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一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白杉。」
「你认识我?」女生看着我有些疑惑。
孟莉捂住了脸不想看我,原来我把她名字喊出了声。
「我……」正找理由呢。
孟莉突然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我看前面。
我还未抬头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白杉。」周沉语气温柔,走了过来,见了我僵硬了一瞬,不过很快恢复了表情。
「小沉。」
周沉走到她身边看着我,我看见他垂着的手攥紧了,怀疑自己可能打扰了他。
「谢谢你,那我先走了。」我道了谢和孟莉离开了。
「路知。」周沉突然叫住了我,让我尴尬得不行。
「怎么了?」
「你……算了。」他看着我眸色深沉。
「那我先走了。」人家都说没事了我还杵着干吗。
「你们认识?」我听见身后白杉轻柔的嗓音。
「嗯。」周沉又说,「走吧。」语气十分温柔。
「好。」
我回头便看见周沉和白杉并肩离开了。
我有些凝噎。
待遇差别好大。不过也多亏这样,不然我还以为周沉真喜欢我呢。
(35)
「阿知。」白杉温柔地看着我。
「啊,啊?」我坐在她对面听到这个称呼愣了愣。
「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啊,可,可以啊。」我有些手足无措,拿起桌上的柠檬汁喝了一口。
「你喜欢喝酸的吗?」她温柔一笑。
「嗯。」
「这样啊。」接着她没再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低头捧着手里的柠檬汁小口小口地喝,整个人无比尴尬。
周沉找到了自己的最爱,我以为这事也就过去了。就在我以为之后的五天后,白杉找到了我,说想和我一起吃饭。
我拒绝了,可我拒绝第一次,拒绝不了一个美女接二连三的邀请,最后我还是同意了。
期间白杉一直在和我聊天,问我这个好吃吗,那个可以吗,还一直用我看不出来什么意思的眼神看我。
要不是我对自己有自知之明,我都以为白杉看上我了。
「你说会有这个可能吗?」我摩挲了下巴。
孟莉看着我翻了个白眼。
见她嘴张开,我连忙开口,「好,我懂了,我知道了。」
「宋老师呢?」孟莉整理了一下面膜上的褶皱问我。
我一下子垮了脸,趴在桌上,「我好久没看见宋老师了。」
「你不是有他电话吗?打过去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我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看着通讯录第一个「AAA 宋远山」叹了口气,点开名字,看着那个我已背得滚瓜烂熟的电话,犹豫了好久还是退了出去。
「算了算了,这都十点了,宋远山大概都睡着了。」
「你不打怎么知道他一定睡着了?再说了,」孟莉看着镜子撸了两下头发,「你白天就敢打了吗?」
「我,我当然,敢……吧。」我坐起身抗议,无奈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气势。
孟莉眼疾手快,一把抢过我的手机,点开了通讯录打了宋远山的电话。
「莉莉,你别……」话是这么说,我也伸手够回来了,但我没有挂,眼巴巴地看着手机,可是直到它自动挂掉宋远山都没有接。
说不难过是假的,不过我早有心里建设,深吸了两口气倒也看开了。
锁了屏就去洗脸了,洗面奶打了泡沫抹在脸上正搓到一半,我就听到了自己的手机铃声响了。
「小鼠,电话!」
「莉莉,我洗脸呢,你帮忙接一下送过来。」我搓着脸,说话有些不太清晰。
「给你。」我闻言抬头,脸上的泡沫冲了一半,孟莉将手机放在我耳边。
「喂?」我有些不耐烦。
「路知。」熟悉的声音从手机响起,我一下子睁开了眼。
(36)
泡沫没冲干净就睁眼的下场,就是我感觉要瞎了。
眼睛疼得要命,我慌乱地说:「宋老师,我,你等我一下啊。」我赶紧低下头在水池冲脸。
「你慢慢来,我不会挂电话的。」宋远山温柔地说。
结果我更慌张了,手忙脚乱的,差点给自己洗了个澡。
我原地踱步两圈,呼出一口气,拿起手机出了宿舍门。
我小心地把手机放在耳边,却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是不是自己耗了太多时间?
「喂?宋老师?」我犹豫着出声询问。
「嗯。」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回了我。
我心花怒放忘了讲话。
「发生了什么事吗?」宋远山轻声询问。
「啊,没事。」我转念一想,这不是自己把话聊终结了吗,「不是,有事。我,那个,这个……」
撒谎没打草稿,导致说话磕磕巴巴、语无伦次。
「咳咳……」电话那边传来了两声轻微的咳嗽声。
我愣了愣问道:「宋老师,你感冒还没好吗?」
「嗯。」他抑制住了咳嗽声,我好像听到了他轻轻一笑:「反而有些加重了。」
「真的没事吗?去过医院了吗?」
「没事的。」他反过来安慰我:「真的没事。不要太担心。」
「表哥……」
忽然我听见电话那头的女声,婉转动听,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
「路知,我先挂了啊。」宋远山又说,「路知,早点睡觉,晚安。」
「晚安。」我点了点头,看着屏幕上的电话被挂断,然后收起手机进了宿舍。
躺倒在床上好一会儿,我突然想起来。
那是白杉的声音啊!
(37)
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顶着俩黑眼圈去上课了。
下课刚出教室门就被人拉住了,我低头看了眼这双白皙、柔若无骨的手,再抬头看着来人。
「阿知。」她笑意盈盈,美得不可方物。
「怎么了?」我恍惚了一瞬,低头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我有事找你。」她看了眼我身旁的孟莉。
我转头看向孟莉,孟莉领会了我的意思,说了句「早点回来补觉」就走了。
孟莉走后,我看着白杉心情有些复杂,因为我现在压根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有什么事呢?」
「我想和你聊聊我表哥的事情。」她还补充了一句,「我表哥叫宋远山。」
「好。」
她惊讶于我的爽快,但也没有再询问。
「阿知,我们边走边聊吧。」
「嗯。」我点了点头。
「路知!」我们下楼的时候,有个人急匆匆地走过来拉住了我的手,没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我拉走了。
「赵琳?怎么了?」我看着她疑惑不解。
「有急事!」到底有什么急事她也没明说。
我看她是真的很焦急,只好转头对白杉说:「我们下次再聊吧。」
她笑着点头,挥了挥手。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竟然有一瞬间看见了宋远山的影子。
(38)
赵琳急吼吼地拉着我上了一辆出租车,和司机说了一个 KTV 的名字,还让司机稍微开快点。
我琢磨着这 KTV 名字好耳熟,等到了目的地我才发现我来过。
上次陪赵琳来的就是这里。
有一段时间没来了,还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刚进门就看见大厅里站了一群人,听见动静都抬头看向了我。
有些惊悚,当即我就停下了脚步。
「路姐,你可算来了。」一个男孩子冲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我看着这个男孩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半晌才想起来他是一直跟着周沉的。
于是我更懵逼了。
还没等我懵完,赵琳就拉着我的手到了一间包厢,拜托我进去。
我拒绝了,转身准备走的时候一群人堵住了出路,拜托我。
我皱紧眉头,还是走了进去,同时偷偷打开了手机录音。
包厢里灯光昏暗,屏幕上放着很久之前的 MV,然后我看见了坐在正中间的那人。
他好像从我一进门就看着我了,眼神里此时饱含着汹涌的情绪。
「路知。」他声音沙哑,伸手示意我过去。
我本能地感觉不对劲,所以并没有这么做,我向后退了一步,站回了门口。
他看着我,突然站起身走了过来。
我闻到了浓烈的酒气,可是看他的脸又不像是醉了的模样。
「我喜欢你。」他说。
我愣了一会儿,也就一会儿而已。
我看着他好像很认真的样子,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周沉,你现在真的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他闭了闭眼,看向我,眼神清明,「路知,我喜欢你。」
「你醉了。」我摇了摇头,推开门。
他从我身后一把按住了门,将我圈在他怀里。
我进也不能,退也不能,只好抬头看着他。
他也低头看着我,然后将头埋在我的肩窝。
「路知……」他叹息了一声。
「周沉,你到底想做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他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摩挲着,「我真的……」
「那白杉呢?」
「她……」周沉到底是没回答出来。
「你的爱到底是什么呢?」
他不再说话,我趁机挣脱往后一退,用背推开了门,走了。
周沉没有拦我,可我走了一会儿之后就听到了一声嘶吼和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离开了。
(39)
白杉约我见面,我们在学校里碰了头。她说要带我去个地方,我也同意了。
我是真没想到人家还有专车接送,车还不便宜。
司机贴心地为我拉开门,我第一次体验这么高级的待遇还有些不习惯。
在我即将入睡的时候到达了目的地。
我揉了揉眼睛,下了车。
看着眼前的大房子陷入了沉思。
这房子的花园搞得挺好看的,还放了几个小兔子的雕塑。
「走吧。」
我跟着白杉走进了房子,有佣人对着白杉喊小姐。
我快速思考了一下得出结论:宋远山有可能是富婆,不对,富公。
可是他要是有钱的话怎么会来我家当家教呢?
「阿知。」白杉在楼梯上招了招手,我跟着上了楼。
到三楼的时候她停下了,指着里面的一间房间,有些神秘地说:「进去看看,那里有我表哥的秘密。」
「宋远山的秘密?」
「对。」
「那我进去不好吧?」
「放心,肯定好。」她从身后推了我一把。
我做好了心里建设,推开门走了进去。
哇……
好黑。
我看见对面透过一丝微光,大约是窗户,我摸黑走到了那边,一路上我好像撞掉了很多东西。
我拉开了窗帘,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了房间的地板上。
我转头看向这个房间,呆住了。
这个房间,啊,不对,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画室。
我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将我刚刚撞倒的画架扶了起来,捡起那张画。
画上的女生正在大笑,笑得还有些张扬,眼睛清澈灵动,发梢微卷,萤火虫的灯光星星点点地照着她的侧脸,让她看起来也闪闪发光。
看着画上与我相差无几的脸,我有些怔愣,我站起身看着其他画架上的画。
无一例外都是我,有的在搞怪,有的在和父母撒娇,有的在大笑,有的在皱眉。
我看着右下角的署名「远山」,视线一点点模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出了房门,白杉在楼下沙发坐着等我。
「我想去见宋远山。」此刻我只想看见宋远山。
「那就走吧。」
白杉带着我步行去了一条马路。
可能是临近傍晚,这条路上行人很少。
白杉让我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能看见宋远山了。
我道了谢便向前走,风吹得人很舒服,我心情放松也下来。
我走了一会儿终于在尽头处发现了宋远山。
他穿着一身黑背对着我,手靠在护栏上看风景。
「宋远山。」我的声音很轻。
他身形一僵,猛地回过头。
「吹风感冒就好不了了。」我迈步往他那走去。
宋远山永远记得那个微风正好的傍晚,女孩轻声唤了他的名字。
他回头望去,像是施了魔法一般,女孩身后的路灯从第一盏开始,一盏一盏地迅速朝后蔓延,暖黄色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女孩美丽得像从画里走了出来。
(40)
走出教室我伸了个懒腰。
「听说宋远山要辞职了?」孟莉问。
「啊?是吗?」我嘴里叼着维他柠檬茶的吸管,讲话有些含糊不清,「没事,我现在能找到他了。」
「话说,你和宋远山还没什么进展吗?」
「没办法啊,他不给碰。」我叹气。
「你这是什么渣女语录?」
「啊?」我意识到自己讲话有些暧昧,很容易让人遐想,我赶忙解释,「哎呀不是,就是字面意思,他离我一米远根本不让我接近。」
「这就是传说中的人一旦有了底气,就开始不要脸了?」孟莉侧头看着我,上下扫视了一番,接着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嗯?」我感觉有被内涵到。
「路知。」周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前面,他眼下青黑,憔悴了不少,懒懒地靠在墙上看着我。
「嗯?」我歪头看向他。
「你……」他愣了愣,忽然笑了,「我有事想和你说。」
「那就在这说呗。」我晃了晃手里的维他柠檬茶,听声音已经空了,就顺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了。」他垂下眼皮,有种说不出来的可怜。
「干吗这样?」我搓了搓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看着他叹了口气接着问,「我最后信你一次,你想去哪儿?」
「我想去操场看台。」他眼睛里好像突然有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好。」
夕阳西下,我和周沉上了看台,操场上有很多人在跑步、聊天。
我双手抱臂背靠在栏杆上,周沉双手撑在栏杆上看着操场。
过了许久他都未讲话,我蹙眉不悦正想问其干什么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我第一次看见你就是在这儿。」我愣了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下面的篮球场。
周沉继续说:「我记得你当时穿着白裙子,头上还别了一个雏菊花的发夹,你当时在和孟莉讲话,并没有注意到我。我想这女生也太像白杉了吧,可惜下一秒你就十分不注意形象地笑了起来,形象瞬间就破灭了。」
我想起来了,那好像是刚入学两个星期都不到的时候。
「后来你换了个性格莫名奇妙地要开始追我,虽然更像白杉了我很开心,但是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还是没同意,没想到你居然锲而不舍,做了我的舔狗。」
他停住了话语,语气平缓地问我:「路知,你是不是透过我看到了谁?」
我心里一惊,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那个宋远山吧?」他淡淡道。
「你……」
他截断了我的话,「想问我怎么知道?」
他挑眉,「眉毛这受伤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他抬头看向天空,「你不怎么和别的男生聊天,除了宋远山。而且只有在那个姓宋的身边,我才能看到初次见你时你那没心没肺的模样。」
「所以对我和对别人态度差别这么大,是想看我变成以前的样子?」我有些不确信地问道。
「你猜啊~」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棒棒糖,塞进了嘴里。
「你都知道了大概,那段时间为什么还要追我?」我打破了沉默。
「好玩?」他无所谓地笑了笑。
「我拿你当别人,你不生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不也一样?」
「那你真的喜欢我吗?」我认真地看着他。
他转头看着我,忽然迈步向我这走过来。
他走到我身边停下来,伸出手猛的揉了一把我的脑袋,轻笑道:「当然是骗你的,这种话也就你这种傻子会信了。」
然后与我擦身而过。
(41)
虽然已经过了立秋,但天气还是有些闷热。我惊讶地在宋远山的房子后面看见了一个池塘。
池塘被打理得很好,里面的莲蓬满满登登。
我走回房子。
「宋老师,我可以采你家的莲蓬吗?」
宋远山正在厅里看书,闻言移开了书本看向我,伸手扶了扶眼镜,「可以,但是路知,你不去上课吗?」
「我今天不上课啊。」我摊手耸肩,转身跑回池塘。
我双手合十对着莲蓬说了句「对不起啦」,伸手将其摘下。
莲蓬现在还有些翠绿,我取出莲子放在嘴里,微甜不苦。
我看着满池塘的莲蓬,心想再不摘的话可能就没有现在好吃了,所以我动手摘起了莲蓬,偏偏天公不作美,这时候还飘起了雨。
正准备回去,突然我动了一下歪脑筋,停住脚步继续采摘。
没过一会儿,我感受到头顶的阴影,一转头看见了穿着灰色家居服的宋远山。
「下雨了还不回去?」他将手里的毯子披在我身上。
「现在就回去了。」我嘿嘿一笑。
「故意的?」他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笑了出来。
「哪有?」被看穿了心思的我也没有不好意思,站在他的伞下和他一起走了回去。
(42)
宋远山这人是真的奇怪。
要不是白杉,我可能很久很久都不知道他喜欢我,可更奇怪的是我现在知道他喜欢我,他依然不和我在一起。
对他穷追猛打,他也只是笑着摸摸我的脑袋不说话。
转眼我都毕业了,我也没追到宋远山。
白杉为我指明了一条路,她说:「你觉得表哥为什么不答应你?」
「为什么?」
「表哥是不是经常咳嗽?」她说。
我点了点头。
「表哥他啊,快死了。」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瞎说。」
「我骗过你吗?」
我愣了愣,半天没反应过来。
「路知?路知?」宋远山唤我。
「宋远山……」我紧紧地拉着宋远山的衣角不放,「你……」刚说出一个字我就说不下去了,眼泪流了下来。
自己以前想过宋远山可能生病了,但没想过宋远山会死。
「怎么了?」宋远山蹲下身子紧张地看着我。
令我没想到的是,见我没回答,宋远山竟然抱住了我。
我闻着他身上的中药味愈发难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背问。
「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我突然觉得这个场面是为数不多的机会。
宋远山动作一顿,低低地笑了,「好。」
「啊?」这么简单?这下换我愣住了。
「这下可以不哭了吗?」
「嗯。」我收了收眼泪,「宋远山,你死了我也会记得你的。」
「啊?」宋远山疑惑。
我正想说「你还骗我呢」,就看见了门口的白杉笑得特别开怀。
我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你答应我了对吧?」我有些不确信,他答应得太快了。
「嗯。」他摸了摸我的头,又说,「很早之前就想了。」
宋远山番外
从宋远山记事开始,母亲就是带着自己去找父亲。
烟雾缭绕、异常吵闹的打牌场所,一群人光着膀子将牌甩在桌上。
宋远山有些害怕,往前小跑了两步抓住了母亲的衣角,却收到了母亲冷漠的眼神。
她环顾周围看见了要找的人,甩开宋远山大步往前走去。
没一会儿那边的人群发出了吵闹声,宋远山跑过去看见了父母在吵架,他们吵得很凶,很快就动起了手,周围一群人也没有要劝架的意思,似乎是见多了这种场面。
年幼的宋远山待在原地不知所措,边上有人窃窃私语,陆续有人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宋远山。
宋远山不安地攥着手指。
父母吵完架就生气地回了家,没有一个人带着宋远山。
宋远山凭借着记忆好不容易回到了家,打开门又听到了剧烈的争吵声。
后来,宋远山也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七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了。
他那个爱好赌博的父亲,即使离婚也不忘把母亲辛辛苦苦攒了大半年的钱给偷走。
宋远山在法庭上看着两人控诉着自己有多辛苦,又觉得宋远山是个拖油瓶,没有一个想要宋远山。
可是最后一锤定音,宋远山被判给了母亲。
宋远山永远记得那天母亲那厌恶至极的眼神。
此后,母亲也爱上了喝酒,酒后对宋远山非打即骂。
有一次还把宋远山赶出了家门,命令他待在门口不要动。
宋远山也真傻傻地待在门口不动,半夜落雨,宋远山淋雨也不敢动。第二天发热感冒,母亲的冷眼旁观导致宋远山的病愈加严重。
最后在宋远山感觉自己要死的时候,他母亲才给了他两包中药。
宋远山强撑着身子熬了药,才恢复了,但是身体还是垮了,之后每隔两三天就要喝药。
宋远山逃跑了两次,都被好心人送了回来,母亲笑着对他们说谢谢,说孩子不懂事。
关上门,母亲眼神突变,拿起一旁的竹条就对着宋远山鞭打。
宋远山疼得喊出声,却被母亲捂住了嘴,母亲骑在宋远山身上一边打他,一边恶狠狠地命令他不要喊。
母亲打累了回房睡觉,宋远山过了好久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艰难地走回了自己房间。
深秋天冷,宋远山衣着单薄刚进房里就有一阵风吹来,冷得他直打哆嗦,他走到窗前正准备关窗,就见有一个东西一闪一闪地朝着自己飞来。
宋远山伸出手抓住了那个东西,小心地摊开手掌发现是一只萤火虫,宋远山连忙找到了房间里的玻璃瓶,把萤火虫放了进去。
那天晚上宋远山看着萤火虫看了许久,久违地笑出了声。
第二天等宋远山从学校回来,房子里异常安静,宋远山莫名感觉不安,打开房门。
自己的房间还是那样似乎没什么变化,除了桌上的玻璃瓶碎裂在地。
宋远山走过去看着玻璃瓶,一堆透明的碎片里一个深色的物种显得格格不入。宋远山蹲下身子看着那只早已没了生息的萤火虫良久没有回过神。
「一只破虫而已。」母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房门口用不屑的语气说道。
宋远山站起身,脚麻了他伸了伸腿,把那只萤火虫和玻璃碎片一起扫进了垃圾桶里。
初中的时候,母亲带着宋远山找到了父亲,宋远山还记得那个男人缓慢地打开门,满身酒气,手里还拿着没喝完的啤酒。
母亲把自己扔下走了,宋远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有跟着母亲一起走,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母亲的背影渐渐消失。
父亲眼神迷茫,醉态酩酊,笑呵呵地看着他,过了好半晌才走过来,「远山啊,嗝……」他刚迈步,一个趔趄向宋远山扑了过来。
宋远山往旁边一闪,躲开了这个可能的拥抱。
父亲摔倒在地,但还是笑呵呵地看着他喊他,「远山。」
宋远山皱着眉将其扶进了屋子里的沙发上,屋子里混乱不堪,地上酒瓶、烟灰、垃圾随处可见。
宋远山看了一会儿便离去了。
回到家里,母亲正在吃饭,见了他也毫不意外,只淡淡地说了句,「还知道回来?」
「嗯。」宋远山点了点头,回了自己房间。
这之后没多久就传开了父亲的死讯。
宋远山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片平静。
反倒是母亲,她喝着酒笑得十分开心的样子,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大学毕业的时候,导师给自己介绍了一个工作,当家教。
宋远山对工作什么的倒是没有什么要求,能赚钱就行,周末就去了导师给的地址。
请家教的人家对他格外热情,抱歉地说自家小孩又跑出去了。
宋远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每天面带笑容,不过这样的确会让自己的工作生活轻松点。
门「砰嗵」一声被打开,宋远山转头看去,一位中年男人揪着一个小姑娘走了进来。
小姑娘长得很好看,眼里全是不服气,手里紧紧地抱着彩色封面的书不放。
后来还是她父亲采取强行措施,小姑娘才不情愿地走过来和自己打招呼。
补课的时候发现小姑娘虽然基础知识差点,但是不笨,有些东西说一遍她就记清了。
小姑娘爱笑,每次补课都能听到她那放肆的笑声,有时也会因为看到小说里虐心的场面而眼泪汪汪,往往这种时候宋远山心里就会有一点奇怪的感觉,具体是什么也说不上来。
突然有一天,小姑娘问宋远山喜欢什么。
宋远山有些奇怪便问她怎么了,小姑娘磕磕巴巴没说个所以然来。
宋远山看着小姑娘摇晃着脑袋寻找理由,身后的灯光也随着她脑袋的摇晃一闪一闪,他看向窗外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若干年前的那只萤火虫,便告诉小姑娘他喜欢萤火虫。
又过了几天,小姑娘问她能不能陪她去个地方。
宋远山愣了一下,同意了。
第二天下了小雨,宋远山看着眼前吸着鼻涕、眼泪汪汪的小姑娘有些不忍,问其还去吗。
小姑娘坚定地说:「去。」
宋远山心想大约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跟着小姑娘弯弯绕绕地到了一座小山上,宋远山有些奇怪,心里突然有一个想法。
小姑娘感冒了之后声音有些软糯,问宋远山能不能陪她等一会儿,宋远山想来都来了,自然是要陪着的。
小姑娘药劲儿上来了,眯着眼神,不太清醒。
宋远山刚想说要不回去吧,就见小姑娘突然兴奋了起来,嘴里喊着「萤火虫」。
印证了想法的宋远山应了声,朝着小姑娘走过去,站在她身边看着萤火虫,心里有些莫名的情愫。
回去的路上小姑娘还摔倒了,宋远山看着小姑娘龇牙咧嘴的模样,身体先做出反应,等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背着小姑娘走了一段路了。
小姑娘迷迷糊糊地在说什么,宋远山停下脚步终于听清了。
她说:「宋老师生日快乐。」
宋远山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从来没过过生日,已然忘记了这个日子。
宋远山突然笑了,说:「谢谢你,路知。」
在舍友聚会的时候,宋远山听他们几个闲聊,聊起了喜欢这个话题。
宋远山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小姑娘的感情是喜欢,再次给小姑娘补课,宋远山看着她看了许久,最后做了决定。
他要离开。
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小姑娘。
和小姑娘一家人分别之后,宋远山按部就班地过着日子,却总会感觉到一丝空虚。
直到某一天,一群陌生人敲开了他家的门。
宋远山才知道自己的母亲身份特殊,还是富家子弟。
其中的曲折离奇宋远山不想知道。
母亲给了自己一套房子,说是弥补自己。
宋远山本不想要,脑海里突然浮现了小姑娘的模样,还是收下了。
宋远山依据小姑娘的喜好打理房子。
有一天,一个女生走了进来,她叫白杉,说是来看看自己这个从未见过的表哥。
后来才知道她是来避风头的。
宋远山看着白杉与小姑娘有些相似的模样,同意了。
在一次聊天中,无意知道小姑娘在 A 大上学,宋远山想了许久,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抵不住心里的私欲,去面试了小姑娘隔壁的大学。
宋远山像变态一样偷偷地在很远的地方看着小姑娘,小姑娘没发现自己。
因为这样宋远山放松了警惕,才导致与小姑娘的见面。
见到小姑娘,他自己装得淡定,其实很慌张,终于喊出了那个思念很久的名字,小姑娘犹如小鹿,被自己这一喊吓跑了。
宋远山想,小姑娘大约是不想见自己。
过了几天宋远山却在学校门口看到了小姑娘。
她慌张寻找理由,说自己是路过的。
可宋远山偷偷看了她那么久,她从来不会路过这里。
小姑娘跑了,宋远山正想进学校,偶然看见了路对面的男生,宋远山当然知道他是谁。
周沉。
他长得很帅,意气风发,有一双清澈的眼睛。
宋远山转身过不想再看。
既然小姑娘已经知道自己在哪里了,宋远山在白杉的诱导下,一不做二不休去了小姑娘学校。
小姑娘看见自己很欣喜,宋远山也很开心。
宋远山也在学校里知道了小姑娘的事情,第一反应是心疼。
凭着男人的直觉,宋远山觉得周沉是喜欢小姑娘的。
那天和周沉对峙,宋远山其实是羡慕周沉的。
他能为了小姑娘冲动,自己却不能。
肺炎加重,宋远山进了医院。
出院后的一天晚上,宋远山接到了来自小姑娘的电话,他盯着屏幕许久,等想起接的时候,已经到时间了。
宋远山思索再三,回拨了过去,却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指有些颤抖。
那边接听了电话,宋远山听到了滋滋的水声和小姑娘慌乱的声音,他出声安慰她不要急。
聊天过程中白杉敲响房门走进来,宋远山见她好像要说些什么事情,便和小姑娘道了晚安,挂了电话。
白杉嘲笑他,宋远山没有辩解,转而问她最近在干什么。
白杉看着宋远山回答去帮他忙了。
宋远山不解其意,但看她不再多说的样子也没有多问。
然后白杉就指引小姑娘来到他的身边。
宋远山望向沐浴着光走来的小姑娘,震惊之余是激动和害怕。
然后他做了一个决定。
逃避。
可耻,却很管用。
宋远山觉得自己还配不上那么好的小姑娘,很多次「好」要脱口而出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那天给父亲上坟的时候看见了母亲,她见到自己没什么反应,表情冷淡且无所谓。我将花放在了那边离开,却听见后面传来母亲的声音「小远,对不起」。
宋远山顿住转头看着她,可她依然是刚见面的模样,看着坟墓发呆。
回到家里,小姑娘见了自己就哭。
宋远山伸出手搂住了小姑娘,这才感觉到原来这个动作是这么的简单。
人和自己的和解就是这么简单。
宋远山笑着说「好」。
(完)
□ 盐盐想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