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和读者在一起了

出自专栏《最深念想:恋她的难哄和不乖》

我不知道我老板是有名的同人文作者,文笔极佳,情节刺激,营养均衡。

而我,是他的金榜读者。

作者的新文画风骤变,是清水至极的原创文。

我乐呵呵充值买文,看着看着却发现那个缺根筋、不懂浪漫的女主和我颇像。

只不过,男主是个羞涩纯情、吐槽超可爱的内向食草系上司。

和我现实里这位话少、洁癖严重的冤种上司大相径庭。

后来。

作者在评论区说,「≧◇≦谢谢大家的支持,我我我决定勇敢一把,去表白了!!!>_

我大气地给作者甩了个大礼物,「加油!勇敢作者!不怕困难!」

结果下一秒,我冷脸皱眉的老板从办公室走了出来,脸色通红地站在我面前。

我:「?」

1

我是个苦逼穷秘书。

刚入职第一年,还是个意气风发、志气满满的有为青年,出外勤出得比谁都勤。

我总是紧紧盯着我的顶头上司,不放过一丝一毫表现的机会。以至于每当他刚一开口,我就立刻举手说:「我!老板!我去!是买冰美式双份糖对吧?」

其实,我也不喜欢跑上跑下,但是没办法。

其他同事的学历背景、出身人脉都太厉害了。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来面试的时候,站在一排穿着昂贵西装的应聘者中,像个土狗。

但是土狗也是要吃饭的。

土狗比谁都更加珍惜这份工作。

于是,那些都市精英不愿意干的活,我抢着干。

他们不屑说的奉承话,我抢着说。

以至于用力过猛,遭到反噬。

——「哎,新来的那个可真会舔啊。」

——「怕不是喜欢老板吧?」

两个男同事以为晚上八点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二人,说话越来越肆意。

努力加班博取老板好感的我默默缩在自己的格子间里,小心翼翼,无声地敲键盘赶文稿。

有点想哭。

第二天,我抱着二十五杯咖啡气喘吁吁地上楼,隔着玻璃门,上蹿下跳地把自己的门禁卡往感应器上靠。

有人看见了,当没看到,背着身冲周围的人使了使眼色,嘴角朝上,抿嘴。

成年人的世界里,嘲笑都是无声的。

像一根针,扎得你心慌,扎得你冒血。

但一旦你被刺恼了,又根本抓不到痕迹。

我其实看到了,但得装没看见。

我努力探着身,屏住呼吸把那牌子往感应器上贴,又得注意着发酸臂弯里的咖啡不能漏。

我看着玻璃门中的倒影,觉得自己现在扭曲的动作估计更像一只土狗了,于是苦中作乐地笑笑。

「你为什么对着玻璃门跳舞?」身后忽然有人冷冰冰地问。

我连忙让开道,侧身时才发现是我们公司的大老板。

大老板穿着一身黑色的高定西装,戴着墨镜,发型精致,一脸拽样。

他走路带风,唰地刷开玻璃门,看也不看地往前走。

我连忙伸出自己的大长腿去挡门。

没料到,这一记扫堂腿精准又狠辣地把顶头大老板绊倒在地。

大老板的大黑蛤蟆镜啪啦啪啦滚出好远。

吓得旁边的员工们大惊失色地缩起腿装死。

一时间,办公区内一片寂静。

大老板趴在地上,静静地数了三秒,却依然没有一个人扶他起来。

我紧紧抱住怀中的咖啡,颤抖着声音小声商量,「老……老板,对不起,我也想扶你,但是我怀里还有 25 杯咖啡,几百块钱呢,怕摔了。」

于是,大老板倔强地挥开其他员工伸来的手,自己站了起来,顶了下腮,直直看着我。

他眯了眯眼,「我记得你。」

从他的眼神看来,应该不是什么好印象。

更像是在看一个他曾经遇到过的,会用炙热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他的变态。

大老板仰着头问,「几百块的咖啡不舍得撒手,那你认为我摔了会损失多少钱?」

我小心翼翼拍出我人生中第一个马屁,「起码得五万吧。」

大老板笑了。

旁边的员工偷偷将我手里的咖啡接过去,递给我墨镜,比着嘴型狂喊,「道歉,道歉。」

我连忙用我的衣服下摆擦了擦镜片,规矩地给大老板呈了上去。

大老板拿过墨镜,就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知道这副墨镜值多少钱么?」

我乖乖摇头。

Boss 冷若冰霜,「值两个我。」

他说完就大步走了。

我站在原地,消化了一下,终于意识到——我马屁拍错了。

2

拍错了马屁的我越发胆战心惊,更加有意无意地讨好起他来。

虽然直到目前,都没看出来有什么起色。

但,天不负有心人。

六个月后,我终于转正成功,成为秘书组的一员。

转正那周,周末,我给自己好好放松放松,特意大手一挥,十分阔绰地充值了五十块钱的书币,决定通宵把我最爱的作者太太写的文全部看完。

我的作者太太,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

我侧躺在床上,开了床头灯,手机充好满格电。

从第一章一字不差,看到最后一章「作者有话说」。

除了正文外,我又去微博太太的号,保存番外图片,镜像,翻转,再把手机倒过来。

纯白无瑕的手机光亮照射出我眼中熠熠发光的激动。

哦~~

这才是人生吧。

太太给的精神食粮真的太好吃了。

我啪嗒啪嗒开始用键盘敲字,立刻用百字长评表达我的感谢之情。

「嘶啦嘶啦嘶啦~[色鬼表情]α这是阿尔法,β这是贝塔,γ这是伽玛,Δ这是德尔塔,з这是我亲作者的小嘴巴~太太,你带我走吧!没你我怎么活啊!我离了你就像鱼离开了水,么么么~多些点,摩多摩多,俺最爱看了嘿嘿嘿[超级色鬼表情]」

——「蛋蛋老师,你又来了。」

——「书店如果没有蛋蛋老师的杰作,就应该被砸掉。」

——「楼上说的对,书店如果没有蛋蛋老师和热水老婆的杰作,就应该被砸掉。」

……

我乐呵呵地冲同好问好。一边半开玩笑地冲最后一个人回复:

「呜呜呜,你们别太过分了,你们一次次对我的老婆进行骚扰,以前不说是因为不想曝光自己的身份对她造成困扰,但是作为她的老公我没法再忍受下去了,我才是热水太太的老公[流泪]」

多喝热水:(⊙o⊙)大家好像误会了!我是男的哦!」

多喝热水:而且,我我我想分享给大家一件事。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ଘ( ˊᵕˋ )ଓ⁾⁾ 以后「从良」,只写清水了!」

「不要啊!!!」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头重重撞到了床头柜上。

手一滑,结果发出一连串[色鬼贪婪]和 (˘❥˘)的表情,在一众「加油」「早日脱单」的祝福中分外显眼。

多喝热水:蛋蛋、哒咩,(•̀⌓• )シ我的身子只属于喜欢的人,别人不可以贴贴哦~」

我无力地仰头瘫倒在床上,恨不得无语泪千行。

我最爱的太太。

那个被读者夸了都会羞涩的纯情太太。

那个吐槽超可爱的太太。

竟然是个男的。

我不断在脑中勾画他的形象。

唔,应该是属于那种会穿着软糯糯羊毛衫外套,戴着黑框眼镜,刘海遮住眉毛,很瘦,甚至有点白的男孩子吧。

食草系。

绝对是食草系。

我描摹着,越想越把多喝热水太太和新来的实习生的形象重合在了一起。

这几天刚来的实习生,上大三,有点呆呆,话少,我教他用复印机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他都会默默脸红。

像,太像了。

我正胡思乱想,忽然手机一震。

多喝热水:@两个蛋蛋刚刚好。蛋蛋,你今天的评论我能借走吗?•ᴗ•」

两个蛋蛋刚刚好:随便用!太太……啊不对,热水老师随便用!」

我惋惜地摸了摸热水老师的头像。

或许,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对话了。

呜——

3

周一上班,我的状态有点颓靡。

这是我进入秘书组正式做小秘书的第一天。

秘书长仔仔细细将事宜交代给我——

「薛总喝美式咖啡,双份糖,他要楼下那家高档咖啡店的,不过——」

秘书悄悄俯身过来,用最严肃正经的表情说:「你忙的时候,就拿两块一包的鸟巢咖啡糊弄一下,他嘴笨,喝不出来。」

我瞪大眼睛。

秘书长直起身子,继续道:「薛总的文件夹要摆放整齐,红色文件夹是紧急处理的文件,蓝色是中等,绿色是可看可不看,不过——」

他又悄悄说:「你要分类错了,也没关系,就说某色的文件夹没有了,薛总不会责怪的。」

我又瞪大眼睛。

深谙职场摆烂之道的老秘书叹了口气,「我马上要退休了,从老薛总到小薛总,也算是一路看过来了。你别看小薛总现在不苟言笑,前几年挺叛逆的,还瞒着老薛总写什么奇奇怪怪的……」

「咳!」忽然,从办公室里传来一声咳嗽。

秘书长闭了嘴。

「去吧,职场第一课,敬重老板,但别怕老板。」他将文件递给我,示意我进去。

我推开门。

薛睨文的眼睫微微一动。

我摔了他一个大马哈的那日,虽然把他墨镜甩掉了,但是我没仔细看。

如今看来,薛睨文原来是混血长相,眉眼像是希腊雕像,挺括俊朗,淡灰色的眼珠偏银。

他看着我。

然后,开始面无表情地抖腿。

按理说,抖腿一般都是缓解紧张的。

但是,薛睨文拽着一张二五八万的脸,高冷至极,撇着嘴看我,更像是抖着腿,随时准备冲上来和我打架。

我颤巍巍地放下文件。

薛睨文缓缓伸出一个拳头。

我震惊地盯着他。

然后,他将拳头死死摁在自己的膝盖上。

腿,终于不抖了。

他默不作声地推来一张白纸,「这是什么?」

我凑近一看纸上画的符号,「阿尔法。」

他又写了一个,「那这个呢?」

「贝塔」

……

「伽玛。」

「德尔塔。」

我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像高中回答问题似的一一认道。

认到最后,都学会抢答了。

薛睨文画完后,双腿又开始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指着纸上的符号,面无表情,冷若寒霜,颤颤巍巍,艰难张口,「我想说,这是……」

З

我抢答道,「哦,这是伊普西龙啊!数学上有时用来表示随机变量。」

薛睨文看着我,不说话了。

我骄傲地看着他,自豪而带着点邀功味道,「老板,我高考数学一百四,不可能说错。」

薛睨文看着我,灰色的眼珠滞然,像一潭死水。

我终于明白,薛睨文是不是不想听这个回答?

我有种诡谲的感觉,缓缓张开嘴,「老……老板,您怎么突然想问我这些了?」

薛睨文静静看着我,「咳」了一声,然后冷冷道,「没什么,今天偶然听到实习生说的,随便问问。」

我呆呆走出办公室。

有点不太对劲。

我猛然想到昨天热水太太和我借的土味情话,恰好是这一句。

等等……

不会有这么巧吧。

莫非莫非!

我的心跳骤然加快,双眼亮起——

莫非,新来的实习生就是我超级喜欢的作者太太,多喝热水?!!!

4

我眯着眼偷偷打量实习生。

他低着头,认认真真敲打着键盘,指尖带着点淡淡的微红,不过和他向来内敛羞涩的表情不一样,实习生的打字速度却是极快的。

实习生白楉的动作忽然止住,然后小心翼翼地扭头,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一样,回视了我一眼。

他抿着嘴,露出疑惑又礼貌的笑。

我猛地回头,转身的动作过大,让转椅嘎吱作响。

「余文文,你在椅子上玩旋转木马吗?」

我的办公桌上,有人食指中指并起,轻轻敲了一下。

我抬眼,穿着奢侈西装的大老板微微躬身,脸色有点冷。他看着我,忽然偏头,挑眉,像个脾气坏的超模,随随便便一个动作都像是在做定点 pose 似的。

「你好像很激动。」

「没……没有,老板。」我结结巴巴,一张嘴,又闻到了薛睨文身上檀香味的香水。

薛睨文眯眼,忽然扭头往我刚才看的方向看去。

然后,他不明所以地哼了一下,转头走了。

不知为何,老板的背影总觉得带了点情绪。

我迷茫地转头,刚才打字的白楉不知何时将文档发给了上司,然后右手轻轻揉捏着后脖颈,整个人像是猫咪般舒展后背,浅浅打了一个哈欠。

眼角带着点困倦后产生,携着水雾的粉红色。

他忽然一僵,意识到我在看他,不太好意思地将那个哈欠憋了回去,双颊通红地冲我摇摇头,比了个「嘘」,然后立刻转身,把键盘打出了火花。

——别告诉别人我在摸鱼。

从他的表情,和社畜的经验来看,白楉方才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莫名其妙,我想到了多喝热水大大常用的表情包——「( ˃̣̣̥o˂̣̣̥ ) 」。

我笑了一下,手机消息提醒,热水大大的最新动态:

「哇哇哇哇哇——今天也和她说话了,好紧张。但是,她不会有喜欢的人了吧,( ˃̣̣̥o˂̣̣̥ ) 。」

评论底下,全是读者的加油呐喊。

「大大,拿出你平时写同人文的勇气啊!但凡把你文里的撩人手法运用一二,绝对能成。」

「作者,冲。」

我刚想要跟着回复,却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嘎吱嘎吱的奇怪声音。

我疑惑抬头,望向老板的办公室。

朦朦胧胧的毛玻璃只盖住了大半的视线,我看到薛睨文似乎仰躺在老板椅上,一只脚点着地毯,郁闷而烦躁地坐着椅子转圈圈。

我揉了一下眼睛,一定是我看错了。

可是,那熟悉的发顶还是一圈,又一圈,随着椅子轮子的转动而同时绕圈。

不受控制般,我在脑中补充出完整的画面,人高马大、气势狠烈的大老板,却望着天花板,撅着嘴蹲在椅子上转圈圈。

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有一个软软的猫咪肉垫往我心脏最敏感的地方糯糯乎乎地踩了一脚似的。

我面无表情地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余文文,工作,工作要紧。

5.

当天晚上,多喝热水大大开了新坑,是一篇清水文。

女主是一个钢铁直女,纯直,直到傻。

她有一个上司,食草系,贼害羞,和多喝热水大大给人的感觉极其相似。

上司蒙在被子里,滚了一晚上,终于鼓起勇气夸她今天真好看。

女主愣着脸,说地铁门口有免费化妆服务,她去试了试,结果是推销产品的,画完半张脸后,不买产品不给画,所以她顶着半张脸的妆容来上班了。

上司「哦」了一声,木木地回了办公室,后悔不已地砸老板椅。

我真该死啊!偏偏哪壶不提提哪壶,画了半张脸什么的,应该是女孩子的难堪事情吧,结果自己还让她说出来了。

他抱着椅子,焦躁狂转半天,悔不当初。

结果一探头,女主已经溜到厕所,洗了把脸,现在正一边打文件,一边偷偷在桌子底下啃早餐煎饼,每啃一口,脸上都洋溢出社畜摸鱼就是赚到的幸福。

下班后,上司跑到商场里,给女主买化妆品。

回家后,一边遐想着明天女主的羞涩感激和他们未来的美好爱情生活,一边站在床上,高高兴兴地冲着虚空打拳。

他看着化妆品礼盒,看着看着,才发现自己脸上挂着傻笑。

结果,第二天。

当他把化妆品礼盒塞给女主时,女主正踩着高跟鞋,紧紧跟着他,汇报行程安排,顺手将礼盒抱住,然后继续汇报。

上司看了她一眼,又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

女主才颇有眼力见地停了汇报,又颇没眼力见地掂了掂礼盒,「老板,请问是寄给哪位客户呢?顺丰还是亲自送过去?」

上司结结巴巴张开嘴,脸有点红。

刚想说什么,结果就看到女主低头,然后露出聪明但不是很聪明的表情,笑着拍马屁道:「老板眼光真好,这月饼礼盒整挺好,还是外文。」

上司木着脸,「顺丰,寄回我家。」

他走回办公室,然后一拳无声地砸进老板椅软绵绵的椅背里,老板椅像是苦恼的肉肚子,委屈巴巴地接受了这一击。

我真该死啊!明明知道她英文不太好,为什么偏偏送她这种东西!

上司蹲在椅子上,捂着脸,反思,想着想着,心中又开始难过,她什么好东西都没见过,以后自己会让她都好好见一遍的。

上司不屈不挠,越挫越勇。

他摆烛光晚餐,女主担忧地提醒他,办公室里小心火灾。

他暗示演唱会的票多了一张,女主诚恳建议他可以挂在某鱼上卖。

他捂着头,说今天生病了,女主问要不要给他打 120,又说还是开车去医院吧,叫救护车要花钱。

……

我看着新文,乐不可支,哈哈笑。

嚯,这女主是傻子吧,哈哈哈。

啊哈哈哈……我的笑容忽然止住,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嘶,为什么有种奇怪的感觉,我好像有那么一丢丢、一丁点像这个女主呢。

正当我疑惑时,手机忽然收到消息。

「薛总:小余,帮我把明天的日程推一推吧,我好像有点发烧。」

我连忙回复,正准备打开电脑,薛睨文又发道:「这事明天做就行,不急,下班时间不加班。」

我刚想打一大段隐隐约约感谢老板,拍老板马屁的话,可是打到一半,忽然想到热水写的文,犹豫了片刻,问道:「老板,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我可不能像热水文里的女主,建议老板开车去医院看病。

虽然,我认同她的观点,确实叫救护车会花钱。

薛睨文沉默了一会,然后发道:「没事,待会我叫医生过来。」

我想了想,又很是聪明地补了一句,以彰显我对老板的挂念之情,「老板,我去看看你吧,我给你买个花圈。」

薛睨文安静了。

6.

我有点期待地等着老板的感谢,然后盯了半天屏幕后,熬夜熬到懵懂的大脑忽然缓慢地清醒过来。

等一下啊。

那个东西,那个去医院看病人经常买的东西叫什么来着?

……

好像,叫花束来着。

那我发给薛睨文的是什么?我抱着最后一点侥幸心理,颤抖地盯回去,「花圈」两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点撤回。

没撤动。

我跪在床上,找了处上吊的好地方,然后对薛睨文疯狂输出,「老板,我刚才打错了,我是说,我想给你送花,但不是花圈的那种花,我没有想让你死的意思。当然,也不是我想让你死,你就会死来着,所以你不要怕,这个东西还是很客观存在的东西……」

好半天后,薛睨文说:「没事。」

老板的没事,就是有事。

我想着我的工资,想着我好不容易熬来的转正,咬咬牙,拽起包包,登门拜访,去给他负荆请罪。

薛睨文开门,看到是我。

我喘着粗气,刚要给他一个九十度大鞠躬,却看到面无表情的薛睨文又开始抖腿,抖着抖着,顶着一张高深莫测的帅脸,缓缓将手撑在门框上,然后又慢慢将整个身子都贴到了门框上。

他歪歪站着,单凭姿势来看,很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或者受到什么强烈刺激的人,无力地靠在墙上。

但是,我注视着薛睨文那张睥睨天下的脸,觉得他的气势更像是倨傲地表示:「就这?」

薛睨文轻轻吸了口气,「你等等。」

然后只穿了条黑色短裤,鼻子里塞着纸的他像个幽魂一样,虚弱地关上了门。关门那一瞬,我错觉中听到了国家短跑运动员开场冲刺时,脚步飞踏的暴击声音。

隔了几分钟,穿着西裤和白衬衫的薛睨文开了门。

他问我来做什么。

我说,我心忧老板,老板的安危就是公司的安危,公司的安危就是我的安危。

薛睨文坐在沙发上,又开始抖腿,他戴着口罩,我只能从他露出来的双眼看出,他可能是在笑,但也有可能只是弯着眼睛,无声地打了个哈欠。

薛睨文将两只拳头放在膝盖上,轻声说:「这么晚了,快回去吧,女孩子待着别人家里不好的,我没生你的气,打错字而已,很正常的。」

我看着薛睨文,心中悄悄生出一股暖流。

其实,我知道他是个好人,即便我第一次见他,就给了他一记绊马腿,让他当着一个部门人的面,脸朝地,摔了三秒,但是在那之后,他并没有苛责我,更罔论追究此事。

他是个好老板。

老秘书说的那些摸鱼法则,我慢慢想来,或许薛睨文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他觉得并不重要罢了。他虽然看起来很高冷,但是对待下属,却十分容忍宽厚。

谁会不喜欢这样子的老板呢?

我心中感叹,可是感叹到一半,眼睫却又颤抖着眨了一下,不知为何,想到喜欢两个字的时候,我却忍不住心脏飞跳。

不会吧……

薛睨文戴着口罩,恰逢其时地把果盘往我这边推了推,「来,吃点瓜子。」

我抿嘴,看着薛睨文。

他浓密的眉毛,俊逸得像是耀眼的剑锋,眉骨下深邃的眼神,像是灰色的寒潭。

我看着他,不自觉将手掌捂在肋骨上,试图压住莫名其妙、放肆乱蹦的心脏跳动。

薛睨文摸不着头脑地看着我,然后恍然大悟。

我心慌地低下头。

他那么聪明,不会发现了吧。

薛睨文说:「哦,我做核酸了,就是普通感冒。」

7.

我虽然是个直女,不太能分辨出好感。

但是,这一次,好像是真的了。

因为……

次日,我愁苦地睁开眼,疲倦而苦涩地望天。

我做了梦,梦见了薛睨文。

梦中的他穿着那条黑色短裤,横躺在他家那宽大、极长的白色沙发上,挑着眉,像是拍平面照的混血帅哥,有点倨傲,又有点明知故问的钓系。

「我发烧了。」

梦里的我走近他,蹲下身子。

他仰着头,手指绕过我的发尾,顺着发尾,摸到了我的下巴,占绝对主导地位的上位者,却摆出宠物撒娇般的不满。

「我发烧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梦里的我,玩得很大,操作丝滑,笑着回握住薛睨文的手,「我看看。」

然后,我一手撑在沙发背上,一腿抵在沙发上,半俯下身子。

薛睨文手长脚长,给我预留的空间不太多,挤挤挨挨,近乎趴在了他的身上。

我亲了亲他,舌尖测他口腔中的温度。

嗯,确实烫得很。

醒来后的我,生无可恋地静静躺在床上,用力抱住自己的头。

我真该死啊!为什么会对我可亲可敬的衣食父母产生这种龌龊的遐想。

不过,往日里只会对多喝热水大大加油鼓劲的我,好像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纠结紧张了。

暗恋不易啊。

我心有戚戚地发私信给他。

热水大大回得很快,「(×_×)暗恋不易啊,蛋蛋,你知道吗,昨天我离她离得很近,我感觉我快死了。」

我叹道:「大大,我也深有同感,昨天,我离他离得也好近的,我也感觉自己心跳到快死了。」

我们两个患难人有了共同话题,亲切交流片刻,忽然我有了一个法子,「大大,我们互相帮助吧,你想想看,你是男的,肯定更了解男的,而我是女的,肯定能帮你追女孩子。」

热水大大赞叹道:「对啊!蛋蛋你懂那么多土味情话,一定是情场高手!」

我谦虚道:「一点点啦。大大你写文写得那么有性张力,一定是魅力可爱的优秀男孩。」

热水大大谦虚道:「还好啦。一起合作,相互帮助。」

那天上班,我志气满满。

刚进公司,就对白楉兴冲冲地招了招手。我不想过多打扰多喝热水大大的现实生活,于是只是委婉地在给薛睨文买咖啡的时候,附带送了他一杯。

「一起加油!」我轻声说。

白楉抬头,愣愣看着我,然后又脸红了,他抱着咖啡杯,羞涩地笑,「嗯,一起加油。」

我也笑了。

「余文文。」

我回头,薛睨文站在办公室门口,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我,又看了看白楉,捏着门把手,捏得骨节发白。

他应该太渴了,等不及了。

我连忙跑了过去,「老板,喝咖啡。」

薛睨文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没有什么表情,我却鬼使神差般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委屈。

他无声地抱着咖啡,「不好喝。」

他转身要回他的办公室。

我抿抿嘴,有点无措,却又想到了多喝热水教给我的法子——有意无意创造肢体接触的机会。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去拍薛睨文的肩膀。

结果,他腿太长,一步两步的工夫,都没追上。

我鼓了把劲,蹬脚大步蹿了过去——

然后成功一脚把薛睨文的鞋踩掉了!

薛睨文端着咖啡,瞪大眼睛,他残存的反应意识让他单脚跳了一下,然后毫无意外地「砰」一声,踉跄跪倒在地上。

我望着他的背影,看着咕噜咕噜滚远了的咖啡杯和啪嗒啪嗒滚远的皮鞋。

再看了看办公室的门——很好,没有关,都看到了。

8.

薛睨文的衬衫湿了。

他没有怪我,只是默默顶张冷脸,去他的衣帽间。

薛睨文的办公室有暗门,连接着一间休息室和衣帽间。

在老板换衣服的间隙,我痛苦万分地给我的盟友发消息,「热水大大,我真该死啊。」

热水大大问怎么了。

我犹犹豫豫,生怕丢脸,没仔细说,只说是自己做了一些错事,把喜欢的人伤到了。

大大思考片刻,「哄哄他吧,男人就吃这套。」

于是,我吭哧吭哧半天,冲着换了新西装的薛睨文说:「老板,你新西装很好看。」

薛睨文平淡地「嗯」了一声,腿忽然像踩缝纫机似的,飞快抖了几下,他手疾眼快,立刻双手降伏住不安分的大腿,然后看着我说:「谢谢,你今天穿得也很好看。」

我呆呆地看着老板。

同手同脚地往门外走,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回话,又折了回去,老老实实地交代,「谢谢老板,这其实是拼夕夕三十块买的衬衫。」

老板撑着头,两指懒洋洋地摸索了一下腮,落地窗射进来的阳光照得他侧脸有些微红,他嘴角轻轻牵起,眼眶发红,声音低沉而认真——

「那也好看。」

我缓缓后退了两步,然后踉跄了一下,抓着门把手,挣扎着走了出去。

多喝热水大大,你说错了,不仅仅是男人吃被哄这一套啊。

我深恶痛绝地闭上眼,塞上蓝牙耳机听南无阿弥陀佛。

我也吃这一套啊!啊!我真该死!

我和多喝热水的互助合作初期颇有成效。

热水大大颇像个深陷其中的恋爱脑,每天晚上都揪着我,和我复盘今日的进步和不足。

他带着点炫耀,和我透露,「今天我去员工食堂吃饭,坐到她的后面了,就隔了三张桌子哦!」

我更是炫耀地和他说:「今天我递文件的时候,碰到他的手了!」

热水大大羡慕万分:「( ˃̣̣̥o˂̣̣̥ )」

他问我女生最喜欢什么礼物?

我仔细思索了一下,然后认真告诉他:「我觉得,送超市购物卡最好了,因为送钱太直白,送别的礼物不一定喜欢,但是超市购物卡诶!有谁会不喜欢去超市买东西呢?」

热水思索了片刻,「购物卡?是什么?」

然后几十分钟后,搜索过后的他又问道:「为什么购物卡最大限额只有一千元?」

我呆愣地看着他的问题。

哇!他不会还是个土豪吧,好厉害,爱写同人文的土豪!

热水谦虚,「一般般啦,我刚买了一沓卡,蛋蛋帮了我的大忙,你给我说个地址,我也给你寄过去。」

我呜呜夸赞,「你好厉害!」

「说起来,大大,男生最喜欢什么礼物呢?」

热水思索,「亲手做的东西吧。」

「比如什么呢?」

热水苦涩,「没想过。因为我从没有收到过。我觉得收到什么都会很开心吧。如果我能收到她送的东西,即便是用黏土做的粑粑模型,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摆放在书柜上。」

那天下班后,我纠结地思考,其实我有考虑过做个黏土玩偶送给老板的,但是现在我已经是职场人了,这种东西应该看起来很幼稚吧。

而且,我有个缺点——做什么都像粑粑。

我决定烤点小饼干。

第二天,薛睨文来得很早,甚至表情寡淡的脸上难得浮现出小小的期待。

他摸了摸裤兜,莫名看了我一眼,然后又摸了摸裤兜。

我低下头,偷偷看着藏在我的小布包里的饼干,我费了好大劲,才让包装用的玻璃纸看起来不那么像被揍了一拳然后狠狠揉皱的纸球。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颤抖着将小饼干放在托盘里,和给薛睨文送过去的咖啡搭在一块,然后朝办公室走了过去。

「睨文。」

忽然,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孩快步从我身旁擦过,没有任何犹豫,轻车熟路地走进薛睨文的办公室里。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说:「女士,不好意思,可以先和我登记一下……」

那个女孩奇怪地看着我。

我望着薛睨文,他向来毫无波澜的脸上竟然带了点无奈的笑,「没事,让她进来吧。」

我看着两个宛若璧人的俊男靓女,他们都好看得很,像是被精心打磨过的珠宝,天生适合待在富贵窝里。

我抓紧托盘,闭了闭眼,无声地退了回去。

其实,无论从背景、出身还是外表来看,老板和这位女孩都更加般配吧。

我默默地打开电脑,处理公事,脑袋有点木木的,思绪放飞一样胡思乱想。

难怪老板上次会买礼盒,原来是送给她的吧。

难怪老板会在办公室点蜡烛,原来是在练习如何和她一起吃烛光晚餐吧。

难怪老板会剩一张演唱会的票,原来是她可能临时有事,爽约了吧。

难怪……

我回想着过去的种种细节,越想越觉得真切。

头一次暗恋一个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9.

痛苦的我想要去找我的同盟宣泄。

中午,我端着餐盘坐在白楉对面——这些天,我和白楉在线下也混熟了。

「白楉,你最近进度怎么样啊?」我问道。

白楉筷子停了停,小口小口咽完嘴里的菜,然后笑着说:「还好,上司交代的任务,我基本都能按时完成。」

「那就好。」我嘟哝道。

起码,我们暗恋同盟里有一个人过得不错,也算是好的了。

「文文姐,你呢?最近和薛总还合吗?」

「其实……」我叹气,抠着餐盘,摇摇头,「不大好,我觉得我要结束了。」

白楉睁大眼睛,有点担忧地看着我,悄声问:「你是要辞职了吗?」

我张了张嘴,终于忍不住说道:「其实……白楉,我知道你在网上的身份,我们还挺熟的,我知道在线下提这个不太好,但是我遇到了很难过的事情,忍不住想和你说说话,所以……」

白楉呆呆看着我,有点震惊,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结结巴巴道:「文文姐,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机,社交平台界面上,他的网名和动态清晰可见。

我打眼一扫,僵住,在脑中反复确定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然后又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去。

白楉的 ID 昵称,叫做「超神五杀大铁牛」。

第一条动态是直播录屏。

视频里,他软绵绵的刘海向后梳,露出冷白的额头和冰冷的双眼,他戴着黑色口罩,扣着电竞耳麦,整个人轻蔑地靠在椅子上,手速超快地在键盘上疯狂输出垃圾话搞敌人心态。

「菜得一批。」他挑眉,看着画面上的超神提示,冷笑道。

我木着脸,看了看画面里贼嚣张,看起来很欠揍的酷男,然后转头看了看低着头,害羞别扭的白楉。

最后,我盯着那个「超神五杀大铁牛」的昵称,盯了五秒。

「文文姐,你是哪个粉丝呀?我回去给你挂房管,好不好?」白楉说。

我虚弱地摆摆手,「不用了,谢谢。」

白楉看着我,我看着白楉。

他恍然大悟,毫不留情地指出,「文文姐,你不会是把我误当作是别人了吧。」

现在的小孩,还真是不给别人留情面。

我捂住脸。

尴尬死了,十年后的晚上都会因为午夜梦回梦到这一段而尬到睡不着觉。

白楉低下头,忍不住笑到肩膀颤抖,他颇为给面子地没有笑出声,我便无奈地看着他,微笑。

忽然,身后「嘎吱」一声。

有人粗暴地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我下意识看过去,从一个匆匆掠过的残影中辨别出来是薛睨文。

他方才竟然就坐在我的身后!离我三张桌子的距离。

只不过,明明佳人有约,我以为他中午会和她一块去吃饭。

10

多喝热水大大今天哭了三条动态。

他似乎失恋了。

底下评论全是安慰他的。

作为同样失恋的我,心中感叹一声好巧,可是一句「没关系」却迟迟打不出来。

就好像,明明是安慰多喝热水,却忍不住将这件事情往自己身上带。

不甘心,真的有点不甘心。

不想就这么结束。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既像是对热水说,又像是冲着自己的内心说一样,「大大,再试试吧。告诉她你的心意,即便被拒绝了,起码也不留遗憾。」

多喝热水许久没有回复,屏幕上方显示正在输入,显示了很久后,他对我说,「好。」

几分钟后,他在评论区说,「≧◇≦谢谢大家的支持,我我我决定勇敢一把,去表白了!!!>_

我大气地给作者甩了个大礼物,「加油!勇敢作者!不怕困难!」

祝福你,一定可以成功。

我在心中默默念道,然后安心放下手机。

只不过,下一秒。

我冷脸皱眉的老板从办公室走了出来,脸色通红地站在我面前。

10.

我心中有一个荒谬到可笑的猜想,虽然那个猜想和过往种种细节都能严丝合缝地贴在一块,但是我还是觉得很荒唐。

我吞了吞口水,小声说:「老板,你感冒是不是还没好,多喝热水啊。」

老板听到最后几个字,眉头跳了一下,然后又回过神,正色看我。

他冷着一张脸,沉静得像是幽深寒潭,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领导者的聪慧决绝,沉着淡定。

然后薛睨文开口:「你你你……你是不是喜欢新来的实习生?」

他结巴了。

我说:「不不不喜欢啊。」

我一想到老板可能就是热水大大,我也结巴了。

薛睨文瞪着我,不是那种气势汹汹的瞪法,有点像思考我是不是在说假话。

薛睨文站在桌前,我坐在桌后,各怀心事的我们很是尴尬地沉默了。

我开始抠手指,抠着抠着,把小饼干往他面前推了推,「领导吃饼干。」

薛睨文心不在焉地吃了一个,然后原本就很深沉的表情骤然凝重,他用力松开皱起的眉头,宛如和人类的本能殊死搏斗一样,用力咽了下去,然后淡淡地,「你做的?很好吃。」

他腮帮子用力,脖子绷出一点青筋,嚼碎钢筋般巨大的嘎吱声从他嘴里传出。

薛睨文表情很平静地说:「海盐味的?」

我咳了一声,指着黑糊糊的饼干小声辩解,「巧克力味的。」

薛睨文淡然地又拿起一块,看也不看地塞进嘴里,「嗯,味道层次感很丰富,就是形状方面,其实可以做得更抽象一点,不用去描摹某个具体事物的逼真形状。」

我「哦」了一声,薛睨文喜欢吃,他还夸我了,我有点小小的高兴。

薛睨文吃到第三块的时候,像是垂死的人说临终遗言一般,猝然而轻声地说:「余文文,我喜欢你。」

我愣住了。

当那个荒唐的猜测毫无征兆地突然落地后,我整个人都像是被一束礼花击爆胸膛,心脏在五彩缤纷的祝贺彩带里,发疯般跳动。

薛睨文说完就倒了。

「砰」的一声。

我吓得连忙跑过去扶他。

他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听见声音的红裙女孩大声道:「睨文!」

她口不择言,跑了过来,「准嫂子,我哥怎么啦?」

我紧紧抱着薛睨文,正努力把他立起来,累得满头汗,听到这话,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是兄妹。

薛睨文住院了。

细菌感染加食物中毒。

我坐在病床一侧,听坐在另一侧的薛睨文的妹妹讲他艰苦万分的暗恋史。

听了半天,我缓缓捂住脸。

淦,听着好惨。

我真该死啊。

薛睨文醒来时,还不知道他妹妹把他的老底都透给了我,他淡定着脸,云淡风轻,似乎还带着几分毫不在意地问我:「所以,你考虑得怎么样?」

我盯着他,毫不犹豫地说:「在一起,在一起。」

薛睨文似乎没有想到我会答应得这么快,他愣住了,然后眼角一弯,笑了。

「好。」薛倪文轻轻说。

但是,那天晚些时候,多喝热水大大在社交平台发了十条动态,狂放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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