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北境吃得饱穿得暖吗?也不知道我托人送去的棉衣他收到没有。
他在北境是否安然无恙?毕竟刀剑无眼,战场杀敌凶险万分。
他在北境……
可曾想过曾经青梅竹马、形影不离的我?
阳春三月,北境平定。
三年前奔赴北境的将士们,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回京了!举国同庆,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这件可喜可贺的盛事。
随着将士们回城的消息,还有一位锋芒尽露的贺小将军的事广为传颂。
据说这位贺小将军是能够令敌军闻风丧胆的玉面战神,北境能够平定他功不可没。
可我没什么心思关注这些,我只希望费煊能够平平安安地回来。
我便每日同那些平民妇人一样去打听大军回城的消息,倒像是一个盼夫君归来的小娘子。
这一天,随着京城里敲锣打鼓,大家奔走相告,北境大军终于要入城了!
我站在人潮涌动的百姓当中跟大家一起翘首以待。
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贺将军!贺将军!」我便注意到队伍最前方那个骑着高头骏马、英姿勃勃的少年将军。
这一看,我僵住了。
那个人,可不正是我日思夜想的童养夫费煊?
他褪去了从前稚嫩的少年气,穿一身威仪英挺的将军铠甲,眉目间是掩藏不住的锐利锋芒。饶是如此,也掩盖不了他令人心动的俊俏容颜。
可我也注意到了,紧跟在他身后那辆马车里,坐着一位柔婉可人的美丽女子。
我的心开始一点点发沉。
身边的百姓目睹了费煊的姿容,开始了兴致勃勃的八卦:「没想到威风凛凛的贺小将军,竟然生得如此俊俏啊,这下京城的姑娘有盼头喽……」
「盼个啥呀,你没看见那马车里的姑娘吗?据说是打仗的时候,就一直跟在小将军身边伺候的,如今归来,怕是要修成正果了。」
「诶?我听说贺小将军从前还跟天悦郡主定过亲呢,有这回事吗?」
「害,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我看八成没戏了。若是将军和郡主还能成,这姑娘还能跟过来?」
「也是,毕竟这几年俩人一点消息也没有……」
我听得心里愈发悲凉,那个从前总是沉默地听我叽叽喳喳的少年,终究不属于我了。
7
再次正式见到费煊,是在皇宫晚宴上。
新帝为了迎接大杀四方的新晋将军,宴请了群臣,以及所有臣子家眷。
我坐在父亲旁边的桌上,心神不宁地喝着茶水,心里紧张又期待见到费煊。
而叶扁舟则遥遥坐在我对面,看见我,他远远地向我敬了一杯茶。
这三年间叶扁舟做事兢兢业业,虽然当初的刺杀牵连到了他,但他才华的确出众,目前已擢升成太子少傅,比当初的大理寺卿更胜一筹。
我未嫁,他便也一直未娶妻。其间他不少次来瑞王府寻我,甚至是向我爹娘提亲,只是我从未松口。
他便也没再强求,只是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与关心。
「贺将军到!」随着宫人的高声通传,整个大厅霎时安静下来,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
费煊着一身墨色劲装,戴一顶墨玉发冠,面容俊美,眉目间英气与煞气交融,摄人又勾人。
他款款走到厅中,身后还跟着那名柔婉的女子。
我的心跌到谷底。
跪拜过皇帝之后,他带着那名女子坐在了我对面。
那女子笑容娴静温柔,静静地为他斟酒。
而他则面容温和地望着那名女子,笑容里有面对别人时没有过的暖意。
我直直地盯着他们,费煊发现我的目光,淡淡地看过来一眼,微微地颔首算是跟我打了个招呼。
只是那种疏离又客套的礼节,没有半点多余的温情。
我的心里像是被一刀一刀凌迟着,疼痛难忍。
有人打趣道:「贺小将军此行不虚呀,不仅打胜了仗,还得了一位佳人相伴哪……」
另一位马上附和:「可不是,美人配英雄,我看二位是般配得很呀!」
第三位加入队伍:「贺小将军也到议亲的年纪了吧?想来是对这位姑娘情根深种呀,不然怎么在今日带过来?」
听着众人一声声的「英雄美人」「郎才女貌」,我胸闷得喘不过气来,便匆匆离席出来了。
我在皇宫的小荷塘边一圈又一圈地游荡着,心不在焉地行路之间,却突然撞上了一堵墙。
抬头一看,并不是什么墙,而是费煊硬邦邦的胸膛。
月色之下,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低头平静地看着我:「郡主还真是没变,走路依然不爱看路……」
我有点愣愣地看着他,倒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却弯唇一笑:「怎么不说话?从前不是话多得很吗?」
我深呼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费煊,你身边那个女子,是谁?」
费煊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反问道:「她是谁,关郡主什么事?」
我心如鼓擂,呼吸也紧张得急促起来。
一抬头便对上他那双潭水一样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开了口:「你……能不能,能不能还做我的夫君?」
此话一出,万籁俱寂。
费煊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却不发一言。
而我低下头羞愤难当,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费煊轻笑了几声,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凉凉地开了口:「郡主还真是一如既往地随心所欲,过去这么久了,郡主凭什么认为我会一直等着你?」
我胸腔里的那颗心,终于高高地跌落下来,碎裂成一瓣又一瓣。
我心头兵荒马乱,匆匆留下一句「既然如此,那便打扰了」,就急忙回到了殿内。
而费煊也在我坐定后,慢悠悠地落了座。
此仗一举解决了困扰我朝十余年的边境大患,新帝在席间直接赐费煊将军府,并且当场帮费煊平反了家族冤屈。
原来,费煊竟然是前任骠骑大将军贺炜养在故乡的小儿子,贺炜遭奸人陷害,家破人亡,唯有养在故乡又改了姓氏的小儿子逃过一劫。
当初费煊以童养夫身份进入瑞王府,也是想靠皇家更近一些,方便打探消息。
原来如此。
十余年过去了,如今新帝登基,费煊也立了奇功,平反之事倒轻而易举解决了。
要事落定后,皇帝开始关心费煊,哦不,应该是贺煊的婚姻大事。
「贺将军顶顶英雄,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府邸,可府中还未有一姬一妾。我看贺将军身边这位姑娘便很好,不知来自何处?」皇上饶有兴致地问起了八卦。
「回禀陛下,这位是落葵姑娘,她乃一名医女。微臣曾身中奇毒,幸亏得了落葵姑娘医治照料,才得以留一命。」贺煊说起这件事时,眼神温和地看向那位落葵姑娘。
是戏文中喜闻乐道的美人救英雄。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搓揉着,紧攥着。
落葵曾救过他的命,还十分细心地贴身照料他,费煊应该很感动吧? 那些亲密相处的日子,他们应该是两情相悦,郎情妾意吧?
心里冒出又酸又苦的汁液来,胃里甚至难过得想吐。
听见这番故事,皇帝打趣道:「哈哈哈哈,原来落葵姑娘救过你的命,那贺将军可不得要以身相许了?」
「这样吧,落葵姑娘既服侍你三载,朕便特封她为异姓郡主,正式赐婚于你俩,如何?」
费煊却是低头沉默,未置一词。
落葵却有些惊喜地跪下身来谢主隆恩:「落葵多谢皇上,今后定当照顾好将军……」
但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微微抬头看了看费煊,似乎在等待他的允许。
她温顺贤良地开口道:「只是……落葵是跟随将军来到的京城,此事还得看将军的意思……」
「既如此,贺将军怎么看?」皇帝听闻此言,便开口问费煊道。
费煊双手抱拳,似乎沉思了一下,谨慎开口道:「微臣认为不妥……」
话音一出,落葵脸色一僵,而其他人则侧目看过来。
只听费煊低头抱拳,郑重地解释道:「赴北境杀敌乃微臣的分内之事,落葵姑娘如果因为微臣的原因,便能从平民直升为郡主,恐怕难免有居功自傲的嫌疑。微臣资历浅薄,断断比不上诸位呕心沥血的大人,微臣以为自己还应多多磨练,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似乎十分满意,便应允道:「贺将军所言不无道理,如此,暂时先委屈落葵姑娘,赐予贺将军为妾室吧。」
我的心原本在贺煊讲那番话时缩紧起来,可听见皇帝这番话时,又重重落下。
汹涌的泪意终于破出眼眶,忍无可忍,我只得低头喝茶掩饰。
「陛下……」贺煊还想再说什么。
正当此时,大殿中响起了叶扁舟清冷又坚定的声音。
他离席一步步走到殿中央,冲皇帝跪拜下去:「微臣斗胆恳请皇上做个见证……」
我闻言,讶然抬起头,便看见叶扁舟站起了身,翩翩白衣身姿颀长,却郑重地弯腰冲我和爹爹的方向拱手行礼:「微臣,想向瑞王府求娶天悦郡主。」
说到这里,他抬起了头,望进我的眼睛重重地承诺道:「扁舟愿在诸位面前向郡主承诺,此生唯娶郡主一人,不纳妾,不收通房,只愿与郡主一生一世一双人……」
说罢,他又郑重地弯腰一揖:「请王爷和郡主成全。」
他说这话时,大殿内几乎落针可闻,还是皇上打破了这份寂静:「哈哈哈哈,看来叶大人和天悦郡主是前缘未了啊!叶大人对天悦妹妹果然是一往情深。天悦,你意下如何?」皇上把目光转向了我。
我看着叶扁舟认真的拜姿,又下意识看了看贺煊那双目光复杂的眼睛,心里一时之间乱了节奏。
「叶大人,我……」我想要出声婉拒。
但是爹爹截住了我的话头:「小女第一次遇见此种场面难免羞涩心慌,叶大人莫要心急,且等悦儿确定心意后,再予你答复。」
叶扁舟便弯腰行礼,然后看着我:「希望郡主能给扁舟一个机会。」
然后便回位落座。
我低头喝茶,却能感到对面不同方向,两束逼人的目光一直隐隐追逐着我。
8
自从大殿求婚后,叶扁舟干脆时不时地送礼物来瑞王府。
甚至还将整整四十九箱聘礼悉数抬到王府。
而我婉拒见他,只躲在厅堂侧方的屏风背后远远地偷听他和爹爹的谈话。
「这是扁舟所有身家了,」叶扁舟郑重的声音传来,「三年来,扁舟喜欢郡主的心意天地可鉴,还请王爷成全。」
我爹叹了一口气来,回他道:「并非本王不成全你,只是悦儿自己还没想通,唉,你且再等等吧……」
叶扁舟走后,我爹冲屏风后了然地高喊一声:「出来吧!」
待我出来,他又苦口婆心地劝我:「叶扁舟已然等了你三年,此情可鉴。再说费煊身边已经有那个医女了,你们二人如今已是物是人非,悦儿还在等他什么呢?」
是啊,我还在等什么呢。
他明明亲口告诉了我,他不再钟情于我。
如今他身边更是有美人相伴,我又算什么呢?
可我还是放不下。
我与他自小一起长大,曾经形影不离。
他练剑,我便在一旁捉蝴蝶;我喋喋不休同他讲话,他便静默地听着;一天十二个时辰里,除了睡觉,我和他像影子般寸步不离……
这些,费煊难道统统都能放下吗?
我与他从六岁到十五岁朝夕相伴,九年时光难道不敌落葵与他的这三年吗?
我不死心。
可我又不敢贸然再去问一次,如果费煊直截了当地拒绝我了,那我和他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我不敢。
于是,我便差人爬上将军府院墙上悄悄地观摩院内情况,向我汇报。
派去的人同我回禀见到的场景,有他同落葵坐在一起言笑晏晏,温情脉脉的样子;有落葵笑意盈盈地送他亲手煲的鸡汤,而他没有拒绝;而且落葵已经像女主人一样安排打理院内一切事务……
我终是坐不住了,一大早便前往费煊府上,想一看究竟,再做最后一搏,哪怕会惹得他厌弃。
门口小厮通传之后,说是费煊不在府上。
我颇感失落,便准备掉头回府,下次再来拜访。
但是一轻盈盈的女声叫住了我:「郡主请留步。」
我回身一看,原来是落葵,她一身青色衣衫,温柔恬静,微笑着向我发出邀约:「听闻将军年少时一直在瑞王府,所以落葵想邀郡主进府一叙,也好多了解了解将军,以便更好地服侍将军……」
这话可真是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让我的心又酸又痛。
可我实在好奇他们是什么样子的,即使亲眼看见会心如刀割,我还是跟随她进去了。
茶水上来后,落葵起身亲自替我斟,她不经意间撩起了腕上衣袖,却令我如坠冰窟。
因为,我看见他手腕上戴着的那枚晶莹剔透的碧玉镯子。
那镯子正是费煊母亲的嫁妆,一直在费煊手里,说是留给费煊未来夫人的。
可现在,它明明白白地戴在落葵的纤纤皓腕上。
我想我一定是脸色惨白,因为落葵体贴地问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给我搭个脉。
可我再也待不下去了,匆匆告别了落葵之后,可以说是落荒而去。
步履凌乱地走到门口,便碰到回来的费煊。
见到我,他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却终是平静地问道:「郡主怎会在这里?」
我胡诌了一个理由:「听说将军府很气派,我想过来看一看。现在看也看了,确实很不错,我就不逗留了……」
说罢便要同他告辞。
擦肩而过之时,却被他一把拉住了胳膊。
我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他。
他喉头微动,顿了一下,缓缓道:「来都来了,不用我亲自带你看看吗?」
「我……」我看进他黑潭一样的眼睛,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兴致。
恰在此时,落葵追到了门口,声音充满惊喜:「将军回来啦?」
我看了看眼前的费煊,又看了看不远处亭亭玉立的落葵。
一个是少年英雄,一个是娇俏少女。
一个在战场上堪称玉面阎罗,却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把所有柔情悉数给了落葵。而落葵虽是一柔弱女子,却无畏艰险,舍弃安稳,一路追随费煊……
相比之下,我实在是输得彻底。
从小到大,费煊对我不是沉默寡言,便是针锋相对。
而我,确实也和温柔贤淑不沾边,还曾为了叶扁舟,让他远离王府,实在是咎由自取。
都说美人配英雄,他俩……着实相配得很。
事到如今,一切明明白白。
我有何资格再去打扰费煊的幸福?
事到如今,放手是唯一选择。
9
回府后我便闭门不出,独自黯然神伤。过往如此清晰,叫我如何能忘。只怪自己太笨,开窍太晚,殊不知真心也是有期限的。
这一日,叶扁舟又来拜访,我便没再拒绝。
我已快成为大龄女子,既然心上人另有所爱了,那么嫁谁不是嫁呢?待在瑞王府,只会让爹娘一把年纪了,还操心我的婚事。
叶扁舟见我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清俊的面容上终于浮现了酸涩的笑意。
「郡主终于肯见我了……」他开口声音竟已有些微哑。
「叶扁舟,我愿意嫁给你。」我开门见山,看着他的眼睛喃喃说道。
饶是叶扁舟一贯风轻云淡,然而此时面上仍有掩饰不住的愕然、惊喜。
「郡主……此话当真?」他小心翼翼地确认道。
「当真。」我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陈述着,「但是我不爱你,你也没关系吗?」
他脸上浮起一丝苦涩,声音也有些沙哑:「我知道。但来日方长,我相信郡主,不,我相信悦儿会重新喜欢上我的……」
「以前是我没有好好珍惜,让悦儿伤心了。这一次,就换我来追逐悦儿吧……」
叶扁舟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缓缓说道:「悦儿,我很开心。」
我只是感叹命运捉弄人,为什么世间会有这么多的阴差阳错呢,白白让那些痴男怨女不得善终。
叶扁舟下聘成功的消息传得飞快,不过半日,整个街上都知道了叶扁舟精诚所至,终于打动了天悦郡主。
可我却怔怔地一直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直到天黑。
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为费煊流眼泪了吧。
纵然我心里还是难以割舍,但是今后嫁作人妇,哪还能时时想着别的男人呢?
借着浓浓的月色,我以泪作酒,祭奠我与他形影相伴的九年时光。
今夜过后,我与费煊便也只能是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一丝瓜葛。
我正哭得伤心无比,却突然听到有人掀开了我的窗户跳了进来。
娘呐,有刺客!
正要出声高呼,那站在窗边的刺客悠悠开了口:「是我。」
费煊。
我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透过泪眼蒙眬,酸涩地看着朝思暮想却爱而不得的人。
「郡主哭什么?」僵持了半天,费煊哑声开了口。
许是斗嘴斗得习惯了,在费煊面前我总是不能像对待他人那样礼貌温和,我下意识开口道:「我想哭就哭,要你管?」
话一出口,哭腔中还夹杂着些委屈和傲娇,有些丢人。
于是我的脸不合时宜地灼烧起来,不过还好是夜里,费煊瞧不见。
他似乎是被气笑了,一边往我这里走,一边沉沉道:「我就是想管,不行吗?」
他像一只暗夜里的猎豹渐渐逼近,每走近一步,我的心就跳得厉害一些。
于是我便有些慌乱地问:「你……你想干什么?」
他走到我床边站定,却不回复我,而是问道:「郡主不是要跟我重修旧好吗?怎么转身就应下了别人的聘礼?」口吻中还带着隐隐的轻讽和生气。
他不提还罢,一说起这个我就心酸,于是我没好气地回怼道:「你不是就要娶落葵了吗?怎么,难道我还要跟她一起争宠吗?」
越说越委屈,我的哭腔又要抑制不住了。
费煊顿了几秒,再开口时轻轻问道:「所以……你吃醋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声音陡然温柔了许多。
「才没有!」我噘起嘴,努力把想哭的声音扳回来,奈何眼泪还是委屈地流个不停,鼻子也开始抽抽噎噎。
费煊缓缓在我面前蹲下,伸手为我轻轻擦泪,长了薄茧的手指蹭得皮肤又酥又痒。
我别扭又傲娇地扭过头,不让他擦,嘴也噘得老高。
费煊有些宠溺地笑了笑,双手轻轻扳正我的脑袋,逼我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像是一潭深水,此刻盛满了柔情,浓得化都化不开。
「你若不让我娶,我便不娶……好不好?」他直勾勾地盯住我的眼睛。
我呆住了。
他这说的什么话?
他不是已经把祖传手镯送给了落葵吗?
我不让他娶落葵,他就不娶了吗?
那落葵怎么办?
皇帝的赐婚怎么办?
一时之间,我竟不知从哪里问起。
见我呆愣又疑惑的表情,费煊缓缓开口解释着:「落葵姑娘曾医治过我,我只是很感激她,并不喜欢她。」
「她父母被敌军刺死,举目无亲,她请求做随军医官。我见她可怜,就没有拒绝。这三年来,她医治了无数军中将士,功劳甚高,我带她回京,是想为她请功而已。」
可我想起了那个镯子,便幽幽问道:「可你已经把祖传的镯子给了她……」
费煊神色茫然,否认道:「从未。母亲的镯子,我一直放在书房里。只是落葵姑娘自告奋勇替我打扫书房……」
难道是落葵擅自拿走了,戴在手上向我示威?
「此事暂且不提,」我瓮声说道,「可是落葵她喜欢你,还想嫁给你……」
费煊打断道:「可我……我心里只有郡主一人,从小到大,从未变过。」
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涩意:「可郡主眼里只有叶扁舟,对我从来都是视而不见……」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小声反驳道:「才不是,我早就对你动了心,可是你心已经凉了,不愿再信……」
听到这话,费煊眼睛亮得像星星,他捉住我的手,在我手心轻轻吻了一下,酥痒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这还不止,他握住我的手放在脸颊两侧,温柔细语:「你从未在我面前流过泪……」
接着,他有些忸怩地说道:「今日一哭我的心都要化了,只想着好好疼你爱你,把我的心都给你……」
……天爷!
这说得人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情话,是出自费煊的口吗?
我感到手心下他的脸颊也在隐隐发烫,看来,害羞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诶。
而且……
我的眼泪竟然有这样的威力?
看来以后要好好用起来,呜呜呜。
费煊见我娇羞难抑的样子,站起身来,把我抱坐在他腿上。
他捧起我的脸,我看着他起伏的喉结和越来越近的嘴唇,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一吻定情。
很久才放开我,再开口他哑声问道:「所以,郡主都被我亲过了,还要嫁给他吗?」
我羞涩藏在他怀里,再开口时,声音无限娇羞:「自是不会。」
10
再次拒婚,我面对叶扁舟是前所未有的愧疚。
他面色苍白,良久才幽幽泛起一丝苦笑:「无妨,扁舟尽力了……」
「郡主也不必有负担,比起自己得偿所愿,我更愿意郡主求仁得仁。」
至于落葵,费煊说当日皇帝赐婚,他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当面拒绝落葵。
但私下里已经去求皇帝收回成命,我去将军府找他那日,他正从皇宫出来。代价是,他交出了手中三分之一的兵权,换得了和我的婚约。
此外,他还请求皇上,让落葵进了太医院继续为皇室效命,成为了宫廷中一名女医官。
皇上赐了落葵一座府邸,她自然不能再待在将军府。
我问费煊,他年少时为何对我那样冷淡,他说那时自己背负着为家族翻案的重任,担心不能许我未来,想爱我却又不能爱,自己也是纠结又痛苦。
至于我被苏婉儿陷害落水那一日,确实是他将我捞上岸来的。然后他看到了找过来的叶扁舟,就悄悄把我放在了溪岸边,然后隐藏起来了。
直到看见我被叶扁舟带走,他才落寞地踏上从军之路。
至于费煊出征三年间,我寄去的衣物,他却从未收到过这件事……
原来,因他在军中名唤贺煊,而我一直让人带给费煊,未承想,军中竟真的有叫费煊的兵,这个兵便收了我三年的衣物。
费煊知道后,先是气得牙痒痒,后又开始耍无赖:「既然我从未收到过,悦儿,不,娘子当亲手再给夫君做一遍……」
我面上一红,转身瞪他一眼:「这还没成亲呢,不许叫。」
费煊脸皮日渐厚实:「反正迟早是我的娘子,我先叫了又如何?娘子……」
……
成亲那日,费煊十里红妆迎娶我,引得全京城人都来看热闹。
一片喜色的新房内,他挑开我的盖头,我便看见了眼前俊俏得让心惊的小郎君。
华贵精致的大红锦袍,衬得他俊美的面容更添了无边春色,眉眼惊艳刻骨,面庞精致若神。
他执起我的双手,眼中是滚烫的深情:「悦儿,这个场景我梦了十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合卺酒后,春宵帐暖,命定鸳鸯,交颈相戏。
那就是不能再向大家言说的场景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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