东西。

我又躲过了那个心理医生的询问。当走出来看到父亲和何云一脸忧愁时,我知道我高超的演技再一次骗过了他们。

当父亲接我离开时,我知道这所有的一切终于和我没有关系了。此时我竟然有些难过,毕竟他们不曾伤害过我。林警官告诉我,刘书文和袁霞不能生育,我才明白为何他们没有杀我。人啊,最大的弱点就是总会被感情冲昏头脑。

但我还是不能安然入睡,每晚都能在梦里闻到那股血腥气,听到那微弱的求救声,纵使瑶瑶就在我身边。

父亲为我找了最好的心理医生,他们试图让我清醒过来,忘掉这个「妹妹」。可她明明就在我身旁啊。那天晚上,我吃着袁霞为我煮好的泡面,瑶瑶小小的身影就站在桌子前。我问她要不要吃鸡蛋,她摇摇头说自己不饿。

她很喜欢那个红灯笼,说是春节没有回来的在外打工的父母寄回来的。家里的奶奶行动不便,她走了好远去给奶奶买了药回来。瑶瑶总爱跟着我,她好像很喜欢我。

我越来越觉得,那天晚上发生的才是假象。瑶瑶就好好地活在我身边,我也会照顾好她。

在第十三次心理治疗时,我找好契机让自己「恢复」了记忆。父亲高兴不已,只有何云脸色有些许难看,却又不得不陪着父亲露出笑脸。但我不准备揭露她的罪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瑶瑶变成了我心底的秘密,我渐渐不再提起她的名字。可只有我知道,她就站在我的身后,乖巧地等我带她去任何地方。

我说要回去看看那两个人,怀了孕的何云自然不会去,我肯定也不会和她同行。父亲怕我再次「离家出走」,坚持要开车送我过去。我想要和他独处的计划再次失败,他驾驶座下的窃听器和后视镜里那辆一直跟随的车,让我相信,只要我提起任何有关何云的事情,陷入险境的就不只是我了。

何云没再动手,不只是因为我变成了一个没有记忆的「傻子」。她联合律师想推翻我父亲的声明,「恰巧」被我听到。没错,并不是完全的偶然,我时刻都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我拿着录音笔威胁她,如果我和父亲再有什么危险,录音内容就会公之于众,她一分钱也得不到。当然,她并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如果以后的日子相安无事,我会考虑拿出三分之一的财产给她肚子里的孩子。

我不介意和歹毒的她同住一个屋檐下。毕竟我的手上也曾沾满鲜血,和她又有何区别?

我想何云大概也明白我是在装傻了吧。可她永远猜不到,那个录音笔内并没有东西。它只不过是我带给林警官的礼物。

或许瑶瑶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或许她也会在某一时刻离我而去,但在那之前,这个真相就只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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