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曾惧剑斩天湖

我与师尊之间修为差了天堑,他身为元婴后期的未来宗主,应下我的战帖,自是不能用本来的修为同我对战。

即便如此,二师兄也焦急道:「师妹糊涂,好在师尊一向宽厚,定会点到为止。」

这是把师尊架了一架。

我谢过二师兄,仍是对师尊道:「师尊不必手下留情,务必让弟子闻道于今朝。」

因为,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15

代理掌门手一扬,天湖池上开启一朵莲花,便成了演武台。

真是弄人。

我原来还想用这方式做我和师尊的结契大典。

代理掌门和几个长老在演武台上另设了结界和限制,我和师尊一齐进入,师尊的修为便被压制到了金丹,同我一般。

我斗志昂扬,反观师尊却是毫无战意。

他自然没有战意,自己培育的营养土要反了他,他似乎现在还没回神。

他做出那些事情时,就该料到有这么一天。

师尊长了我好些年岁,但我除了和他相好的那三五年,我从未有一日松懈。

最开始,我只知道我是女主,必定磨难重重,又重活一世,便用备战高考的状态刻苦修行,待到知道自己的命运,又哪敢安睡片刻!

周围似乎一切都静了下来。

这五十年,我等待的就是今日。

师尊不愿出剑,只是一味闪躲,他问我:「妩儿,为何?」

你说为何?

我实在不愿和这般心肺的人多说半句。

千重剑影如光如火。

我终于逼他出剑,他的剑法我领教过多遍,他却从来没好好看过我习剑。

我做了万全准备,出发前已不顾爆体之险,吞下百颗上品灵石,我的佩剑也托筑剑长老重新打磨过。

我提前了那么多年,就为了今日这一刻。

「师尊,你看我穿的什么。」我抽空道。

他面色越发凝重,但似乎还是没有认出来。

「是我当年给自己绣的嫁衣。」

他剑招顿时不稳。

他终日耽于情爱,心里头都是他的小火鸟,便是有男主光环,那又怎样。

我一剑切过他的脸颊,裁下一缕乌发。

他快速退后。

我得势后欺身上前,踩过那缕头发,第二剑破竹而去。

师尊不得不认真了起来。

但那又如何!

今日,是我赢,是我的局!

16

「师尊,你贵为少宗主,却下不爱才,不掌要事,不交同盟,不为宗门竭力,除了你的小火鸟,能有多少人真的服你?」

而我,自入宗门,救人无数,五十年来,步步为营,我甚至比你都更合适宗主之位!

「你如何知道阿湘……」

你可真会抓重点。

我看过那些追妻火葬场的小说,女主死了以后,男主肝肠寸断,追悔莫及。

我却不愿如此。

一是我不确定我死了,他会不会肝肠寸断,追悔莫及,二是我更想他现在就肝肠寸断!

剑势如虹,抵过开天朝阳!

我一剑刺入了他腹部。

师尊,你输了。

输给了自己金丹期的弟子。

师尊,你在今日,成了一个笑柄。

周围一片哗然。

我赢了,终于喘息片刻。

我提着剑走去,就像很多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反派一样,开始慢悠悠地道:「师尊,你可真没用。」

「妩儿,你为什么……」他居然都现在还没猜到。

「师尊,你废我根基的时候,我也问了你为什么。」

「你记起来了?」

我当然记起来了,当年我不敌那魔修,被开了一个大洞,甩在远处,还好有天水心法,等他俩姗姗来迟时,我其实已无性命之忧,只是百年修为几乎都用来填那大洞了。

「师尊,你怕我没了修为,不能也不愿救你的火鸟,而你的火鸟心魔入体,魔纹缠身,耽误不得片刻,便强灌了我灵力,将我的修为一节一节又拉回了金丹。」

「你可知我当时有多痛苦,我就像一只鸡,活着的时候被拔了毛,被人从天灵盖插了根棍子进去。」我道,「还真要谢谢师尊把我的记忆封了起来,不然如此痛苦,我怕当时就自我了断了。」

师尊可真是伪善,明明早就做了这般事情,却在我说出来后才一副痛苦懊恼的模样。

他面色苍白,俊美的脸庞更添几分韵味。

我摸着他的脸颊,心里作呕。

为何这般好皮相,内里却如此不堪?

我人美心善,偏偏摊上这么个师尊。

「师尊你同我结成道侣,也是怕我跑了吧,怕我像当年那样和你说要找对象。」我不管演武场结界外头人群喧哗,继续道,「你同我结契,我在天涯海角你都能找到我,像五十多年前那样强逼我救你的小火鸟。」

「不,你身体受损,双修可恢复一些……」

我甩了他一巴掌,道:「身体受损?真是轻飘飘几字,你那一灌,我已大道无望,金丹虚有其表,永远不能脱胎成婴。」

师尊半脸有我手掌擦过的红印,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同我结契、双修也不过是想渡灵力修为给我,让我再救那火鸟,顺便再给我些念想,哄住我。」

这么想来师尊还真是如天上仙人一般,自私自利,又不近人情,留住我的法子有万千,百年来却只想到了献上自己这具肉体。

我假做自艾,道:「要怪只怪我这剂药不够灵,不能为火鸟解了心魔,只能为她修复心魔侵蚀的肉体。」

「妩儿,为师……」

他能说得出什么辩解的话来?

17

我酣畅淋漓地说了一番,方才想起正事,看着外头人群沸腾,不断冲击这结界,提着我的剑道:「师尊,你说这里面有几人在真心为你破这结界?」

自然是没有几人,演武结界虽牢,但外头有好几位各门各派的高手,怎会现在还没破结界。

「师尊,你百年前为你的火鸟留下我,又同我颠鸾倒凤,可曾想到今日。」

说着,我挖出了他的元婴。

元婴出体,如幼儿哭啼。

师尊双眸泣血,面容复杂,挣扎着道:「是为师对不起你,但你若真下了手,结界一开,你还有何活路?」

我无视了他,当着赶来的女主的面,笑着一剑斩了那元婴。

代理宗主这才带领几人碎了结界。

女主盯着我好生怨毒,一剑袭来。

「你这畜生!」

我可不愿死在她手里。

突然间,火光冲天。

从后山禁制飞出一道黑影。

「阿湘不如先来杀我?」浑身脏污的黑衣魔修道。

「有魔修!」

「天湖宗怎么会有魔修!」

「定是趁大典混进来的!」

「不只是魔修!他是魔!」

「……」

魔修大笑道:「我可是你们少宗主亲手喂养的!」

魔修罔顾人命,魔以人,以人血,以人怨,以天下污物为食。

「休得胡言!」有人道。

「不若用真言术问一问你们少宗主?」

真言术是种小法术,需要被问者修为低于提问者才能奏效。修真界渡劫期的老祖未到场,师尊原是这里修为最高、地位最高的那一批,没人能对他施这法,如今却是人人都能问他。

代理宗主沉思,有人劝了两句:「少宗主定是不可能做这事的!代宗主只管问!」

「少宗主放心,让这魔修哑口无言,还您清白!」

我乐不可支。

师尊几欲昏厥,双眸已无神,看向我的眼中终于带了些怨恨:「都是你做的……」

自然是我做的。

师尊和火鸟的逸事传遍了修真界。

他的火鸟不知何去何从,但没有我这个疗她那身伤的药,她怕是再过几年就会魔纹满身,毕竟她的心魔已经被我放走了。

希望那魔修能活久一点,再练一练,修为精进一些再去杀女主证道。不过,如今没有师尊,她也不一定打得过那魔修。

18

「师妹,我带你去北海吧。」二师兄拉着我的手腕子道。

那日我毁了天湖宗少宗主,即便是他品行有亏在先,我也难逃一死,而且那些同我合谋的人,也不可能留我一命,多方围堵,我力竭难逃,最后关头是二师兄带我逃了出去。

「好啊。」我懒得问去北海做什么,我金丹有五百年的寿命,如今还能活三百年不到吧,已经比我前世多多了,反正大道无望,我便吃吃喝喝过那三百年。

二师兄以为我没有什么生欲了,日日夜夜守着我,甚至不惜骗我说,当年他因师尊同我睡觉的事情,去和他大吵了一架,说师尊那会儿其实是在乎我的,只是他不懂情爱,分辨不出来。

我嗤笑了一声。

人心复杂,他可能在某一刻犹豫过,后悔过,爱过我,但那就如何?

二师兄又骗我说,其实他也是喜欢我的,但他喜欢我太早,我那会儿还小,又太自信了,并且是个榆木脑袋,他想细水长流,温水煮青蛙,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

倒也不必这么哄骗我吧。

我说:「二师兄你不是有很多道侣吗?」

二师兄黑着脸说,他从来没有过道侣。

我说:「我记得你那会儿身上还经常有脂粉味和酒味。」

他说:「你以为你每年的生辰礼,价值多少,就靠门里发的那几块灵石,我能买得起?」

他居然靠自己的好皮囊在胭脂铺子和酒肆打工?

「我不知道师妹你为什么觉得我有许多道侣,觉得我是个风流浪子。」

是啊,是我小说看太多,偏颇了。

就像大师兄也并非那么老实宽厚,他同那些长老站在了一起,布绞杀师尊那一局,他也出了一份力。

「我待你如此好,你却只当我是二师兄。」

因为我看过的小说里,没有女主角会和二师兄在一起。

「那我以后试试不把你当二师兄。」我说。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感觉生活多了些乐趣。

「那你先跟我去北海治伤,我家有个渡劫期老祖在那里闭关,我求了她,她说她能治你。」

「真的吗?」

「真的。」

我不知真假,但就算假的也没事。

我和二师兄手牵手朝北海方向走去。

(全文完)

作者:远山觅海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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