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叔叔，你能借我点钱吗？」
「借多少？」
「五十万。」
我把我妈的情况跟孟叔叔讲了一遍，他没说借也没说不借，只说过两天来看我们。
两天后，他真来了，他跟我想的不一样，他比我同学的爸爸都年轻，更亲切。
孟叔叔问我：「你真决定给你妈妈一颗肾？」
我点点头，以为他也要劝我珍惜自己的生命，但他没讲。
「江淮，我可以给你五十万，但这五十万跟我之前资助你的那些钱不一样，这五十万是借你的，你得打欠条，将来得还我。」
「孟叔叔放心，等我妈病好了我就出去打工赚钱，我不止还你这五十万，你以前资助我跟我妈的钱我也都还你。」
「江淮，我借给你钱还有个条件，我要分期打，你妈妈这次的手术费我会先帮你付清，但后续的治疗费用得你考上大学，而且必须是 985，我才会打给你。」
「江淮，你每年都考你们县第一，你读书这么有天分，不读大学太对不起自己了。」
当时孟叔叔跟我讲这话时，我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后来我妈跟我讲孟叔叔让我娶孟好好时，我回过头来顿悟他这句话，认为「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在把我当女婿培养。」
但后来知道真相后，我才知道自己的卑劣，由内而外的卑劣。
那天，我写好借条给孟叔叔，他看完后颇为欣赏地看着我。
「果然字如其人，江淮，看你的字就知道你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不，我不是，我愧对孟叔叔的夸赞，他看走眼了。
3
我用借到的孟叔叔的钱给我妈捐了肾，后来我也争气地考上了 985 院校，而且学校在孟叔叔家所在的城市。
我想离孟叔叔近一点，我想报答他。
去大学报道那天，我打了电话给孟叔叔，他抽出时间来见我。
他送了我一部手机，不算贵也不便宜，市场价两千多一部那种。
他还送了我一些衣服，没有吊牌，他说是朋友家小孩穿剩的，但我知道不是，是他特意买的新的怕我不收剪掉了牌子。
细数这些年孟叔叔为我为我们家做的一切，就算是别人亲生的爸爸也不过如此吧？
小时候脾气拧巴不愿意认孟叔叔当干爸，但经过这么多事，我早就后悔了，我其实早就打心眼里把孟叔叔当成爸爸了，我好羡慕孟叔叔的孩子有他这样一个爸爸。
4
我在学校挺受欢迎的，很多女生喜欢我，经常有人跟我表白，但我从没回应过，因为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谈恋爱。
我读大学是为了给自己镀金，为了毕业还孟叔叔的恩情，我不是像别的孩子那样享受生活的。
大四那年，孟叔叔联系了我，他说他女儿考上了我就读的大学 ，她刚到大学什么都不懂，让我力所能及地照顾照顾她。
那是我第一次见孟叔叔的孩子，一个叫孟好好的女孩，乐观开朗主动热情，看着她就好像在照镜子，她完完全全地是我的对立面。
我知道孟好好喜欢我，她看我的眼神和其他喜欢我的女孩子一样，痴迷又闪躲。
孟好好总是来麻烦我，如果换做别人，我不会理睬的，可她不一样，她是孟叔叔的女儿，无论她要求什么我都会答应她。
学校有人传我和孟好好是情侣，对于这样的传言我并不反感，甚至还有点喜欢。
怎么形容和孟好好在一起时的感觉呢？
大概就是，过去 22 年里我从没有感受过那种快乐，和她在一起能让我忘了一切，只记得她喜欢我。
我好像也喜欢上孟好好了。
但我不能和她在一起，孟叔叔那样的人家不是我这样的人能高攀的。
我知道自己不能和她在一起，我只能在别人的谣言里享受虚幻恋爱的感觉。
可我低估了孟好好对我的感情。
5
她大四那年国庆假期，非要拉我一起去游湖。
当时人流量大，我不知被谁拱了一下，直接掉进了湖里。
我从小在山区长大，我们那地方没有水，大家都是旱鸭子，来大城市读书后我又没钱学游泳，所以没撞下去后，我整个人都傻了。
失重的感觉让我拼命挣扎，我努力想抓住什么给自己个受力点，慌乱之中我好像抓住了什么，但我冷静不下来，我像个无头苍蝇在水里乱撞。
后来我被救了上去，吐了几大口水后，我看到孟好好被人打捞起来抬上了救护车。
周围围观的游客告诉我，我掉下水第一时间孟好好跳下去救我，她本想拖着我游上岸，但我挣扎的太剧烈，她拖了我一段距离后，被我打晕溺水了。
6
孟叔叔赶到医院时，我对着他一遍又一遍打自己的脸，跟他道歉。
孟好好是孟叔叔唯一的女儿，她救了我，我却害了她。
孟叔叔拦住我，没有怪我。
可我不能原谅自己，因为孟好好这次溺水伤到了肺，留下后遗症，只有非常小心地照顾才能在有花粉飞絮的时候不咳嗽。
他们父女俩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好到让人自惭形秽。
更让我自惭形秽的是，那时候我陪孟叔叔一起在医院守着，有好几次我想张口，问他能不能允许我和孟好好在一起。
诸多种种，后来都成了我的心结。
7
孟好好毕业后，因为我妈要康复治疗在老家没人照顾她，老家医疗条件也不好，我就把她接到了学校这边。
那会儿我已经工作三年，手里有些存款，之前工作后就打算跟孟叔叔分期，但被他笑了。
「傻小子，你要真打算还我钱，等后面赚了大钱再还吧。」
也是因为孟叔叔的拒绝，我有能力自己给我妈治疗。
孟好好一直喜欢在我面前献殷勤，自从她知道我妈来了后，更经常在我妈面前刷存在感。
那些怎么都藏不住的喜欢被很多人发现了，我妈知道了，孟叔叔也知道了。
后来没多久，我妈告诉我：「好好挺喜欢你的，你孟叔叔想让他女儿高兴，想让你做他女婿。江淮，咱们家欠你孟叔叔家太多了，要不你就答应吧。」
我妈的话让我挺难堪的，我是喜欢孟好好，我也打算还孟叔叔的恩情，但我不想为了还孟叔叔的恩情而去和孟好好在一起。
这样就好像我的人生被他们家买了，我永远是他们孟家的附属品。
哪怕我们欠了孟家再多，我也不想接受这样的条件。
可最后我还是答应了，因为我没办法拒绝那个对我恩比天高的孟叔叔，只是我和孟好好表白在一起后，孟叔叔的形象没那么光辉了。
孟叔叔知道我和孟好好在一起后，还「大发慈悲」找我聊了聊。
「江淮，你欠我的那五十万就不用给我了，后面都用在好好身上吧，但是她不知道我帮过你们家的事，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江淮，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而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的呢？
是在我和孟好好在一起后，同年春节，我妈在堂屋里给我爸上香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的，她说——
「我设计让江淮跟孟家那个女儿在一起了，咱们家欠孟家的那些钱就不用还了，以后江淮还能留在大城市发展，他就是城里人了，再也不用在这山沟沟里当下等人了。」
我妈的话像一道雷劈在我身上，我冲进去对我妈质问：「你刚刚说什么，你怎么设计我和孟好好在一起的？」
我不敢想象，我觉得憋屈的人生，我为此对孟叔叔冷淡，跟孟好好有了距离，我为此对孟家人有了怨气，却从头到尾都是我妈的一场阴谋。
她觉得五十万是天文数字，她一直对我写下的那张借条耿耿于怀，怕孟叔叔拿那张借条为难我，怕我的一生因为债务而毁了，所以她说了谎，她假借孟叔叔的口逼我和孟好好在一起。
就为了不还钱，就为了攀上孟家这个有钱人家……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竟然能卑劣至此，但我自己又何尝不卑劣？
我妈讲的话，我都相信了不是吗？
孟家掏心掏肺地对我，我还是问都没问一句就怀疑了他们……
8
我犹豫了三天，三天后我决定打电话给孟叔叔，跟他讲清楚这件事。
可我电话拨过去时，孟叔叔的电话打不通，到能打通时，我还没把事情讲出口，那边就传出孟好好的哭声。
「江淮，我爸爸没了。」
我赶过去陪着孟好好处理孟叔叔的丧事，安抚孟好好。
孟叔叔的葬礼上，我觉得上天肯定在整我，这些年我一直拼死拼活地工作，就为了早点还他的钱，可现在他去世了，我欠他的钱要还给谁？
看着那么脆弱的孟好好，我没办法讲出那些她根本不知道的事，而且我要怎么告诉她，难道我要跟她讲：「我爸爸是逃兵，你爸爸对我有恩，所以一直以来我只是为了还你爸爸的恩情才和你在一起的？」
我没办法对自己喜欢的人讲出这种话。
也许我真的和我妈一样卑劣，因为后来我忍不住卑劣地想：「反正孟叔叔都死了，孟好好什么都不知道，就当做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心安理得地和孟好好在一起不好吗？」
我没和孟好好分手，我继续和她在一起，加倍地对她好。
一方面是我对孟叔叔的承诺，一方面是我心虚。
我不能讲，我不敢讲。
我就像个偷腥的猫一样，时刻警惕却仍觉得我和我妈做的那些事会被人发现，我时常会想起过往种种，都会惊出一身冷汗。
我开始变得暴躁、喜怒无常。
我想照顾孟好好，把欠孟家的一切都还在孟好好身上，可我又怕见到孟好好，因为看到她，我就会想自己我和我妈做过的事，站在她面前我总有一种卑劣感。
我很烦我妈，我不想见到她，更不想让孟好好见她。
后来孟好好缠我缠的推脱不掉了，我才带她回去看我妈，顺便也见到了多年没见邻居月月。
突然觉得我还是更习惯老家，老家的一切都让我有亲切感，我松了口气，也和月月闲聊了几句。
但我不知道当晚孟好好为什么生气，就因为我和月月聊了几句天？就因为我喊月月叫「月月」，喊她叫「孟好好」？
这很容易解决啊，月月算什么白月光，不和她联系多简单。
只是当年我和孟好好在一起时，曾经顺口跟月月抱怨过几句，我几乎没有朋友，能聊天的人更少。
所以月月了解一些事情，但不知道全貌。
两个月后，月月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她喜欢我，我不该为了孟好好而牺牲自己的人生，她根本什么都不懂，还处处打着为我好的旗号让我和孟好好分手。
听着她倾诉自己的感情，我忍不住和她多聊了几句，这两年我太压抑了。
谁知道就是这个电话，月月得寸进尺，凌晨给我发消息还让我和孟好好分手，还被孟好好发现了。
没办法，我只能拉黑了月月，她太爱多管闲事了。
孟好好拿不存在的事情考验我，我挺无辜的，我跟她道歉，努力去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忍着脾气去求她「原谅」，可我也好累啊。
我和孟好好之间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了，我知道为什么，可我改变不了。
我越来越害怕见孟好好，就像我第一次见她时想的那样，她就像是我人生的镜子，她总是能映照出我的卑劣，让我自惭形秽。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但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情绪失控，突然就对着她暴躁起来。
再后来，月月来了这座城市。
我知道她是冲着我来的，她是这世上除了我妈之外，唯一了解一点内幕的人了，我真的好想倾诉啊，我快被压死了……
但我没想到月月会背着我找孟好好，还告诉了孟好好她爸爸的事。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闲的蛋疼的女人，她凭什么管我的事情，我的人生如何跟她有关系吗？
9
我又去求孟好好回来，但她不接我电话，不回我短信，我微信也被她拉黑了，我们同居的房子里有关她的一切通通消失了。
看着突然空下来的地方，我的心像被割了道口子，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往外流。
这次她是真生气了吗？她还会原谅我吗？
第二天周月来了，她站在门口说她妈妈逼她回去相亲，她问我能不能娶她，我让她「滚」。
「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插手我和孟好好的事？凭什么让我娶你？」
谁让她跑到孟好好面前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她凭什么伤害我最爱的孟好好？
10
后来的一个月，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我几乎把这座城市翻了一遍，我天天去陈琦家堵人，但我还是找不到她。
我快要疯了，孟好好从没这样对我过，她在我面前永远是温言软语、活泼俏皮，尽管有时候她会生气，那也都是装的。
她听缺乏安全感的，尤其在孟叔叔过世后，她时常会缠着我不停地聊天。
是因为我和她讲的那些话伤到她了吗？
还是……
我突然想到什么，给周月打去电话。
周月发现是我，接起电话时很开心，「江淮，你终于肯给我打电话了，我就知道你会想通的。」
「我只想知道你跟孟好好到底说过什么。」
「就孟家对你做的一切，我都告诉她了。江淮，你的人生该掌握在自己手中，你别再为孟家付出了。」
我听着脑子瞬间懵了，周月根本不知道事实真相，她也只是了解一部分而已，如果她把自己知道的那部分告诉孟好好……
我不敢想象孟好好知道那些断章取义的「真相」后是什么感受，那无异于把我和她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否定了，那时她正在气头上啊。
「江淮，你还在听吗？」
我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地讲：「周月，你以后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弄死你。」
然后我没等她回应，就按掉了电话。
我知道有些事情瞒不住了，迟疑许久，还是决定把一切缘由用短信和孟好好讲清楚。
讲完后我如释重负，这些年压在我心头的石头终于挪开了。
但我发完消息，孟好好依旧没回我。
只是当天，陈琦出现了。
陈琦是孟好好的闺蜜，我和孟好好在一起的时候，她就看不惯我，经常有事没事挤兑我，如今我和孟好好分手了，她竟然还来找我。
我问她：「是不是孟好好让你来的？」
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冲进我公司，见东西就砸，直到保安冲上来才把人拉走。
莫名其妙的，是因为孟好好告诉了她，我做的那些事，所以她来找我出气的吗？
所以孟好好知道真相后，也是生气的吧？
第二天，陈琦又来了，跟前一天一样，依旧什么也不说，只是冲进我公司砸东西。
我问她到底有完没完，她说：
「你要么现在报警抓我，不然我以后天天来，天天砸。」
「对了，好好让你把欠孟叔叔的五十万还她，还有孟叔叔那些年资助你的那些钱，也都还她，穷比，早点还钱 ！」
这话怼的我哑口无言，我欠孟好好欠孟家太多，陈琦是孟好好最好的闺蜜，我能报警抓陈琦吗？
更何况我还想见孟好好呢。
在陈琦接连砸了我十八台电脑，四个大盆景，两扇窗玻璃，我公司的员工也被砸跑了很多。
没办法，我只能换了办公地点。
还给孟好好转了八十万，但她依旧没回我。
不过陈琦就像是能闻着味儿的狗，我换办公室她也能找到我。
好在她后面只是偶尔去我办公室砸东西，不像一开始那样天天砸了，为了防陈琦这个瘟神，我公司入口的大门都不敢放东西。
陈琦是有够神经病的，听说她后来还放出找男朋友的标准——
喜欢她的，得先打我三巴掌才能够到追她的门槛。
后来有次她砸完东西，我问她给孟好好出气出够了吗？
她说：「不够，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我挺无奈的，她这样天天砸我东西，别人都以为我把她怎么样了，我公司的那些女下属被吓得都辞职了。
11
我很久很久没见过孟好好了，见不到她的人，得不到她半点消息，她好像从这座城市蒸发了。
我又给她发短信：
「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我爱的只有你，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孟好好依旧没回我，只是第二天陈琦又冲到我公司砸东西。
12
半年后，我妈让我回去相亲。
我本来不想去的，但转念一想，孟好好一直躲着我，如果我回去相亲和别人在一起，她会不会急了？
我回了老家，我妈为了和我拉近距离，不停地跟我聊天，唠村里人的家长里短。
有些人我根本不认识，她也讲给我听，挺无聊的。
话痨中，我听到她提到了周月，说周月她妈逼她嫁人了，但周月那个老公经常打她，这四个月，她就跑回家五趟了，每次跑回来都鼻青脸肿的，她妈也不让她离婚。
有次周月跑回来，她老公跟着追了过来，在周月家把周月打了一顿，她爸妈啥也不敢说。
我「哦」了一声，骂「活该」。
我妈听完愣了，但也没说什么。
我妈给我安排什么人，我就见什么人，我对女方没有任何意见，只要尽快能结婚就行。
见了一圈人，终于找到个能马上跟我结婚的，我立马开心地定了日子。
我在朋友圈广发喜帖，认识的不认识的，我都发了喜帖，就期望有人能转告孟好好，我希望她来抢我。
可她没有任何动静，我越来越慌了，她真的不要我了吗？
终于到了结婚当天，所有宾客都到齐后，我看到了陈琦的身影。。
陈琦来了，孟好好还会远吗？
我满眼期待地等着孟好好出来，可我往陈琦身后看了许久，都没看到孟好好。
反而是陈琦走到我面前，冲上来打了我一巴掌，她红着眼睛冲我骂：「江淮，你有什么脸跟别人结婚，你把好好害死了，你凭什么得到幸福？」
「你说什么？」
我不相信陈琦说的这话，她之前发那么多次神经，她这人不正常 ，她是为了破坏我的婚礼报复我吧？
她是代表孟好好来的，孟好好让她这样做说明孟好好恨我，恨我就说明在意我。
「别闹了，你告诉我孟好好在哪，我去和她道歉。」
我讲完，旁边跟我结婚的新娘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然后摘掉头纱打了我一巴掌。
「你跟我结婚就是利用我气人吗？渣男！」
然后新娘给她的亲戚使了个眼色，一群人冲上来打我，我妈在边上看着吓坏了，她想拦住他们，谁知却被一起推进来挨了揍。
我在被拳打脚踢的时候，我看到陈琦的嘴一张一合地讲：
「人渣，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好好了。」
13
我因为被人打的内脏出血住院了，我妈住我隔壁。
住院后陈琦来看我，她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孟好好，我说是。
她突然笑了。
「江淮，你知道吗？好好死前怀孕了，但她当时身体那么差，她还是在死前去打了胎，因为她不想怀着你的孩子去世，她一想到你就恶心。」
我不想听她讲孟好好「死」。
「你能不能别咒孟好好？」
可她却不管不顾，还在继续讲：
「你知道得脑癌死前那段时间有多痛苦吗？头会特别疼，鼻血流起来像自来水一样止不住，好好每天都要吃大把大把的止疼药，可还是不管用，有好几次我看到她疼的龇牙咧嘴的，可她怕我难受，就一直咬着牙不吭声。」
「最后那几天，好好看不到东西，也尝不到味道，好好特别害怕，但她怕我难受，她就故意跟我开玩笑，说看不到东西跟小时候玩捉迷藏一样，还挺好玩的。」
陈琦的话让我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我猛然想起之前孟好好问我的话。
「江淮，如果我怀孕了，你会开心吗？」
我那么斩钉截铁地回答：「你不会怀孕。」
她又问我：「那如果我要死了，你会难过吗？」
而我是怎么回答的，我说：「孟好好，我会跟你结婚的，你别再发神经了。」
然后我按掉了电话。
所以那时孟好好说的都是真的？我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让她别来烦我。
而我在做什么？我在陪周月看病。
后来孟好好问我，「如果我不舒服，那你今天是去照顾周月，还是留下来照顾我？」
我连回答都没回答，她去医院，我还质问她，让她别缠着周月。
我当时看到她对周月趾高气扬地讲话时，就因为自己被影射得自尊心痛了，觉得自己自惭形秽，让她别对着别人秀优越感。
……
我的心口突然像被撕裂了一样疼，一切都有端倪，为什么我从没在意过？
是我亲手把孟好好推远的，是我在孟好好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她心上插了一把刀。
「噗！」
我吐了一口血，医生和护士跑了进来。
14
医生说我情绪激动，内脏伤口又破裂了，让我别动情绪好好养病。
可我怎么能不动情绪，我伤害孟好好伤的那么深，我让她带着绝望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又一次被抢救后，医生说我伤口再撕裂大出血可能会丧命，我妈听完扑到我病床边哭嚎着劝我。
「江淮，孟好好都死了，人死万事空，你别再想了。」
我听着她的话，突然很恶毒地讲：
「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跟孟好好何至于沦落至此？孟好好最恨的人是我，但我最恨的人是你。」
我妈的脸霎时间苍白一片。
我开始不停歇地给陈琦打电话，我求她告诉我孟好好葬在哪里。
陈琦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讲：「江淮，你知道好好是哪天离开的吗？是在你发短信跟她解释的前一天晚上，凌晨一点四十八分，在你发短信前八个小时。」
「她最后躺在病床上时，面黄肌瘦，眼睛看不到，嘴巴也几乎张不开了，但她弥留之际还是强撑着跟我讲——
她说琦琦，我好委屈啊，我这辈子为什么要碰上江淮这个人，如果他从没在我生活中出现过那该多好啊。」
「你想跟好好解释，为什么不能早一点讲？好好为了我撑了那么久，可你偏偏却在她过世后讲一切，你讲给谁听？给谁听啊！你那些所谓的深情，留着感动你自己吧！」
「江淮，你记住，好好是带着对你的恨离开的，你要是还要点脸，就别找好好的墓地去恶心她！」
陈琦的话一字一句扎进我的脑仁，不停地在我脑中回响。
「江淮，你知道好好是哪天离开的吗？是在你发短信跟她解释的前一天晚上，凌晨一点四十八分，在你发短信前八个小时。」
「你想跟好好解释，为什么不能早一点讲？好好为了我撑了那么久，可你偏偏却在她过世后讲一切，你讲给谁听？」
我为什么要迟疑着不敢告诉孟好好，我为什么不能早点告诉她？
她是带着对我的怨恨离开的，她宁愿这辈子没遇见过我，她觉得我脏了她的世界……
「咳咳。」
我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血不停地从我口中涌出，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江淮！」
「江淮，你看看妈！」
「江淮，你别动气，你挺住！」
「妈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走了留妈一个人在这世上，你让妈怎么办啊？」
「江淮，你别死啊……」
【作者：渣男被气死，渣妈丧子，失去了她最看重的儿子，开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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