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惊,我赶忙回拨回去。
「尹小姐,没事,就是刚才通知说下午医院因为要消毒不允许探视,我想问问你上午还来不来。」
「来,来的。」我挂了电话,着急地去寻地上散落的衣服。
忽然身后一个大力,我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下巴被轻轻一抬,未出口的惊呼被堵在了唇角。
一吻结束,他摸摸我的头,「我先送你去医院,然后去买中饭,中饭想吃什么?」
我想了想,对上他的双目。
「辣椒炒肉,」我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要加蛋丝。」
他眉眼弯弯,吻了吻我的额头,「好,老婆要吃什么就买什么。」
我到医院病房时,护工大姐正在和父亲聊天。
「哎呀,您是真有福气,有这么好的两个女儿,长得还都这么漂亮,你上次出危险的时候啊,她们两个都来守着呢……」
「长得可真是太像了,我根本分不出来谁是谁呢……」
她抬头看到我,赶忙起身笑道:「尹小姐来了啊,那我去洗衣服了。」
我坐在床边,父亲抬起手,摸了摸我的眼睛。
「眼怎么肿了?」
我笑笑,握住他的手,「没事的,没睡好。」
「你姐姐……」
我默了下,点头,「我是见到她们了,姐姐,还有妈妈,都见到了。」
他点点头,闭上眼叹气,「小澈,是爸爸对不起你。」
从病房出来,陆湛刚好也提着饭过来了。
「我和两边医院都确认过了,海城那边也建议爸爸既然已经醒了,就不如先留在安县医院再观察一阵子,等身体稳定一段时间再转院过去。」
我点点头,「嗯。」
「怎么了?」他低头看我。
「爸爸……」我犹豫道,「给我讲了一些以前的事。」
「嗯?」陆湛拉起我的手,陪我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什么事?」
「他说……让我不要太怨恨我生母,说其实在我小的时候,我生母她带着卢清清回来过一次,但因为那时爸爸他刚因为和人打架丢了厂里的工作,整日酗酒,所以我生母她回来时,我爸爸把这一切的不幸都归因于她,便赶她走了。」
「后来,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方才在病房中,父亲握着我的手,抹着眼泪道:「小澈,我其实不止一次在想,当时我要是没有赶走你妈妈,你一定会过得更好,后面就不会跟着我,那么辛苦了。」
陆湛揽住我的肩,「老婆,都过去了。」
「嗯,」我靠在他肩头,「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奇怪?」
我直起身,「不是很巧吗?我爸爸他是被厂里人挑衅,所以才打架的,而刚好那个时候,我生母她后悔了,带着卢清清回来。」
陆湛沉吟了下,「你是说……」
「还有廖凡,」我道,「廖凡也是和人打架,所以进了医院,和我爸爸当时……我总觉得,总觉得……」
「卢家。」
「什么?」我抬头。
「你是不是怀疑,你爸爸当年被人挑衅,打架,被开除,也和卢家有关系?」
我点点头,犹豫道:「我是不是太敏感了?」
「不一定,」他摇头,「以我的了解,卢宁深谙人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当年厂子里的人,现在还能找到吗?」
我和陆湛去了当年厂子分的宿舍楼,以前很多老职工,如今还住在那里。
「你说张虎?」一个大爷摇头,「好几年前厂子关了就离开县城了,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和陆湛对视一眼,我叹气,「果然,时间还是太久远了。」
大爷视线在我脸上扫了几圈,「你……该不会是尹浩的女儿吧?」
我愣了下,点点头,「大爷,您认识我?」
「看你这张脸啊,和你爸长得多像,」他哈哈笑,「毕竟咱这小地方,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少啊。」
「你找张虎?」大爷眯了眯眼,「不会是因着当年那事吧?」
「大爷,当年我爸和张虎打架被开除的事,您是不是知道什么?」我急忙问。
「哎呀这事……」大爷咳了咳,「怎么说呢,说知道也是知道一些……」
陆湛上前,拿出根烟给大爷点上,顺便把剩下一盒烟也塞到了大爷手中。
大爷瞄了一眼烟盒,对陆湛点点头,很是受用。
他吐了口烟圈,悠悠道:「其实当年那件事啊,那帮人,也找过我。」
「那帮人?」陆湛问道,「是谁?」
「我也不知道啊,其实尹浩老婆,咳……跑了这事吧,那段时间已经没人有兴趣谈了,可是呢,突然有一天就来了个人,说给我一笔钱,让我拿尹浩老婆跑了这事去刺激他打架犯事。」
「咱这人吧,行得正坐得直,就不爱干这种事,我就说不干,那人呢,可能以为我是胆子小,害怕,就和我说,我只需要刺激他打一架就行,后面呢厂子肯定会把他开除的,不会波及我。」
「那,那人有什么有特点啊?比如说口音啊,穿着啊,年龄啊……」我着急道。
大爷摆摆手,「这多少年前的事了,早不记得了。后来我被派到隔壁县的分厂了,两年后回来才听说,尹浩因为和张虎打架被厂子开除了,要说张虎,可真不是个玩意儿……」
我突然便懂了。
那个时候,谢倩后悔过。
虽不知原因为何,但她确实后悔了,带着卢清清回来,想与我父亲重归于好。
这个时候,卢宁安排了这样一出,或者就像陆湛所说,他太懂人性,知道如何做可以刚好刺激到我父亲,让我父亲再无法接纳谢倩,也让谢倩看到我父亲最不堪的一面。
这样一来,谢倩没了退路,只能带着卢清清又回了海城卢家,再也不会,也不敢再回安县。
「这确实像卢宁做事的风格。」回到家中,陆湛道。
「可即便猜到是他,也没有什么证据。」我轻声说。「时间太久远了,再说了,当年打架的,也确实是我父亲本人……」
「廖凡呢?」他道,「廖凡那里,会不会能找到什么证据?」
我愣了下,突然想到,廖凡的手机钱包,当时医院是交给我了。
只是我从来都没来得及看。
「回了海城,我去找找看吧。」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我走上前,犹豫道,「你已经两个晚上都没回去。我姐姐那边,会不会……」
「别担心,」他转过身,拉我入怀,「我和卢清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顿了顿,「我想,我不回去,她应该更高兴。」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他叹气,「你觉得两个互不喜欢的人每晚住在同一屋檐下,会是很开心的事吗?」
说罢,他又笑笑,「你看这几天,她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或者发过一条信息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还是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他拉我坐在他身旁。
「其实,」他长舒一口气,「我和卢家的联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10
「前年的时候,我刚接手陆氏,陆家有几个跨境的合作,都出现了问题。」
我知道,陆氏 70% 的业务,都是跨境贸易。
「当时几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市场出现了很多对陆氏不利的声音,还有对我能力的质疑……董事会有几个元老开始对我发难,要求罢免公司高级管理层人员。我查了很久,发现是卢氏在里面做了手脚。」
「卢氏?」我愣了愣,「为什么要这么做?」
「两个原因,一是卢氏本来就一直想来分跨境贸易这块大蛋糕,这一块最好的资源和客户,一直牢牢掌握在陆氏手上,二是卢宁身体每况愈下,卢风接手之前,他想借此,和陆氏谈条件。
「当时我刚接手陆氏,确实是因我的疏忽大意,才让卢宁钻了空子,后来双方谈判,卢氏提出了双方商务合作和联姻,其实是希望借此分掉陆氏一半的市场份额。」
「所以,你和我姐姐……」
「她不愿意,我又何尝愿意呢?」他摇头,揽我入怀,「但我没得选,卢氏的手段并不干净,当时我如果不表现出积极配合联姻,卢氏发难,陆氏会元气大伤,父辈辛苦一点点做起来的公司,不能毁在我的手里。
「卢氏做事一向没有底线,多年前卢氏陷入破产风波时,我父亲的一位挚友就曾被其利用,以合作之名转移债务,最后搞得家破人亡。这事一直是我父亲的心结,而他这次将目标瞄准了陆氏,想趁我刚接手时搞事,我唯有先稳住他们,让他们得到甜头,再慢慢反击。」
「所以你过去一年,才在几个项目上都帮了卢风?」
「对,」他点头,「就如你在公司查到的那些材料,那几次合作,几乎都是卢氏得了大便宜,可在合作的过程中,我也得到了我想到的东西,知道了卢氏的一些财务秘密。卢风太自负太激进了,他太想抢占陆氏的市场证明自己,反而容易让人抓到把柄。
「我这一年,一直在丰富陆氏商业版图,在餐饮业、娱乐业都做了相应规划,分散风险,这样即便在跨境贸易这块最后我没能赢,陆氏有其他产业支撑,也绝不会倒。」
原来如此,所以,去年他才会开始做「清澈」这个甜品连锁品牌。
「卢清清,其实也算这场交易的牺牲品,」他叹气道,「我能看出她每次约会的不耐和敷衍,我也打听到她上学时曾有一个爱得死去活来的男朋友,所以我最初的想法,是先订婚,稳住卢氏,最好能在结婚之前,把事情了结。」
「那你,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我不懂。
他默了下,「因为我喜欢上了你。」
他笑笑,「如果一开始对卢清清的好,是因为我不得不对她做戏的负罪感,2020 年 3 月 26 号之后,我则是假戏真做,喜欢上了你,把自己陷了进去,这是我之前万万没料到的。」
「我想把你娶回家,这样即便卢氏出了什么事,你都还是陆太太,不会受到太大波及,若是卢家想再利用你做什么,我也可以更好地保护你,可我又很纠结,」他摇头苦笑,「我不知道最后卢氏出事时,你知道是我在背后推波助澜时会怎么想,那些人毕竟是你的父母兄弟,你会不会恨我,我们会不会就此完了。」
他摸摸我的头,「我甚至都想过,要不就算了,给他们一半的市场份额好了,事业很重要吗?好像也就那么回事吧,可是老婆只有一个啊,只要你和我,我们两个好好的就行了。」
「我每晚看着你的睡颜,我都有点害怕,我不能和你说,我也不敢和你说。」
「是不是像个傻瓜?」他看着我笑。
这些我从来都不知道。
「所以在卢清清把我带到安县见你的那一刻,我是很生气,可我,居然还有那么一丝庆幸,」他苦笑,「庆幸我的老婆其实并不是卢清清,因为这样,你就不会因为卢氏的事恨我了……」
半晌无声。
「老婆,」他转头看我,轻声问,「听完这些,你会想离开吗?」
我抬起头,抱住他的脖颈,眼角发酸,「我为什么要离开?我再也不走了。」
他笑着抱紧我,但又可怜兮兮地举起手。
「可你是真的狠心,」他叹气,挥了挥包着创可贴的手指头控诉,「胃疼,喝咖啡都没用,非得逼我自残到流血才认我,是吧?」
还翻旧账。
我擦了擦眼角,从他怀中跳下来,去包里拿新买的创可贴。
指尖伤口已几近愈合,我看着他,轻声说了一句:「傻瓜。」
「嗯。」他与我额头相抵,笑道,「就是傻瓜。」
11
在安县又待了两天,我和陆湛回了海城。
一周后的一天中午,卢清清突然说要一起吃饭。
「卢清清给我打电话,说……」陆湛皱眉,「要我带上你,一起吃中饭。」
「在哪里吃?」
「海城医院旁边新开的一个网红餐厅。」
海城医院?
我了然,「她应该不是要去吃饭。」
她是想去见人。
我与陆湛从公司出来时,卢清清的车已经停在马路边。
「小澈,」她迎上来,笑道,「那家餐厅我好不容易才约上的,所以和阿湛说一定要带你一起去吃。」
我笑笑,「好。」
一路上,三人皆沉默不语。
开车到了餐厅,卢清清停好车,突然开口道:「小澈,你……你老公,出院了吗?」
「没有。」我轻声回道。
我最近医院去得勤,而且去了就会拍一些廖凡的近照发给卢清清。
她从来都不会回复。
「阿湛,」卢清清道,「那个,我们,我们要不去看看妹夫吧,妹夫住院这么久了,我们还没去看过呢。」
陆湛默了下,点点头,「都行。」
我猜的没错,她大抵是不敢独自去见廖凡,但如果将我和陆湛都带上,卢宁那边即便知道了,她也能有个合理解释。
来到医院病房,我打开门。
廖凡的头发,因着之前头部受伤都被剃掉了,这些时日过去,已经长了不少出来。
他安静地半躺在床上,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和寸头衬得他清爽干净,就像个年少的学生。
「来了?」他抬起头笑,却在看到我和卢清清时怔了一瞬。
他视线在我和卢清清脸上扫了一圈,突然对着卢清清笑道:「老婆。」
卢清清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她颤着声音,勉强笑道:「哎呀,认错人了,我是,是小澈的姐姐……」
她拉着我衣服的手不停在抖,「小澈,小澈才是你的……」
「不好意思,」廖凡露了个澄澈纯粹的笑,「你们长得太像了。」
卢清清呆呆地站在原地。
「你怎么样?」我走近问道。
「挺好的。」 他活动了下胳膊,「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
「老婆,」他突然拉住我的袖子,小声说,「我听说医院食堂有灌汤包,特别好吃,你吃不吃?」
我愣了下,「啊?」
他笑了笑,「我已经能下地了,你要吃我一会儿去给你抢好不好?」
我回头看了眼卢清清,轻声说:「暖壶没水了,我先去帮你打点水吧。」
廖凡点点头。
走到走廊尽头,我放下暖壶,看着窗外发呆。
突然,旁边的门「咣当」一声,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一个大力拽到了楼梯间。
熟悉的侵略性气息瞬间浸染了我。
「你……」我推他,「一会儿有人……」
「有人怎么了?」他闹脾气。
「还灌汤包,」他道,「我看他是还想被打一顿。」
我扑哧笑了。
「我不爱吃灌汤包,」我摸摸他微皱的额头,「我只爱和你一起吃煎蛋卷配番茄酱。」
爱吃灌汤包的,另有其人。
我拎着暖壶回病房时,卢清清刚好出来。
她的眼睛红得像兔子,眼角还有未擦干的泪痕。
「如果陆湛一会儿打电话回来了,跟他说我有事先走了。」
我点点头,「好。」
推开门进去,廖凡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
「怎么说的?」我坐下问。
「坦白地说。」他苦笑。
门开了,陆湛走了进来。
「我告诉她了,我没失忆。」
「你……」
他笑笑,「我和她说,我尊重她的决定,也不会再纠缠她,以前的我和她不成熟,打着爱的名义做了很多错事,彼此伤害,如今也算死过一次,倒也想通了很多事,几天后出院,我便会离开海城。」
廖凡并没有失忆。
那天我给卢清清打完电话回去,病房内除了我和他没有别人,我正准备走,他突然拉住了我的衣袖。
「小澈。」他看着我,「我只想再见她一面。」
失忆不过是他自保的伪装,可即便这样,他依然想见她。
也是执着得可怕。
他看向陆湛,「那段视频有用吗?」
陆湛走过来,「你当时倒地了,手机只是碰巧录上了当时的情况,虽然录得很杂乱,但那几个人的脸还是录进去了,现在科技很发达,警察应该可以找到他们,顺藤摸瓜,他后面的人也逃不掉。」
「嗯。」他点点头,转向我,「小澈,谢谢你,明天……咱俩去办离婚吧。」
「你现在能下地吗?」陆湛突然道。
廖凡愣愣,「可以啊。」
陆湛看了看表,「民政局还没下班,走吧,今天就去。」
过了三天,卢清清打电话给我。
几个月过去,我们两个又坐在了那辆白色旧车里。
「我不想和陆湛在一起。」
我没作声,只是看向她。
「小澈,」她转头,「我们,要不再换回来吧,好不好?」
「什么?」
「我还来做尹澜澈,你做卢清清,这几个月的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
「姐,」我打断她,「我们不可能再交换了。」
「不,」她急急道,「这次我不会让你再换回来了,真的,小澈,我想好了……」
「我永远都不会再做卢清清的。」
她愣了下,「为什么?你不是喜欢陆湛吗?之前你明明……」
「尹澜澈就是尹澜澈,」我摇头,「我不会再演其他人了。」
她呆呆地看着我。
「我放不下他啊,小澈,」她哭了,「我就知道我不能见他的,他就是个魔咒,我只要看到他,我就走不了了……」
「放不下,」我轻声说,「就以卢清清的身份去找他吧。」
「你说什么?」她双眼通红,「我怎么可能……」
「姐,」我对着她道,「你要学着自己去解决问题,你不可能一辈子都靠逃避或者别人来求得自己想要的。你当时和廖凡走,是逃避,和廖凡分开回来,还是逃避,如今,你还要再逃第三次?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自己真的清楚吗?」
「我不是你……」她哭着说,「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该怎么解决问题,我不行的。」
「你可以的,」我定定地看着她,「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我可以,你也可以。」我顿了顿,「这一次,我不会帮你,陆湛也不会帮你。」
她呆呆地看着我。
「别再逃避了,」我看向她,「你现在还不明白吗?以虚假的身份去爱、去追、去演,永远都不会得到想要的。」
我递给她一个袋子,里面是这辆车和出租房的钥匙。
「这些东西,还给你吧,本来也不是属于我的。」
如今,我只想要真正属于我的东西。
「他还会要我吗?」她抱着袋子,轻声。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轻叹道,「毕竟真爱,是无法伪装的。」
正如在安县,陆湛一眼认出了我。
正如在医院,廖凡一眼认出了卢清清。
即便再像的一张脸,即便互换了姓名,改变了身份,爱你的人,仍能一眼就认出你。
「你好好想想吧,」我轻声说,「廖凡找到了一份杂志社美编的工作,后天会离开海城。」
「你,」她愣愣看着我,「你,你知道……」
「姐,你其实心里也是清楚的,」我看向车外湛蓝天空,「我们两个之前都错了,爱你的人从不会认错,如果爱,就别留遗憾。」
几天后,廖凡走了,我和陆湛去送他,卢清清没有来。
她再没有回云宫小区,而是回了娘家住。
一月后,卢氏出了事。
警察通过廖凡的视频顺藤摸瓜,牵出了卢氏养着的一个本地黑恶势力,在调查公司财务状况时,又发现了不少问题。
陆湛抛售了手上卢氏的股票,他是大股东之一,市场眼看不对,纷纷跟风。
卢宁和卢风都被抓了,卢氏正式进入破产清算流程,谢倩急了,催着卢清清回云宫小区求陆湛帮忙。
她去了,却和陆湛说:「我们离婚吧。」
陆湛对此早有预料,只是抬头问她:「你想要什么?」
两人当天就在律师见证下,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卢清清什么都没要,只让陆湛送了她一张去江城的机票。
江城,是廖凡在的地方。
三个月后,我再见她,是在陆氏公司下面的小公园。
她已经帮着谢倩处理完了大部分卢家的事,人也晒黑了一些,整个人看着都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只是抽烟的习惯倒是卷土重来了。
她掏出一支烟,「妈妈开始还不太能接受卢氏倒闭的事,毕竟富太太做太久了,我天天开导她,和个知心姐姐似的。」
「对了,」她看向我,「我在江城那两周,谢谢你照顾她。」
我摇摇头。
毕竟那也是我的生母。
「她,」卢清清有些不好意思,「她听说你把爸爸也接来海城了,说想见见爸爸……」
「她和我也说过,」我抱歉笑笑,「这事我问过爸爸,爸爸说已经过这么久了,他以前确实一直放不下,如今是真放下了,以后还是不要见面,就当个陌生人吧。」
「也好。」半晌,她悠悠地吐了口烟圈。
「下周我去江城。」
「廖凡那边……」
「还是不见我。」她嘴角溢出一抹苦笑,「但我不会放弃的。」
以前他追着她来海城,如今,她追着他去江城。
「小澈,」她默了许久,对我道,「我其实一直想对你说,以前那些事,真的很对不起,也非常谢谢你。」
我摇摇头,「都过去了。」
离开时,我对她说:「以后还是少抽点吧。」
她转头,甩了甩新烫的大波浪,笑着摆摆手,「我不,我如今又不用在任何人面前演了。」
还是一贯的任性。
卢清清离开后,我坐在公园长椅上等陆湛。
不一会儿,就见他双手捧着一个快递盒走过来。
「这是什么?」我迎上去。
「今天寄到公司的。」他将盒子放在长椅上,「是翻译大赛主办方寄来的。」
我打开,里面是一个第一名的奖杯,还有一张聘书。
「所以,」他摸着我的头,「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到底取的什么笔名?」
「你真的不知道?」我笑着歪头。
他将我拉入怀中,声音轻且温柔。
「知道,但想听你说。」
我双手攀上他的脖颈,对上他带笑的双眸。
「湛澈。」
湛澈,意为清澈明亮。
清澈明亮的真爱,从不会认错。
【正文完】
番外
1
下午五点,陆湛结束了一个会议,就急匆匆往家里赶。
「陆总最近都准点下班啊?」小赵小心翼翼地向张秘书打听。
张辰笑了笑,只道:「陆总顾家。」
作为一个合格的秘书,后面的话他没再说。
他其实想说的是,夫人如今怀孕五个月,怀的又是双胞胎,要不是夫人天天催着,陆总根本就不想来上班。
如今还能在公司见到他,已经很不错了。
陆湛一到家,直奔书房。
果然,在桌前看到了自己妻子,挺着孕肚,还在翻译材料。
「汉娜托马斯翻译大赛」结束后,「湛澈」的翻译水平得到了评委的一致认可,尹澜澈收到了出版社的橄榄枝,如今已经翻译了好几本英文诗集。
「回来了?」尹澜澈听到动静,抬头对着他笑。
「今天不是说还要和老同学吃饭吗?你怎么还跑回来了?」说着她便准备起身。
「约的七点,」陆湛过去扶她,十足的小心翼翼,「不回来看你一眼,我吃得不放心。」
「晚上不许工作了。」他霸道地将她摊在桌上的书收起来, 「只许玩和休息。」
她眉眼弯弯,「知道啦,你赶紧走吧,我晚上什么都不干。」
她推推他,「不是大学时最好的朋友吗?多年不见,别让人等急了。」
陆湛点点头,但还是在家看着尹澜澈吃完晚饭,才踩着点到了约定的餐厅。
唐倾已经在等着了。
「恭喜你,」唐倾笑着举杯,「就要做爸爸了。」
「谢谢!」陆湛与他碰杯。
「结婚了就是不一样啊,」唐倾打趣他,「你脸上就差没写着我有老婆我幸福几个大字了。」
陆湛笑了起来。
唐倾又笑笑,「预产期什么时候?我这个做干爹的,提前先把红包准备好。」
「那你得准备两个。」陆湛笑道。
「双胞胎?」
「嗯,所以可能会提前发动。」
唐倾哈哈笑,「那你以后可得做好心理准备,我听说很多双胞胎连父母都分不出来。」
两人又叙了会儿旧,唐倾知道他惦记家里的人,也没多留他,便散了。
和唐倾分别后,陆湛去了趟「清澈」甜品,给尹澜澈买蛋糕。
等蛋糕时,他目光看向店内靠窗的一个位子,不自觉地想起方才唐倾的话。
很多双胞胎,连父母都分不出来。
他摇头笑笑,双胞胎啊……
还真是这样的。
三年前,他刚接手陆氏,就出了事。
公司陷入了几场合同纠纷,闹得沸沸扬扬。
「有人故意在搞我们。」陆父那时对陆湛道。
「都是跨境贸易,」陆湛沉吟,「如今海城,想在跨境贸易上和我们竞争的,而且有能力和我们竞争的,应该只有卢氏。」
「卢氏做事一向不干净。」陆父沉吟,「听说卢宁病了准备退休,这是要在公司交给他儿子之前,先把我们给干掉啊……」
「董事会那帮老头,有几个已经天天在叫嚷了,要求罢免管理层。」陆父接着蹙眉道,「我看八成也是卢氏在背后动了手脚。」
「他要做掉我们,其实也没那么容易。」陆湛想了想,「八成想谈条件。」
陆父沉思半晌,抬头,「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父子对视。
「主动出击。」陆湛道。
于是,陆家主动联系了卢家,说想让两家公司建立商业合作。
商场如战场,双方都是人精,几轮谈判下来,基本已摸清了对方想要什么。
饭桌上,卢宁专门带了卢清清来,指着她对陆湛道:「你们年轻人,多聊聊。」
卢家想通过联姻,捆绑陆氏在跨境贸易上的合作。
其实,是想要陆氏如今一半的市场份额。
「卑鄙,可真是卢氏一贯的风格,」陆父气得咳嗽,「当年你郑叔叔,也是上了卢宁的钩,才搞得家破人亡,谁知过了这么多年,我非但没能为他报仇,自己还……」
「没关系,爸。」陆湛轻轻帮他拍背,「联姻就联姻,只有联姻,才能稳住卢氏,从长计议,否则卢氏在这个当口发难,我们会大伤元气。」
于是,他和卢清清开始约会。
他能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
卢清清就像个傲娇的小公主,说自己日程排得很满,每周最多只能见一面。
他内心也巴不得如此。
只是不见面的日子,他每天都会派人送礼物到卢家。
他之前听人说过,卢清清在学校时,谈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那些恋爱细节他并没有兴趣去了解,反正她也是做戏,他也是做戏,如果真的走到结婚那步,大不了等事情了结,两人再走离婚程序。
甚至可能都用不着结婚,只要先用订婚稳住卢氏就好了。
可谁知道,卢清清突然出了车祸。
他身为男友,自然得去医院探望。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是 2020 年的 3 月 26 日,他推门而入,看到病床上的女孩子,柔柔弱弱地坐在那里,转头,与他四目相对。
他愣了。
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了。
可又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之后,他照例与卢清清继续约会。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车祸后的她,看着比以前可爱许多。
可爱到他会不自觉地呆呆看她,会开始期待每一次与她的约会。
那一天,他给她买了杯奶茶,她嘟着嘴咬吸管,轻声抱怨:「杯子里的珍珠都吸不上来。」
「是吗?」他从对面起身,走过来坐在她身侧,「我看看。」
本来是看吸管,可却没忍住,她才抬起头,他就含住了她的唇。
她瞪大双眼看着他,紧张得不敢呼吸。
无奈,他只能放开她,她满脸通红,咬着唇,轻声抱怨道:「你干吗呀?」
他呆呆地看着她含羞带怯的模样,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陆湛,你完了。
已经不愿再多想什么,他捧起她的脸,一个更加绵长的吻,就这样落了下去。
三个月后,他们结婚了。
新婚之夜,他送给她一本空白日记本。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是他本能觉得,他的新婚妻子心中,似乎藏着什么事。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记挂着那个上学时候的男朋友,但他问不出口,也不想问。
他只是不希望她把事情憋在心里。
送她日记本,是希望她可以写下来,有个倾诉的出口。
之后,卢宁的身体情况迫使其必须退休,卢风成了卢氏掌门人。
卢风从小被惯坏了,自大傲慢,野心勃勃,是海城有名的「不能惹」公子,但毕竟不似卢宁那般老奸巨猾。
他独断专行,从不听别人建议,甚至不用陆湛出手,自己就出了好几个生意上的纰漏。
陆湛一一帮了他。
陆父不解,问他是不是因为卢清清。
他摇头,「不是。」
帮卢风,本来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不过是温水煮青蛙,让他放松警惕。
可卢清清,却当真成了他的心结。
他有点害怕,如果真如计划那般对卢氏出手,他会不会失去她。
他虽已想好了如何保护她,即便卢家倒了,也不会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可她不会恨他吗?
晚上,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他甚至不止一次地想,要不就这样算了。
卢家不就是想要陆家一半的市场份额吗?要不给他们算了。
她是他的老婆,他不想有任何失去她的风险。
他晚上睡不着,想起自己读过的史书,突然明白了那些古代的「美人计」,那些将军明明都能参透送来的美人是敌方计谋,却依然无法保持头脑清醒。
其中滋味,他可真真是体会到了。
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他去国外出差了两个月。
一个原因是去寻求海外新的合作伙伴,另一个原因则是,他需要一个人安静地想出一个两全的对策。
两月后,他赶着进度,提前一周回国,只为陪她过一周年纪念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