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到家就接到了爸妈给我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问我什么时候回家，他们在家等我很久了。
我看着面前看着电视的两个人，突然觉得背后发凉。
01
今天晚自习结束，我像平常一样回到了家里。
进门后，我的父母背对着我，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
这时，我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人，竟然是我妈。
「瑶瑶，你啥时候回来？」
我又听到了我爸的声音。
「闺女，这都快十点了，赶紧回来，爸给炖了燕窝当宵夜。」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客厅的爸爸和妈妈。
他们依旧背对着我，一心一意地看电视。
可此刻，手机里传来的爸妈的声音却那么真实。
「我现在就在家里啊。」
我小声说道，后背寒毛竖起。
手机里，我妈笑了起来。
「我又不是傻子，你在不在家我不知道？」
「我就在客厅里。」我紧张地重复了一遍。
我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在沙发上坐着的爸妈。
他们的背脊挺得很直，看上去有些刻板和僵硬。
「瑶瑶，别开玩笑了，我和你爸就在客厅里。」
很快，我手机收到了妈妈的微信。
她给我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她和我爸正在餐桌上嗑瓜子。
我彻底愣住了。
如果照片里的人是我爸妈，那坐在沙发上背对着我看电视的人，又是谁？
而且这里的布局，都和我家一模一样。
电视里正在播放着一部黑白动画片。
动画片的内容十分诡异。
一只兔首人身的动物，正在动作缓慢地跳着舞。
突然，电视里的这只兔子停下来。
它用手指向了我。
这时，沙发上坐着的两人，突然缓缓地朝我转过了头来。
我紧张得要命，生怕看见的是两张恐怖的脸。
但庆幸的是，转过来的脸，正是我爸和我妈。
他们和平常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只是脸色稍微苍白点。
我爸站起身，笑着对我说道：「瑶瑶，你回来了，你学习辛苦了，爸爸给你准备了宵夜。」
他搂住我的肩膀。
我感觉到他的手很冷，刺骨地冰冷。
餐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但面的颜色却是鲜红色的。
上面漂浮着不明肉块。
一股恶心感涌了上来。
「我没有胃口，不想吃。」
我忍住恐惧说道。
我妈凑了过来，瞪大眼睛看着我。
「瑶瑶，你以前最爱吃你爸做的粉干了，今天怎么会没有胃口呢？」
我妈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疑惑地说道。
这两个人绝对不是我真正的父母。
「瑶瑶，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今天很不对劲。」
我心脏差点停跳，冷汗从额头滑落。
「你额头出了很多汗，瑶瑶，你看上去很紧张。」
妈妈的脸离我很近，缓缓问道。
我抿紧双唇。
这时，爸爸开口了：「最近我们这，混进来了一个人类。」
在说到人类的那一刻，我发现我爸妈的脸色变了。
他们脸上出现了极为贪婪的神色，嘴角翘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甚至在下一刻，我看见妈妈张开了嘴巴。
伸出了舌头。
她的舌头又细又长。
「我们现在买到的肉都是市面上的冷冻肉，我已经好久没有吃到新鲜的肉类了。」
我爸神色诡秘地说道：「这个混进来的人类，假装成了我们隔壁邻居老孟的女儿，结果她没多久就露馅了。
「老孟把她大卸八块，那香味都飘到我们家里来了。
「真向往啊。」
我爸轻叹了一口气，但眼睛却在直勾勾地看着我。
「你说，我们家瑶瑶今天不吃肉，该不会也是人类假扮的吧？」
我后背猛地紧绷了起来。
我意识到，这个碗里的肉，很可能是……
02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爸爸妈妈阴森森地看着我。
我怀疑只要我露出半点马脚，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吃了我。
我的心脏飞快地跳动，甚至撞击到肋骨。
「是呀，今天的瑶瑶看起来很奇怪，明明之前看到肉都狼吞虎咽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对劲，就像是在害怕我们一样。」
妈妈在死死地盯着我。
「瑶瑶，你为什么不吃肉呢？」
「我们可从来就不会对肉胃口不好。」
我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个微笑。
「妈，我是在开玩笑的。」
「我怎么会不吃肉呢？」
我僵硬地走到餐桌前，坐了下来，强迫自己拿起筷子。
尽管我胃里恶心得厉害，但我告诉自己。
我必须要吃下去。
否则，他们就会发现我的真实身份。
我夹起一个肉块。
听到了身后父母贪婪的吞咽声。
「我说老白，要不是你每个月只赚这么一点钱，我们也不至于，只能买这么一点肉。」我妈抱怨道。
「现在经济不景气，我有什么办法，真怀念以前可以肆意宰杀人类的日子。」
好恶心。
好恶心。
我握住筷子的手开始颤抖了起来。
我爸凑到我边上。
我能清晰地看见他脸上对肉的垂涎欲滴，以及对我的怀疑。
他的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一股凉意从我脚底升起。
「瑶瑶，怎么不吃呢？」
正当我强忍着逼迫自己将肉块递到嘴边，准备咽下去的时候——
突然，我身后一个房间的门开了。
我看见走出来的，竟然是我失踪多年的姐姐。
我还来不及震惊，就看见姐姐伸手夺过我的筷子。
「爸，妹妹她最近在减肥呢，你别强迫她吃肉了。
「这好东西，当然得给我吃了。」
我看见姐姐面不改色地把肉吃进了嘴里。
难道这个姐姐，也是怪物？
03
爸妈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为了减肥啊。」
「也是，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总爱减肥。」
姐姐吃完肉，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
「我也减肥呢，这些肉，你们吃吧。」
爸妈像是两只野兽，冲过去就大快朵颐起来。
他们伸出细长的舌头，一下子将肉卷起了嘴里。
我看到了他们异常尖锐的牙齿。
桌面上一下子血肉横飞。
非常恶心和令人恐惧。
我脸色惨白，不断地冒冷汗。
但好在这两个怪物忙于吃肉，没有注意到我。
姐姐猛地抓住了我的手。
「走，来我房间。」
我忐忑不安地跟着姐姐，走进了房间。
她的房间和现实中，她失踪前的房间布局完全一样。
我惴惴不安地看着她，却没想到她突然对我微微一笑，然后眼睛一红，流下了眼泪。
「瑶瑶，姐姐真的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我心里一惊。
难道她真的是姐姐？
可我不敢掉以轻心。
万一这是怪物的伪装呢？
想要试探我呢？
我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好了，你不用假装了，我知道你是人类。」
我一惊，惊恐地看着她。
姐姐走到我的面前，轻声在我耳边说道：「我也是人，不是怪物。」
我这才明白，眼前的姐姐，正是我失踪的姐姐。
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哽咽地说道：「姐姐，你失踪这么久，难道都是在这里吗？」
姐姐点了点头。
「两年前，我放学回家的时候，突然打开门，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恐惧地问道。
「这里是怪物的世界。
「其实和我们人类的世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唯一的区别，是他们以我们为食。
「人类的肉，对他们来说，是上等的美味。你可以把这里看成镜子的另一面，黑暗的一面。
「在这里活下去，一定不能被他们发现，我们的人类的身份。
「否则，我们会被非常残忍的虐杀，然后吃掉。
「你知道隔壁的那个人类是怎么死的吗？」
我哆哆嗦嗦地说道：「他们说被大卸八块了。」
我姐古怪地笑了一下：「她死的可没这么轻松……」
姐姐欲言又止，深吸一口气，说道：「她的惨叫声，连我这里都能听到，可是我很清楚，我不能去救她。
「而且我们比起那些怪物来说，太弱了。
「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必须要遵守这里的规则。
「在这里，我们的身份依旧是两个高中学生。
「怪物们喜欢以人为食，但这不是他们唯一的食物，这里的肉只有冷冻肉，是从我们的世界里运送过来的。」
我睁大眼睛：「你是说我们的世界里也有这种怪物？」
姐姐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每天的晚上九点，连接我们的世界和怪物世界的门就会打开，肉就是从那里运送过来的，但是我到现在，都没有找到门的位置。
「肉在这里价格很高，我们的怪物父母都是普通上班族，他们买到的肉数量是有限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会顿顿吃那种肉。」
我突然想起了姐姐之前面不改色吃肉的样子。
姐姐笑了笑。
「瑶瑶，我会尽量让你避免吃到同类的肉。」
她舔了舔嘴唇。
突然斜着眼睛，对我露出古怪的笑来。
我感觉到，她的眼睛在注视着我的脖子。
姐姐的喉咙明显吞咽了一下。
04
「而且，那种肉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吃，怪物爸爸的厨艺其实还不错。」
我愣愣地看着她。
两年不见，姐姐似乎变得陌生了。
「那我们要如何才能回到现实世界？」我绝望地说道。
「只有穿过那道门，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瑶瑶，你放心，姐姐一定会找到门，带你离开这里。」
突然，她低头看见了我的手机，眼眶红了起来。
「你之前跟爸爸妈妈联系过对吧？」
我点了点头，但我现在打开手机，却发现提示已经不在服务区了。
姐姐苦笑了一下：「每一天晚上的九点半，我们的手机能恢复信号，这是我们唯一能和现实联系上的机会，但是时间很短，只有五分钟。」
「姐，既然你可以联系上我们，为什么这两年来，你都没有联系我？」我忍着眼泪说道。
「我确实很想你们，但我不能联系你们，就算我联系上你们，我要说什么呢？说我被困在一个怪物世界了？让你们去救我？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姐苦笑了一声。
「所以我宁愿你们认为我死了。」
「可以给我看看爸妈现在的样子吗？我真的很想念……他们。」我姐带着哭腔说道。
这时候的她又回到了我熟悉的姐姐的样子。
05
我给她看了爸妈的照片。
我姐哽咽着说道：「爸脸上多了好多皱纹，妈也老了很多，她以前明明最爱美了，如果不是我……」
「现在我们都被困在这里了，爸妈那边该有多着急啊。」
我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心里十分焦虑。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能从这个世界里活下去。
「瑶瑶、诺诺，现在已经十一点了，你们得去睡觉了。」
妈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姐应了一声，推开了门。
妈妈站在门外，对我们露出一个微笑。
我看见了她尖锐的牙齿上的碎肉。
她的眼睛依旧直直地看着我。
我知道，她还是有点对我怀疑。
「妈，那我先回房间了。」
正当我要经过她的时候，我妈突然用力地抓住了我的手。
她的鼻孔微张，靠近我的脖子，说道：「瑶瑶，我怎么感觉你的身上，有人类的味道啊？」
我和姐姐脸上的表情都变了。
我强装镇定地看着她。
我妈定定地看着我。
三秒后。
我妈咧嘴笑了。
「瑶瑶，妈妈就是开了个玩笑，你的表情怎么这么紧张啊？」
「妈，我当然知道你是开玩笑的。」
我笑得极为勉强。
妈妈催促我早点睡觉。
我走进房间之前，看到妈妈和姐姐在一起，似乎在窃窃私语什么。
06
我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的布局和我在现实中的房间一模一样。
桌上摆放的相框，还有床上的小熊玩偶。
但我却一点也没有熟悉亲切的感觉。
这一晚，我睡得很不踏实。
迷迷糊糊之间，我总感觉有人透过门缝在窥视我。
我大汗淋漓地醒了过来。
我发现门关得好好的，并没有打开一条缝隙。
但我还是感觉到了强烈的窥视感。
我爬下了床。
黑暗让我心生恐惧。
我心跳得很快。
我慢慢地趴在了地上。
我在门缝里看见了两双眼睛，死死地看着我。
我听到门外传来了我姐的声音：
「妈，她发现我们了，我们要怎么吃掉她？」
我惊醒了过来，喘着粗气，大汗淋漓。
原来那是一个梦。
07
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了。
但窗户外，却依旧是一片浓稠的黑暗。
这里的天，是不亮的。
「瑶瑶，出来吃早饭了。」
外面传来了妈妈的声音。
我应了一声，来到了厕所，用冷水冲了一把脸。
镜子里的我面色憔悴，双眼布满红血丝。
我努力对镜子露出一个微笑，告诉自己。
白瑶，你要努力活下去。
你要保护好姐姐，你们一定要离开这里。
我深呼吸一口气之后，推开了门，来到了客厅。
妈妈、姐姐、爸爸都已经坐在餐桌上了。
「瑶瑶，快点坐下。」爸爸催促我。
我紧张地看了眼餐桌后，松了一口气。
餐桌上是正常的早餐，三明治和水果。
不是肉。
看来姐姐说得没错，冷冻肉在这里，也是稀缺产品。
我坐了下来。
「来，我们一起祷告。」妈妈微笑着说道。
她拉住了我的手。
「我们要感谢神赐给我们的食物。」
妈妈、爸爸、姐姐都闭上了眼睛。
我心里觉得挺讽刺。
怪物也信仰神明吗？
但我还是闭上了眼睛，一起祷告。
做完祷告之后，大家开始吃早餐。
好在三明治的味道不错，只是普通的三明治而已。
吃完早餐之后，我妈把两个书包递给了我们。
「上学路上要小心。」
她神情温柔慈祥，像极了现实中我们的妈妈。
我和姐姐出门了。
我们进了电梯，刚要下去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了进来。
一个中年男人的脸出现在我们面前。
是隔壁孟叔。
孟叔微笑着走了进来，跟我们打招呼。
我看到他的脸，想起了姐姐说的话。
他把那个人类活活剥了皮。
我浑身紧绷了起来。
姐姐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用眼神示意我不要紧张。
孟叔突然扭过头，看着我们笑着说道：「昨天晚上你们煮肉了吧？
「那味道，连我这里都闻到了。
「可惜最近肉价格太贵了。」
孟叔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我害怕极了。
「你们猜猜，我是怎么发现我的女儿被人类给替换了？」
我身体一颤。
姐姐却一脸镇定地说道，「孟叔，你是怎么发现的？」
孟叔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这个问题。
而是直勾勾地看着我们。
「有时候，我们不会直接拆穿人类的身份，因为这样有些无聊了。
「你们还小，不知道人类什么时候才是最鲜美的。
「受到最大恐惧的人，味道是最鲜美的。
「所以刚开始，我没有直接拆穿那个人类的身份。
「而是假装自己不知道，像猫玩弄老鼠一样戏弄她。
「等到她恐惧到极点，我再吃掉她，这味道永生难忘。」
孟叔的脸上露出了无比贪婪的神色。
我能感觉到姐姐的手心也渗出了冷汗，异常黏腻。
我们都非常恐惧。
孟叔的话，难道是在暗示什么？
难道他们早就发现了我们人类的身份，就是想要戏弄我们吗？
08
终于，电梯到一楼了。
孟叔先走了出去。
我和姐姐都松了一口气。
路上，我看清了怪物世界的样子。
这里和现实世界完全没有区别。
几乎可以用一模一样来形容。
甚至路上走过的行人，也只是普通人类的样子。
红绿灯、斑马线，都有。
我和姐姐站在斑马线前等红灯。
这时，姐姐的声音响起。
「不要因为这里和我们的世界一样，就放松警惕。
「我在这里两年，时刻提醒自己，我对于他们来说，只是食物而已。
「家人也好，朋友也好，哪怕他们现在对我再好，当他们知道我们是人类的时候，都会毫不留情地虐杀我们。」
绿灯亮了。
我们走过了斑马线。
学校还是原来的位置。
和现实世界没有任何区别。
这时，一个女孩欢快地朝我跑来。
「瑶瑶！」
看清她的脸的时候，我愣住了。
这张脸，曾经在我梦中出现过无数遍。
我曾经最好的朋友，许雅。
可是在现实中，她在我初中的时候，就出车祸死了。
「小雅。」
我鼻子一阵发酸。
这里的她比我印象里的她要成熟一些。
原本的短发也变成了长发。
我和小雅是小学同学，也是初中同学。
本来我们约好考上同一所高中，但她却在高考前夕，意外出车祸身亡了。
许雅的死给我造成了极大的悲痛。
那时候我整整一个月都没有缓过来。
甚至因为这件事情，我没有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
我时常在梦里梦到她，梦到她笑着对我伸出手，说瑶瑶我好想你。
但没想到再一次看见这张脸的时候，却是在这里。
小雅疑惑地看着我。
「瑶瑶，你怎么了，眼睛好红。」
我连忙笑着说道：「没事，最近眼睛有点疲惫。」
就算眼前的人和小雅长得一模一样，她也不是小雅。
她只是一个吃人肉的怪物而已。
小雅笑着挽住了我的手，对我姐也打了一个招呼。
「姐姐好。」
进教学楼之前，我和姐姐分开了。
高一和高二的教室并不在同一层。
我走进了教室。
小雅走到一个位置，坐下。
我紧张地走到小雅旁边，坐好。
突然，小雅猛地扭过头，盯着我。
「瑶瑶，你为什么要坐这里，你的座位明明不是这里啊。」
原本吵闹的教室，在小雅开口之后，瞬间鸦雀无声。
09
我发现，所有人都转过了头，正在看着我。
教室顿时一片死寂。
我的心脏怦怦直跳。
本来我在现实世界的座位就是这里。
但没想到，在这儿竟然变了。
「之前那个人类，进了教室也找不到自己的座位。」
「该不会这个白瑶也是人类吧？」
「要是真的就好了，我们能吃到人肉了。」
同学们都露出了贪婪恶毒的样子，死死地盯着我。
「瑶瑶，你怎么不说话？」小雅笑着问道。
我越来越紧张。
情急之下，我开口道：「这不是想坐你旁边，跟你聊聊天吗？」
说完，我站了起来。
我知道，我现在必须要找到我正确的座位。
否则，我一定会被吃掉。
我的座位，到底在哪里？
10
在众多眼睛的注视下，我颤颤巍巍地走到了一个男生旁边，坐了下来。
我看到大家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看来，我蒙对了。
男生趴在自己的桌子上，似乎在睡觉。
他有一头显眼的银发。
我认识他。
他叫陆然。
他在我们班上是很奇怪的人。
陆然很少说话，经常上课睡觉。
他从没参加过任何班级活动。
我曾在路上见过他和别人打架。
非常凶狠的样子，把人死死地压在水池里。
那时我不小心经过，吓得我不敢出声，躲在了墙后偷看。
他像是发现了我一样，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我连忙缩了回去。
那一眼，让我胆战心惊。
就像是被某种怪物盯上的感觉。
从此，我对他敬而远之。
怪物世界的陆然一定更加恐怖。
我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上课铃声响了。
我拿出书包里的书本。
发现书的题目竟然是：我们的起源。
老师走了进来。
在现实中，她是我们的语文老师。
人称灭绝师太。
这里的灭绝师太比起我在现实里看到的样子，要更加吓人了。
她犀利的眼神缓缓扫过我们。
灭绝师太开始讲课。
原来几百年前，就有怪物世界的存在。
但就连怪物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诞生的。
人类存在的刚开始，怪物也诞生了。
古时候的皇帝为了达成怪物和人类的平衡，主动将人类献祭给怪物。
那时候的献祭仪式，其实都是为了给怪物献祭。
我们在书上看到的一些人类看似愚昧的习俗，比如给河神献新娘。
那些神明的背后，其实都是怪物。
我听得胆战心惊。
这些历史的真相，比我想象的，要更加恐怖。
一节课很快就结束了。
而身旁的陆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抬过头。
下课期间。
小雅拉着我要去厕所。
我本来想要拒绝，但又怕被她察觉出不对劲，只能答应了。
「瑶瑶，你今天看起来怪怪的。」
我连忙搪塞自己不舒服。
小雅一直在看着我。
看了我几秒之后，她笑了，凑到我旁边说道：「感觉你怪怪的，该不会是生理期来了吧？」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
小雅会心一笑。
我松了一口气，走进了厕所最里头的那个隔间。
我发现厕所里的角落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我很害怕。」
「他们如果发现我的身份，会杀了我的。」
「怎么办，谁来救救我？」
「他们好像发现我的身份了。」
「谁也不要相信。」
这几行字，似乎是人类留下的。
我攥紧了手指，难以言喻的恐惧在我心底升起。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有人在看我。
我抬起头，却看见了小雅的脸正在我上方，嘴角高高上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她对我露出了一个微笑。
「瑶瑶，你知道吗？我们怪物是没有生理期的。
「只有人类才有生理期。」
这一瞬间，我整个人，彻底僵硬了。
我，被发现了吗？
我一定被发现了。
我要被吃掉了。
怎么办？
谁来救救我？
我陷入了绝望。
11
我缩在马桶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这一刻，恐惧让我已经无法继续伪装了。
小雅从隔壁的隔间里跳了下来，站在我面前。
她的脸上，露出了我非常熟悉的垂涎欲滴的表情。
我发出一声极为恐惧的呜咽声。
小雅的手摸上了我的脸颊。
她整个人埋在了我的脖颈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多么香的味道啊，你一定很好吃。」
恐惧的眼泪从我眼角滑落。
小雅替我擦去了眼泪。
她露出一种极为隐忍的表情。
「再哭，我就真的忍不住想吃掉你了。」
我震惊地看着她，一时不明白，她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雅叹了一口气，把我扶了起来。
她用一种压抑复杂的眼神看着我，说道：「很久之前，我从这里偷偷跑了出去，我来到了你们的世界。
「在那里，我发现了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类。
「但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应该是不小心从山坡上摔下去的。
「当然，我直接吃掉了她，我可不会因为吃掉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而产生什么心理负担。
「后来，有两个和我爸妈长得一样的人类跑了过来，他们哭着把我抱在了怀里，我知道，他们把我当成那个死去的女儿了。」
「爸爸曾经告诉我，人在什么时候最美味？极度恐惧和绝望下的人，吃起来格外美味，于是我假装自己就是他们的女儿，在他们身边待了下来。
「我想的是有一天能够吃掉他们。
「后来，我认识了你，瑶瑶。其实我在这里没什么朋友，你是我第一个交到的朋友。
「虽然你是人类，但我和你在一起，我挺开心的，真的，你给我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你知道吗？在我们的世界，是弱肉强食的，一些疯狂的怪物，有时候甚至会吃掉同类。
「弱者是会像人类一样被吃掉的，我们的世界不需要弱者。
「但待在你身边，我很放松，瑶瑶，我是真心把你当做朋友的，虽然我不止一次地想过吃掉你。
「再后来，我待在人类世界的时间太长了，所以我必须得回去了。」
我抬起头，看着她，说道：「所以你就用一个出车祸的假象骗了我？」
小雅点了点头。
此刻，我整个人非常难受。
就像有人用力地捏住了我的心脏一样。
我想告诉小雅，你知不知道，你死了之后我就像疯了一样？
你还记得我们要考上同一所高中的约定吗？
可是我说不出口。
因为她不是真正的小雅。
她是一个怪物，吃掉真正小雅的怪物。
可那些藏在我记忆深处的美好的回忆——
那些两人牵着手压马路，躺在草坪上看着夕阳落下，嬉笑着，奔跑着，追逐打闹的回忆，是她带给我的。
是这个怪物带给我的。
她是一个吃人的怪物。
12
「瑶瑶，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可从早上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是你。
「我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瑶瑶，我希望你能活下去，离开这里，回到你的世界。
「比起哭着的瑶瑶，我发现，我更喜欢笑起来的你。」
小雅微笑着看着我说道。
我的内心五味杂陈，难受得厉害。
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个小雅。
我深呼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推门准备离开。
「瑶瑶，不要太相信你的姐姐了。」
离开前，小雅突然看着我说道。
我的心里一惊。
小雅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要问她，外面却响起了姐姐的声音。
「瑶瑶，你在里面，对吧？」
我应了一声，打开了门。
姐姐的脸色在看到小雅的那一瞬间，似乎有些不对劲。
但她很快恢复了正常的表情，拉着我离开了。
我们来到了学校的天台上。
姐姐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这里没人之后，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我说道：「瑶瑶，我早上说的话你都没听见吗？就算在这里，这些怪物有多么像人类，但它们都不是人。」
「许雅也一样，我知道你很想念她，但她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小雅。
「一旦发现你是人，它们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你。
「为什么还和许雅走得那么近？」
我垂下头，小声说着对不起。
但我的脑海里，却反复盘旋着一句话。
「不要太相信你的姐姐。」
姐姐叹了一口气：「对不起，瑶瑶，你刚来这里，我说的话可能太严厉了，但是你一定要记住，我们在这里就是食物。」
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接下来有实验课，我先走了，你自己一个人一定要小心。」姐姐担忧地看着我说道。
实验课？
我好奇地问姐姐这里的实验课是什么。
姐姐转过头，那一瞬间我看到她脸上有一种异样的神色，一闪而逝。
「是如何解剖活生生的人类。」
姐姐轻描淡写地说完这句话，离开了。
我吓得愣在了原地。
我不会忘记刚刚看到的姐姐的眼神。
那是一种非常平静，甚至可以用「淡漠」来形容的眼神。
可她明明面临的，是活生生的人类啊。
是和我们一样有血有肉的人啊。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这时，我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了一点响声。
我转过头，看见陆然从后面走了出来。
我强装镇定地看着她，手却不自觉地颤抖。
陆然，他刚刚一直在这里吗？
他是不是都听到了什么？
13
我对陆然露出一个强装镇定的笑来。
陆然冷冷地扫了我一眼，经过我旁边的时候，「你的表情实在是太假了，这样怎么在这里活下来？一眼就能看出来，你笑得有多么勉强。」
我愣住了。
「我也是人类，货真价实的人类。」
陆然转过头，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个信息量实在过于巨大，我震惊地看着他。
如果这里的陆然是人类，那现实中的陆然难道是怪物？
陆然似乎看穿了我内心的想法。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人类世界中的我，也不是怪物。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门的存在。
「没错，就是连接现实与怪物世界的那扇门。
「我是个孤儿。」
说这话的时候，陆然漂亮的眼睛里不带一丝情绪。
「在这里，我也是一个孤儿。
「我很小的时候，就能通过门来到这里，伪装成怪物，和这些怪物一起生活。
「有时候，我会回来，再回到我普通人类的生活。」
我被陆然的话吓到了。
难怪之前他经常不来上学，原来他逃课的时候，是来到了这里。
「为什么，你明知道这里都是吃人的怪物，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我根本难以理解陆然的行为。
「比起人类世界，我觉得这里更加有趣。」陆然冷淡地说道。
我还是完全不理解陆然，我也不想理解。
我只知道，他知道门所在的位置。
这意味着，我和姐姐能离开了。
这一点，足够让我浑身血液都兴奋了起来。
我抓住陆然的袖子：「门的位置在哪里？什么时候会出现？」
「你可以带我们离开吗？」
「门的位置，今晚就能出现，我可以带你离开，当作是那次的报酬了。」陆然略微不自然地甩开了我的手。
那次的报酬？
我看着陆然微微有些发红的耳朵，突然想起了那次我看到他打架流血之后，在地上给他留了几张创可贴。
我自己都不记得这件事情了，没想到陆然却一直记在心上。
他似乎和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我对他的惧怕少了几分。
但我也注意到，陆然只用了一个「你」字。
「你不能带我的姐姐离开吗？」我焦急地问道。
陆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直到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的时候，才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句话。
「白瑶，你知道吗？同类的肉，是会让人上瘾的。
「今天晚上九点，我在学校里等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陆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僵在了原地。
陆然的那句话，就像刀一样刻在我脑子里。
只要吃过一次同类的肉，就会上瘾。
我想起了姐姐面不改色吃下肉的样子。
甚至，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餍足。
看起来，和这里的怪物，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用力地攥紧拳头。
无论如何，我要和姐姐一起离开。
我要带她回家。
她是流着和我相同血脉的家人。
她不是这里的怪物。
14
晚上，放学后。
我和姐姐一起回家。
回家的路上，我把陆然的话告诉了姐姐。
姐姐的脸上闪过一丝激动。
「我找了两年，都没有找到门的位置。没想到，没想到竟然会在学校里……」她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