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发现吗？」我扯着嗓子问了一句。
「何止是有发现！」鸿现难得地吐了回脏字：「学校里一夜之间快成魔窝了！连 tm 小猫都是魔教变的！！」
17
「魔教分子已经摸进来这点我是想到了，只是没想到他们来得那么多。」
邱然满头大汗地说，一边吸着面条。
我们师兄妹几个围着一盆面，开展了第一天的总结会议。
「刘警长今天就扣下了仨。俩都是最简单的色诱，说是喜欢大叔型的，想找个地方仔细聊聊。刘警长直接就把车开派出所了。还有个稍微厉害一点，装得挺像，扮演个 officelady，整了个浪漫邂逅，准备放长线钓大鱼，可惜当时刘婶正好在车后座上，她那个脾气你可能有所耳闻——总之当场就拿下了。」邱然拿筷子在半空点了点。
「不是花样众多吗！怎么一天了全是美人计啊？」我问道。
「美人计最简单直接，玩的都是阳谋，最先暴露很正常。」邱然解释道：「摸清了他身边的人，接下来应该就是来硬的了。」
「那怎么办？」我皱眉道。
「怎么办？硬办！」邱然说：「我估摸着刘警长巴不得多来几个给他刷业绩呢，越凶恶越好，越流窜越好。」
「好汉架不住人多啊。」我还是很担心。
「所以我们得帮他们分担一下压力。他们顺藤摸我们，我们当然也可以顺着他们摸过来的手摸回去。」
「别说得那么恶心！」我说。
「我已经跟一个女生成为朋友了。她是魔教。」小师弟说。
我对小师弟刮目相看，我以为他这浓眉大眼的干不出这种欺骗感情的事呢。
「走的是清纯路线，小师弟勉强还应付得来。」鸿现解释道。
「清纯个屁！也就糊弄糊弄男生。」小师妹在一边气鼓鼓地吃面。
「说起来你是怎么混进学校的？」我问。
「当然是穿着校服走进去啊。门卫已经被魔教的人搞定了，只要是穿着校服，恐怕你这样的都能进去。」鸿现说。
「……到底来了多少啊？我怎么没碰着？」
众人都以怜悯的目光看着我，我很快也想明白了这个问题。
魔教人可能也不太容易想象得到一个一天打五份工的人会是修真者。
「别放松警惕。」邱然把碗往桌子上一搁，筷子往碗上一架：「保守估计，现在城市的主要职能部门，交通、商业、快递、娱乐，恐怕都被渗透了，以后的情况只会越来越难。好在他们不敢闹起来，毕竟他们都算是通缉犯……」
邱然话说一半，突然有人敲院门。
「你好，人口普查！」门外的人说。
「来了。」邱然招呼起来：「快快摆起架势来，我去开门！」
众人纷纷手忙脚乱地准备，只有我一脸懵逼。
「什么架势？」我问鸿现。
「等会看情况，跟着喊就行。」鸿现说着，把一根布条系在了脑门上。
18
邱然把门就开了一条缝。
「你好，人口普查。」门外的阿姨带着个大本子，眼镜架在鼻头上，拿起胸口的证在邱然面前晃了晃：「外来人口吗？」
「都本地的。」邱然赔笑道。
「几口？」
「五口。」
「这是不打算让我进去？」阿姨盯着门缝里邱然的脸说。
邱然使劲向后挥了挥手，又转过头笑着说：「怎么会呢？刚才家里乱，我叫人收拾了收拾。」
屋里，我们四个呆坐在面条面前。
邱然领着阿姨前来：「这是我四个弟弟妹妹。」
「四个弟弟妹妹？有户口本吗？」阿姨摆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当然有了！」邱然拿出一个户口本，递给阿姨。
阿姨翻开了户口本，眼睛一亮，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好，本地，五口人，张德，张智，张体，张美，张劳，记下了。」
阿姨说着，往大本子上划拉了半天。
「您慢走，慢走啊！」邱然护着阿姨，从屋里一直送到院外：「慢走~」
门一关，邱然一溜小跑进屋，看了看小师弟，又看着墙上的表。
我不明所以，大气不敢出。
「好，一分钟了，开喊！」邱然如同百米赛跑的发令员一样指挥道。
「不想赚大钱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小师弟喊。
「不想赚大钱的女人不是好老婆！」小师妹喊。
「不怕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鸿现喊。
「今天睡地板！」邱然喊，小声跟我说：「接，明天当老板！」
「明天当老板！」我无奈地喊。
大约喊了四五轮，邱然看了看表，双手往下压了压。
「可以了可以了，大伙辛苦！」
「好！」
「收工收工！」
看着我疑惑的神情，邱然悠悠坐下。
「花了五百块。现在魔教他们认为我们这院子，只是一个传销窝点了。」邱然冷笑：「他们踩点那一套，都是我玩剩下的。」
「万一真是人口普查怎么办？」我问。
「别忘了还有我。」小师弟笑了笑：「刚才那个确实是位入魔老阿姨。」
「最好是，要不然我们得去局子里躲他们了！」
「短期内我们的住所是安全了，让他们继续去做无用功吧。」
「太惨了。」我忍不住叹息道。
「不刚给他们五百吗？」邱然撇撇嘴。
19
「不对啊，你这一拉杆箱的钱，够给这么些人发工资？」
第二天早上，我在饭桌上问邱然。
我也是常年打工的人，心里有数，这些钱看着是多，但是给他描述中的那一堆猫猫狗狗发工资绝对不够。
「怎么？担心我吃回扣？」邱然看都没看我一眼。
「魔教是按最低工资标准发工资的？」
「我昨天也说了，我没想过他们会来这么多。这一箱子大约是近百人的工资。之所以来这么多人，我猜……」
「他们都是想把钱据为己有吧。」小师妹说。
我觉得她说得对，不过还是有点担心，她今天动脑子次数应该已经用完了。
「我猜也是，我不信第一个拿到这钱的人能把钱发出去。」邱然说。
「我还是觉得不太对，总感觉他们可能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目的。」鸿现说。
邱然点点头：「我也在考虑这件事，他们可能不只是为了这几百万来的。现在魔教的主要窝点都已经被打掉，剩下的家伙不仅没有四散而逃，反而聚集到这座城市里，一定是有什么被我忽略了的细节……」
邱然最后也没有想出来什么所以然，我们也只好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
拉船、抬钢筋、抗大包、和水泥，做人体模特一气呵成……好在我是筑基期修真者，这些活计还没让我感觉太过疲惫。
鸿现提出过要帮我分担一些工作，考虑到她能代替我的估计也只有最后一个，所以我严正拒绝了。
忙碌的一天又要结束了，我还是没有遇到疑似的魔教分子。
回家之前，我最后接了个活，是顺手送几份快递。
「是不是，被小瞧了……」我边蹬着三轮车边想。
送完快递，我只能绕道一片拆迁中的街区回家，刚骑进这一片，我怀里的剑开始猛震起来。
20
「你们这些魔道，聚集在这座城市干什么？」
远远地听见一声少女的娇叱传来，随即是兵器相交的声音。
我把三轮车撇下，锁好，再加上自己的一把链子锁。U 型锁不好使，丢一辆车半个月白干，这方面还得多加小心——做完这些，我才全速往事发地赶去。
真气与魔气的波动不断传来，我加快了脚步。
「我们在这住得好好的，你突然闯进来做什么？」一个大汉拿刀指着被打倒在地的少女，略带委屈地怒喝，周围围着高矮不等的几个小伙子，也都目露凶光。
「你！你居然用毒！」穿着黑色长裙的少女躺在地上，似乎动弹不得。
「世间万物，皆可入道，我以毒入道有什么不对的吗！」大汉摇摇头，义正词严地说：「为什么，大家总看不起我们呢？」
「你，最近知不知道有个修魔的黑皮女人，拉着个拉杆箱，拉杆箱上有个海绵宝宝？」其中一个小伙子掏出小刀，蹲着问少女。
「我凭什么告诉你们？」少女四仰八叉，但是十分硬气地说。
「你不告诉我们，我们可就嘿嘿嘿了！」旁边几个小伙子七嘴八舌地笑着。
「你！你给我下的是什么毒？？」少女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带着哭腔问。
周围几个大汉嘿嘿笑着：「你猜啊。」
我大概知道他们为什么被人瞧不起了，据说这种人进了监狱都是挨揍的。
眼看着要坏事，我本来想直接出剑来着，后来想起邱然的教诲，得跟他们多唠唠。我摸了摸兜，摸出了一个送快递时候戴的口罩，戴上口罩，跳上房顶，清了清嗓子。
「老哥们！」
下面的几个人一下子都望向了我。
「那个，你们都是什么境界的啊？」
几个老哥大眼瞪小眼，好像没搞懂我到底是来干嘛的……
21
「我是魔丹初期，不知前辈是？」大汉谨慎地后退一步，一抱拳向我说道。
好像是因为我表现得太不正派，被他们认成同道中人了……少女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不过问题来了，我实在是不太会撒谎，也不太了解他们魔教的构成，对面都自报山门了，我也不能一句话不说吧。
「见笑了，我是筑基巅峰。」我不好意思之下，直接说实话了。一说出来我就后悔了，我这不把天聊死了吗！
「敢拿我们开玩笑？！」大汉怒了，直接扑了上来：「区区筑基，也敢如此狂妄……」
「对不起，师兄！我跟他们实在聊不来啊！」我痛苦地出剑了。
少女睁开了眼睛，几个男人应声倒下。
「你怎么样？」我开口问。
少女烟波如水，粉面含春，雪白的肌肤上潮红一片，整个人似乎要冒出蒸气来，流着眼泪只是往后躲。
「你你别过来！」少女娇喘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那种毒？我第一次见，完全不知道该咋办。听说这玩意凶险异常，却没人详细讲过如何处理。但是她一直躲也不是个事，我直接用剑鞘把她打晕了。
邱然见多识广，先运回去让他看看。
车斗里载着这妹子，感觉不太对，我又在上面铺上几层麻袋片，蹬着回了家。
骑车进了门，我发现他们几个也都回来了，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
「师兄，来救人！」我喊道。
我把麻袋片一掀，四个人都挤上来看。
「是女人！」鸿现脸瞬间红了，抬头看着我。
「是淫毒？！」邱然一脸坏笑，瞥向我。
「是……什么情况？」小师妹呆呆地望着我。
「是……魔教哦。」小师弟挠了挠头。
「啥？」我们几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车斗里，那位昏迷中还在不停扭动的妹子……
22
「师弟，你中招了哦。」邱然坏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大师兄，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吗？」小师妹问。
「清哥！你，你太不谨慎了！」鸿现握着拳，马尾起落，跺脚道。
「我哪知道！」我确实不知道该咋辩解：「这帮人这么狠的吗？自己人都下毒？」
「知道什么叫防不胜防了吧？多少痴情修士就这样倒在了温柔乡里。」邱然说。
「那这咋办，继续让她在这扭？」我问。
「不用管。」邱然叹了口气：「他们不总吓唬人说中了这个毒，不阴阳交合的话，两个时辰之后，有功力尽散的，有身死道消化为青烟一股的，也有彻底变成热兵器的。但是好像一直没人触发过这个效果，这次我们不妨观察一下。」
邱然说着把妹子抬起来，她立刻像八爪鱼一样缠上了邱然，连亲带舔，娇声阵阵。
「快帮忙！下路快顶不住了！帮我把她捆柱子上！」邱然忙喊。
我们七手八脚，终于把这鳗鱼一样扭来扭去的身体牢牢捆在柱子上。
「把她嘴捂上，我们先吃饭吧。」邱然拍了拍身上的灰。
「会不会狠了点？到时候这人真化成烟了咋整……」
「那就算她下手够狠。」邱然摇了摇头：「你还没完全认清斗争形势的严峻性，你知道你如果中招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吗？」
我摇摇头：「您给讲讲。」
「听说过生死符吗？」邱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跟那个差不多，不过是两条蛊虫，一条钻进你脑袋，一条钻进你道心，后果怎么样不用我说了吧。」
我有点后怕，赶紧去吃饭了。
「对了，这回有交手吧，有没有套出他们什么话？」邱然顺口问道。
我不太好意思地说：「交了，但是……把天聊死了。」
我大脑突然过了一下电，想起来了一件事。
「他们好像说，在找一个拉着拉杆箱的……女人？」我说。
邱然的筷子停了一下……
23
饭桌上的气氛有点冷场，这个很好解释的问题在沉默中变得越来越微妙。
「……是逃跑的时候化的妆吗？」我打破沉默问道。
「其实这么多年我在魔教卧底都是扮作女人。」邱然说。
鸿现眯起眼睛，竖起耳朵，似乎没听清。
小师弟一口水没咽下去，咳了半天。小师妹慌忙几掌下去，差点损我一员大将。
我比划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展开讲讲？」
「听你师兄吃瘪狠好玩是吧！」邱然怒捶我的脑壳：「当然是更利于收集资料和爬得更高了！」
「那那那那那？」我光那，却不知道从哪开始问起。
「呐屁，吃饭。」邱然老脸一红，显然不是很想再提这个话题。
「然哥。」鸿现低声问：「有照片吗？」
「上一边去！对了，要不接着聊聊刚才师弟回来前的话题？」
「不了不了！」鸿现立刻红着脸摇头。
「不了不了。」小师弟也点点头。
「什么话题？」我奇道。
「二师姐今天在学校被人表白了。」小师妹愣头愣脑地说。
我的筷子停了一下……
24
鸿现生得很好看。
她原名「出尘」，自己嫌不好听，改了。她从小就有主意。
不过她的原名确实贴切，她修炼时候，眼睛一闭，白衣黑发，如芙蓉出水，出尘绝世。睁开眼睛，又如惊鸿艳影，春水含波。最重要的，是她那快活又随性的性子。
她就像是那种注定要成仙的人。
这些年我也是这么努力的，这是师傅的嘱托，也是我发自内心的愿望。
我希望她可以一直这样美丽下去，成为起舒卷云，成为秋月春风。
在我的有生之年，我觉得我可以见到。比较麻烦的是，她似乎喜欢我。
她在几年前筑基转结丹期之后，找了一天傍晚，在我做饭的时候，迎着厨房里的夕阳，说要跟我结为道侣。
那一瞬间，我差点答应。
我当时早已经知道自己仙途渺渺，想了片刻，我没法说服自己答应她。
正派没有所谓双修，道侣不过是结婚的一种好听叫法，没啥额外的意思。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耽误事」的一件事。
所以我当时推脱了鸿现，跟她说还小，先金丹再说吧。没想到她这么快……
抛开这一切的一切，我当然希望能够一直待在鸿现身边，无论以什么身份。
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可是小师妹的一句话，居然让我想了这么多。我自己也有点惊讶。
修道之人，需面对本心，我很轻易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了。
我吃醋了。
我正吃着醋，背后传来嗷一嗓子。
「出结果了！看看给淫毒放置 play 会发生什么吧！」邱然跳起来。
「看看看！」鸿现小绍腾空而起，小绍顺便拽着平阳，一起逃离了饭桌。
我一愣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放出了所谓的杀气……
25
绑着魔教少女的柱子其实就在背后，他们跑得那么夸张大概都是因为我。
「我从来没想到过。」女孩虚弱地苦笑着：「我居然会是这种死法。」
她的身体正在慢慢化成一缕青烟。
「人世无常，下辈子别做魔教了。」邱然把飘过来的烟扇远。
「我不甘心。」女孩身体里的液体已经流光，她已经哭不出来了：「我本是正道修士，误中奸计，才沦落至此……我不甘心啊……」
「安息吧。」邱然蹲下，在她的头上点了点：「你融化在蓝天里了。」
少女一声长叹，闭上了眼睛。
青烟散去，只剩一段绳索，几件衣物还留在原地。
「知道我为什么去做卧底吗？」邱然背对着我们，看着空空荡荡的地面，我们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就是希望这种事情能少发生两件。」邱然抿着嘴回头说，满头大汗：「md，原来不搞真的会死……」
「师兄你刚才嘀咕什么？」
「没，没啥，都看到了啊，加小心点，手段毒着呢。」邱然擦了擦汗：「不过也别担心，这是最后一批了。不管这帮蛇虫鼠蚁为啥聚在一起，也算是给我们一个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大家都点点头，修行之人，生死之事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夜深了，我盘腿坐在地上，下午的事情还是让我有些心惊。
「居然有人对鸿现告白了。」我琢磨着。
有人落在对面的椅子上，我抬头一看，是鸿现。
月牙透过窗，照在她的头顶上，如同为她披了一层纱。
「不许出声。」她传音道。
足尖一点，她接近了我，一股幽香扑面而来。
然后，她一推肩膀把我扑倒在地上。
「鸿现，你？」
「无论如何不许出声。」
少女的唇，吻了下来。
26
金丹摁住了筑基，那事情的发展自然不是筑基控制得了的了。
这夜没有仙途，没有厮守终生，甚至由不得人多想那些没用的。
只有月与她。
——还有她顺布手下的隔音罩。
「师兄，知道我为什么金丹了才动手吗？因为这样才万无一失啊！桀桀桀！」
「鸿现，你不要啊！你是要成仙的！」
「要是等师兄你下手，怕是要等到你保质期都过了都等不到！」
「鸿现！你听我说啊！」
「师兄，我爹死那天，你身上全是血地回到师门，跟我说不要怕的时候，我就决定，这辈子非你不可了。」
「鸿现……」
「我修炼的目的就是希望能长久跟你在一起。」
「清哥，你就是我的仙途。」
正是：
晚风三分月盈楼，仙途望断未知休；
古来大物空余画，百年蝼蚁争去留。
万星寂灭挽星海，长生不过常生愁；
天台仙姬得会我，今度刘郎又何求？
27
一夜过后。
「我都做了什么？我都做了什么？我都做了什么？」我边吃早饭边想。
「今天要更加小心，你可能已经被盯上了。」邱然对我说。
「好的，小师弟，昨天跟鸿现告白那个，是魔教吗？」我问。
「是。」小师弟随即反应过来，自知失言：「大师兄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我说。
鸿现笑了笑：「小角色，看我怎么套他话！」
「你要小心啊！」我郑重地跟鸿现说：「我去上班了。」
「好好工作！」鸿现眉眼弯弯。
我暂时没法直视她的身体，转头僵硬地走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大师兄今天怪怪的？」小师妹的声音被我听到了。
小师妹的动脑次数又用完了。
我当然没有打算去上班。
小灵通滴滴滴响了，短信进来。
「老老实实上班，别想那有的没的。」是邱然。
「没问题。」我回道。
哦对，手机要调成静音。
28
鸿现溜进的是高二，跟小师弟小师妹同班。因为修真的关系，她的外表看起来与高中生无异，混进去还是没问题的。
她的后桌，就是那个跟她示好的家伙。长得模样倒是周正得很，还时不时跟鸿现传纸递条。小师弟若有若无飘向那个家伙的眼神，更加让我确定就是他。
我能知道这些，当然是因为我也混进来了。看到这些的时候，我正穿着教职工的衣服，快步走过走廊。
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那个家伙自己走到了学校僻静的一条林荫道上。
「出来吧。」他说：「你跟了我一路了吧？」
我从树后面缓缓走出来，我当然是故意让他发现我的。
「你也是为了圣女来的？」看我神色不善，他问道：「还是说你看上我的猎物了？」
猎物？我没太注意他前一句话，就听着后一句了。
所以我出剑了。
在我的剑尖划过空气时，我听到了一声淡淡的哼声。就是这个哼声，让我一个激灵，稍微偏移了剑锋。
险险挡住了直接刺向我心口的一根毒刺。
他的四肢没有任何动作，气息也没有任何改变。这跟毒刺是如何发出的？
呼吸的功夫，我又拨落了几根刺，不过似乎身上中了两招。一招肩头，一招足三里。
「魔婴？」我说。
「有点见识。」面前的家伙笑了笑：「你太轻敌了，小子，我藏得不错吧？」
他说着，端详着我。
「我在想要不要把你的头砍下来，但是把你的魂锁住，当我吃那个猎物的时候，让你在旁边看着呢？」
「你生气了。」他笑着：「看来我一定要这么做了。」
下一秒，他笑着的脑袋，看着自己的身子越离越远。
「怎……怎么可能？」他飞出的头颅还保持着诡异的笑，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区区，区区结丹……」
我长出了一口气。再次出剑。听说魔婴难杀，得多砍两刀。
「你运气不太好。」我说：「我昨天晚上刚结丹。」
「是，是你！」魔婴吐出最后几个字，消散在空中。
原来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里也不都是乱写的啊……我笑了笑，眼前就是一黑。
29
「莽夫！十足的莽夫！」邱然的声音在耳边时近时远，如同梦里。看来那毒的毒性当真不小。
「你才筑基！再能打能有多能打？」邱然拍了拍我发木的脸：「人家渡奈焚，正儿八经的魔丹圆满！怎么样，翻车了吧！要不是我跟他有点交情，知道这毒咋解，你早被毒死了！还让人跑了……等着他找上门算账吧！莽夫！青春期小男生吗你？」
看来运气好的是我，那孙子原来也刚成魔婴。
「你 tm 是不是傻逼啊！」鸿现在我的床边边骂边哭，泪珠子噼里啪啦的，让我有点心疼。
「你想没想过，你死了我怎么办啊！」她在我耳边恶狠狠地说：「不想负责吗？」
两天以后，我才勉强能说话。几位师兄弟都在我的附近，是个昏暗的空间。看来我的行动让大家不得不临时更换了住所。
鸿现见我醒了，又上来猛捶了我一顿。
「渡奈焚死了。」我边咳边说。
「我估计也是……」邱然扒拉着百叶窗的窗缝看着外面：「以他的性格，要是还活着，市里就要变丧尸围城了。」
「我套到话了。」我说。
「你套到话了？」邱然这次表现得居然比知道渡奈焚死了还震惊。
「他们好像是为了什么『圣女』来的。」我说。
邱然深色凝重，一拍大腿：「糟，怎么忘了这茬了！」
30
「你，你不会是魔教圣女吧？」我说。
「我当然不是魔教圣女！」邱然说。
大家盯着他看了一会。
「好吧！我确实是扮演了十年魔教圣女！」邱然怒道：「不过我绝对不是！」
「都干了十年了还不是？！」我说。
「你没懂我啥意思。」邱然说：「魔教传说里，真的有个圣女，能让他们魔教彻底翻盘。我就是假扮这个身份，才混进去的，我本人当然不是！」
我想了想，在魔教分子的视角里，供奉了这么些年的圣女，带着自己去年的工资跑路了，而且这圣女还是男的假扮的……这酸爽。
「既然我是假的，他们找假的报仇，当然也得想办法找到真的！」邱然双手挠头：「我就是当圣女太久，才忽略了这一点！他们是按星盘来定圣女的位置的，换句话说，那个真正的圣女跟我一样，都是出身于这座城市的！」
「我更倾向于认为他们是打算先杀了你祭天再说……」我说。
「不不，你不了解他们，他们还挺重视这个的！」邱然信誓旦旦地说：「我可以确定，现在他们口中的圣女，绝对不会是已经跑路的我！」
「你卧底了这么多年，有没有搞清楚这个真圣女是谁？」小师弟问道。
「没有。预言这玩意，你们都清楚的，模糊得很。只知道是在这座城市里的，女的，修魔天才，性格很魔性。」
「性格很魔性是什么鬼？」小师妹吐槽道。
「就是，不是一般人。」邱然搓了搓脸：「我这样的勉强算吧。」
「当初到底是谁决定让你去当这个卧底的？」鸿现皱眉问道：「那个人对圣女应该很熟悉！」
邱然听了这话，眼神逐渐深邃了起来，他找了个椅子缓缓坐下。
「对，对，我早该想到的！让我，让我捋捋。」
我们都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会是师傅吧？」小师妹试探着问。
从邱然的表情来看，小师妹又用完了今天的动脑次数。
31
「是师傅？！」我惊道：「那当年他的伤？」
「是自己弄的。师傅元婴迟迟无法化神，阳寿本来就要尽了。」邱然神色有些黯然：「他当时把我叫过去，说是要用自己的性命完成一个计划。就是我潜伏进魔教，把他们连锅端的计划。」
「个老不修！他自己怎么不去！」我说。
「我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得找个扮圣女的，要能自己去还轮得着我？」邱然也忿然：「当时派里人员虽多，但是师傅是觉得飞升无望才开始收徒的，师兄弟年龄跟兴趣班也差不太多，信得过的就几个人，你性情太愍直，怕是去了两天就暴露；鸿现太灵动，而且是他唯一的后人；亦风行事又太凭自己好恶，不就只能我去了？」
「师兄……」
「可惜当时我每天都在刀尖上跳舞，没工夫琢磨这些。现在回头一想，个老不修绝对是知道圣女的事情！甚至已经找到圣女了……才敢让我去冒这个险，按他的脾气，把圣女当场掐死了都有可能。」
要是他没掐死呢？
这个问题盘旋在我们的身边，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但是都不敢问出来。
「要是他没掐死呢？」小师妹还是愣头愣脑地问了出来。
「把这个问题交给有能力的正派人士吧！」邱然从凳子上站起来：「我们快溜！找个山窝窝猫他几年就当闭关了！到时候该落网的落网，该饿死的饿死，我们就算真有个圣女，也发挥不出作用了！」
鸿现和小师弟小师妹都忧心忡忡地点点头……
「不行。所有希望躲避预言的情况都会反而导致预言的发生！世界各族人民验证过很多次了！我们不能跑！」我说。
大家听了我的话，都沉默了。
全世界各种神话故事都告诉我们一个深刻的道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跟预言硬刚不信邪的下场，往往都是被迫吃了自己的翔之后不得不信邪。
这个问题实在难办，难道真的要我们贡献一个圣女出去吗？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是……
「说起来我们现在在哪啊？」我想得头疼，想换换脑子，问道。
「托刘警长给找的单间牢房。」邱然头也不抬地说。
「绕来绕去还是进了局子了！！」
32
必须要有人成为巫妖……啊不，魔教圣女……领导魔教翻盘，还要把损失降到最低？
「我去吧。」一个声音说着。
我们抬头一看，居然是小师妹。
「我不爱琢磨事儿，应该也不会惹出什么大乱子。」小师妹说。
「不行！魔教里凶险异常！不能让你自己去！」小师弟有点急了。
「我去！」鸿现说。
「你快省省！」邱然连连摆手：「你不怕你大师兄发飙我还怕呢。」
「我去吧。」小师弟说。
「你去了搞不好魔教真翻盘了！」邱然捂头道：「我经验最丰富，要不我回去跪求他们原谅一波！再带他们翻一次车？」
「你们都别争了。」我说：「我是大师兄，我去。」
33
「去干嘛？」一个中年汉子推门进来，听到我们的说话，顺口问：「这么热火朝天的。」
「刘警长！」小师妹说，我们想伸手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在讨论谁去当魔教圣女。」
「哦？」刘警长笑了起来，看着邱然：「还没当够？打算让师兄弟儿也体验一下？」
邱然黑着脸跟刘警长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
「先别说那些了，我来找你们就是为这事，来，看看这个。」
刘警长说着递过来一张色彩斑斓的广告纸，我们凑近一看，似乎就是一张街边发的售楼传单。
「风景豪庭！西城最新楼盘！450 万元大降价！」几个醒目的红色大字印在上面。
我在疑惑的时候，却发现小师弟和邱然的脸色都不太对。
邱然看我们疑惑，皱着眉头，手指上聚了点魔气，往那几个大字上一抹。
随着魔气扫过，那几个大字竟然缓缓淡去，下面又露出一行同样字体的字。
「教门逢遭大难！圣女速归！我们不怪你！」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邱然缓缓地把双手插到头发里。
「我可能还是低估这帮人了。卷款跑路在他们眼里……似乎是性格很魔性的一部分。」
「那你归还是不归啊？」我问道。
「归！」邱然站起来说：「我再带他们朝地府的路上走一段吧。」
「你归了就得被撕吧撕吧喂鹰！看看反面！」刘警长把广告纸反了过来。
邱然急忙又伸手抹了一把。
「不好意思！打印好正面之后，那边说已经找到新圣女了！遇到那个冒牌货杀无赦！」
邱然把纸往地上一摔：「这魔教能活到今天就 tm 离谱！」
34
「明明是我耍了他们！」邱然寞然道：「为什么有种被抛弃了的感觉。」
大家乖乖听刘警长说话，没人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